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 http://www.bookben.cn/ 书名:拐夫计划(女尊) 作者:浮生长恨 ☆、楔子   唐玄宗天宝十五年春,潼关被安禄山的叛军攻破,逐渐向长安挺近,几日的围困,御林军加上潼关一役剩下的兵马经过几次的叛军的冲击已经不到五万人,连神武皇帝也愁眉苦锁,整个朝廷上下人心惶惶。数日前,王公大臣见情势不利于己方,早已让家眷逃离。      接连下了好几日的春雨好不容易停息下来,当晚,数十万安禄山的叛军向长安发起的总攻,刀戟相向,厮杀声传到了长安的每个角落。      御花园中原本开得正艳的牡丹在寒冷春雨的冲刷下也凋落得仅剩下残枝,也不知是因为灼人的温度,还是未散却的寒气,在燃烧的宫殿火光下,颤巍巍的随风摇摆。      那些娉婷妩媚、花容月貌,永远端庄高贵的妃嫔婕妤们早已失去往日的从容,头顶上的金钗朱玉歪歪斜斜,额前落下的几撮蓬乱的秀发下,一脸全是慌乱和对命运的恐惧,在宫女太监的拥簇下,踉跄地朝城门涌去。      公孙妙音是梨园的一名弟子,自小被刻薄的二娘趁爹爹外地出诊卖到宫中,由于嗓音清润甜美,偶然一次在假山后哼唱家乡小调被皇上发觉,被送到梨园学艺,加上她本身有些武功底子,没过几年,被公孙大娘收为义女,传授剑器舞。      “妙音,你怎么还在发愣,叛军都进樱园了。”女人的尖叫反抗声,男子的狂笑仿佛就在耳边,似乎透过冰冷华丽的宫墙将那边发生的一切看得真真切切,公孙妙音的一个师姐声音急促的提醒道,火光映射的脸上掩饰不住恐慌,手上挎着几个小布包,里面装的是这几年皇上娘娘们的打赏和俸禄,还有几件换洗的衣服。      “啊,怎么会这么快?”公孙妙音,紧跟了几步,才发现手上除了包袱外,始终觉得少了些东西,待到院门才反应过来。      “师姐……”      “怎么了?”      “我忘了将剑带出来了,师姐能等我一下吗?”公孙妙音眼角看着樱园的火势逐渐蔓延,很快,梨园也燃烧起来,整个院子里,浓烟滚滚,咳嗽不已。      她的师姐看了一眼寝房方向,通红的火舌扑哧哧的吞吐着,她拉着转身欲离开的公孙妙音,阻止道:“不行,火太大了,太危险了!”      “可是,那把剑是我出道时,师父送给我的,我不能没有它!”公孙妙音满脸坚持道,“师姐先走,我拿到剑马上就来追你!”      严峻的形势不容人迟疑,师姐自然知道那把剑对妙音的重要性,也知道拦不住,只得道,“我帮你拿包袱吧,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还有注意安全……”      公孙妙音‘嗯’了声,提起轻功,朝梨园弟子的寝房方向奔去。      公孙妙音打湿了绣帕,捂住口鼻,从火势稍弱的窗户翻进去,床帷一粘到火,马上窜起四五尺高的火舌向她卷去,公孙妙音脚尖一点,向后飞退数步,看着那无形的残烬,拍着狂跳的胸口,骇然不已,要不是她躲得快,她的头发眉毛兴许就没了。      右手握住墙壁上取下的剑,自从这把剑由师傅传给自己以后,她每晚都要花半个时辰仔细擦拭,多次用它得到皇上、贵妃娘娘的赞誉,它是自己的好伙伴,好姐妹。既然自己马上要离开这里,自然也不能将它落下。      可是,转眼间,火势更加强烈,把原本离开的路封住,见头上由风动的声音,她急忙后退了两步,快速的躲开了一根房梁。手上的绣帕全是灰尘,在灼热的温度下,很快的干了,浓烟吸入口鼻,让她情不自禁咳嗽起来。      “咳咳……”浓烟熏得她睁不开眼,房屋上滚浪琉璃瓦滑落下来,让公孙妙音不得不在狭小的空间来回的躲闪。      前面的路全是横七竖八倒下的碎木,她根本无法出去,她擦了擦眼角寻出的眼泪,心里也明白得尽快出去,不然……      用剑尖挑开前面燃烧起来的火木,来到窗户前,纵身一跃,逃离了火场的她大大的喘了口气,疲软的站在窗户前对着前来寻找自己的师姐微微一笑,表示自己现在安全了。      “快躲开……”师姐一声惊恐的声音。      公孙妙音没有反应过来,不解师姐的意思,待她看到头顶上离自己越来越近,满身全是火的房梁时,脚下一滞,已慢了半拍。      “啊……”公孙妙音已经感受到喷在脸上的温度的灼热,吓得脸色变白,满眼全是放大的火光。      “妙音……”      ‘砰’的一声,在黑暗到来之前,只来得及看到师姐眼角发光的眼泪。    ☆、林家男儿   黎塘县是凤昭国边陲的一个小县。今儿,不知什么原因,县里上上下下都在流传素有“凤昭四大戏班之一”美称的畅春园戏班,将要在此地搭台演出,人人争相呼告,排着长长的队伍买几张畅春园的座位票,带着夫郎儿女们看上一次,也是极大的满足。      不过,在这个贫瘠偏远的边陲,对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很少有看戏听曲的机会百姓来说却是极好的消息,虽然她们不清楚此昶春园非彼畅春园,它只是畅春园最小最小的一根枝丫,甚至只是里面的一个小旦曾经在畅春园那儿打了几天小工,学会咿咿呀呀的哼几段曲儿,然后和现今昶春园的班主合计着,取了畅春园的谐音,增添点人气,可以说这个昶春园连畅春园的小枝丫也算不上,像畅春园那样的大班子是不屑于为了十来两银子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唱戏的。      当然,即使百姓知道,她们也不会在意,毕竟,她们也明白几十文根本无法去看畅春园的戏曲,能有生之年,听上几段不成调的小曲也算是享受了员外爷‘高雅’的生活。这里淳朴的人们对于这个昶春园的到来表示极大的欢迎。      虽然黎塘县的条件是相对周边诸县差了些,不过作为县衙的县丞大人,还有黎塘县最富最有名望的王陈仅有的两位员外爷,在黎塘县象征最有身份地位的她们,自然需要自己具有那如阳春白雪般高雅的品味,表示自己的涵养是很高的,在与外面同样高雅的人一起才不会落下她们的面子,也不会认为黎塘县只是出穷酸的漏后地方,所以对于戏班来这里是不遗余力的大力支持。今后,也可以向她们炫耀,黎塘县上上下下可是都有听过昶春园的戏曲的,所谓的下里巴人如今早已改头换面,必须让人刮目相看。      精明的她们是不容许自己吃亏的,戏台下好几百个位子早已以一两至百十文不等的价格买了出去,除去给戏班的开支,自己的人工费,座椅圆木租出去的费用外,她们每场也可赚几十两银子,依照这儿二两银子也够一户四五人的小康之家省吃俭用一年来算,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几天很快就过去了,人们对于戏班的热情慢慢的淡却,来看戏的也少了许多,尤其是黎塘县离的人见到别人都会用有高有低的曲调儿相互调侃一会儿,并对里面的角色儿高谈阔论一番,表示自己也是有能力有本事看上戏的。      此时,昶春园也被别人传到黎塘县周围的小乡小镇,而相对前几日便宜许多的价格来说,她们也是搭着村里的牛车,哒哒的来到县城听上一会儿戏。      银杏村的名字的来源是因为它的西村头有棵上百年的老银杏,每年秋天,如绯红色彩蝶般翻飞选装,飘落一地,十分的壮观美丽。许多人家的小孩子们最喜欢在下面捡起散发淡淡清香的银杏叶,如醉颜酡红娇态的叶片相嵌,俏生生的被心灵手巧的人儿做成好看的百蝶结佩戴在衣服上。      而每年秋天,这个象征收获的季节,上面的成熟的白果会被采摘下来,或卖给药铺作药,或卖给走商,让每家分上几十文至上百文,为银杏树后几十家人好好的改善下生活,添几件衣物。所以,银杏村的人灵魂深处都对那棵老银杏十分的热爱。      银杏树不远的拐角处,低矮简陋的屋子里传来沉沉的咳嗽声,一个身上搭着缝满补丁的旧被子的中年男子满脸病容的佝偻着身子,右手捂着胸口,发出沉闷的咳嗽,呼吸急促。      “爹,你的病似乎又严重了,我还是去将张大夫叫来看看吧!”清秀的青年男子担忧得道。轻拍后背,为老父亲顺顺气。      “不用了,都是老毛病了,再说这些钱还得攒给优儿入学用……”虽然今年收成很好,可是男子很清楚家里根本没有余钱,很多都得细细打算。      再说家里的今年收到的两担稻谷交了租子外,大部分拿给远在外地求学的女儿了,剩下的一小部分则给生病的自己改善下生活,而自己的两个儿子则体贴的每日只喝点杂粮粥,心里酸涩愧疚,与其拖着老毛病,要死不活的,还不如当日自己就随着家主走了,也不会这样拖累两个孩子。      “优儿的学费我会多做点绣活就解决了,现在入秋,入夜凉寒,爹爹的身子可拖不住!”看到爹爹因为咳嗽,眼角湿润,男子打定主意为父亲请大夫,眼里满是坚定。自从,几年前娘亲去世后,爹爹的身子就垮了下来,一天不如一天。作儿女的看着十分揪心。      “可是你每天都熬夜作绣活,已经够累了,你……”他的手掌心全是儿子的粗糙,那是由一针一线每日每夜给熬出来的。      “爹爹放心,儿子年轻还承受得住!”男子微笑着安抚着老父亲,给父亲喝了水,仔细的盖好被子,不容一丝风投进去才放心的离开。      待送走大夫后,林翊熬好药,端给父亲吃后,便回到厨房开始作一家人的晚饭,他看看落下的日头,加紧了手中的动作,他得尽量节约时间,晚上才会少用些油蜡,多做点绣活。      “哥哥……”灶前十来岁的小男孩被一件宽大的似乎是改作的灰色单衣裹着,巴掌大的小脸,大大的眼睛,尖瘦的下巴,干巴巴的唇瓣,对着哔哔啵啵火红的灶膛,照得男孩儿的脸上红彤彤的,他朝灶中添了把柴禾,柴禾噼噼啪啪燃烧的声音在狭小的屋子里分外的清晰。      “怎么了,鸣儿?”林翊停下炒菜的动作,不解的问自己的弟弟。      “听强子说,昶春园过两天就要离开了,我想和强子他们去看看,可以吗?”他知道今天为爹爹看病有花去不少的钱,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      可是,每天和他们聊着玩,他们手舞足蹈的聊着昶春园如何如何,那个唱的好,里面的云娘子和柳家公子相遇到相守,是每个男子心中最大的渴盼,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他不知要过好久才有下次机会。      “鸣儿,你知道家里已经没什么余钱了!”林翊叹了口气,愧疚的对弟弟道。      “我知道,那我明天会对强子说,让他们不用等我了!”男孩失望的耷拉着脑袋,结果自己早已预料到了不是,为什么还是这么沮丧,连鼻头也是涩涩的。      吃了饭,他的弟弟主动收拾碗筷,林翊则早早的拿出了绣筐,熟稔的捻线穿针,他得赶紧将陈员外家三夫郎交给自己绣的披肩完成,收到工钱将欠下的药钱还清,再多接点秀活攒些给妹妹买一套笔墨了,希望妹妹来年顺利通过乡试,听说只要考中就能被上报到礼部,于翌年春二月在礼部参加会试,然后谋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不负娘亲弥留所托。      提到自己的妹妹,她可是整个村子里唯一一个进入县城私塾读书的童生,虽然,学费是高了点,可是也意味着她前途无量,作为她的哥哥,他得照看好家里,让她无后顾之忧。昏暗的油蜡下,原本刚毅早熟的脸上线条柔和许多,他嘴角勾了勾,心里十分的满足,手中的针线更快速许多。      秋天的深夜很安静,连周围的鸡犬也很少发出声音,估计舍不得伸长脖子,让寒风吹进来,暗黑清冷的屋子里,只有林翊被拉长的背影,在破旧的蚊帐上来回的摇摆不定,锈迹斑斑的烛台上,乌黑的青烟缭缭而起,吹散在寒夜里不见踪迹,烛台上斑驳的油蜡如经历了沧桑老人的脸,褶皱不堪。      终于,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完成的披肩叠好放在一旁,身子尤其是颈椎那儿僵直得动一下也会让林翊难受得皱了眉头,他动了动麻木的身子,回到父亲的屋子里仔细看被子是否盖好,忖度着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他准备回去眯一会儿,明早还得去田里,看能不能拣点再生稻为正在长身体中的弟弟改善下生活。      睡梦中的人感觉旁边十分冰冷,带了一阵冷风进来,本能的哆嗦了一下,裹紧了被子,林翊嘴角弯了个好看的弧度,靠着弟弟温暖的身子,并为两人拉好被子,陷入沉睡。    ☆、青梅竹马   因为正值深秋,前面邻居的黑瓦上铺满了一层白色的霜,院墙下,微黄的几簇细弱的野草也耷拉着,无精打采的。      林翊很早起床做好早饭,并将灶膛里的通红的木炭,用火钳夹到前几日在才买回来的竹篾编织固定的陶钵里,并在上面盖上一层灰,拿到父亲的房里。      自从生病后,父亲十分怕冷,每次冷到了,就会连续咳嗽不停,连夜里也不停息,还好昨日父亲喝了大夫开的药,效果不错,晚上没有往日咳嗽声,父亲也可以好好睡上一个好觉。      “爹爹,我把陶钵放到床上吧,这样也暖和些!”林翊揭开被子小心的把它挪到床上,让父亲抱着,那陶钵散发的温暖很快让微凉的被子暖和起来。      吃了饭。林翊为父亲熬药,他的弟弟则家里养的小鸡小鸭喂好,收拾起背篓和镰子,等和哥哥一起下田到隔壁村的稻田里,拣点她们落在田里的稻谷,顺便采摘点野菜。      由于这个社会男子地位卑微,像他们这样的家庭男子没有自己的田地更是比比皆是,家中有女子的还好,靠着她们紧巴巴的过日子,没有女子的那个家完全就不是家了,男子要么卖身为奴,要么就被活活饿死,而林翊家里唯有的两份,在娘去世后也被收了回去,一大家子靠着妹妹的那份,不够也是意料之中。      待到傍晚,从邻隔壁村回来的两人面色疲惫,裤子和外衣自膝关节下全是湿漉漉的,踏着同样湿还有脚上的鞋子,却没有影响他们的好心情。      今天两人收获颇丰,转了几亩稻田,两人估计拾到小半斤的谷粒(再生稻,也就是稻谷收割以后,谷桩再次发芽结出来的碎稻),虽然有些在田地已经长了小小的芽孢,可是比起杂粮来也香得多。      远远地,两人看到村口的银杏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似乎抬头向远处眺望,林翊的视线在空中和她相交,心蓦然快速的跳了几下,她回来了,心里的声音告诉自己。      “翊儿,鸣儿……”见到他们,女子脸上止不住的喜气,呵呵地迎向男子。      “晚秋姐姐……”鸣儿对来人裂开了嘴,      “你回来了?”林翊道,“放假了吗?”      “是也不是……”女子神秘的道,眼睛微微眯着看着男子,像黑幕上散发着淡淡晕色的月牙儿,柔和得让人沉沦。      男子有些不解,但没没追问,只是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      说起眼前的女子,在整个银杏村除了妹妹之外,最有出息的女子,作为县老爷身边的师爷,职位虽然不高,但是好歹是个官,吃的是公粮,领的是朝廷的俸禄,在这个小小的乡里,可是最有身份的人了,加上人长得不错,温文尔雅,是十里八乡的闺中男儿的好妻主人选,可是,她却甘愿拴在这根林木上。      “你们去了哪儿了?”背篓里的野菜,以及焦黄的稻谷叶,已经明了了,心疼不已,自恩师过世后,他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担,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条,看着他脸上的疲惫,很想开口让自己和他一起承担,但是,依他执拗倔强的性子,他是不会同意的。      轻轻叹了一口气,关心的问道:“伯父的病好些了吗?”      林翊锁了眉头,眉宇笼罩了一层忧虑,想起父亲的病,他就难以入眠,“昨日我找大夫看了,吃了药,似乎好些了!”      “那就好!”      接下来三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都没有说话,夏晚秋是因为一个月好不容易见到恋慕的男子,心里有许多话要说,却不知要从何说起,林翊身为男儿,在女子面前,本能的羞涩是不少,至于他的弟弟则不想打扰哥哥和晚秋姐姐,见到未来的嫂子十分开心,巴不得他们忽略自己,更不会出声,所以,几人一路上,安静得诡异。      路上遇见的三叔六公们,只是对着他们别有意味的笑着,林翊更是羞怯得埋下头,微微垂下头,希望别人没有注意到他泛红发烫的脸。      “等一下!”女子难得得打破了安静,鸣儿在她身后,悄悄的竖起拇指,心里道:哎哟,我的嫂子也,你总算开窍了,说了句话。尖着耳朵,准备听她对哥哥说些什么甜言蜜语,不过嘛,由于自己在旁边,说得平淡点也无所谓。      “怎么了?”一直低着头的林翊茫然的抬头,对突然停下的女子道。      他的家还没有到,不过,她的却是到了,院门的两侧是今年贴上的春联,被大半年日晒雨淋的,红色的春联颜色暗淡许多,色彩不匀,或深或浅,十分斑驳,还好上面的字迹没有被雨水渲染变得模糊。      汪!汪!汪!院子里枇杷上下拴着的大黄狗听到外面谈话的声音,大声叫嚷着,见到主人进来,前面两只脚高高的抬起,不断在空中刨着,似欲扑上小主人,颈上的带子晃得枇杷树来回摇摆。      “大黄……”鸣儿唤了声。      大黄狗听到门外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偏过头望了望,又回转身来继续蹲着,眼巴巴的望着主人进去的屋子。      “外面是翊儿,鸣儿吗?”门内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接着是骂声,“你个混孩子,翊儿,鸣儿都在门口了,也不叫他们进来坐坐……”      “爹……”夏晚秋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对,语气有些慌张。      “知道了吧!”夏家的主夫身前围着一条青色围裙,对外面的林翊两人热情的道:“翊儿,鸣儿快进来坐坐,饭马上就做好了,我再去炒两个菜,等她娘回来我们就开饭!”      自己的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见到内定的女婿,脸上满满是笑,热情的招呼他们进来,说实话,真是男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再加上人也勤快,品行也好,又有孝心,对他是越看越满意。      “啊……”林翊道:“不用了伯父,爹爹生病了,我和鸣儿需要再点回去照顾!”      他们都出门一天了,爹爹肯定饿了吧,回去的马上做饭,煎药才是。      “这……”男人看到林翊两人的装扮就知道是从田地里刚回来,前几日自己也曾去看了他爹爹,似乎病情有些严重,也无法强留。      似乎不忍看到父亲伤心,夏晚秋安慰道:“好了,爹爹,我们两家挨着也不远,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说今日他们衣服都湿透了,得早点回去换下,别到时候感冒了才是!”      此时,注意到两人的裤脚还在滴水,赶紧回厨房去熬姜汤,毕竟,自家将来的女婿,从现在的开始照顾,好为夏家开枝散叶,让自己早点抱上孙女才是呢。      “你这是?”林翊看着夏晚秋提着几个黄澄澄的梨子,没有反应过来,不解的问道。像梨子这样的奢侈的水果在稍微宽裕的家庭也是很少买来吃的,更别说一贫如洗的他们,只有在县城中见过。      身旁的弟弟更是双眼发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看起来很好吃黄色的水果。一双湿漉漉的鞋子来回磨蹭着地面,留下了深深的脚印。不过……,抬头看了眼哥哥。      女子见男子欲要拒绝,急忙解释到:“我在员外府曾经听到跟在主夫前的诗人说,用冰糖炖梨,能清心润肺,止咳化痰,效果十分的好,在回来的路上,看到隔壁县的走商担着梨子买,就买了几个给伯父,你做给他吃,兴许伯父的病就快些好起来……”      “不许拒绝……”女子强硬的塞给男子,让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可是这个梨子太贵重了,还是留下来给黄伯父吧!”林翊朝院子里看了眼,平日自己一家就受了他们一家的照顾,欠下的人情恐怕这辈子也是无法还清了。      “不用,不用,给亲家拿回去!”夏家主夫笑呵呵的出来,心里喜滋滋的,还真是没白疼他,还未嫁进来就开始为老头子我着想了,要是……      “既然秋儿说,它对咳嗽有效,你爹爹吃了也会早一日好起来,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你早点过门,让我抱上孙女才是!”要不是他放心不下他爹爹,前几年他就嫁过来了,现在或许孩子都可以跑了。      他的话都得两个当事人满脸通红,夏晚秋见男子不好意思,有些许责怪的道:“爹,你胡说什么呢!”      “好好,是我胡说!”夏季主夫见女儿和未来女婿面皮薄,也就不再打趣,将两碗姜汤递给两人道:“先把姜汤喝了吧,暖暖身子,避免风寒!”      “谢谢伯父!”两人很感激,接过碗喝了,在热气的薰然下,林翊的耳根也红了起来。      夏晚秋将林翊兄弟送到家门前,由于家里全是男子,林翊向她道了声谢,也没叫她进去,转身进门。      “翊儿!”情不自禁的喊了声。      林翊停下步子,不解的道:“晚秋还有什么事吗?”      夏晚秋见到男子已经恢复正常的神色,脸上的羞涩随着路上的秋风吹得不见踪影,他总是那么的理性和冷静,有些泄气。      “你明天有空吗。我这里有两张戏票,我想请你去看!”女子微黑的脸上出现疑似的红晕。从袖子里掏出张巴掌一半大小的纸片递给他。      见他没有动作,怕他会责怪自己乱花钱不收,急忙解释道:“这是昶春园的班主感谢我们帮忙,拿给我们的,县衙里的每个人都有!”      林翊沉思了片刻,接了过来,“明天什么时候?”      “申时开始,我们午时出发,晚上搭村里的牛车回来!”夏晚秋马上说清楚。见到他真的收下,掩饰不住脸上的笑容。      “好!”林翊点点头,“你快回去吧,夏伯母应该也回来了!”      “嗯!”最大的一件事落了地,她心情飞扬。 ☆、秋夜噩梦   第二天中午,吃了饭,给爹爹说了声,然后扣上院门,捏捏袖中的戏票,抱着完成的绣品,来到村口。      他们来时,牛车已经被套好,除了夏晚秋在车下等着他们两兄弟外,其他人都上了车,因为距离县城步行至少要两个时辰,所以赶集和其他村里准备看戏的也正好凑成一车。      车上的人看到来人,对着他们暧昧的笑了笑,给他们让出一个位置,林翊抱着弟弟,弟弟拿着绣品的包袱野菊坐下了。      一个时辰后,牛车哒哒的踏上了县城的石板路,进了城门,看戏的孩子和几家的夫郎妻主留下来了,其他的都离开去买卖东西,并约定了在城门宵禁之前离开。因为戏约莫要晚上酉时结束。      夏晚秋对林翊让弟弟代替他去戏园看戏的事情,完全出乎意料,可是他十分的坚持,先前的兴奋期待完全变得味同嚼蜡,有些苦闷,“你真的不去吗,要不我再去找班主买一张!”      “不用了,我还要把这些绣品拿给他们,采买些线团、素布,恐怕也没有时间!我弟弟就麻烦晚秋照顾了!”林翊歉意地道,这样弟弟就能看到戏了,而他也可以顺道去员外家看能不能接些绣活。      “哥哥,还是你去把,晚秋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告诉我那些绣品是哪家的,我去送,而彩线,素布,我曾陪哥哥买过,知道去哪里买!”鸣儿不安的拉拉哥哥的衣袖,那张皱巴巴的戏票被他攥着出了许多汗。      “你不是很想看昶春园的戏吗,和你晚秋姐姐一起去吧!”林翊摸摸鸣儿的头,宽慰道。      “麻烦晚秋照顾鸣儿了!”林翊对夏晚秋道。      “好吧!”男子做出的决定是很难改变的,夏晚秋只得妥协,本来打算陪他一起去送绣品,可是毕竟那些是男子的私密事儿,自然不方便,轻轻的叹了声气,“鸣儿,我们走吧!”      “哥哥,那我走了,你也小心!”鸣儿向哥哥告别,林翊也笑着点点头,然后紧了紧还残留弟弟余温的包袱,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      包袱里的绣品许多都是陈员外府上的,林翊直接去了那儿,看着眼前的红墙黑瓦,两尊气势逼人的石狮子,心里啧了一声:也只有像陈府这样家大业大里面出来的人才有机会穿上绸缎丝帛,遍观黎塘县其他人,不过都是些粗劣的自家缝的素衣素服。      扣了门,里面的小厮很快接他进去见了绣品的主人门,她们羡慕的看着三夫郎的披肩,上面的云理纹活灵活现,果然如连天上的白云,行云流般飘逸,为本来就素净的三夫郎添了几许淡泊飘然仙气,引得其他几位小姐家的夫郎艳羡不已,纷纷决定拿家里最好的料子,让林翊也给自己绣上一条才是。      陈家主夫让他们全部安静下来,也肯定了林翊绣工的精湛,决定让管家把四小姐从京城托人带回来的云缎让他为府上几位小姐和小小姐,还有小少爷添上几件新衣,毕竟还有两三个月就要过年了,像这样精致的活必然要提早才是。      林翊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能接到这么重要的绣品,尤其是主夫大人允诺,绣得好会多给些工钱,毕竟像云缎这样有市无价的布料精品断不能让拙劣的绣工给毁了,当然,他还叮嘱了要按照他自己拿来的绣样,据说是四小姐找人描仿的京城贵夫们喜爱的衣服的款式。      接过管家手上的云缎,滑腻如玉,轻柔无物,宛如初夏河畔细柳飘风的柳絮。他小心的包裹好,同样的还有其他几位小姐的夫郎托自己最擅长的月华裙、镶滚裙之类的,以及一些许贴身衣物,绣帕之类的小物件。      接过三十多文上次的工钱,以及一两这次的定金,林翊第一次手上拿着这么多钱,心里压抑不住的激动,于是,他将剩下的绣品送完,也顺便被别人引荐托自己做几件衣服之类的单子,并交了布料。      他心里算了下手上这么多需要的彩线、素布,来到城东的最大的绣兰坊买齐所有需要的物品,由于,掌柜因他常来算是熟客,还给他优惠了好几文,心里别提多美的开心了。      由于为爹爹看病的大夫不过是乡间的郎中,她那儿所有的药都是自己和药童徒弟上山采摘的,偶尔也会出现不齐全的情况,所以,现在爹爹的药里缺少的两味最重要的主药,他还得到县城里最大的药房来买。      他捏捏袖袋里的十来个铜板,十分的无力,不过,想到爹爹晚上咳嗽的少了,白天也偶尔下床吃饭,出来走走,心里也算有了安慰,钱,以后会挣回来的,总有一天,能让爹爹和弟弟吃上白馍馍。      出了药店,林翊看了看天色,不过才申时刚过,离戏结束将近还有一个小时,左右无事,林翊决定慢慢走过去等弟弟他们。      临时搭建的戏台外不远处有一条狭长的小巷子,想到自己毕竟是一个男子,独自一人,还拿着许多的东西,站在大街口人来人往的被许多人看到十分的不方便,决定进了巷子,等戏结束了,再出来找弟弟他们。      男子的身子骨的确比女子弱上许了不少,加上今天又走了许多的路,腿骨有些酸软思忖着巷子无人,林翊便找到一处看着稍微干净的地方,将包袱放好,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自己一个待字闺中的男儿坐在街上实在是不符合规矩。      接连几夜赶绣品很晚的缘故,林翊靠着冰凉的泥墙也赶不走睡意,不小心打了盹儿,梦中,他也小心的攥紧手上装着云缎的包袱,那样昂贵的东西出了差错,恐怕这辈子自己也负不起责。      可是,等林翊一觉睡醒,睁开眼,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身上单薄的衣服透出刺骨的冰寒,浑身发了一阵冷颤,冻得僵直的身体随着林翊的动作有些麻木,吃力的站起来,拿着身旁的包袱急忙出了巷子朝戏班疾走而去。      临时搭建的戏台下,只有几个戏班的人在收拾,其他看戏的人早就走了,他慌张的抓住一个人问道:“戏完了吗?现在什么时辰了?”      对方突然被人抓住,有些回不过神来,顺着他的话道:“现在亥时都快过,都快子时了,当然完了!”瞪了他一眼跑得头发凌乱地男子,暗骂一声疯子,扯回袖子,继续低头忙着手上的活计。      已经完了?而且还完了将近一个时辰,那弟弟他们恐怕因为等不到自己早就回去了吧,毕竟回村的路不好走,晚上更是不方便,“啊……”林翊暗道一声遭,想起马上城门就要关了,现在还不走,过会儿就出不去了,一晚不归爹爹弟弟他们必然担心。      飞快的离开,出看城,刚离开不远,半路上窜出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口中念念有词,向自己走来,他吓了一跳,赶紧急走数步想摆脱她。      可是,他走的快,女子也走快,他慢,女子也慢下来,两人走了一段,林翊眼见还甩不掉,不由得有些慌了,吃力的小跑几步,停下来喘气的空档,被女子突然扑上来,压倒在路旁的草丛中。      “你要干嘛!”林翊害怕地道,使劲的挣扎着想要起来。陌生的触摸让男子本能的惊慌挣扎起来。      “你说,我不是连你们这些男人也不如的奴隶……”鼻息处全是女子狂乱的酒气,凑到他的嘴边,让他闻之作呕。      “放开我,死女人,死流氓,淫,贼!”林翊很难受,很怕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手中只有包袱,他砸向她的头,轻软轻软的,完全没有效果。他不得不另寻它法。      “怎么,连你们这些卑贱的男子也敢忤逆本小姐!”似乎男子的动作惹恼的酒醉的女子,死死的压住他,接着酒劲凶狠的把他外面的衣服撕碎。      “不要,放开我!”林翊不断挣扎,试图阻挡女子的侵犯。希望路上来一个人,将身上的女人拉开。      “不准动!”女子似乎陷入了疯癫,扇了他一巴掌后,满是酒气的嘴巴狠狠的啃上细腻的肌肤,毫不怜惜的留下她的粗鲁。      “不要,不要,求求你放了我……”林翊叫喊的声音有些沙哑,心里是满满的恐惧,为什么他先前睡过头了,错过了和弟弟他们的相遇时间,本来,打算摸黑回去的他碰上了这样一个女酒鬼。      眼角的泪水顺着留下,滴落在身下枯黄的草上,他好恨自己身为男儿的无奈,手上的力气早已因为心里的恐惧和先前的透支越来越弱,有一无一下的捶打着身上的女子。      女子见他反抗微弱下来,也顺道脱下自己的衣服,发烫的身子贴上下面微凉的柔软,只觉得轻飘飘的,十分的舒服。      动作不像先前的粗暴,狂躁的脾气也在情、欲中安抚下来,视线有些朦胧的附上男儿的柔若无骨,跨坐上去,将他的一切吞入腹中。      “啊……”狠狠的咬伤女子的肩头,满嘴是铁锈般的血腥,从此刻以后,清白不在,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静谧的林中,时不时刮过几阵瑟瑟寒风,可是吹不走身上女子的炙热和她留给自己的耻辱,他双眼无神,树枝打下的几道寒霜落在脸上慢慢融化成水和眼泪混杂在一起,滑落在身下的草地里。      双手的指尖插、进泥土里,他更恨自己的身子背叛了自己,和着女子粗喘的气息在清寒的夜里逸出阵阵细碎的呻、吟,配合着女子的律动,在最后的时刻战栗着,冲向云端。      一个时辰后,女子总算停了下来,十分疲惫的倒过去陷入沉睡,留给他的是满眼的狼藉,不敢看自己身上刺目的痕迹,忍着酸疼的身体,找齐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穿好,红肿的眼睛看着侧睡的女子,举起一颗不大的石头,慌乱而仇恨的砸向她,试图结束那个带给自己噩梦的刽子手。       ☆、身份凌乱   深秋的夜很冷,尤其是像笼罩着一层薄如蝉翼白霜的深山,刺骨的寒冷终于让趴在地上久久都没半点反应的女子动了动。      一颗细小的白霜晶体在颤巍巍的树叶尖儿上晃动了几下,终于承受不住坠落下来,落在衣衫不整的女子的睫毛上,睫毛颤动了几下,像从蚕茧中破壳而出的蚕翼,晶莹美丽,反射出点点白光,滑坡了黑得到令人窒息的暗夜。      “唔……”嘴唇冻得乌紫女子微弯了下身子,似乎想留住最后一丝温暖,却更让她感觉自己仿佛在冰天雪地里没有丝毫的效果。      鼻翼抽动着,满是潮湿混杂着酒味的冷气,喉咙像要燃烧似的干涩得难受,“水……”舔舔干裂的唇瓣,根本解决不了口渴的问题。      女子的唇瓣已经被咬破,留下了暗暗的血渍,此时嘴巴里不但充斥着劣质的酒味、血腥味,还有一丝残留的淫。。靡的味道。不仅如此,苏醉的头同和头上崩裂的伤口更是刺激地她晕晕乎乎的,只想直接拧下脑袋,让它不再折磨自己。      “这是哪里?师姐呢?”发木的四肢随着弧度拉大,昏迷前只记得自己似乎被焦木砸中,她举起酸疼的手迫不及待的摸摸头发,由于着急,手上的力道掌握得不好,头皮扯的发疼,指尖顺滑的发丝提醒她似乎自己的三千乌丝尚在,没有被大火像蚊帐一样烧得一干二净。      头很疼,摸摸似乎有些湿滑粘稠,好像是血,也是,被那么大一根焦木砸中,没有死也是庆幸,受点伤是必然的,想到这里,公孙妙音艰难的睁开眼,无焦距的看了眼漆黑的夜。转动了下眼珠子,艰难的坐了起来。      “师姐?你在哪儿?”干涩沙哑的声音在夜里回荡。      “师姐……”久久没有听到熟悉的声音,公孙妙音有些不解,无疑在她看来,自己能保住性命是世界救了自己,可是师姐没在周围。      随着她坐立起来,原本松垮的衣服滑落下来,让公孙妙音连打了几个喷嚏,浑身凉飕飕的,就像没有穿衣服一样。      没穿衣服?公孙妙音脑袋里突然闪出这么几个字,她垂下头一看:      “啊……”一声惊慌恐惧的的声音震得周遭的树枝上的白霜扑簌簌的掉落了公孙妙音一身,滚落在林翊指甲抓破的伤口,又冷又痛让她瞬间完全清醒:凌乱的衣服,还有身上刺目的痕迹无疑向她阐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她,公孙妙音,最杰出的梨园弟子,被醉酒的臭男人给施、、暴了……      “啊……”公孙妙音似乎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捧著头挣扎着,发出野兽临死般绝望的声音,呜呜噎噎在夜空中回荡不息。      白色的亵衣上绽放的红梅刺痛了她的眼,她咬碎银牙,恨恨的发泄道:“是谁干的,给本姑奶奶出来,我要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抽了你的筋……”女人的清白比性命的还重要,她一定要杀了那个凌、、辱了她的人。      周围的灌木都被她连根拔起,到处是它们的断枝残体,终于因为头上的伤和精神上的打击让她无力额蜷缩着身体坐在树下,一脸苍白慢慢是脆弱和绝望。      “师姐,你在哪里,师姐,我该怎么办……”公孙妙音抽噎着。很想把自己藏起来,不让世人知道自己的肮脏。      可是时间不会因为她害怕就会停,天渐渐发亮,白蒙蒙的笼罩着,哭得双眼红肿的公孙妙音还是没有自杀的勇气,决定为报凌。。辱之仇而赖活着,穿上还算完整的衣服,并在树下挖了一个坑,用泥土把染红的亵衣埋好,可是走了几步,她又折返回来,将它挖出来,将它折叠好,藏在自己的袖子里,她要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的仇恨,即使它是她一辈子的屈辱。      去林中找了点止血生肌的草药随意的包裹了一下头上的伤口,在十分偏僻的地方找到水源,准备清洗自己肮脏的身子。      清澈的水中倒映着凌乱蓬松的头发,苍白而消瘦的脸颊,粗乱的眉梢带着不熟悉的英气,一身灰白灰白的衣服包裹着的颀长,全部证实倒影的陌生。      “谁?”公孙妙音以为后面站了人,偏过头,没有……      那么水里那个陌生的女人的倒影是谁?那个在后面偷窥自己?百思不解的公孙妙音疑神疑鬼的频频后望,依自己不错的武功修为,要是后面有人自己一定能感觉得到,可是,自己现在对于她的出现一定感应都没有,也就是说,她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要是对方是来杀自己的,那么自己早已没命了。      公孙妙音想到这里。脊梁骨泛起冷汗,哆嗦了一下,扯扯身上的衣服,准备向前辈问个好什么的。余光不自觉的扫过泛起细细涟漪的溪面,水中的陌生女人也照她如是的动作,那种荒妙无语的感觉就像被雷劈中一样,公孙妙音傻愣愣的指着陌生女人,嘴唇痉挛了数下,终于由弯曲抽成竖直,再到平行,有点那么正常的样儿了。      不信邪的又摸摸、揉揉,扯扯,水里的女子和她做出了相同的动作,这是谁?很疼,这是我吗?公孙妙音倒吸了一口气,这是怎么回事,她跳下水,踩在溪中的细沙上狂乱,撕碎了水中的平静。      “你是谁?你是何人?”没有人回答,心里涌起更大的恐慌和惊惧,到退了好几步,又被突出的石头绊倒在地,鬼……,再也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加上晚上头上失血过多,终于晕沉沉的再次倒在小溪旁。      梦里她一直被叛军追渣,一直奔跑,途中师姐被叛军杀了,师傅们没有消息,皇上也被逼走了,她被数百叛军围困着,对自己说下流的话,做下流的动作,每个人对自己发出淫、、邪的笑声,然后自己为保住清白和他们同归于尽了……      满脑子全是一片血红,‘不要,不要……“公孙妙音挥舞着手,一脸全是冷汗,然后突然坐起身,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才知道自己做恶梦了。      终于,又神神叨叨了许久,才鼓起勇气再次反复证明,她终于相信了那个水中不温柔不说反而有些粗俗的女人就是她自己,自己是被鬼附身了吗?      不对,是自己附鬼的身了,也不是,眼前的女人虽然是苍白了点,但是温热的触感,的确是人毫无疑问,那就是自己的魂魄俯在眼前的女人的身上了。鬼神怪力乱象自己在宫里可没少遇到,可是很多事情心里跟明镜似地,很多都是后宫争宠弄出来的把戏,看得多了,是真是假心里还是有个数的。      但是眼前陌生的一切,她不得不相信,所谓先前侥幸的易容,待脸颊被自己搓成了猴子屁股,也没有易容那样的僵硬表情,她确信此脸就是如今自己的本来的面目。      一脸的不可置信,甚至有些恐惧,公孙妙音再怎么镇定,对上水中那个陌生的女人还是受不了。现在还有一件事需要自己迫切的需要弄清楚,自己本来的身体去哪儿了?这幅是自己又不是自己的身体被凌、、辱了,那这个女人又是谁呢?      满脑子的疑问像盘丝洞一般的纠结,肚子传来咕咕的声音提醒她饿了,公孙妙音决定先去简单的将自己清洗了,离开这儿找些吃的,再去弄明白现在这个女人的身份。      看着水中头上狰狞的伤口,额际全是干硬如同沟壑的血块,公孙妙音暗骂这个淫、、贼不仅心狠手辣,而且还丧心病狂,把‘她’侮辱了不说,居然还杀了‘她’,弄得她的伤口被头发扯到就是钻心刻骨的疼痛。      公孙妙音心里发誓,如此凶狠的淫、、贼,不管是出于道义上的原因,还是因为同是女人的缘故,仰或是她现在是‘她’,她一定要手刃凶手,以慰藉‘她’在天之灵。      很快,收拾好的公孙妙音进了城,无视周遭奇怪的行人,从身上摸出仅有的两个铜板,买了两个馍馍,顺道要了一碗水,将就着吃了起来。      “江流云,你这个卑贱的奴隶,原来你在这儿好吃好喝,可让我好找……”一个女子走进来,脸上带着愠怒,一巴掌拍在桌上,让桌上的空碗跳了跳。      来人对眼前吃得显得优雅的公孙妙音噼里啪啦骂道:“你这死奴隶昨晚死到哪里了,到处都找不到,现在还不回戏班,让老子花这么大的功夫来找你,你想找死啊……”顺手扬起巴掌就想将她嘴上的馍馍给甩下来。      “住手……”公孙妙音一下就扣住来人的手腕,微微使力,让她嗷嗷疼得直叫。      咽下最后一口馍馍,微挑着英气的眉,喑哑而暗沉地道:“你认识我?”眼里黑森森的,有些期待,有些戒备。      “你胡说什么,你这个死奴隶,你就是化成灰我们整个戏班也认你得出来,你别想打逃跑的主意……”好不容易得到自由,她劈头盖脸的骂道。      “居然敢反抗我,等回去后,有你的好果子吃!”手腕现在还有些发疼,刚吃了亏女人知道今天的她不好惹,急忙把手收了回来,只有嘴上狠狠的道,一副迟早收拾你的模样。      虽然对自己现在这个躯体不熟,而且丹田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内力,不过对于眼前这个一点武艺也不会的女人,公孙妙音倒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既然你认识我,那你送我回去吧!”公孙妙音见她们面前聚集了不少瞧热闹的人,皱了皱眉,叫她和自己走。       ☆、戏班风波   随着前面一路骂骂咧咧的女人拐了几条街,很快就见到她们的戏班,戏班子昨晚已经收拾妥当,准备今天一早就离开到另外的一个县城,可是一大清早班主清点人数时,少了她买的那个卑贱的奴隶。      看着这个戏班的人要么腰大腿粗,要么傻不拉几,要么不通文墨粗鲁得像个土匪,为了客人不被吓走,更为了戏班的光荣前途,提升整个戏班的美好形象,她最终咬咬牙,下定决心来到贩卖奴隶的市场上,费尽了心力和脑力,用她神乎其技般高超的演技和砍价手段,狠下心用一两银子买下了这个看着模样很俊俏,说话很文气的奴隶。      奴隶的地位很低,甚至连畜生都不如,作为她的主人可以任意支配她的人身,可以直接交换,贩卖,要是遇到残暴的,打死也没有错,仅仅需要到县丞那儿交同样买价的罚款,当然,要是有足够的赎金,还是可以拿回卖身契的,再到官府那儿消去奴隶卖身的文案札记,当然,这还得主人同意,不然会被流放的。      平时,戏中不管是其他人无法胜任的俊俏小生,还是所有人不愿当的沙袋替身小丑,再到戏下挑水劈材的苦力活全部有了着落,可以说,对于这个上的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奴隶她是十分满意的,当然,要是她不会时不时来点小姐脾气更好。      对于这个奴隶昨晚到现在都没见到踪影,以为她逃跑的众人十分的愤怒,尤其几个平时还和她有过节的几个班子里的姐妹更是像抓住了她的把柄,准备好好的教训这个逃跑的奴隶,让她长点教训,不然不知天高地厚,迟早会爬到自己这些主子的头上。      看着门外施着小莲步悠悠而来的女人,一脸的淡然,没有丝毫因为众人等她而感到内疚,本打算说她几句就放过她的,可是她大大咧咧走进来,陌生而好奇的扫了她们一眼,看到自己身边凳子,直接坐了下去。      “你这个奴隶还不下来,那是你坐的位置吗?”戏班子里的吴媛媛瞪大眼睛呵斥道。她居然堂而皇之的坐在了班主的位置上,众人顺着她的视线也觉得讶异。      今日她的小姐脾气发作得越发严重了,看来必须教训她,才知道谁是主人,谁是低贱的婢子。众人怒目而视,“江流云,你给我起来,那是班主坐的地方!”      江流云,也就是公孙妙音进屋后,对于屋子里的七八个女人,杂七杂八的指着自己讥讽谩骂,她只是蹙了下眉头,如同院子里孤傲的j□j,直面深秋的寒风屹立如花中君子,淡漠扫过屋内众人的脸,停留在那个站在自己面前微怒的中年女子,她也就是她们口中的班主了。      “我可以坐在这里吧!”江流云嘴角轻轻的勾起,好看的眸子看着这个女人,根本没有把其余的人放在眼里。      倒不是高傲,只是先前她们口中的卑贱奴隶听得她十分刺耳,自己以前好歹是皇上钦点的梨园弟子,朝堂的大人那个对自己不是客客气气的,今日被她们这样辱骂,再好的脾气也会愤怒,同时骨子里的高贵和骄傲是不容许自己诋毁的,即使现在的自己只是‘她’的一个替身,冷冷的一瞥众人,然后视线再猜回转停留到班主身上。      “你……”冷寒的低气压在屋内停滞,穿了棉衣的班主也感觉到浑身有些冷,加上被江流云强硬不容许反驳的语气弄的一肚子的火,身为整个昶春园的版主,也是她江流云的主人,被一个奴隶这样没尊卑的说话,脸色忽青忽紫,“你给我下来!”      “是哦!”江流云淡淡的点了下头,对于她的答案也在预料之中。颊上带着淡淡的嫣然,勾着唇,似笑非笑的对她道:“可是我头受伤了,晕沉的厉害,要是一个不小心栽倒在地,发生个什么事情,最后损失的可是你,你说是不是,班主?”      这时众人才看到她的头被一块从她的衣服撕下的布条简单的包裹了几下,灰色的布条上还有暗褐色的血渍,估计伤的不轻。      有些人看着她的样子,瘪瘪嘴道:“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糊弄我们的,那血没准儿是猪狗身上的杂沓……”      “原来你是这样认为的!”江流云勾了勾唇,不以为然地道:“你以为本姑娘有那个闲工夫!”      “你怎么受伤了?”虽然是很气愤,可是她是自己的活物财产,损伤了就不值那个钱了,班主紧张的看着这个私有财物,为了一两银子,她忍无可忍还是忍下来了,那可是好几天没日没夜的演戏赚回来的,她还不得顾着。      “喝酒,然后摔倒磕到的!”衣服上还有淡淡的酒味在鼻尖萦绕不散,简单的几个字隐瞒了她身上发生的事,要是让眼前的人知道,又不知会被怎样冷嘲热讽了。      “果然是含金勺子出声的大小姐,这点小伤也让你昏迷了一晚上,不过还好,总算眼睛还没瞎,知道找路回来……”吴媛媛从第一次见到江流云就看不惯她的小姐脾气,嫉恨她会点墨水讨了班主的欢心。      “随便你们信不信!”江流云也不辩解,伸了个懒腰道:“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先去休息了,哎,头疼的厉害呢……”旁如无人的模样,完全没有身为奴隶该有的唯唯若若的样子。      “你要休息?”班主张大嘴,像吞了苍蝇一样,“你知不知道我们即刻就要去明源县,你居然……”      “你这个混账,还不去把你的东西收拾好,马上出发!”班主终于发火了,没想到她还真的爬到太岁头上来了。      “你给我闭嘴,我说休息就休息。”江流云的头隐隐作疼,不耐烦的道,她又不是真的‘江流云’,干嘛听她们的,再说自己以前的身份,除了师傅和皇上娘娘外,谁人敢大呼小叫的,不想活了。      她来这里不过是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份而已,又不是她们的奴役,就算‘她’是,她也不会承认,“今晚我说留就留,走不走随便你们!”      “你居然干对主子们大呼小叫,太、太不像话了,来人,给我好好的教训她,让她知道尊卑……”给她三分颜色居然开启了染坊,太可气了,太可气了。      几个戏班子的龙套终于逮住了教训她的机会,挽起衣袖,摩拳擦掌,气势汹汹的朝她走来,拳头如风,直奔她的周身。      江流云侧身旋转,飞踢,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躲闪,几个女人全部被她踢得倒飞出去,闷哼几声,爬不起来。      江流云如今的身份就是戏班子的奴隶,要不是会点笔墨,偶尔帮忙教戏先生写点曲子之类的,窜窜俊俏小姐的场子,就她那身为奴隶却没自觉,还总是一副骄纵小姐,每天被看不惯她们揍一顿是少不了的。总算,身上伤痕累累,脸倒也是完整无缺。而眼前的几人就是她每日交流感情的最佳搭档。      ‘啪啪啪!’拍掌声来自旁边座位上的女子,看上去有几分上位者的味道,眉间刻意带着冷清和疏离,自江流云进来一直都没吭声,不过从她坐的位置看来,她在戏班的地位不低,要不是江流云眼尖,注意到她嘴角若有若无的一丝笑意,她根本不觉得她是对她在笑。      “没有想到,流云的身手这么的好,精彩,很精彩!”深邃的眸子盯着她,似乎要把江流云骨子里的灵魂给看透一般。那种像狼看到猎物赤。。裸裸的眼神,让江流云十分不舒服、      “过奖了!”江流云睨视着她,气势上不输于人,嘴上却十分谦虚:“上不了台面的花拳绣腿而已,不值一提!”      童溟然呵呵道:“流云不用谦虚,她们的底子不弱,能一招打败她们,流云的功夫自然是好的!”      “是吗?”江流云在宫中呆的时日不算短,什么勾心斗角的把戏也见识过,她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心里还是有数,不想和这人多做纠缠,做头疼难耐状,对她歉意道:“我头上的伤口现在有些疼,可以寄你不做,让我回去休息一下吗?”      “当然!”童溟然浅笑道,她就是那个从畅春园出道的人,虽然以前仅仅是其中的一个洗衫母,然后晋升收数,再到晋升到司帐,伺候出名的艺人或师父,由于唱功还不错,被里面的红雾师父看中收为记名弟子,传授了简单的曲艺,但是偶然一次犯错被驱逐出门,落魄之时遇到现在的班主,合计开了昶春园的戏班,走南闯北,可以说在她在不但是教戏先生,兼台柱,还是戏班子的二当家,地位比班主只高不低。      “溟然,你……”班主有些不解她的做法,“你看看她,再不好好教训,说不定就成为我们的主子了!”      几个先前挨打的戏班的弟子(童伶)对江流云的背影怒目而视,握紧拳头,愤愤然:“先生(师父),让我们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长点脑子!”      “我说你们才该长点脑子,看你们的窝囊样,你们是她的对手吗?”童溟然呷了一口茶,迸出冷然而阴邪的光芒,勾着唇道:“这么好的身手。不做武生的替身也太浪费了!”      众人交换了个眼神,虽然不解从来都是一副弱质书生模样江流云今日身手那么的好,但是身为昶春园戏班的奴隶就得有被她们奴役的自觉,而不是想着反抗。      “我们知道了!”      当然离开的江流云自是不知道她被对方阴险算计的事,就算知道也不会予以理会,现在,她的整个心思都在如何在短短时间内找到那个侮辱‘她’的罪魁祸首。挫骨扬灰。       ☆、舞动惊魂   江流云万万没有想到‘她’的身份只是一个对低贱的奴隶,转身便变了脸色,她知道今日讨巧留了下来,可是却不是长久之计,何况自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想找到那个淫、、贼更是难上加难。      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捏捏袖子里沉甸甸的亵衣,微眯了眼,深沉的眸色快速划过一丝冷酷,一丝坚定,由于自己已经变成他人,倒不怕叛军青衣找到自己,倒是十分安全,至于师姐她们,她会尽快去打听和她们会合。      “小姐,你头上怎么回事?受伤了吗?”江流云愣神的望着别人指给她所谓的住处,偏僻简陋的柴房,到处是厚厚的灰尘,蜘蛛网在干柴禾的枝丫上,密密麻麻的排着,她的被褥只是一件破烂的棉袄,床是松针堆积的,睡在上面很扎人,她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们还真当没有当自己是人。      听到旁边一个干瘪的声音伴随着几声沉沉的咳嗽,似禅院木钟,枯枝般干裂得只剩下皮的手指映入眼帘,来人是一个上了年纪行动不便的老者,脸上布满了黄斑褶皱,浑浊的眼睛满满是担忧和关心,久见江流云没有反应,老者泫然忧虑,一把抓住她道:“小姐,你怎么了,可别吓奶爹爹啊?”      “奶爹?”江流云迷糊的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不是奶娘吗,怎么有奶爹爹了?也许,他是‘她’奶娘的相公,可是这奶娘的相公的年纪也太老了吧,但还是不妨碍给了他一个礼貌地微笑。      “奶爹爹,我没事,只是昨晚喝酒摔了一跤,碰上了头……”江流云道,眼前的男子或许是最清楚‘她’身份的人了。不过,照她能有奶娘来看,家境应该不会差到那里去,可是怎么成了奴隶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进来让我看一下!”语气满是担忧,干枯的手很有力道让江流云无法反抗。      “奶爹爹,伤口已经上好药了,你不要担心,明日就好了!”江流云道,‘借尸还魂’那个词儿,突然蹦入脑海,尾椎泛起一阵寒意,整个人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连老人也注意到了。      “小姐是怎么了?”老者手上带着她的恐惧,手上是粘连的湿汗。      江流云当然不可能对他说她是因为借尸还魂,你那小姐死了不说,身体还被自己这个冒牌货占用了而吓到了,苍白的面色没有丝毫的红润,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掩饰,“刚才头有些疼……”      老者蹒跚的脚步登时快上许多,走到松针床前,担忧地道:“小姐赶快坐下来,躺着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叫大夫!”要是小姐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老爷主夫啊。      “可是我只是个奴隶,又没有钱,大夫不会来的……”看他担心,江流云话锋一转安抚道:“奶爹爹放心吧,我年轻着,休息会儿就好了!”还好自己以前因为常常在练舞时受伤,经常需要一些跌打损伤的药,加之她的亲爹也是一名医术不错的郎中,有些底子的她在太医院很快就和太医们混熟了,嘴又甜人也乖巧,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学了些医术,虽然半吊子,但找些疗伤的草药不是难事,不然自己真的只得疼死了。      “是啊,我们已经不在御史府了!”颓然而懊恼的语气,浑浊的眼睛全是对原来的回忆,要是府里没有出事,小姐应该娶了夫郎,有了小小姐了吧,也不会遭非人的罪。      “御史府?”果然如此,江流云佯装头疼,捂着头歉意道:“奶爹爹,我头上受了伤,有些事情不记得了,能告诉我一下吗!”      “小姐你……”老者摸摸她包扎的布条,有淡淡的草药香传来,浑浊额青黄色的眼睛再难抑止泪水流出,“小姐真的没事吧?”      江流云急忙安抚,证明自己没事,接下来从他的口中也知道了‘她’的身份,原来是睿亲王   叛乱被牵连,爹娘被砍了头,自己已经和府上其他人被贬为低贱的奴隶,而他真正的身份是‘她’爹的奶爹,被爹爹临死前托付,好好照顾自己的。      江流云道:“那当今皇上是女的?可是姓李?什么年号?”问出了疑问,自己知道的历史上只有本朝百年前出了武则天一位女皇,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话,那神武皇上已经驾崩了。      “当朝女皇自然姓上官,怎么会姓李,年号为景泰三年?”老者一脸担心,摸摸她的头,反复问道:“小姐真的没事吧!”看来小姐的头伤得不清,一阵凄苦,小姐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想着想着眼泪又留下来了,让尊老的江流云急忙哄着证明自己没事。      终于眼泪停了下来,憋屈的江流云才道:“那唐朝呢?”紧张的抓住老者,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不放过他脸上一丝表情。      “没听过!”老者摇摇头。      “尧舜帝喾,夏商周呢?”不相信的再次问道。      “那是什么?”老者茫然的问道。      从他的反应来看,的确不知道。江流云颓然的坐下,额头上满是豆大的冷汗,手不由得攥紧松针,连它刺入肌肤,渗出点点斑驳的血迹也没被在意,张了张嘴,最后叹息一声:“我没事,奶爹爹,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      “小姐你……”看着她已经转过身子,无奈而忧伤,自责却无力的叹息道:“只要小姐没事就好!”      为她搭上破棉袄,他缓慢的转过身子,用袖子擦擦眼角的泪水,还好小姐没事,不然自己无颜以为公子和老爷。      背过身的江流云没有想到自己来到一个完全不熟悉的朝代,当然她不知道自己穿越时空了,心里安慰着自己或许是下了地府,也只有地府才让自己陌生到害怕吧。      师父、师姐、皇上、娘娘,恐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了吧,伪装的坚强卸下,满眶的泪水如九曲黄河翻波,波涛汹涌翻腾喧嚣着,最后冲破河堤,顺着脸颊流下,打湿了厚厚的松针床。      原本打算到昨晚的地方寻找一些线索,因为她心情不好也就没精力去,加上几乎不着寸、、缕的她昨晚在外面暴、露了一夜,晚上就发起了高烧,索性她们忙着离开,其他人暂时也没有找她的麻烦。      第二日,没有意外的江流云和她们离开前往明源县,昏昏沉沉的她自然受了不少的冷嘲热讽,但是那些想趁此机会报复昨日的事,她也不会手下留情,所以,到了明源县,戏班多了好几个伤患,气得班主发誓要将她宰了,可是对着那一两银子啊,只得呵斥几句,毕竟谁人和钱过不去,是不?      再说了,戏班子里没人是她的对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见她脸色不好,脾气更臭,完全是发泄般的狂揍惹到她的人,她还是缩缩脖子,让她们别去招惹。      到了县城,找到落脚的地方后,所有人忙了起来,教戏先生和乐师以及戏子童伶忙着排演,江流云自然被拉去下苦力,搭戏台,挑水,洗衣什么的,总之杂活脏活少不了她的背影,江流云也面无表情的接受了,她需要忙碌来分散自己的精力和隐藏的恐惧无助。      “江流云,你过来一下!”吴媛媛一身戏服,拿着武生的画戟,对在台下安置桌椅的江流云道。      “干什么。没看到我在忙吗?”江流云手上的动作不停,没好气的道,这两日,眼前的人没少找自己的麻烦,对于她十分的抵触。      “我这里缺一个小生,你马上换上衣服上来!”忍了她好几天,今日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不干!”冷冷的回了一声,然后转身继续搬椅子,安好。      “不干也得干,谁叫你把戏里的小生给打伤了……”      “是吗?”江流云歪歪脖子,瞥见戏台上那个好像昨日被自己揍得鼻青脸肿的女人,耸了耸肩,似乎的确有这么回事。      等江流云换好戏服,离去前被她奶爹爹抓住,一脸担忧,递给她一副草扎的护腕铠肩,“把这个带好再去!”      江流云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不用!”      江流云挑开戏台的布帘,来到戏台,按照戏本排演起来,‘铛铛铛……’,‘铮铮铮……’锣鼓响起,江流云或前或后,跳闪腾挪,侧翻旋转,动作娴熟,行云流水的拿着棒和她排演。      “你是故意的!”按照戏本上,她会被吴媛媛演的角色踢上几脚,本来好好的,江流云开始也认为她不娴熟,踢得有些重,不断的矫正,可是却越有严重之势,腰上估计造句青一块紫一块了。      “抱歉,我动作还不到位……”假惺惺的道歉,“下次排演就不会了!”      江流云想起以前自己练习剑器舞时也是这样,没有轻重,连累了陪练自己的师姐受伤,躺了好几天,也就忍了,重新融入角色开始。      “你……”再一次被狠狠的踢飞在地,翻滚了几圈,手上的道具也掉到地上,疼得她呲牙裂齿,青筋暴露。      翻身起来,用手按住腰,一脸不郁之色,“你还说不是故意的,戏本上没有这出……”要不是这样,自己也不会不防备。      在她们争吵起来的时候,戏台上已经聚集了许多戏班的人,“班主,教习,要去劝劝他们吗?”      “不用,看着就好!”童溟然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似乎越来越好玩了。她可不会阻止这么好看而精彩的战斗,说不定还可以找到不少的灵感。      戏台上两人怒目而视,江流云看着她佯装无辜的表情就一肚子火气,不想做无谓的争吵,也看不上这些人的演戏水品,直接从另外一个小生那儿拿过剑。      江流云心神一动,剑尖由下而上一挑,是她剑器舞最熟悉的《满堂势》,只见戏台上剑光闪闪,如日落大地,似池塘里翻飞的锦鲤鳞片,甲光闪闪,绚丽夺目,灵动的剑光吸魂夺魄般的震撼。      她置身在剑舞中,心神全部集中在手中的单剑上,全身贯注的舞动着矫健轻捷的舞姿,或如白鹤亮翅般轻若无物的灵动,或如敦煌壁画上九天玄女的轻盈飘逸,寂静时,如同秋水江面上随意飘动的一叶秋枫,旋转时,宛如群仙驾龙敖翔云空。      粗犷雄壮似出战前的千军万马,惊魂动魄,是撕裂山河的壮烈,顿时,戏台上,戏台下众人均是一脸的沉迷其中,神怡目眩,仿佛置身在天堂般神情飘渺,‘铛’的一声,剑身发出清脆尖锐的鸣叫,江流云收剑而立,扫过下面众人,对于她们露出的表情很是满意,颊间嫣然浅笑。      不等她们回神,江流云将剑丢给小生,对吴媛媛轻蔑地道:“没想到你这么笨的人,居然还进戏班唱戏,真是丢了我们昶春园的脸!”      班主出神的看着江流云潇洒的背影,欢喜的抓住身旁的童溟然,咧嘴嘿嘿道:“我们昶春园要出名了,发达了!”      “是啊!”童溟然敛下睫毛,若有所思,喃喃道:“真实一个让人吃惊的人啊!”是什么让你转变如此之大?仇恨吗?终于忍不住了吧。嘴角勾起一抹深意。    ☆、亲事告吹      两个月前发生的那件事,对林翊来说无疑是挥之不去的噩梦,本来想一死了之,可是想到卧病在床需要照顾的爹爹,外出求学的妹妹,还有不喑世事的幼弟,每晚夜深人静,坐在油灯前暗自垂泪,无法压抑的苦痛似要挣破蚕茧,呼啸而出,僵冷苍白的指节抓着梁上的布条,想要解脱了却残生,最终还是因为放不下,颓然的从凳子上下来。      如此,每天晚上他不敢闭眼。即使满眼的血丝,疲惫的睁不开眼睛,他也不敢上床,那晚的纠缠、女人的暴力,身体的疼痛刻骨钻心,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是一个身子不再干净的男人。他不得不借口有太多绣活无时间安睡打消他们的顾虑,却不想每当他离开屋子,他老父亲的担忧和内疚。      平日里他会尽量绕道,避免碰到夏晚秋的爹娘和邻居,他们的热情关心林翊只能摇头苦笑,想尽办法拒绝,他不愿意再接受他们的好意和照顾,只怕自己让他们失望,怕无法还清他们对自己的恩情。      数年前,两人就是村子里被人看好的一对,却不知自己会遭此厄运,男子一生中相妻教女的幸福,对于他来说最后只是成了奢望,他的一切早已被那个女人剥夺得一丝不剩,苟延残喘的活一天是一天。只希望最后他们知道会原谅自己的无奈。      但是,男子的清白何其重要,要是让族里的人知道他的身子已经不干净了,是必然会被拉出去浸猪笼的,而晚秋和家人也会受到牵连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恨,恨那个醉酒的女人剥夺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本来还为砸伤她感到内疚,此时,只恨自己没将她砸死,免得她祸害更多无辜的男儿。      已经快接近年尾了,林翊已经将陈家的绣品做完送到府上了,偶尔会从县城回来,路过那一片狼藉,灌木凋零化作泥尘的路边,他总会失了魂,乌紫的唇瓣更是像打了霜般凄然无色,那双如同碧潭般精亮的眸子满是茫然苦痛的泪水翻滚。      那晚,夏晚秋也知道林翊并未比他们先回到家,村里有人说,他是接近天亮回去的,当时整个人精神恍惚,抱着一包布料,但是,没有追问出发生什么,只认为那天走了很久的路累到了,不过,林翊的变化她也察觉到了,对自己的喜意羞涩被不知所措取代,每每对他说话要么出神,要么回答带着恐慌,尤其是谈到新年初和他的婚事,他更是坚决的不同意。      她很苦痛,对他十分的无力,还好过几天他的妹妹就要回来了,以爹娘的意思,两人的年龄也不小了,他们之间的婚事也没法再拖了,等待他妹妹回来,商量着新年初把它办了。      林翊也十分的欣喜,两个月来首度在脸上看到笑容,见到腊月里温吞的日光,将爹爹抱出来晒晒太阳,他和弟弟则把屋子里里里外外打扫的一层不染,并和村里其他人一起,到县城里采买了许多年货,等待妹妹归来。      “哥哥,弟弟……”村口光秃秃的银杏树下,男子一身素色青衣凭风而立,几缕青丝垂在额前,也遮盖不了男子清秀俊雅。      “优儿回来了。”眉间染上喜意,淡淡的笑容一扫男子身上的落寞悲痛,柔和的线条是寒九中最暖的颜色。      “姐姐……”鸣儿欢喜地上前,撒娇的扯着姐姐的衣袖,灵动的瞳眸里满是喜悦,兴奋的他接过姐姐肩上的行李。      “晚秋姐姐……”高挑出众的女子护在哥哥身后,为他挡住寒风冷冽,脸上满是欣慰,有这么体贴的晚秋姐姐照顾,她也十分的放心,要不是因为爹爹和自己,哥哥早就有了依托,不至于耽误到现在,内疚少不了的她对两人有些歉意。      夏晚秋对着走进女孩儿稚嫩却稳重的脸,浅笑着点点头,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牛酒的目光,拍打了下几乎快到自己肩头的林优,呵呵道:“你哥哥日盼夜盼,总算把我们未来的秀才公盼回来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嘴上虽然是这样说但脸上的自信却没少半分,依她现在的成绩,也是全学院前三之内,小小的秀才,来年自然手到擒来。      察觉旁边比离开前更加消瘦的哥哥,没错过笑容里夹杂一丝忧伤和苦痛,已留了一个心眼,扫了眼哥哥和晚秋姐两人,才道:“哥哥最近还好吧?”      林翊笑了一笑,表示过得很好,好不容易才团聚的几兄妹,絮絮叨叨的说着身边发生的事情。      “优儿回来了!”吱嘎的打开院门,里面便传来慈爱的声音,期待地朝门外张望,想看到永远令自己骄傲的女儿。      “爹爹的身体不好,怎么在这儿吹风……”林优担心的上前,捂住爹爹冰冷的双手,爹爹瘦了,不过,精神好多了。      “还不是你要回来,爹爹就叫哥哥将他从屋子里太出来,想早点看到姐姐……”眼睛湿湿润润的,鸣儿怎么这么想哭呢。      “呵呵,别听你弟弟胡说,为父只是觉得整日呆着屋子里有些闷,今日天气好想出来透透气……”      看到爹爹别扭的解释,脸上可疑的红晕,林优也不计较,“现在院子里起风了,女儿还是送你回屋吧……”      “也好……”他也不逞强,既然见到了女儿,心里也宽慰,吃了那么多药见了效果,咳嗽也缓和,不想在新年头家加重病情,让儿女担忧。      林翊十分的开心,见爹爹和妹妹还有话讲,他便进了厨房,估计着妹妹走了这么的远的路也饿了,夏晚秋也跟了进来,烧烧火,打打下手,看着缭缭雾气里令自己心动的男人,终于,忍不住道:“过会儿,我想跟你妹妹把我们两的亲事提了。”      女子当家,他的妹妹作为家里唯一的女人,许多事情都要她答应了才算。这也是   夏家一直拖到年末才提婚事的缘故。      林翊   拿着锅铲的手一顿,身子蓦然变冷,心里苦涩似咽黄连,转身在她看不到的时候,垂下头,滑落一滴苦咸的眼泪,嚅嚅嘴,认认真真的看了眼璀璨的火光映衬下英气的女子,她的美好温柔是自己贪恋,如果让她知道自己身子已经不干净,她的笑容必然会被嫌弃厌恶取代的。      自私了这么久,他不能再误了她,他没有资格站在她身旁,为她生女育儿,索性妹妹回来了,还是将事情说清楚,是生是死,他们给自己一个了结也好,自己也不用这样挣扎了。      吃了晚饭,林翊和弟弟回到厨房收拾,屋子里的油灯下,夏家人过屋和妹妹爹爹在商量他们的婚事,他麻木的洗着碗,整张脸没有新郎的含羞带怯,只有蔓延的恐惧和苍白。      弟弟注意到哥哥的不对劲,关心道:“哥哥,你这么了,没事吧?”      林翊摇摇头,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咱们赶快把厨房收拾好吧!”      “呵呵,我知道了……”鸣儿坏笑道,“哥哥很想嫁给晚秋姐姐吧,明年或许我就能当上舅舅了,我要练好绣活,为侄女做一件衣服。”      “想吗?”林翊出神,喃喃自问,想是想,可是……。      打扫好了厨房,尽量的磨蹭着不进屋子,终于屋内的女子等不及了,将他拉了进去,对上一屋子炙热的视线,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林优看了眼两人相握的双手,心里已经有答案,脸上却不动声色,严肃而认真地对哥哥道:“他们已经正式向我提亲了,虽然我是一家之主,但是你是我的哥哥,作为你的终生大事,我还是得听听你的意见,只要你不点头,我不会勉强!”      “妹妹……”林翊没有想到妹妹看中自己的意见,有些惊讶,其他人更是紧张的看着他,只盼他能马上点头。      “哥哥不用吃惊,你为整个家付出那么多,我们只希望你幸福,其他什么都不重要!”林优坦诚地道,要不是自己外出求学,哥哥也不会担下养家的承重担子,这一担就是好几年,每次拿着哥哥寄来的衣服和伙食费,她心里十分沉重,发誓一定要让他幸福。      见林翊久久没有说话,泪水渐渐溢出,朦胧泪眼看了眼屋子里满脸喜意的亲人,尤其是眼前情深意重的女子,终于,他还是无法欺骗自己,丑陋的自己是不配拥有那么厚重的情谊的,心阵阵抽疼,几乎喘不过气的难受,最终还是从女子火热滚烫的手中抽离出来,说出了令所有人吃惊的答案:“对不起,我不能答应!”      “为什么,林翊?”夏晚秋吓了一跳,她压根就没有想到自己倾慕的男子居然不答应自己求亲,顿时慌了神,本能的想抓住他的手。“难道你不想嫁给我,成为我的夫郎,生几个孩子吗?”      林翊侧身躲开,噙着泪道:“没有为什么,只是我不配!”想到她所描述的画面,以前的却梦想成为她的夫郎,组成一个家,生几个孩子,承欢膝下。可是他不能自私,不能将自己的苦痛加在别人身上。      “你怎么会不配呢,你是所有男子中最好的……”夏晚秋慌乱的解释,“是不是因为我做的不好,你给我说,我马上改……”或许他不是她见过优秀的男子,却是最适合自己的男子。何况十几年的感情在那,他的坚强,他的温柔都深深吸引着她,此时,她只希望给他一个肩膀,为他撑起一片天。      “不是,你很好,全部是我的原因,上天注定我们俩有缘无份……”背过身,如此情深的女子,他无言以对。      “翊儿,这可是你的亲事,不可任性!”他的爹爹有些慌了,急忙阻止,“世界上那还能找到比晚秋更优秀的女子,你要好好想想啊,可别错过了幸福,遗憾终身!”      “翊儿,你嫁过来我们会好好对你的,我们也允诺你正夫的身份,再说,秋儿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她的爹娘劝说道,“如果翊儿不放心亲家和你弟弟的话,你也可以接过来我们一起照顾!”      他最大的顾虑就是他们,这也是自他娘去世后。两人亲事拖了这么久的最主要的原因,夏晚秋登时也清醒了几分,“真的,你嫁过来了同样可以照顾你爹爹和弟弟……”世界上能有这样大度宽容的女人着实不多,可见她对林翊的感情很深。      他们越是这样说,林翊越觉得无处可溶,伤痛和愤恨喷薄如泉涌,再也压抑不住,“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我不能……”      “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林优年纪虽小,但是十分的敏锐聪慧,冷静的问道,要是是因为放心不下这个家,她难辞其咎,她更不想哥哥错过自己的幸福。      “因为我的身子已经不干净了,我不配……”林翊终于说了出来,让屋内顿时寂静得可怕。所有人来说脸上又青又白。      夏晚秋整个人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脸不可置信,嚅嚅嘴:“你说的是真的?”想了所有的原因,却不料是这个。不由得怨恨苍天弄人。      林翊无比认真的点点头道:“嗯,晚秋你值得更好的男人,我不能欺骗你!”      夏晚秋有些抓狂,上前发狂的抓住他的双肩,使劲的的摇晃,恨声道:“你这还不是欺骗,枉自己对你一片真心,你就这样对待我的!”      先前提亲的喜悦,在她看来自己如同一跳梁小丑,指不定别人在那里看笑话呢,绿帽子谁也不堪忍受,尤其是这样一个女权至上的社会,那可是要被人搓脊梁骨的,要是让人得知自己取一个破鞋回去,永远在世人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晚秋,对不起!”林翊含着泪,歉意道。他只恨自己,更恨那个毁了他一切的女人。      “别给我说对不起,我最不想的就是听到这句话,滚开……”夏晚秋一脸狂躁暴怒,直接冲出了院子。      “爹爹……”林翊的爹爹似乎也不肯接受他被XXOO的事实,直接晕倒过去。夏家的人没理会,嫌弃的说一声肮脏,直接离开。    ☆、远走他乡   腊月里,村里到处热热闹闹,齐家欢聚,灯火通明,把静谧的村子映得剔透晶莹,连两岸的山头也隐隐看得真切,豆大的烛火下,简陋的屋子时而透过一阵冷风,摇摇晃晃的让人心悸,先前的喜庆被冰冷沉寂取代,巨大的落差让林优唏嘘不已,抬头担忧的看着哥哥强打精神挺直身子坐在床头,隐约透出几分萧索与寂寞,对他今后的生活充满了忧虑。      床上轻微的响动惊动了守候在旁边的几个兄妹,林优哽咽着道:“爹爹,你终于醒了,要是你再出点什么事,我们家……”剩下的再也说不出来,鸣儿也脸上湿润润的。直叫着爹爹。      “我可怜的儿,你这么会遇到这种事啊……”林父从幽幽转醒,   抓著颓丧得仿佛失去生命力,了无牵挂的儿子,一脸的悲痛。      “爹爹……”林翊在委屈和伤痛在胸中翻腾,抱着父亲似乎找到了倾泻口再难压抑,十指紧攥着爹爹单薄的外衣,靠着他的肩头垂泣。      “哥哥,我们明天就去找那个女人吧!”作为家里唯一的女人,竭力忍着泪,早知道自己外出求学会让哥哥遭受这样的事,她宁愿自己从来没离开过,什么虚名,什么童生在亲人受罪时一点帮助也没有。      在女权至上的神会,对男子有严苛的戒律,除了遵守三从四德,《男训》、《男戒》外,男子必须对妻主保持绝对的忠贞,如果男子偷了人,全村的人会在祖祠前公开审判,施以浸猪笼的惩罚,而对于婚前失贞的男子,如果能找到那个女人,同时女人愿意为他受折杖一百为两人赎罪,并娶他便可免除。这便是林优提出找那个女人挽救哥哥的唯一方法,何况,出了那样的事,除了那个女人外,没有女人会愿意娶他。      见他久久不说话。林优有些慌,问道:“哥哥还记得那个女人长得什么样吗,是哪里的女人……”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晚的噩梦和女人的粗暴如同一条粗劣的绳索勒得人难以喘息,不想回忆,不愿意回忆,只想避开、逃开那晚的一切。      “哥哥,你,哎……”林优知道哥哥心中的阴影,但是他不说自己也无从下手。但想到他将会受到的惩罚,也不由得有些心急。      “翊儿,你好好想想,别怕,爹爹在……”肩头的湿冷让林父深知儿子心头哀伤入骨的悲怆,感同身受那丝钻心剜骨,慢慢的啃噬着全身。      “爹爹……”轻不可闻的啜泣模糊,抑不住周身已是微微颤抖,“爹爹就让我浸猪笼,也好讨个清名。”      “傻孩子,如果你真出事了,你叫为父怎么办!难道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吗?”油灯下,重重叠叠的烛泪一如林父脸上的斑驳。烛影阴沉沉地投射在屋子里的每一个人的心上。      “孩儿当时太害怕没有注意到她长什么样,不过,她曾一直强调自己不是奴隶……”林翊咬咬牙,隐约记得有这么一句话,当时,女子的狂乱和暴躁让他心有余悸,成了心中的噩梦,久久难以喘息。      女人的身份出了两人的意料,先前想到如果是打更、倒夜香就当做吃亏,为了哥哥的性命也要让他下嫁,不料女人的身份连她们也不如,林优嘴角挤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安慰道:“这样范围缩小了很多,我会尽快找到她……”      吃了这么大的哑巴亏,林优找到她的第一件事当然是狠狠的揍一顿,她如此完美的哥哥怎么会被奴隶给糟踏了,苍天真是无眼啊。不过,她还得想点法子解了对方的奴籍,不然,哥哥以后的子女也摆脱不了奴隶的身份,这是她不愿看到的。      当然,林翊发生的一切,江流云是不知道的,自那天一手漂亮的剑器舞之后,她在戏班的地位顿时水涨船高,作为上台表演的条件,江流云是不愿意背负着奴隶身份的。戏班班主知道那纸卖身契是留住她的最大依仗,可是,面对眼前这颗金光闪闪的摇钱树,没法像以前打骂(打也不是对手),更何况老太爷般的架子,为了讨好她没少折腾,她的不松口,面临的是每天寥寥无几的看客,意味着白花花的银子从指缝中溜走,她该是多么的痛苦。      终于,咬咬牙,解除了,不过她要她答应留在戏班至少为她们挣上百两银子交换,江流云一口答应,区区一百两银子,对于身在皇宫,随便一个御赐之物就上千上万两来看,她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虽然,第一场到场看戏的只是图个新鲜,但台下也是座无虚席。赚了十几两,让她乐得合不拢嘴。      江流云看了,一脸鄙视,就她一副守财奴的摸样,扁扁嘴,毫不留情的拿走她面前最大的一块银子扬长而去。      秉持着不和摇钱树过不去的心态,班主狠狠心疼了一把,懊悔当时没把那块银子捂热,但见到江流云,还是远远的就屁颠颠的前去,让她多上两场,也好为戏班的姐妹们晚上添个好菜。      转眼江流云在这里呆了两个来月,到处奔走不同的县城演戏,随着年末的来临,戏班更是难得的忙碌,不管是看戏的,还是祝寿拜年的,订单排到了二月初,时不时需要增派人手,以满足戏班的需要,看着戏班越来越壮大,她们已不用像以前需要下乡为了挣那几文钱来回奔波,只等着她们来邀请自己,说不感谢江流云的是假的,所以她的要求,班主永远是第一个满足。      对于,每个月江流云要消失几天处理些私事,她也不阻拦也不追问,目前,几人相处良好,反正对于江流云来说哪儿都一样,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又是自己熟悉的行业,她在为班主挣够百两银子后,被劝说着留了下来。      前几天,许多戏班的老人提出在渝州定下来,给夫郎子女一个安稳,班主也点了头,毕竟渝州好歹是凤昭国南部最大的都郡,再说,自己这昶春园只是畅春园的谐音,虽然名气渐渐大了起来,也不敢和盘踞在京都流传了上百年的畅春园分庭抗礼。      为了区分,她们也琢磨着重新取一个响亮的名儿,也表示她们的昶春园自立门户。江流云只说自己是梨园弟子,借用‘桃李满天天下’之意境,班主和其他人觉得韵味流长,果然是读过书的,见识就是不一样,从此,梨园正式取代‘昶春园’。      梨园挂牌当日,所有人都看住江流云难得一见的高兴,不再绷着脸,浅笑嫣然,凌波微步,随性起舞,赢得了满场掌声,她们每看一次她的剑舞,就要沉醉数日不可自拔,果然是此舞只有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睹。      正月初十,甲午金尾吉成碧,宜会亲嫁娶纳财修造。这一天早早的银杏村就响起了喜庆的鞭炮声,夏家正式迎娶黎塘县陈员外最小的公子,并举家在县城落户,让村里的人着实艳羡,可是,她们自认为没有生出像夏晚秋一样优秀的女子,羡慕归羡慕,还是得过自己的日子。      林优入县城拜托她的好友,并花去数两银子在官府查看奴隶档案,并未找到符合哥哥所说的女子,不得已,宽限时日一满,林翊即被村里的人关在了祠堂。      银杏村的祠堂是各家供奉的祖先,虽然宏然大气,但是也十分的清冷,林翊被关押在里面的最小的屋子里,听到外面的喜庆的唢呐声,他知道晚秋今日娶了他人为夫,那本该属于自己的节日被这间狭小的屋子取代,任由凉如水的冰冷漫上身来,一点点侵蚀了肌骨而不自觉。      是夜,守在祠堂外面看守的人也被拉去喝喜酒了,黑暗而冰冷的屋子让林翊生出几许恐慌,远处的欢笑声,喜乐声断断续续的传了进来,衰颓的背影怔怔的透过墙上小小的窗口,看到那隐隐的红光滟滟,才惊觉那样的温暖飘渺恍如隔世,明天自己的一切就要结束了。      “哥哥……”外面传来了打开门锁的声音。      看到眼前的拿着包袱慌张的弟弟,林翊已然明白了他的来意:“弟弟怎么来了?”      “哥哥,你还是快点走吧,包袱里放好了衣物和百文钱,走的远远的,让他们找不到你,你就安全了!”鸣儿急切地道,将手上的包袱塞到哥哥的手里。      “是爹爹和优儿的意思吗?”林翊道,走了可是会牵连他们的。摇摇头,轻轻的叹息一声,并没有起身来。      “哥哥,姐姐和爹爹让你离开,只有你活着,我们一家人才有团聚的机会……”鸣儿泫然道:“哥哥,你要好好的,离开后,安定下来给姐姐写封信就好……”      “鸣儿,对不起……”林翊保住弟弟,一脸歉意,“以后家里就靠你了……”想了许久,还是舍不得家里的亲人,也许,远走他乡,才是自己唯一的出路,自己何必为了一口气而拒绝呢,再说,早在夏晚秋离开第二日就去陈家提亲,恨不得摆脱自己来看,温暖的她已经离去,她已经是别人的妻主了,这个村里。要说还有放不下的,也只有家人。      “哥哥,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我们赶快走吧,不然她们回来,你就走不掉了!”鸣儿虽然舍不得,但是没有忘记提醒。      长夜漫漫,夜凉如水,走在坎坷不平的乡间,远远的望着村里艳艳红烛,交相辉映,洒洒落落的在林间渗出几点斑驳,枝叶浮动,衣摆招招,几缕青丝拂面遮住了男子的忧伤和不舍,孤独的背影越发在寒凉的夜里显得形单影只。      别了,银杏村!林翊嚅嚅嘴,终是没有说出,唯有意思不可轻闻的叹息和惆怅消散在暗沉静谧的林间。 ☆、同船共渡   江流云来到昶春园戏班,凭借自己娴熟的剑器舞技,逐渐安定下来,每天的生活很简单,练舞演戏,不在像以前在皇宫里,尔虞我诈,每天提心吊胆想着法子讨皇帝娘娘的欢心,时时小心事事留意,就怕出个错把小命给搭上了,虽然自己刚醒来就遇到那种事,又气又怒了几天,但是头一遭睡上了一个安稳觉      奶爹爹对江流云大到吃饭穿衣,小到喝茶送水照顾得很好,在他听说戏班准备在渝州安定下来,寻求自己意见她也不反对,交给他数百两银子让他在渝州郡城里买了二进两出的小院子,但除了一点,对于他时常在跟前唠叨为她娶一个夫郎,延续江家香火她就一个头两个大。      她现在对男人那种生物可没什么好感,先不说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淫。。贼’让她闹心,在来到这里一个月,她的红事迟迟没来让她吓了很大一跳,心神不宁的她为自己开了落胎的方子,每天把脉,终于确信自己没有怀孕才松口气,再说了那些大街上如同女儿般穿戴一身脂粉首饰,走路扭扭捏捏弱柳扶风般娇态的男子,她就嫌恶,在她看来,男人不说伟岸壮硕,好歹也得文质彬彬吧,像他们娘娘腔加娘娘装的男人,让她嫁给这些男人,江流云恨不得直接咬舌自尽算了。      新年里,戏班很忙,江流云仍然让班主给了自己几天假,离开了渝州,回到了那个自己初到的地方,想到自己借尸还魂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她就一阵唏嘘,在县城里买了些香蜡元宝,带了点酒和供品,在树下好好的祭拜了‘江流云’。感谢她让自己重生,并答应她会替她好好照顾奶爹爹。      ‘江流云’知不知道,她可管不着,坐在树上和‘她’一人一口的喝了点酒,在夜里也不觉得寒冷,看似她喝得迷迷糊糊,可却时刻注意着周遭的动静,耳根一动听到由远而近朝这里走来的脚步声,江流云袖子一挥,将没有燃尽的香烛还有纸钱的灰烬消散不留痕迹。      虚眯着眼,依靠着树上的江流云看清男子路过树下,匆忙的步伐在先前烧纸钱的地方微微停顿,江流云以为空气中的香蜡的味道让他起了疑心,心中暗道,要是他敢抬头,她会在他看到自己之前将他敲晕,丢到山里喂狼去。      颀长的男子只是垂着头,由于怕树枝弄出声响,树上的江流云没有看清男子脸上的表情,见他终于急匆匆的走了,松了很大一口气。      她拍了拍自己晕沉的脑袋,嘲笑自己今日胆子怎么这么小,会顾忌那个陌生的男人,不过,对于他的感觉,江流云始终觉得怪怪的。      “好了,江流云,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今儿是新年,剩下的酒你一人解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清明我会回来看你的……”江流云身形矫健轻盈,似秋天落叶一般无声无息的落在地上。      “不过,你死得比我还可怜,好歹我死后身子清白,你却……”江流云叹了一声,“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如果你想报仇的话,你就让我早日抓到凶手,我会提着他的头来祭奠你的……”      现在时辰还早,城门已经关了,想进昨日的客栈已经不可能,江流云见朗朗夜色,索性也不急着回去,到处走走。      江流云后日还有几场戏,所以她没在黎塘县多做停留,买了点路上吃的点心,打发时间的零嘴儿,才慢悠悠的来到码头,准备乘船离开。      等她来到时,码头上到处是人,忙着搬货的伙计,船夫开船的吆喝声,孩童的哭闹声,闹得江流云有些头疼,不习惯闻那些鱼贝之类的腥味,她站在高处,皱了皱眉,看着她们忙碌。      码头上男子很少,即使有也是身边陪伴着女子,人群中那抹昨晚匆匆一瞥的熟悉背影,带着不容于喧嚣的孤独落寞。孑然一人站在其中,让江流云不注意都难,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闭目养神等船夫开船。      这条去渝州的水路自己也走了两回,运气好会遇到几个不开眼的水贼,解解途中的烦闷,运气不好,就只得望着后退的青山碧水,舟船自横。      江流云是最后一个上船的,船篷密密麻麻到处是人,嘈杂不说,还有怪味,被皇宫里养出洁癖的江流云每次都是站在外面,从不进去。      船看着两丈有余,一眼却能从船头看到船尾,除了她以外,那个男子也站在外面没有进去,林翊倒不是嫌弃里面的味道,而是身为男子,里面女子太多不方便才没进去的。      船篙一点,慢慢的离了岸,看着男子满脸苍白慌乱的抓着船边,江流云就猜测他是第一次坐船,暗骂一声白痴,便撇开眼。      林翊的确是第一次坐船,看着流动的江水就觉得头重脚轻,浑身发软,船刚到江心,就觉得恶心想吐,因为前几顿他都没怎么吃东西,昨晚走得也匆忙,胃里只有酸水犯呕,不得已,只得一手死死的抓住船边防止自己不小心掉下去,一边用手按住胸口干呕。      ‘呕……’又是一阵干呕声从男子那儿传来。      一旁的江流云锁了眉头,空中飘来的酸味让她脸色更不好看。先前见他虽然风尘仆仆,但行头却十分素净,让她在满是女儿装的男人堆中眼睛一亮,谈不上好感,但也不像对其他兰花指一翘,走得娉婷婀娜的男人那般反感。      江流云很像闭着眼睛装瞎,不理不问的,但是男子的动静太大,连船窗里面的人也不由得抱怨。她臭着脸走过去,递给男子一个小包裹,冷冷地道:“包裹里是梅子,吃点能止吐……”      “谢谢……”林翊抬头见是那名站在另一边青年女子,有些讶异,声音虽然冷漠了点,可是温润干净,十分好听,知道自己为船上的人带来了不便,没有拒绝女子的好意,感激的接过。      男子长得清秀,不细腻的眉眼配合着高挺的鼻翼为他增添了几分刚毅,因为晕船的缘故,他的脸白得有些透明,干涩却清朗的声音从苍白的唇瓣吐出,让江流云心里有些不舒服,粗糙的指节大概因为干农活的缘故并不细长,完全联想不到他的绣工在黎塘县是出了名的好。      江流云一脸嫌恶道:“   以后你还是别坐船了,吐得真难看!”      林翊歉意地道:“对不起,我以前没有坐过船,不知道自己晕船这么厉害……”      “知道晕船就好……”江流云道,不知道她是不是脑袋也跟着晕了,鬼使神差的居然从包袱里拿出水袋,递给他,“漱了口再吃,不然看着真恶心……”江流云绝对不承认自己是关心他,只觉得不能让他糟蹋了那包好梅子。      女子脸色虽然脸臭了点,口气恶劣了点,但是她的好意林翊感觉得到,感激的接过水,喝了一口,心里好受了许多。      “被你弄得那么脏,直接扔掉就好,不用还给我……”余光瞥见船舷处残留的秽物,急忙转了过去,不再看他。      林翊讪讪地收回拿水袋的手,也知道自己弄脏了水袋,觉得十分的抱歉,手上摸着水袋外面的细腻绵柔,将它丢弃有些舍不得,等喝完水,洗干净再还给她吧,完全忘记了自己似乎不知道她住在那儿的事儿。      打开纸包里腌制的梅子,迎面便闻到梅子的甜香,看着纸包上几十颗梅子黑溜溜的小巧可爱,心里一喜,脸上的线头柔和下来,第一次吃到传说中的梅子,林翊吃得很小心,拈了一颗放进嘴里,酸酸甜甜溢满了舌尖,先前的呕吐胸闷减轻了许多,吃了一颗就再也舍不得吃,每次实在压抑不住呕吐才吃上一颗,让一旁的江流云看到,好气又好笑的磨磨牙。      吃了梅子不再呕吐头晕的林翊也有多余的时间,偷偷打量凭风而立的女子,她身材颀长,衣着考究,长长的乌丝被简单的玉钗盘就,侧面的她好看的轮廓带着几分男儿的娇柔,合着细腻如玉的皓颈他没有觉得有丝毫不对,反而有股说不出的味道,飒然的倒影在水中被一圈圈的水波拉得很长,衬着青山碧水,完全像一幅水墨画里仗剑天涯的江湖侠客,可惜她身上并没有剑,让他有些遗憾。      对于男子的视线,江流云自然感觉得到,心里有些气闷自己先前的多事,狠狠了剜了对方一眼,薄唇抿成一条线,终于受不了他的目光,神情不悦道:“看什么看,没看过女人啊!”      这句话对于男子来说,的确有些重了,林翊匆匆的收回打量的视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慌乱的撇开眼,有些委屈,女子的完美让他却步,更别说他的残破不堪的身子,连看她一眼也觉得亵渎了她的美好。      林翊知道自重自爱的好男儿是不容许长时间盯着女子看的,她的话让他惊醒,江风吹透衣衫更让他背脊泛凉,他羞愧的无地自容,恼恨自己怎么看得她出了神,也许在她眼里自己和淫、、贱还有什么分别。一时不知道怎么做的林翊只得歪扭着身子,不敢和她对视。       ☆、不慎落水   话说林翊一个人黯然神伤,清秀薄面咋然转为灰暗凄楚,让船上的其他人颇不忍心,呕吐晕船的是体质决定的,也非故意,眼见男子单薄的背影在风中凌乱,几个男子便邀他进了船里,少些颠簸吹些风,或许就会缓解许多。      江流云心中嘟囔着以为此人会与众不同呢,没想到连雨中的蔷薇都不如,弱不禁风,不过再怎么着,他堂堂一个大男人也不是什么弱质女流,别以为脸上沾点水就是梨花带雨,眼中有点泪便成了秋水横波,在她看来只觉得假得恶心,本来谈不上好感的印象哗啦啦的直下几个等级,早知道自己就不应该多事了。      林翊本来不愿意进船舱的,却避不开那些夫郎公子们的热情相邀,见女子撇开头,连脸色也懒得甩给他,更意识到自己留在外面已惹人生厌,歉意的告个罪,拿起粗劣的灰色布包进了里面。      以江流云对男子的唾弃程度,巴不得离他们这种生物越远越好,最好老死不相往来,她才不在意那个男人是否进去,也不想知道男人心里想什么。      船行了大约一个时辰后,她觉得自己站得有些累了,水上粼粼青山倒影也看够了,便坐在船边,闭着眼细听船桨绞碎水镜隐隐流动的声音。      泛舟河上,江流云扯动了僵硬的嘴角,多么遥远的悠闲啊,自从进了皇宫,这辈子可是从未想过有机会出来,可是现在经历了,却也物是人非。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现实还是虚幻,只有经历了这两个月的‘她’人生活江流云才深有体会,可叹转眼间关山不在,明月依旧,陌生时空是无法排解的孤独和寂寞,纠结了许久的身份之后,日子还是得平平淡淡的过下去,梨园有了,生计也不愁了,现在最让她愁闷的事就是这么久了居然还找到那个糟蹋了自己的淫、、贼。      想到这里,平静的波澜汹涌了,而不早不晚那些水贼也撞上了枪口。      说起澜江的白虎滩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倒不是因为那儿的山多么秀丽,水多么灵动,出名的是有伙白虎帮的水贼在那儿横行无忌,倒不是她们功夫多么的厉害,只是她们那精妙而出其不意的水上功夫让曾经和她们交过手的江流云也觉得头疼,而且白虎滩正处于澜河下游的壶口处,地势狭窄,水流湍急,简直是一个趁火打劫的好地方。      还好这些水贼秉着盗亦有道的准则,要钱不要命,交点所谓的过路费就可以过去了,不然这些人哪敢坐船,即使知道水路会少走很多弯路也不如保命重要。      远远的就听到训练鱼鹰的哨声,接着几艘小船快速冲到江流云她们的大船前,呈包围之势。每个小船上站着四五个女子,均是短襟短裤穿着,赤着脚,露出黑黝黝的胳膊腿,整齐一致的白腰带上别着明晃晃的大刀,映着青山碧水,影影绰绰的倒是漂亮的得紧。      中间的小船上,站出一名女子,对着船上的人呐喊,要她们交保护费,不留钱不过滩。吓得里面的人紧紧抱住包裹大气也不敢喘一声,鸵鸟般的躲在里面不出来。      船家对水贼十分的熟悉,看着她们的架势,不留点钱是过不去的,虽然和水贼打着商量少收点,但是要让她摸腰包是不可能的,只得静静的等着,一副要收你自己上来收的架势,毕竟作为船家,长年累月的行船,如果自己越厨代庖让伙计去收,水贼倒是讨好了,但自己船的名誉可就抹黑了,那可是得不偿失的事。      “怎么你也在船上?”白虎帮的二当家,一眼便看到船头坐着和自己白虎帮有过过节女子,愤怒地道。      “为什么我就不能在船上?”江流云云淡风轻的道,压根就忘记眼前的是水贼,惹毛了也能够你喝上几壶。      女子面色一沉,看似面前的女子娇柔得人畜无害般,可是她们深知她的剑术超群,要不是水上功夫不行,从水底逃脱,前两次必然几个姐妹就交代在这里了,新仇加旧怨,阴郁道:“你这次也想阻拦?”      “我不想交保护费。”江流云眼中带有不明的情绪,幽暗森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情怀她没有,不过,偶尔找点人练练手她倒是喜欢得紧.      二当家嘴角微微抽搐,“那你不交便是!”为了几十文钱,换几个姐妹挨上两剑,怎么算也不划算。再说了,她那点钱是那么好得的吗?      江流云踱着莲步款款走过去,扬起似有似无的浅笑道:“可是整个船上就我一人不交,我会过意不去的……”说着,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所有人捏紧钱袋巴不得不交,她倒好,好像很期待自己交钱,要不是钱用不完,就是脑袋秀逗了,简直一个傻子,和她接触了那么几次的水贼看来,那笑完全是红果果的挑衅,什么不好意思,不怀好意还差不多。      “你想如何?我可是答应了不收你的钱的,要是阻拦我们进财可别怪我们不留情……”换上一个恶狠狠的模样,自己后面的姐妹每天风里来水里去的混口饭吃,话说容易吗?但是有一点不得不说,她完全没有山寨头子的凶悍。      “小姐如果不愿意交,我帮你交吧。”林翊硬着胆子探出头,见她们剑拔弩张,十分担心,几十文钱求个平安可比逞强好多了,别说他多么大方,他也知道自己身上只有不足百文钱,可是她先还帮了自己,不想看到瘦弱的她与凶悍的水贼对着干而受伤。再说,她也并不像缺几十文钱的人。      “你有很多钱吗?真是多管闲事。”其他人瞪看他一眼,如果那位小姐真的打败水贼自己就额可以节约很大一笔钱了,再说,打不赢,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可是她一个人……”空拳难敌四手,外面七八条小船上,至少有二三十个水贼吧,她打得赢吗?况且她先前还帮过自己,林翊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自然担心女子。      江流云可不理会林翊他们,对水贼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一个个手脚完好,为何就要做勒索行人的勾当,真为你们的父母感到羞耻。”      “哼,你懂什么,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白虎滩,山穷水恶收点保护费有什么不对,你以为像你含着金勺子的小姐出生啊,不知道疾苦啊?”当家冷哼道,“我也不和你罗嗦,你确定要阻拦我们?”      小姐出生?江流云听罢暗自自哂,要是小姐她前世还会被买进宫里?这世还是人人唾弃的奴隶?面色一冷,‘俗话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山穷水恶不是那么打劫行人的理由……”      “我的姑奶奶也,那么要打别在我船上打啊。要是刀剑不长眼伤了人,岂不是我船家没有保护好顾客……”船家急忙阻拦,再说了,要是打起来了,把她这吃饭的家伙砍缺了,她找谁哭去。      江流云细想了一下自己不能牵连她们,歉意地朝船家笑笑,抿了抿嘴,“也是!”纵身踏水,轻无一物般落在对面的船上。      白虎帮的人也早看不惯江流云的嚣张,尤其是自己的几个姐妹被她所伤,嚷着为她们报仇呢,这样,收保护费反倒成了其次,一人控制着船,其他人解下腰刀向她聚集。      在船舱的林翊攥紧手上的包袱,一脸紧张的注意到混乱的场面,看着锋利的刀砍向女子,心就被揪紧,见女子矫健的躲过,便大大的松了口气。      女子的功夫很好,在二十来个人的包围中依旧神态轻松,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那柄腰间软剑似有灵性般,张弛有度,或如百炼钢无坚不摧,或如轻柔化作绕指柔。翩若惊鸿,矫若蛟龙在她们中间穿梭感觉不像是战斗,而像舞蹈一般,美轮美奂得让人挪不开眼睛,船上的人深深的沉迷其中,啧啧有声。      船家巴不得她们也混乱越好,给船上的伙计使了个眼色,待江流云和她们纠缠在一起时,马上如离弦的箭般飞流而出。水贼见大船来势凶猛,也不敢强硬着阻拦,倒是把这仇全部记在了江流云的头上。      “你们快停下,她还没上来呢。”林翊站立不稳,努力平衡着身子,急忙道。眼里紧张的看着女子,希望她马上能上船。      可是那边的战斗进入白热化,江流云根本无暇顾及,一方想要报仇,一方想要发泄,大刀开合有力,软剑柔韧有余,船上的人一个个扑通通被打入河中,又一个个从水中钻出来,上下左右全是寒光向江流云周身招呼,还好江流云这两个月好好的熟悉了这副身体,从容不迫的一一挡下,谁也胜不了谁,谁也奈何不了谁。      大船顺着急流越来越快,船上的人大大的舒了口气,林翊看着离她越来越远十分的着急,紧紧抿着嘴瓣,紧紧盯着她的背影,紧绷的身子满是紧张和担忧,站在船边忘记了颠簸。      ‘扑通’一声,原本林翊站的位置已经没有人影,连带着消失的是船边江流云的包袱,水中溅起的白浪中,两只抓着包袱的手臂挣扎着,此时那艘大船早已离开了十几米,加上前面的水贼,河水又急,让她们回来救一个男子着实不可能。      这么大的落水动静江流云自然注意到了,也看清了水中挣扎的男人,暗骂一声,似是不忍亲眼见他落水淹死,从水贼那儿抢了艘小船,趋船直奔他而去,袖中白练一闪,已经将他从水中捞起。       ☆、男子怀孕   “咳咳……”林翊趴坐在摇晃不停的小舟上,在水中接连着呛了几口水让鼻腔很不舒服,佝偻着腰使劲的咳嗽,试图将咽下的胸腹的水给吐出来。      船被激流打得有些不稳,但是比起在水中失重的感觉,已经踏实许多,那根白练将他卷起来让他落在小船上后,巨大的恐慌才平缓下来,想到在水里胸腔窒息,还是让他一阵后怕。      他不是想跳河,只是船舷太矮,船速又快,自己没注意就倒栽了下来,身上的虚软提醒他现在还活着,他抹去脸上的水,迷蒙着眼睛看到移动的青山,天上的白云朵朵,深深的吸了口气。      “谢谢小姐……”林翊感激道,她又帮助了自己一次。      “我可不想你死在河里,平白的糟蹋了一方好水……”山多么的绿啊,水多么的清澈啊。      “不过还是谢谢!”冻的乌紫的唇色,勾起一抹动人心魄的笑容,柔柔软软的,像小时候吃得棉花糖。      “切……”这个男人真讨厌,笑得那么灿烂干嘛,又不是卖笑的,全身那么狼狈和他的笑看起来怪别扭的,干脆撇开头去。      林翊知道她的心很软,从她最后救了他就可以看出,虽然,一直绷着脸,对谁都没什么好脸色。见她转过身没注意自己,林翊小心的站在船上对着河水中的倒影将清理自己一下,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糟糕。然后捋捋额前遮住眼睛的头发。      一边的江流云小心的控制着小舟,避免他摇晃得将舟打翻,拧了拧眉,话说先前和她们打得多么酣畅淋漓啊,居然出现落水一出,当时的情势危急,船家早已逃得不见踪影,更别指望着水贼大发善心会将他救上来,人命关天,衡量了一下,为了别浪费先前他吃了自己的梅子,污染了河水,她姑且救他一次吧。      至于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可没那么大的情操和感慨,由于舟太小,将他卷起来时甩了她一身的水,而且在身前时不时的咳嗽的声音嗡嗡的震得耳朵很不舒服。      咳嗽了会儿,喉咙舒服了很多,也不痒得难受了,林翊想起两人的包袱,没注意女人冰冷的脸色,兀自开心地道:“对了,小姐,你的包袱我给你带来了,还好没有落在船上,那船家也特可恶……”明明看着你在打水贼,忙不帮不说,居然还趁乱桃之夭夭。      江流云当然看到了,扑腾得如此剧烈的他在水里死死不忘抓着包袱像个守财奴样,心里就憋着一肚子的气,“是你掉下去给我拌下水的。”什么带,说得倒好听,要不是他落下水,自己的包袱会弄得全是水吗,看吧,里面的点心零嘴什么的进水了,怎么吃。      “对不起……”好心办了坏事,包袱打开,点心已经成了一团浆糊,完全不能吃了,林翊心里不好受。      “对不起有用吗?”距离渝州约莫还有两个时辰,现在巳时,看来中午只得饿肚子了。      行船的速度很快,他只得坐下来抓紧船边,避免自己再次掉下水,林翊对女子十分抱歉,又有些委屈,注意到自己的小舟追上了大船,意识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次一举。      一个划船,一个苦闷的坐在船头,两人一路无言,只有猎猎江风拂过的清啸,林翊紧了紧身上的湿衣服,好冷。湿漉漉的一身衣服穿着很不舒服,尤其是毛孔里凉气滋滋的朝身体里钻,冷得他牙齿咯吱咯吱打着颤。      船上的动静很清晰的传到江流云的耳里,她没说什么,船也没慢下来,先不说两人孤男寡女,包袱里的衣服也全部打湿了,想换都不成,总不至于在舟上烤火吧,那两人还不直接从窟窿掉下去。      “很冷吗?”江流云好歹是女儿心,对男子没好感,陌生人淡漠的关心还是愿意施舍的。      林翊没想到女子会突然和他说话,艰难的露出一丝笑容,“还好……”细弱蚊蚋,可惜女子根本没有回头,始终留给他一个背影。      林翊在水里扑通折腾了数下,本来就不舒服了,此时小舟的颠簸和江风的冷气让他肚子传来一阵阵的抽疼,一脸灰白的死死攥紧船舷的木块,试图缓解钻心刻骨的疼痛。      “唔,好疼……”林翊疼得忍不住闷哼了声,额头上冒出了密密的细汗。      “你没事吧?”听到他压抑的呼痛声,怕男子真有个什么万一,转过声拧着眉,就见男子一身湿透挺着身子坐在船上,衣服紧贴着身子显露出瘦弱纤长的身形,不自然的哆嗦着,脸色忽青忽白,衬着前额几缕湿嗒嗒的头发和紫灰色的嘴唇,怎么看也是一副要死不死的病怏样。      “我肚子好疼……”林翊抓住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不肯松手。意识模糊的他忽略了江流云瞬间迸发的森寒冷气。      没能躲开男人突然抓上来的手,男女授受不亲好伐,不放开还摸得更起劲了,江流云气得磨着牙,什么叫得寸进尺,这无疑就是,这个装死的男人居然吃她江小姐的豆腐,简直是活腻了,要不是看着他真的疼得意识不清,真想直接踹他下河喂鱼去。      “疼、疼……”      “你先放开,我给你看看。”看在同一条船上的份上,江流云暂且不和病人计较。      熟练的摸着他的脉搏,感受着指腹下他温热肌肤下的跳动,一起一沉,气血紊乱,脉行躁动是先前受惊之像,但是比之动脉旁有一脉如豆大,厥厥动摇,脉跳流利而不涩滞,脉率似数飞数之动象,尤其是指下有如盘走珠之圆滑感觉让她似被天雷击中,整个人烤的外焦里嫩的。      怎么是喜脉?江流云脸上怪异扭曲,以为自己把错脉,她食指中指再次搭在他的脉搏上,脉体圆湛.的确是喜脉,没有错。可是他不是男子吗?怎么会怀孕?或者是女扮男装?      但是她的医理不差,前世在皇宫中常常给御医打下手,断诊开方也是常事,而突出的喉结,以及男子特有的脉象证实他的的确确是个男子。      不过,男人怀孕她倒是不是第一次听说,曾经玄奘大师西去取经历时十四载,回来后有幸听到大唐外许多不同地方的的风俗民情,曾闻天竺有个女儿国,女儿国有条子母河,不论男女如果喝了子母河打得水就会怀孕,所以,那个国家全是女子而没有一个男子。      就她所知,这个国家男女都有,也没听说过有像‘子母河’那样喝了使人怀孕的河流,但是要让她接受男子怀孕,还是很有点难度的,毕竟男女的经络体制以及结构是有很大差异的。      她想不出所以然,也无从下手,不知道是不是他吃错了东西让他产生了怀孕的脉象,苦无对策的她皱了皱眉,在余光不经意看到了他下摆处那滩逐渐染红的水,才意识到事情严重了。      既然没好的办法,江流云想到反正都是怀孕,应该差别不大,快速的点了几处大穴,将他平躺着放好,脱下衣服搭在他身上,加快行船速度朝目的地赶去。      人命关天,一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原本两个时辰的路程,硬被江流云一个时辰赶到,看到码头上人来人往,河上到处都是船穿梭,救人如救火,在舟离码头还有好十来米,江流云连船也不靠,抱着他就朝城里最近的医馆狂奔。      “大夫,他没事吧?”担心的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着也疼的皱眉的男子,江流云在大夫诊脉后,急忙问道。      “没什么事,只是头两个月胎儿有些不稳,还好你送的及时,不然胎儿就不保了。”大夫切完脉,严肃的对江流云道。      江流云心里咯噔一跳,怎么男人怀孕了大夫也那么镇定,仿佛是理所当然的模样,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侥幸问道:“确定他真的怀孕了而不是吃坏了肚子?”      不断为男人怀孕找理由,话说,男人怀孕就江流云在唐朝接受的文化和传统看来,是多么惊栗狂乱的事情啊。估计要是别人知道了非把他当成山精野怪拉出去给烧成灰。先前的冲击于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大夫不悦得瞪了江流云一眼,扯高嗓子:“怎么,你还怀疑我的医术不成,如果你不相信,你到别家去看。”最嫉恨的就是她们这些人对自己的质疑,自己长得是那么粗鲁了点,但是自认医术还是行的。      “没,没、”江流云急忙摇摇手。视线飘到床上被证实怀孕的某男,她皱眉沉思着。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灰暗的屋子到处是漂浮的药香,偶尔沉睡的男子闷哼几声,一脸的痛苦不安,江流云的神经不由得揪了一下,“大夫,他怎么还没醒?”      “不过是受了点惊吓,又受了点凉,我开安胎镇惊几幅方子,他吃了就没事了!”大夫端坐在桌前刷刷写了两个方子丢给她。      离去前,对一脸纠结的江流云道,“你这个做妻主傻愣着干嘛,你夫郎他全身衣服湿透了,还不快给他换下来……”空间体贴的留给他们了,也不知道用,真笨。      “对了,换好了,出来拿药给他煎!”   回头叮嘱,反正提醒的也提醒了,她就不管了,但是别指望她医馆是菜馆,饭菜会端到他们手里。她忙得很。      “呃……”妻主?夫郎?江流云如同踩到了老鼠尾巴一样心儿狠狠一抖,心里骂道,老娘和他毛关系的都没有,别强加关系给自己,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不对,小女人,干嘛给他换衣服啊,要换也等他女人来给他换,不然自己亏大了。      磨磨蹭蹭了半天,什么三从四德啊,男女大防啊,什么非礼勿视啊,江流云找了许多理由,总之等他那样躺着,即使他面色多次不舒服。      “我去煎药……”远离男人,万全之策。      大夫摇摇头,只得招呼自己的夫郎给他换了。不过,她不体贴男人的坏妻主形象是留下了。也导致了她追夫路上艰难重重。       ☆、留宿江家   林翊是接近黄昏醒的,在船上的下腹坠痛感已消弭,取而代之的浑身的酸软无力,意识清醒的他睁开眼发现他正躺在床上,湿漉漉的衣服早已j□j爽取代,有片刻的惊慌怀疑衣服是被女子换的。      他睡的屋子光线充足,一眼就看清了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除了一张床外,只有一张桌几,两把椅子,梳妆台上也摆着一个铜镜,冷冷清清就像女子其人。      他刚准备起身,外面一个端着托木盘的男子风风火火进来将托盘放在桌几上后,把想下床的他重新按回床上,“你怎么起来了,快躺下,大夫让你好好休息,养好身子。”说不尽的担忧,隐隐的责备他不爱惜身子。      眼前的男子长得很清秀,人看着也温柔,几缕发丝垂直在微微起伏的胸口,没有血色的脸让坚强的挺直脊背的男子显得有些单薄羸弱。先前见小姐将他从马车上抱下来,大大的吃了一惊,虽然最终他没有被猜测那般抱回到小姐的房间,但是听到小姐说他怀了身孕,立即有了想法,也难怪小姐时不时就会消失几天,原来已经有了属意的男子,估计她是去见他了。      此时奶爹爹心情大好,马上到老爷公子的灵位上了一柱香,欢喜的告知她们江家有后了。然后迅速高效地去了市场挑了几只肥硕的公鸡,要为主夫好好的补一补,生个胖小姐。      “我是怎么了?”林翊问道,对于老人的热情关爱很是局促。看了眼门外,也没见那名女子,“对了,老伯,这里是哪儿?”心里已经猜测出于女子有关。      “这里当然是江家。”奶爹爹呵呵,为他背后塞了个垫子倚靠着床,让他不至于坐着难受。端过托盘上冒着热气的瓷碗,一脸慈爱的道:“你怀孕了,已经两个月了,来,趁鸡汤还热着,先喝点,你躺了这么久也饿了。”      “什么?我、我怀孕了?”林翊脸上不是欢喜,而是晴天霹雳。他居然怀孕了,万分之一的侥幸被这个事实击溃得粉身碎骨,他还没成亲,怎么对外人说这个孩子是谁的?似乎已经预料到未来日子的艰难和世人的唾弃嘲笑,双眼发黑。      他对自己说不可能,可是两个月一向准时的月信并没有来,却因心情低落没有在意,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他欲哭无泪。      天杀的淫、、贼,毁了我的一生,难道你造的孽还不够吗,还要延续到自己的孩子身上。往日的刚强瞬间崩溃,轻颤着手摸上还有些坠痛的小腹。      “主夫、呃、公子别吓我……”虽然已经和小姐有孩子了,可是他还未正式过门,加上他的未婚男子的发饰,奶爹爹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只得叫公子。不过既然他们有了肌肤之亲,甚至还有了孩子,公子到主夫的称呼也只是一线之隔,他只是没有料到男子的反应这么大,面若死灰,不由得有些慌了。      “老伯,我……”满面凄楚,无语凝噎,想从眼前看着慈祥的伯伯那儿得到活下去的力量,抓住奶爹爹的手加大了力道,他的脸色原本就惨白如纸,现在更像布满了一层霜,白得让人看着背心发凉,也许是小姐并未给公子说吧,而且他们还未成亲难以接受会必然的,他想。      “公子放心,小姐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毕竟公子已经怀了小姐的骨肉……”男子一辈子无非是想有个女子托付终身,他的担忧,作为老人自然领会的。      小姐呀,小姐,要是你看到他们父子这般无助,你还会藏着他到现在,直到怀了孕也不给他一个名分,为什么向来懂事的人犯下了如此不可饶恕的错误,让他担忧害怕称这样。      听到老伯的安慰,为什么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林翊急忙摇头,解释道:“老伯你完全误会了,我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你小姐,当时我发生了一些事情,身子不适晕了过去,你小姐送我回来的。”      女子的好,林翊体会的,他很感激,自是不愿她被误会,何况像她那样优秀杰出,卓然不群的女子,他在她面前只有自惭形秽的份,能认识也感激上天赐予给他的缘分。更重要的是她是他们父子的救命恩人。      滴水之恩当涌泉之报。他更要维护她的形象,即便他怀了身孕还和她有了肢体接触,有可能会被别人说成行为不检点,不守夫道云云。      “这样啊……”奶爹爹说不出的失落,原来是自己误会了,也就是说小小姐没了,可怜自己白高兴了一场,真想抽自己一个耳刮子,现在怎么给姥爷公子说。      当然,他也不会随意打听别人的私事,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在御史府作为资深的下人他是有分寸的。至于先前他的面色不好,也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对不起,是我事先没有说清楚。”林翊歉意道,“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我还是先给你家小姐道声谢,离开吧。”      对那位小姐的帮助,林翊发自内心的感激,即便是做牛做马也不能报答万分之一。不过要是让他知道造成这一切的也是那人,他心里会不会想要咬死她。      “呵呵,是我误会了,说对不起的该是我才是。”奶爹爹道,不是就不是吧,反正就凭小姐的优秀,迟早会娶到夫郎,生许多小小姐和小公子的。      心情好叻许多,男子天生泛滥的父爱,让在小姐长大沉寂许多年后一发不可收拾,道:“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回去也不方便,要是公子不嫌弃就暂且住下吧……”      “这使不得,太麻烦贵府了。”林翊推却道。可是他也知道在这儿自己人生地不熟,何处安生也是个问题。      “怎么会,你留下来我欢喜还来不及呢。”奶爹爹道,“再说,这两天我家小姐也不在,你要是亲自感激也得等她回来以后才行。”      人上了年纪,尤其到了他这个岁数,似乎越发容易感到孤独了,而小姐因为忙着戏班的事经常不在家,一个人守着这么大的屋子,安静得可怕,让他留下来,老人感觉家里有了人气。      “先喝鸡汤吧,这天气冷寒得紧,一会儿就凉了。”奶爹爹慈爱地道,等鸡汤见了底,又说:“你先休息会儿,过会儿我把药端来。”      林翊点点头,在他离去后,躺在床上思绪混乱,意识到一个很大的问题,自己还未成亲如果自己真的决定将他生下来,自己能承受那种流言蜚语吗,而且等孩子长大问起他娘,自己怎么回答,说他是自己被凌、、辱了怀上他的吗,这对孩子是多么的残忍啊。      还是现在将他打了,不让他出生,可是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他可是自己的骨肉,留着的是自己的血脉,手不自觉的攀上小腹,轻轻的来回抚摸,感受着平坦的小腹微微的跳动,他眼角溢出泪水,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打了还是留下。      他知道身子不干净的自己这一辈子不会嫁人了,而这是唯一拥有孩子的机会,他舍不得也不舍得,孩子,要是你知道你出生后悔被许多人嘲笑和看不起,你还愿意让我做你的父亲吗?      小腹突突的跳了一下,林翊泪水未干的眼角弯了弯,噙着温柔的笑容,既然你不反对,为父就当你同意了,你放心,虽然你出生没有母亲,身世也不光彩,但是为父会给你所有的爱,为你挡走一切风雨。      前几日或许对毁了自己清白的女子还有深深的怨恨,可是现在想到她给了自己一个可爱的孩子,稍微原谅了她很小很小的一点点。      自江流云将林翊送回家交给奶爹爹后,她就马不停蹄的跟着小荷回到戏班,去了十几里外的郡守大人别苑表演,等忙完已经是七八个时辰后,干得她喉咙冒烟。      江流云即使再口干舌燥,喝茶的姿势依旧优雅而高贵,也只有贵族才能培养得出傲然如梅,清雅似菊的气质,看着她好像一副淡雅品茶的仕女图,让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在一旁装作忙碌的小荷偷窥又欲言又止不下百次后。她终于放下茶杯,挑高了眉头,道:“你在看着我干什么?有什么话就说。”被人盯着看习惯了,可是偶尔还是会不自在。      小荷想起了昨日下午在江府前看到的那一幕,脾气怪异,对男子永远没有好脸色唯恐避之不及的梨园首席江先生从马车里抱了个男人下来,这对于她们来说是多么大的新闻啊,让一群无聊的女人好奇得心痒痒,发誓不把这j□j挖出来,她小荷就不用在戏班混了。      太没用了,留下来给何用~~      “那个,我有件事想问江先生?”小荷瞥见门外一群的人不断的给她打眼色,她鼓起胆子声音提高了些。      话说,这位江先生除了演戏的时候脸上有表情些,平时都一副冷脸,像所有人欠她银子一样,尤其是在排演时,出了一点错误,她是一脸面子都不会给,骂得人狗血零头,(谁叫她追求完美,追求精益求精,梨园的名声不能在这里给她破坏了不是。)好在对她精湛的剑器舞,毫无挑剔的唱腔,出神入化的技法,她们只有崇拜和尊敬。      不过想到她现在一个人孤苦无依的要面对这个严厉著称的冷阎王,问这种事情,她就想直接想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什么事?”江流云耐着性子道,看着她一副畏惧的模样,江流云暗地里摸摸自己的脸:真的长的有那么吓人吗?让她这副像被吃掉的哭丧脸。      (众人吐槽:不是你吓人,而是你自从那次回来后完全像变了个人,笑都不笑好伐,身上挂着剑,冷着一张脸,怕自己说错话,你直接一剑来个对串,成了人制冰糖葫芦。      江流云委屈解释:人家以前也是活泼可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你们不爱,是你们不懂欣赏好伐。委委屈屈,哭哭啼啼,要是你们一醒来察觉发生了那样的事,你们还高兴得起来吗?      众人:切,那种突如其来的艳遇,自己欢喜还来不及呢,巴不得天天来一遭,哪像你,感觉就像被强、、奸似,垂头丧气,委靡不振,你还是不是女人啊,一点女人的气概都没有?      江流云害羞:谁说的,人家j□j,绝对正宗!)      YY不说了,言归正转。      “那个她们、啊,不对,那个想问你昨天抱的男子是谁,你们有什么关系?”感觉屋子里的温度猝然降低,穿着棉裤的两条腿像是赤、、裸般凉飕飕的,她头皮就在发麻,欲哭无泪。      我宁愿被你们赶走,每天喝粥,也不要对着她啊!!!      外面的人刚来,江流云就察觉到了,见她们一个个巴在门边,十几个头颅黑压压得像坟地里扯长脖子等着来人就叫的乌鸦,下面的身子和腿挤成纠结成一条硕大的麻花,脸上似笑非笑地走过去,那种莲步款款,优雅冻人,醉人的风情迷得她们心颤心颤的,这是哪儿来的妖孽啊。      站到她们面前,留给她们一个白皙完美的下巴,神志恍惚的众人只听到耳边呼呼的寒风:“我和他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对你们说。”      “难得你们这么有心管起了我的私事,我不好好培养培养你们,也太对不起你们的关爱了,马步两个时辰,剑术基本功一个时辰,空翻,360旋转一个时辰……”      “啊……”众人脚软。    ☆、你还没走   新年里接下来的日子,由于前几天江流云的离开,所以她的很多戏份被排到了后面,每天两场算是少的,忙碌得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      许多大户人家,官员商贾,仰或是武林世家邀请梨园的戏班,自然免不了在对方家里停留,生活中也接触了一些大门不出的夫道人家,看着他们大腹便便虽然满脸的怪异和好奇,但也慢慢接受了这里男子怀孕的事实。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秉烛夜读,看些这儿的医书,对于男子怀孕之事在理论上有了初步的了解,也知道了这儿的男子在家相夫教女,遵守三从四德,不能抛头露面如同唐朝的女子,而且相比之下,更是严苛,好歹武皇期间,女子入仕、从商,出来谋生也很平常,地位比之高了许多。      就这几天她了解到信息,江流云只觉得不可思议。在未遇那名男子之前,她还完全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愁闷得完全不出去与人交际,就怕自己行为偏差让人察觉出来自己遭遇的不堪之事,让所有人耻笑。      她知道唐朝名节对于女子重于生命,亦如这里男子的名节一样,回想起那件染血的亵衣,和醒来后周遭浑浊的糜烂之气,应该是‘江流云’把男子给凌、、辱了,然后男子离去前将她伤了,而非她想的女子被、奸、污,后被杀人灭口。      经历了那样的事自己尚且身心俱疲,苦痛不堪,江流云不敢想象那名男子会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折磨,以及被别人知道后会遭遇怎样的对待,更甚至于他要是怀孕了,会不会真如小荷所说会被浸猪笼   ,还是在当晚就了结残生。      想到这里,江流云就一阵的后怕,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她造成了,因此,寻找那晚的男子行踪成了她首要之事,不管如何,身为如今的江流云,该负的责任还是的负的,他活着就娶他,死了就好好的对待他的家人,当然她没有想过他嫁没嫁人。      待最后一场戏演完,下台后她就直接卸妆换下戏服,连晚上主人安排的答谢宴也不去了,收拾好自己的衣物就准备回去。      班主看她行色匆匆,来到戏班暂住的地方,就碰到拿着包裹离开的江流云,急忙拦住道:“流云,怎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班主,我有点急事,先回去了。”江流云解释道。对班主的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是如果她不要当自己是她奶妈样沾着不放就更好了。      “再怎么急也等饭吃了,明天再回去啊,现在未时已过,这儿离渝州数十里,夜黑路滑,等你回去城门已经关了。”班主劝道,顺到让童伶接过她手上的包袱。      “是啊,江先生为老爷祝寿忙了这么久,连水酒也没喝上一口,我们实在过意不去。”该府的管家急忙道,“现在前院的筵席已经开了,老爷让小的请江先生赶快过去。”      看了梨园首席江先生的剑器舞,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估计可以和畅春园的魁首,春水流派出身的琉璃雪的阳春袖舞一较高下,炉火纯青的技艺让人拍手叫绝,只是在江流云卸了妆才知道此人不过十七八岁,不由得暗叹此人天赋卓绝。      江流云推却不了,再说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也着实饿了,只得跟她们来到前厅。      “你们跟着我干什么?”江流云对自她和离开戏班就一直跟上来的班主大人几人郁闷道。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意思。      “今天的天气真好啊,街上的人也不少哈!”班主大人答非所问的对她身旁的两人道。      江流云就不懂了,总是嚷着日理万机的班主今日居然那么有闲心逛街,而非回到戏班抱着账本猛啃。      “要是再找个地方喝口茶,看看戏就更好了。”班主装模作样的道,忘了她自己就是戏班的了。      对于班主漏洞百出的说辞,江流云无奈的摇摇头,转身继续走路,不再理会她们。      “你说,她家里真的有年轻的男人吗?”班主小声的说,眼睛冒光,充满期待,要是真是这样她也太不够意思了,娶夫侍也不请她这个老板喝杯喜酒。      “嗯,听小荷那丫头片子说,她当日直接将那男人横抱下车,她们俩没奸、、情说出去谁会信啊。”何欢抱着手臂,对着江流云的背影嘀咕。      班主几人直点头。谁叫江流云自那晚回来性情大变,完全琢磨不透,更令人诧异的是她一身剑术,和娴熟的舞技,幸好当初没有很大的冲突,不然这颗摇钱树说不定就会成为吊死自己的歪脖子树,不过,对于她的转变,她们实在太好奇了,可惜没让她们探出口风,只知道她是梨园弟子,是一个她们从未听闻过隐世门派。      既然是隐世门派,她们这些凡夫俗子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只要江流云还在戏班,能让戏班日进百金就行,何必追根问底,让摇钱树不悦不是,想通透的班主不在和她的身份纠结。      “快点,江流云不见了,咱们赶紧跟上……”班主收回心思,看着前面人群中不见女子的背影,慌忙道。      林翊在江家留了十几天,以小姐的客人为由,被她奶爹爹照顾得无微不至,让林翊十分的不好意思,可是谁叫他说要留下亲自感谢她呢。      二月阳光细微,温温柔柔的,照得人十分的舒服,林翊和奶爹爹便在院子的梨树下有说有笑的缝着小孩子的小衣。      ‘咚咚咚’,门外传来一阵连续的敲门声,江家在渝州除了戏班子的人认识外,根本没有亲戚,奶爹爹猜测是小姐回来了。      “奶爹爹,我去开门吧。”林翊道,虽然他怀孕了,在这儿也尽些力所能及的事,毕竟奶爹爹年纪也大了。      “好,小姐回来了,我去做饭去。”      “咦!”江流云看到开门的是林翊,十分的惊讶,说了句十分欠扁的话,“你还在我家没走啊?”他不是怀了孕吗,怎么他的妻主没有接他回去?这里的女人何时这么放心让她男人在外逗留这么久了。      林翊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一凝,心有些伤到,弱弱地道:“我想亲自向小姐道了谢再走!”他以为她几天就会回来,没想到一呆就是二十来天,作为一个陌生的客人来说,的确是呆得太久了点。      比起在第一次夜里背影的落寞哀伤,船上的苍白脆弱,如今男子的脸色有了血色,看着舒服了许多,也许他背后也有一个故事吧,不然怎么那么晚还出现在树林。      想起当日他昏迷后的脆弱,心莫名的疼了下,颊上的冷漠依旧,淡淡地道:“哦,不用。”她怎么会有心疼的感觉呢,当然,感情上一片空白的江流云自然不认为她会对才见过两面的男子产生感情,即使心疼也是联想到前世女人生养子女的不易,对怀孕的男子有些怜惜罢了,摇摇头,觉得自己有些多事,她可没忘记眼前的男子是嫁了人怀了孕的,他的家里还有等着他回去的女人。      江流云看了一眼院子,没有见到往日听到自己回来就一脸欢喜迎接自己的奶爹爹,疑惑地道,“我奶爹爹呢?”      “他听到你回来了,便进厨房做饭了。”林翊解释道。      此时两人距离不过一米,清晰地听到女子的呼吸声,脸微微有些灼热,林翊急忙道:“小姐刚回来先休息一下,我进去帮忙。”怎么听也有种反客为主的味道。      见男子低着头,匆匆的离开,拿着包袱江流云摸摸鼻子,再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真的那么吓人,让见到自己的人恨不得马上逃离,当然班主除外,她完全是一块牛皮糖,怎么甩也甩不掉。      说曹操,曹操到。转身的霎那,余光不经意瞟到逐渐靠近的几人,顺手就欲关上门,上好门闩。      “流云,等等,别关门……”班主大人眼疾手快,直接冲上两层石阶,阻止江流云关门。      江流云瞟了眼横在门前的某只的手,挑了下眉头,对着呼呼喘气的几人冷笑道:“你们这是干嘛,逛街逛到我家来了?”      班主搓搓手,干笑道:“不是啊,我们刚好逛到这里,听何欢说流云住在这儿,就顺便过来看看你过的好不?”      何欢嘴角抽了抽,瞪了眼班主大人的后脑勺,意思是说,明明是你说的,我何时说过了,可是前面是自己的衣食父母,见自己没吭声被她踩了一脚当作警告,只得硬下头皮,傻笑的对冷阎王点点头,证实班主大人说的没错。      “是吗,似乎我记得我们一直在一个戏班朝夕相对早上才分别,过的好不好班主大人不是最清楚吗?”江流云似笑非笑地道,“恐怕班主大人来这里不是看我的吧?”没忽略眼睛一直朝里看的某人。      “怎么会,怎么会,你可是我们梨园戏班的顶梁柱,当然要时刻关心……”班主大人解释道,“虽然我们早上才分别,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早上没见就是一秋了,时间不短了,自然要关心关心啊……”      快转过头啊,转过头啊,透过门缝,自然看到背对着她在梨树下收拾东西的男子,可是他一直不转身,而江流云也没让自己进去,顶着寒流,瑟瑟发抖的嘀咕,使劲瞪大眼,他再不转过身,自己都快被冻成冰雕了。      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搞得不好人家还以为她俩有断袖之癖,江流云满额头的黑线,嘴角抽了抽,“我江某人可担待不起班主大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关心。”      “不会不会,应该的应该的,关心流云的幸福生活,这是做老板的本职工作。”啊,男子一晃就进屋了,只看到一个侧面,清雅干净,身材也不错,侧面的轮廓菱角分明,暗叹江流云的眼光不错。      “既然人也看到了,班主大人现在也该走了。”      “额,我好歹是你的班主喂,你难道不应该叫我进去喝口茶,吃顿饭吗?”班主大人在外跳脚,自己怎么看得入神忘了进门了,损失大了,损失大了,一脸懊悔。      “班主大人家财颇丰,品味高雅,我这小门小户可招待不起,班主大人就体谅体谅吧……”江流云在里面唱作俱佳地道,“不过如果你多分一份钱给我,说不定下次我就招待得起了。”      说到钱,无疑是踩到她的尾巴,扯长脖子想也不想的回拒,“不行!”已经四六分了,自己还负担剩下一批人的工钱,要是她再分一份,自己只有喝西北风了。      “既然不行,那流云就没法了。”江流云笑道,“班主大人请回吧,恕流云不送啊!”      “江流云……”      听到外面咬牙切齿的声音,江流云心情十分不错,哼着小曲,脚步轻盈的进屋。    ☆、呕吐风波   江流云回到房间,换了件简便的衣服,便转至厨房,还未进门就看到两个忙碌的身影,其中一人便是来到这世界对自己犹如亲人的奶爹爹。      “奶爹爹,我回来了。”脸颊上挂着大大暄然的笑容,没有一丝冷意和距离,暖人心扉。      奶爹爹停下手上的动作回过头来,见女子俏生生的俊颜美目,自老爷公子出事后积聚在眉间的愁闷阴霾一扫而空,飒然而立,心中甚慰,“小姐回来了啊。”      这一次一去就是二十多天,没有自己在一旁照顾,小姐看起来黑了许多,也瘦了许多,不过长高了些,对上和公子越发相似的脸,心里酸楚,没有想到离老爷公子去世已经快一年了,时间过的真快,还好小姐遭逢家变最后还是挺过来了。      “是啊,奶爹爹在家有没有想云儿?”说到底江流云才不过十七八岁,虽然很多同龄人已经生儿育女了,可是女儿心性还在,尤其是自己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只有眼前的老者照顾她,让她得到了久违的家人的温暖。      “当然想啊。”奶爹爹呵呵道,“今天我做了云儿最爱的红烧狮子头、火爆牛柳丝。”      “是吗,我最喜欢了,奶爹爹真好。”江流云很眷念这种温馨的感觉,看了眼厨房,锅盖上全是腾腾热气,灶头上摆着将要下锅的菜,地上的木盆里还有两条肥硕的鱼。      “有需要我帮忙的吗?”挽起袖子,跃跃欲试,水煮鱼啊,我来了。看着偶尔甩一下尾巴的鱼,江流云似乎都尝到鱼肉的细腻嫩滑了。      “小姐刚回来,先去休息一下,这些厨房里的活交给我和翊儿就是。”他可不敢让她帮忙,想起前段时间自己偶感风寒,小姐自告奋勇前去做饭,饭没做好不说,整个厨房被她弄得像被打劫过一样,惨不忍睹。      想起这事,江流云像霜打过的茄子——焉了,从来她都自诩天赋过人,学剑学医无不一触即通,可是做饭,自己看着简单怎么也学不会,郁闷得她抓狂。      其实实践出真知,做饭并未想象中的难,只是江流云前世未进宫之前,年纪还小,家里的一切有娘做,直到娘亲去世后二娘一怀孕马上将她买进宫,前前后后不到两个月,进宫后,在淑妃娘娘那儿做些端水梳头的活计,而后成了梨园弟子,日夜勤学剑术舞艺,那还有时间去学。      女人不会厨艺,是江流云最为尴尬的事,还好奶爹爹的厨艺不错,让她松了一口气,偶尔看着奶爹爹忙不过来就会来帮着洗菜、烧火。      “可是……”让她把厨房的活全部留给两个男子,她觉得有些怪异,即使以前皇宫的御厨也是男人。      “江小姐放心吧,我和奶爹爹很快就会做好了。”林翊刚才看到温馨的一幕,想到尚在床上生病的父亲,心里酸楚不已,湛然的眸子在火光中熠熠生辉,像一双晶莹的宝珠。      “那好吧。”江流云表示拖洗,自己实在帮不了什么忙,可是又不想离开,干脆留了下来,溜溜的转着眼珠,看着他们怎么做,偶尔看看火,添点水还是可以的。      一旁的奶爹爹趁空闲的时候打量了下两人,两人的确清清白白,真的没有一点视线接触,要说以前以为翊儿害羞没有承认他们俩的事,可是现在小姐进来这么久,都没关心一下翊儿,不由得有些遗憾。要是翊儿真是小姐的人,一家人这样一起做饭是多么快乐的事啊。      ‘呕……’林翊蹲下来杀鱼,不料闻到鱼腥味,胃里泛酸,忍不住作呕。      “你没事吧,要不我来吧。”想起这个算是陌生的男人现在怀了孕,江流云关心道。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苍白的脸色和木盆里的血红相衬,显得更加脆弱,尤其那嘴角竭力扯出的一丝试图证明自己很好的笑容,看得江流云想骂人。      身体不好就不好,装什么装,他以为还笑得出来就没事吗,胡闹。别忘了,她可是大夫,自然看出了鱼腥味让他很不适,导致了干呕。      “什么没事,你在这里吐得到处都是,要是你再继续吐,这些鱼你叫我们怎么吃。”江流云最讨厌一些人故作刚强,明明马上吐得天昏地暗快要倒下了,还硬挺着,要是他真出什么事,他女人找自己拼命,自己可就冤了,“你还不出去!”      “对不起……”女人的责骂和胸腔压抑不住的难受,让他眼里涩涩的忍不住流泪,嚅嚅嘴,表示歉意。      “小姐你是怎么说话的,翊儿有了身子,头几个月呕吐是自然的,你怎么能责怪他呢。”奶爹爹沉下脸,呵斥道。      “哼,他不出去我出去,眼不见为净。”她只不过是让他出去别闻道鱼腥味,呕吐就会轻许多,可是最疼自己的奶爹爹居然骂她,心里十分的不舒服。      “既然木盆里沾了秽物,这鱼也没法吃了,我去扔掉。”端着木盆头也不回的离开。      奶爹爹看了眼离去的小姐,轻叹了一口气,关心道:“翊儿,你先去躺会儿,这些我去做吧!”怀孕十月,最为辛苦,何况他亲j□j主没在身边,所以对林翊十分怜惜。      在女子跨出门口的霎那,林翊再也压抑不了喷涌的泪水,盈盈水眸涟涟,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对不起,我让奶爹爹为难了。”要是自己马上听她的话出去,他们之间就不会心生间隙,江小姐也不会生气离开了。      “好孩子,别哭,我没事。”奶爹爹将林翊的头搂在怀里安慰道。二十多天的相处,两人早已情同父子,其实这样也好,他自我安慰。      “翊儿快是当爹的人了,不哭,再哭我的小孙女就要羞羞脸了。”怀里的孩子的双肩还在颤抖不停,心疼得哄道。      “奶爹爹……”林翊抬起衣角偷偷擦拭泪水,嗔怪道,脸上若隐若现一道可疑的红晕。      “原来翊儿怕我小孙女笑你啊。”奶爹爹打趣道,冲淡了刚才的压抑。      “才没有。”弱弱的反驳很没有信服力。      “呵呵,没有就好!”奶爹爹道:“翊儿,小姐虽然嘴恶劣了点,但是心很不错的,希望翊儿别生她的气!”      “我不会的!”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感激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生气。想起先前自己闻到鱼腥味局呕吐了,觉得自己十分的无用,既然江小姐也回来了,他也是时候走了。      发生了刚才的事,厨房内小姐回来的喜悦冲淡了许多,但是饭还是得继续做,在林翊的一再保证没事下,奶爹爹拗不过林翊的坚持,答应他留在厨房,安静的把饭菜做好。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江流云鼓着腮帮子,端着满是鱼腥味和血腥味混杂的木盆,出了门很不爽的随手将鱼连同木盆丢在水沟里,任由鱼被饿狗叼走。      板着脸,在街上晃悠了一圈,十分不解自己会出现那么幼稚的动作,不经意走到了以前治疗男人的药铺钱,想起男子吐得苍白的脸,不由自主的跨了进去。      “咦,原来是你啊,你家夫郎身子好些了吧。”大夫见药铺来人,停下笔,抬头道。当日男子一身的水渍,尤其是她知道他怀孕的恐惧表情,想忘记都难。      她们的脑海里构造了这么一副画面:两人互相爱慕,情难自禁,忍不住偷吃了禁果,却不想让男子怀了孕,可惜俩人并未成亲(男子的梳的是未婚男子的发饰),男子便在河边和女人说了,女子不答应,以为他骗她,便跳河寻死,不料是真的,让她恐惧,毕竟许多地方为了严防这种风气,保证男子出嫁清白之身,所以成亲前都会验身,更别说他还怀了孕,如果女子不娶男子,男子就会被浸猪笼,反之女子会受到一百脊杖的惩罚,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大夫见她铁青着脸,像发狠的扭曲走进来,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她这样不会是想坠胎吧,人长得不错,可是却是个吃干净就走,不负责任的女人,为那名男子惋惜了下。      还是她这样的妻主好啊,对夫郎是真心实意,打不还口,马不还手,对他又体贴,绝对十佳好妻主。自我赞扬了下。      夫郎?江流云嘴角抽了抽,却没反驳,“好些了,只是最近还在呕吐,所以我来拿点药。”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原来不是买坠胎药,算她还有点良心。要是眼前的江流云有读心术,知道大夫想的什么的话,依她现在不怎么舒坦的心情,必然揍得她找牙。      “二两银子,你且拿好!”快速的称好药包好,递给江流云。      见她冷着脸,找了钱给她准备离开,大夫骨碌碌转动的眼珠终于忍不住拉住她的袖子,好奇道:“你还好吧,伤口怎么样了?”既然不是堕胎的,那就意味着他们俩成亲了,肯定是屁股挨了板子,面色才不好,可怜医者父母心。      “什么?”江流云一头雾水,不解道,瞥见她猥琐的打量自己的屁、股,心里一寒,这人不会有什么癖好吧,冷冷道:“本小姐好得很,不劳大夫费心!”       ☆、煎药道歉   江流云回来的时候,屋子内安静得让人窒息。一阵清风拂过,不由得感觉有些寒意,也不知那男子好些了没,拢拢衣服,提着药包加快了步子。      “小姐去哪里了?”自以为无人的江流云经过厅堂前,奶爹爹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你居然说走就走i,饭也不吃,让翊儿等了你那么久,这是做主人的待客之道吗?”      “没去那啊?”迅速将药包藏在身后,江流云嘿嘿道,见奶爹爹脸色奇差,十分的生气,也自知她那样离开做得不对,可是她真的对男人温柔关怀不起来,再说了,他又不自己什么人。撇撇嘴,对奶爹爹这样关心男人很不爽,感觉像是他抢走了自己的东西一样。      “奶爹爹别生云儿的气好吗,以后云儿再也不会了。”在家人面前,江流云像个小女孩般撒娇,要是她的班主和梨园的其他人知道一向冷漠狡诈,性格古怪刁钻的江首席,肯定眼珠子都会被瞪出来。      奶爹爹哼了声,消气许多,说道:“不会就好,江家虽然现在没落了,但是好歹也是书香门第,该有的礼仪是必须有,现在你作为江家的家主,更是需要以身作则,别留下弊病,让他人说我们江家乃不上门面的癞猪泥狗。”      “有这么严重吗?”江流云扁扁嘴。要是弊病什么的,今天她将班主几人赶走,那算不算呢,庆幸奶爹爹在厨房不知道,不然又是一番说教。      “就是有这么严重。”虽然她是他的主子,但是身为她的奶爹爹,公子临终前将小姐托付给他,那他就要尽到责任,不仅是照顾衣食起居,更要教导她为人处世之道,      “饭菜厨房里给小姐留了一份,你先去吃,然后去给林公子道歉。”现在都过了吃饭的时辰许久了,担心小姐饿坏了自己,开口提点道。      “哦……”江流云自知理亏,不反驳,“那我去了。”      拿着药去了厨房,将饭吃好,然后找出药罐洗干净,加水煎药,闻到水雾里溢出的药的苦味,江流云嘴角勾起一丝坏笑,把药煎浓点,苦死你,谁叫你跟我抢奶爹爹。(也只有她才这么幼稚)      林翊自厨房闻了鱼腥味后一直不舒服,胃里的酸味翻涌不停,前几日孕吐好了许多,现在变本加厉的折腾得他全身发软。      怕奶爹爹担心,更怕江小姐嫌恶,他一直忍着回到房里,抱着放在房里预防自己时不时呕吐的罐子,干呕不停,痛苦得向来性格坚毅的他眼眶里转着随时会决堤的泪水。很想将那个让自己承受怀孕之苦的女人骂得狗血淋头,哭爹喊娘。      无力的躺在床上,林翊嘴里泛苦,头晕沉沉,在陌生的别人家里,他只有无法诉说的无助和寂寞,经历了两个月的那件事,咬着牙活着的他已是身心俱疲,心里涌起无尽的凄楚涩然,无焦距的望着蚊帐,任由泪水肆意蔓延而出。      如果真有一天让自己遇到孩子的娘,他一定要责问她为什么那样对自己,他不过是一个弱小的男子,为什么要他背负着背井离乡的孤独,承受世人唾骂的痛苦,破坏了他相妻教女平静的幸福……      为什么……      回答他的是无声流淌在脸颊的泪水,和死一样的安静。      ‘咚咚咚……’门外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将睡得迷迷糊糊的林翊惊醒,用袖子擦净睡梦中不停息的残泪,起身收拾了下自己,觉得没什么不妥,才去开门。      带着浓浓的鼻音道:“是你?”没有料到外面是那个甩门而出的江小姐,十分的讶异,他还以为是奶爹爹呢。      江流云没有错过他红肿似核桃的眼睛,满脸泪痕的残迹,以及苍白的憔悴,猜想到男子在屋里哭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无礼给男子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不敢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那使得她觉得自己的罪孽深重,不可饶恕。      “进来吧。”慌乱的让开,沙哑的道。自己这样乱七八糟的,也不知会让江小姐怎么个唾弃法,难堪的只有把头偏开,不敢看她脸上的表情,不过似乎每一次遇到她都是自己最糟糕不堪的时候。      江流云像个犯错的孩子,不发一言跟在后面,把药放在桌上。      两人沉默不言,只有满屋子里飘散的药香。      “那个……”江流云受不了这种沉默,呐呐出声。      “你……”林翊看了眼冒着热气的药碗,有些不解,自己没有生病啊。      “林公子先说吧!”江流云急忙道,一脸局促,生硬地站在桌旁。待客之道,待客之道,得让客人先说。      “噗嗤……”眼前的女子那还有当日在船上侠客般的冷漠潇洒,对水贼的凛然不惧,剑法的狂傲不拘,完全像个邻家犯错的小女孩,让心情低沉的林翊忍俊不禁。      出糗了。江流云尴尬不已,不过笑了就好,表示他不会生她的气了,趁热打铁道歉:“对不起。”      “什么?”林翊没有听清。      “对不起,厨房里我不该骂你。我……”脸憋得通红,江流云就差点女儿娇态一出,跺脚了。还是前世好啊,她的骄傲,那有她向男人道歉的道理,果然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世界完全调到了。男人是水做的肉,女人是泥捏的肉。      林翊很诧她会道歉,急忙道:“其实,那个我也有错……”要不是自己闻到鱼腥味呕吐,她也不会生气。何况,女人是天,男人是地,哪有女人向男人道歉的,这让林翊很不安。      “不是,不是,你有身子孕吐是正常的,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一切的错都在我身上……”江流云前世就感触女子怀胎十月的艰辛,同样的,身体构造的巨大差异,男子更是不易,见到眼前男子怀孕,她觉得有些神奇,很想知道男子究竟是怎么怀孕的。      要是他是自己的男人,说不定她会马上扑过去,扒光男人的衣服,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研究个透彻,可惜,他不是。不过,她在想那晚的男人,是不是也怀孕了,这让她很期待,一脸傻笑。      “江小姐,你没事吧?”见她两眼发光盯着自己,像一只见到食物的饿狼,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毛。      “啊……”江流云回过神,见男子露出的戒备,有些尴尬,呐呐道:“那个药快凉了,你先喝药吧。”      “嗯?”      “这个是治呕吐的,喝了会好些!”江流云急忙解释,表示碗里的药不是堕胎药,更不是喝了就会血溅三尺、见血封喉的毒药。      “是奶爹爹叫你端来的吗?”牟定的回答,心里不由得一暖,似乎难受缓解了许多。      江流云只得点点头,她总不会回答是她抽筋去买的吧,那他问起自己是何居心,要自己怎么回答,所以推给奶爹爹也好。(这娃有雷锋精神,做了好事不留名,赞一个)      林翊端起药碗,黑漆漆的药汁晃着倒影了自己的脸,晃荡得溢出更多浓浓药里的苦味,眉轻皱,没有一丝犹豫,小口小口的喝着药。      “是不是很苦啊?”从他端起碗,江流云就没放过男子脸上细微的表情,扑捉到他微皱得眉头,傻傻的问道。      先前为了报复,将药煎地很浓,苦味是一般的几倍,现在见到他喝得辛苦,心里闷闷的发堵。立马做了决定:“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身旁的女子一溜烟的离开,林翊闪过一丝丝困惑,埋头继续小口喝着最后小半碗药。      苦……,口腔内全是药汁残留的苦味,在女子离去后,再也不用掩饰的拧着眉头。      “给……”江流云风一样的闪进屋子,递给他一包百香酥仁糖,笑嘻嘻地示意他吃。      “谢谢!”这个情景感觉很熟悉,一如船上的她也是这样递给自己一包梅子,只是当日她的脸冷冰冰的绷着。      百香酥仁糖的甜香顿时充溢在口腔,将药的苦味冲淡许多,细细的吃着着,很酥脆,甜而不腻,里面淡淡的果味清香萦绕着口腔,从舌尖一路蔓延至牙根,很好吃的糖。      见到男子皱着的眉总算舒展,江流云很有成就感,不过,等她离开屋子后,端着空碗的江流云才意识到自己亏大了。      “啊,我的百香酥仁糖啊……”那可是她最爱的糖啊,还是托人在京城御品第一斋买的。      赔了夫人又折兵就是她这样! ☆、临别赠衣(修)   春寒料峭,夜里更是寒凉,必须得多披件棉衣才能驱走寒意。江流云白日午休了片刻,所以现在还没有困意,难得清闲的她坐在院子里,泡了壶苦荞茶,清心明目,去火戒躁。      视线飘到那间亮着淡淡黄晕的屋子里,想起那个会让她心浮气躁的男人,意识到他对自己的影响不是一般的大,那个以前自持的冷静的自己,自那包梅子起就消失无踪。      哎!江流云皱皱眉头,心里十分的纠结。你们说,她一个女子和一个已婚的怀孕男人能有什么交集,无非就是当日她大发善心救了他回来,亲眼见到男人怀孕这件事,让它颠覆了自己的一切。      好吧,男人为尊变成女人为尊,有武皇的先列,她江流云可以接受。男人三从四德,遵守《男训》、《男戒》。让被那些严苛的道德伦理束缚了很久的她更是难得得高兴,可是,根深蒂固的女子怀孕被男人代替,她就觉得怪异。      而今,家里就有这样一个被自己捡回来的孕夫,男人孕吐什么的最震撼了,别看她脸上波澜不惊,内心可是波涛汹涌,如遭雷击的惊悚。      二十多天的心里准备,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这也是白天见到男子孕吐,莫名其妙的怒火顿时爆发并远远逃离的原因,这种从来在她身上没有过的出格行为让她狠狠的鄙视了自己许久。而更出乎意料的是,她,居然会为男人买药煎药。和他相处的两天(救他的那天和今天),行为更是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好吧,当自己有一颗善良的医者之心,她勉强的接受这个不怎么成立的辩解。      屋子里倒影在窗纱上的人影终于有了动作,‘吱嘎’一声划破了夜的沉静,纤长瘦弱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在昏黄的烛光晕色笼罩下,散发出淡淡的暖意,让坐得有些冷的江流云驱散了些许凉意。      男子青丝如墨垂肩,身形款款踏着氤氲的烛幕而来,在偶尔拂过的夜风中衣裳轻摆,瞧上去为本来就瘦削的身子添了几许病弱。      林翊出来后,视线便落在江流云身上,径直向她走去,由于他背对着光,江流云只得虚眯着眼,带着些许疑惑的看着已经站到身前挡着院子里唯一光亮的男子,“这么晚了林公子还没休息吗?”难得柔和的声音道。      林翊看了眼浸了一身湿露的美丽女子,一袭墨蓝色的裙裳似乎很和谐的融入无尽的黑夜,没有一丝突兀,面容沉静,眉目如画,青如墨玉的青丝被素色的发带简单的绑起,任由额前的几缕青丝摇曳,视线落到石桌上握着杯子的指节纤长白皙,让身为男子的他也忍不住有些嫉妒。      首次听到她用如此平和的语调和自己说话,林翊微微舒了口气,勾了下嘴角,心情上扬了些许,“江小姐不是同样未睡?”      虽然林翊已经在江家住了二十多天,但是和江流云相处整整加起来也不超过二十四小时,两人算不上很熟,所以彼此称呼依旧陌生如初,这让准备离开的林翊有些遗憾,却又为能深一步接触到江流云的生活环境感到喜悦。他说过,总有一天,要报恩的。即使他不行,他的孩子也可以的。      杯中雾气腾腾,就近的林翊闻到了空气中飘散的苦荞茶淡淡的香味,很好闻,有家特有的温馨的味道。眼神蓦然飘远,划过漫漫深邃的黑夜,穿越了时空,此时的他很专注,似乎看到了银杏村那间屋子里灶膛下小小的灰色人影,鼓红了腮帮,奋力朝给灶膛吹火,房里,时不时的传出几声父亲低沉如破钟般的咳嗽声,而妹妹则捧着书卷。披着单薄的衣服埋头苦读,即使双手冷得冻出红疮。      眼里出现了涩意,心神一转,被他很好的掩饰而过。只是,握着手中的布包,不禁用了用力。从自己逃离村子,远走他乡的决定开始,这辈子就无法光明正大的回去,除非——,清亮的眼瞳幽幽一暗。      江流云斜睨了莫名神游的男子一眼,蹙了蹙好看的眉头,是什么让他浑身沾染了哀伤,他的妻主?心里涌起莫名的愤怒,摇摇头急忙让自己摆脱慌妙的感觉,头一次仔细的打量眼前的男子,依旧是熟悉的天青色布衣,被冷寒的夜风撩起,显得很飘逸,自然也看出衣服的单薄,语气微微责怪道:“可是我乃堂堂一大女子,可不若你们男儿弱不禁风,何况公子是有身子的人,别逞强让自己受了凉才是!”为了节约她每日搔、首弄姿辛辛苦苦挣来的药钱。      “谢谢江小姐关心,我有分寸的!”回过神来,林翊感激道,相较于白日她在奶爹爹面前的稚气,在朦胧夜色下的她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落寞和清冷,仿佛被世界隔离般孤寂,眉眼间沾染了寒夜里特有的冷色。      对上亮如漆玉的眼瞳,一如夜色中的烛火,清幽旖旎,让他不由得深深沉迷,飘逸潇洒的她,嫉恶如仇的她,娇憨可爱的她,沉寂如潭的她,变化多端,却每一个都十分的真实,每一个都让他心里不平静,涌起一丝陌生的悸动。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如雾里看花,水中之月,朦朦胧胧,看不透。      江流云点点头,两人一时无言,林翊是因为男子本能的羞涩,江流云则是不怎么和男子接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两人枯坐着,气愤十分的怪异,终于江流云开口道:“那个,你好些了吗?”      “我没事了,谢谢你!”之前去感谢奶爹爹,才知道那药是眼前的女子买的,没有想到女子中也有如此细腻体贴之人,未来她的夫郎是真的好福气,让他都忍不住有些羡慕了。可惜,自己将注定孤苦一生,不过,还好,他有了自己的孩儿,嘴角浮起那叫父爱的温柔笑容。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样才对得起自己下午那包百香酥仁糖,想到它,不禁有些肉疼,语气显得些许僵硬。      不经意余光扫过男子的笑容,觉得有些刺眼,江流云心里更是烦躁,“对了,林公子找我有什么事吗?”在这个世界,男女大防更甚于唐朝,像他们这样孤男寡女难免会有瓜田李下的嫌疑,早点打法为好。      “今晚,我一是来感谢江小姐的救命和收留之恩,二是来向你辞行的。”      林翊缓缓地拿出一个包裹,递给江流云,难得露出不安和紧张道:“这件衣服是我亲手缝制的,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希望小姐收下!”送除妻主以外的女子的衣服虽然很不妥,让他耳根浮起些许绯色,但是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      自然,江流云也知道其中的忌讳,见他祈求的晶亮的眸色,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早点回去也好,免得你妻主担心!”      表面上不动声色,波澜不惊,她发现即使知道女子如同前世男子般自由,可是根深蒂固的女儿思想让她做不到在男子面前的随心所欲,无所顾虑。更何况,一向疼爱自己的奶爹爹就会因为他的离开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而且,等日后自己找到那名受害男子,自己也好向他交代,心中却很欢喜男子的离开,忽略了角落的点点失落。      即便这段时间所了解的来看,江流云知道这儿女子三夫四侍很是常见,男子也不见得会因为他的存在苛责自己,但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是她的初衷。她不希望自己的子女会因为夫郎之间的嫉妒和抱怨,让他们遭遇她前世的境遇,家庭不和睦,甚至骨肉相分离。更主要的是他已经嫁为人夫,虽然她始终对男子没什么好脸色,却也不希望他受到他妻主的苛责。      妻主?听到这个陌生的称谓,林翊脸上浮现一丝苦涩,但是很快被他隐藏下去,仿佛是江流云的错觉,可男子眼底深刻的伤痛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他,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江流云自认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在皇宫中,闲事管多了,命怎么丢了都不知道,秉持着看了当没见,听了当不闻的好习惯,只要不是关系到自己,她都不会花心思去理会,何况,人家的家务事,她更不会插手。      也没看包里的衣服是否合身,也不在意,道:“衣服我就收下了,不过明日一早我也要离开,你决定好什么时候走给奶爹爹说声便是!”      “嗯!”林翊松了口气,还好自己赶上亲口对她说声谢,诚挚地道:“谢谢江小姐!”      口口声声被道谢,江流云也被说得不好意思,摆摆手道:“不用谢,再说那种情况下,谁遇到了都会像我这样做的!”      “夜里凉寒,你还是先回访休息吧!”      “那晚安!”林翊似乎也感觉到身上丝丝凉意浸入,颤了一下,“小姐也早点回去休息!”      江流云点点头,“我知道!晚安!”低下头,微凉的苦荞茶滑入喉咙,细细的回味着苦荞茶留在味蕾上特有的甜香。      明日出发,尽早找到那名男子才是,组成属于自己的家,微眯着眼,直到屋里的灯火熄灭,有些感触道:在这个世界生活似乎也不错!       ☆、寻觅芳踪(修)   这一次,江流云和上次去黎塘县的心态完全不一样,起先找他为了报侮、辱之恨,杀她之仇,现在江流云知道这个世界的男子完全等同于前世唐朝的女子,所以,她是为了补‘江流云’捅的篓子,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即将成为夫郎的男子,她唯一期望是他不会太妖言媚行,否则,她会受不了。      要说打探消息的最佳地方,酒楼,茶舍便是其中的翘楚,江流云来到黎塘县后,并未向先前那样低调得用黑夜掩盖行踪,只是常常来到茶舍喝喝茶,侧耳听着周遭的新鲜事,虽然,那些话基本上毫无营养,甚至有些下流肮脏,为了捕捉到‘夫郎’的蛛丝马迹,她还是咬牙切齿的忍了。      “这位小姐,我们可以在你身旁搭个座吗?大堂其他的位置已经坐满人了!”三四个儒生打扮女子走上前问道,语气带着谦和。      江流云眉头微微一皱,扫了眼基本上座无虚席的茶楼,也只有自己这儿有几个空位置,她们身后跟上来的小二姐十分歉意,却又不敢得罪几位了光明前途的儒生学子,对不拒绝也不说是的江流云道:“老板说了,这位小姐的茶钱免了!”      “小姐,我们只是在此处等一个同窗,耽误不了许久的!”带头的女子道。作为黎塘县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眼前的女子很陌生,可是她周身寂静如潭幽深,让人探不了深浅。      “是啊,小姐能行个方便吗?”小二姐苦着脸,虽然不见得后面的几位不会拳头相向,但是要是这次春闱后考中,那地位身份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在高瞻远瞩的老板的调、教下,她们做小二姐见识也不短,何况她们几位都是本县的前十甲,前途一片光明。      “坐吧!”江流云呷了一口茶,在这儿逗留了几天,没有丝毫的收获,隐隐有些急躁,还好绿茶清冽,让她少了几分烦躁,多了一丝安然。      几人也分别要了一杯茶,偶尔说说学院中的事,以及交谈学习心得,这次假期,几人准备得如何……      “林优,你总算来了!”女子看到茶舍前徘徊寻人的女子,兴奋的招呼。      林优也注意到她们,走了进来,歉意的道:“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呵呵,我们也刚来,不算久等,对了,你哥哥找到了吗?”她们虽然不是一个村的,但是隔得也不远,林优哥哥的事,多少有些耳闻。      林优沉声道:“没有,不过,我相信哥哥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自娘亲去世后,整个家都是哥哥撑起的,虽然让他一个人流落异乡,但是也不怎么担心,总好过留在村里眼睁睁看着哥哥浸猪笼。由于兹事体大,村里的族长在夏晚秋等人的撺掇下始终未善罢甘休,为了爹爹和弟弟有个安静的生活,她只得推说对哥哥的事情不知,明面上帮着找哥哥的寻踪,只期望哥哥听到风声能逃得远远的才好。      “是吗,要是外面的人知道他不过是一个败坏门风,不知廉耻的人,他会过得好?”外面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走进来,居高临下的嘲笑道。      “你胡说,我哥哥才没败坏门风……”被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破坏她最尊敬哥哥的名节,让林优气得抓狂,瞪着眼前这丫曾经被自己叫做晚秋姐姐的女人。      华服女子讥笑道:“一个男人未成亲前就丢了清白之身,和奸、妇日夜颠、鸾倒凤,甚至做出私奔之举,还不是败坏门风,不知廉耻,要是我有这样一个哥哥,我都不敢出来见人了?”身后几个陈家小公子陪嫁过来的仆役哄堂大笑,满是刺耳的笑声。      她夏晚秋要报复那对狗男女,本来自己看中的男人在等了几年之后眼看着就要嫁给自己,没有想到成亲前夕他和别的女人已经有了苟且之事,完全将她蒙在鼓里,而自己却傻瓜似的上门提亲,她们指不定在哪个角落嘲笑自己的愚蠢吧,这无疑是对身为女人的她的巨大侮、辱。      “你闭嘴,林优的哥哥是怎么样一个人我们心里有数,你别在这儿胡乱诋毁……”带头的女子上前一步,用半个身子挡住不及她肩头的林优,怕惹急了眼前疯狂的女人,后面的几个仆役会打伤林优,虽然她是个童生,可是没有权力,瘦弱的身板可挨不了富贵人家的拳头。      夏晚秋看到面前的几个不陌生的人,脸色忽青忽白,咬着牙道:“哼,别以为你有人帮你说话,你就否认这件事,等你离开后,恐怕整个县里没有人愿意为你父亲治疗,你弟弟更抬不起头来!”      “你敢,要是我爹和弟弟真发生什么事,我林优发誓第一个不放过你!”林优眼睛气得通红,从女子背后窜了出来,狠狠的瞪着女人。      “林优别生气,她这是吃不了葡萄说葡萄酸吧!”另一人拍拍林优道,作为同窗,当然要同仇敌忾,一直向外,“其实你该庆幸,你哥哥没有嫁给她这个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小人!”      林优的母亲说起来算是她们和夏晚秋的启蒙老师,只因为太过劳累病故,让她哥哥一要照顾生病的爹爹,二要承担养家的责任,让林优安心读书,没有辍学。她们几人心里都十分佩服那个林家的男人,坚毅如松,凌雪不折,以前她们还暗自羡慕夏晚秋的好命,恨自己没有早生几年。      “就是啊,她哥哥在怎么着,总好比你这个倒、插门的女人!”随同的其他人也出声应和,不掩饰对她的鄙夷。衣着光鲜又怎么样,还不是在男人身下夹着尾巴做人。      呸!无用的女人!      她们的话被不愿的江流云一字不落的听到,江流云一脸淡然,偶尔押一口茶,芬芳去后,带了些许苦涩。因为身怀内功,听力自然不错,同时将茶舍里其他人的窃窃私语听入耳中。      黎塘县毕竟不大,方圆也不过百里,十来个小村子,银杏村林家的事自然传出了不少风闻,加上许多人的臆测,形成了许多的版本说法,同情者有之,嫌恶者有之。      她们所说的一切和那件事发生的时间完全契合,心里微微一动,握住茶杯的手加了几分力道而不自知。她们说的那个人会是自己寻找的是同一人吗?有些不确定。      转瞬间,林优就冲上去和夏晚秋身后的仆役打斗起来,场面十分的混乱,林优不过是个书生,比不得仆役的高强力壮,呼吸之间,就被揍得鼻青脸肿。      “住手!”虽然和她无关,但也不喜见这等仗势欺人的戏码,纵身一起,矫健似林中灵豹,迅疾如风。      “啪啪啪……”响亮而错落有致的巴掌声,震住了周围的喧嚣,动作快得没人看清对方是怎么做到的,就见先前还凶狠的几个陈府的仆从和夏晚秋的脸就被江流云扇得高高肿起,捂着脸在地上哀嚎。      可是眼力好的却是看到她的身姿是如何的飘逸,宛若行云,就像是一段绝美凌厉的舞蹈让她们几乎马上就要拍掌赞美。      此时站在自她们倒在地上便空出一片地前的女子,一袭墨蓝色的裙裳若有如无的牵动着人心,青如墨玉的青丝被素色的发带简单的绑起,任由额前的几缕青丝摇曳,面容沉静,眉目如画,如果忽略眉间隐隐的煞气的话完全不会联想到这般温柔的女子的纤纤十指会有那样的力气将几人一巴掌全部扇到地上。      “你没事吗?”江流云上前扶起叫林优的女孩,声音清润好听,完全没有对待男人的暴躁和不耐。      一脸青肿的林优摇摇头,感激道:“谢谢小姐出手相助,我没事!”拍拍身上的灰尘,狠狠的瞪着被江流云打倒在地上的人!      她的几个同窗一眼便认出了眼前的女子便是茶舍里同桌的江流云,好身手,看着她的眼光满满是无限的崇拜。      “你受了伤,我先带你去医馆上药!”江流云道,没有等林优几人反应过来,便被拉进医馆。      她的同窗互相对视一眼,好有气场,也顾不得搭理地上的几人,远远的跟了上去。      上好药期间,本来准备待她们离开后去证实那名男子的事情,但不曾想林优的同窗为了鞭笞夏晚秋的忘恩负义,以及为她哥哥的名声正名,在英武神勇,潇洒俊秀的江流云面前解释,同情她哥哥的不幸,更骂得伤害了他的女子狗血淋头,还不带一个脏字。      但是,她们更多的是偏向于女子的始乱终弃,具体j□j却并不知道。江流云闻出一丝味儿来,更坚定了弄清男子的身份,也许他就是那男子也说不定。      对于江流云出手相助,林优几人少不了一番感谢,待她们离开后,江流云便着手查寻她哥哥之事,果不出所料,除了得到他们曾在出事前一天来过县城且她哥哥更是第二凌晨才回去,而林优更是曾托人查了黎塘县有关奴隶的资料,想起几个月前事情的发生地正是去往银杏村的必经之路,联系之下,很快得出她哥哥正是她此行要寻之人。      令她惊诧的是,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救过的林翊!      而他此时更是怀了身孕,不用说,那孩子正是‘江流’的。    ☆、林家寡夫(修)   江流云再次从黎塘县回来,已是三日之后,证实她费尽百日寻找的男子正是林翊,脸上既喜且优,喜的是林翊长得很清秀,也不扭捏做男儿娇态,符合她的审美标准,忧的是也不知自己离开后他是否告辞离开。      由于觉得亏欠林翊许多,离开时江流云曾去银杏村林家看了下他爹爹,并亲自开了方子拿了药,因此耽误了一天。而现在她当务之急的是赶回家,看林翊是否还在家里,不然的话林翊孤身一人在外,又怀上了身孕,十分的危险。      一路上江流云想到她马上要当娘亲,顿时眉开眼笑,掩饰不了嘴角的喜意。但同时也意味着有了夫郎,又让她眉头皱了起来。对于林翊,她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可能是因为前段时间认为自己被糟、蹋的缘故,心里对于男人隐隐有一丝排斥。      江流云从小在皇宫长大,见了不少黑暗中的龌龊,对于男女之情看得很淡,对于林翊,她知道更多的是责任:对家庭的责任,对孩子的责任,一个女人对男人的责任,一如唐朝,男人对女人的责任一样。      哎!叹了口气,江流云揉揉眉头,不是早就预料到这个事实了吗,自己还挣扎什么。可惜了,前世,不说她想要嫁一个神功盖世、威震天下的将军,或是文采斐然、足智多谋的俊彦,仰或是顶天立地、器宇不凡的江湖豪杰也行,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借尸还魂到别人的身上,开始了不一样的人生。      轻风阵阵,细雨婆娑,洒在一身左右打褶的月华裙上,雨滴顺着如墨的发丝滴落在地上,在地上的水潭里激起一丝丝不起眼的涟漪。她的身形很快,进了城以后,便在无人的街道上将轻功提到极致,留下一道道残影。      等不及奶爹爹为她开门,她直接用轻功落在院子,来到门前,敲响了原本林翊住的房门,咯吱一声,亲掩的房门被推开,一室的冷清和昏暗告诉她男子已经离开。      转过身,急奔到奶爹爹的房间,他离开时家里只有奶爹爹,也许奶爹爹知道林翊的行踪,掩饰不住的急切,带动了衣袖轻拂下,绿叶微翻。      清脆的门声惊落了院中梨树枝叶上的雨滴,顿时扑簌簌的雨声回落在院中。让树枝也来不及挽留,更让无尽的雨幕如线沉寂在黝黑的深夜,沉沉落落,没有起伏,挣扎的生命在土壤中终于失去活力不禁蔓延出难以描述的哀伤。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淅淅沥沥的春雨中,梨树上含蕊吐芳,在密密的绿叶中,一点点细小的花骨朵悄然而出,颤巍巍的睁开眼打量着陌生的世界。      “小姐,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一身全部打湿了?”奶爹爹打开门,就见到一身湿衣的江流云站在门口,发丝凌乱的搭在鬓角,脸上也全是雨水,嘴巴被雨水泡得发白,而她站的地方更是很快留下一滩水。      “我先去给你热点水,你先换身干净的衣服……”没有想到前几日从梨园回来的小姐一如原来般悄然离开,见她冒着雨回来,语气着急,希望小姐不会着凉才好。      担心之余,将在风中冷得发抖的她拉进屋,找来干的毛巾给她擦头发。      “奶爹爹,林公子走了,你能告诉我他去了那儿吗?”江流云嘴唇一翕一合,神情有些紧张,紧紧的攥着即将离开的奶爹爹的衣袖。      “咦,”奶爹爹十分的诧异小姐回来便急寻翊儿,“他离开的当日他就离开了,对了,小姐找他做什么?”别看他上了年纪,因为在御史府跟了公子几十年,见识却不短,脑子也活络:莫非他们之间有什么猫腻?      可是,前几日看着也不像啊?      不过,翊儿曾说小姐私下煎药给他,也许,真有点什么也说不定!      被奶爹爹询问,江流云有些迟疑,总不可能直接告诉他三月前‘江流云’趁醉欺负了林翊吧,而林翊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江流云’,她不过是感激‘江流云’给了自己一个寄宿灵魂的躯体,负责而已。正因为现在她的身体是原来的‘江流云’,她不知道他肚子里的孩子是‘江流云’的,还是她公孙妙音的?      “我今日想起他在我这儿落下了点东西,想亲自拿给他!”画外音是你家名副其实的‘小姐’在他身上落下了种,她得帮‘她’取回来。不知道这个理由奶爹爹会不会相信。      “可是他只说他回家,但没说他家在哪里?”奶爹爹收拾了林翊离开后的房间,自然知道他的东西已经带走,甚至还有几套自己给孩子出世准备的小衣服,至于他说回家,他也没追问,只嘱咐了路上小心,以后路过江家来看看自己这把老骨头。      “这样啊?”她才从他家回来,自然知道他根本没回去,也不可能回去,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眉宇间全是忧虑,也不知他们父子如今在何处,有没有人将他捡回去,为他提供遮风挡雨的住处!      看小姐兀自出神,奶爹爹也没问,只是说:“你还是赶快把衣服换了再说,我给你煮姜汤,热水!”      下了一晚的雨在破晓时分,渐渐的停了。日出东方,阳光的灿金色覆盖了大地,给万物镶上了一道温暖的金边。春风和煦,杨柳依依,雨后的空气清新,连带着被春雨灌饱的树木花草,散发出阵阵怡人的清香,让人闻之精神百增。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      自离开江家以后,林翊才深刻的意识到一个男人生存的艰难,身上只有十几文,他根本无法去住客栈,更别说在渝州城租到一间容身的屋子。      为今之计,他需要找一个活计来养活自己和自己未出世的孩儿。轻轻的抚摸上小腹,似乎感受到血脉相连的脉动,愁苦的脸绽放出温柔的笑容。在霎那芳华的笑颜中,似乎一切艰难困阻都能迎刃而解。      虽然对于自己的绣工自认不差,可是因为对渝州不熟悉,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所以没人愿意将绣活交给他做。不过,昨日在街上遇到牙子,脸上稍微轻松了一些。      “林夫郎,你来了?”牙子远远的看到街头角落那个一身素衣,自称新寡的青年男子。      “吴叔叔……”林翊招呼道,看着来人,心里有些忐忑和期盼,希望自己即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工作,如果挡雨的地方更好。      “嗯!”叫吴叔叔的中年男子,是东大街上的一个牙子,专门从事买卖租赁房屋,或者向别人介绍活计,也是那些大户人家招零时工的牵头人,然后,从中抽成。门路极多。      或许林翊因为在相处中得知奶爹爹同样才来渝州没多久,不想劳烦于他,于是,自和他分别后,便试图找些活计,却因为自己是男子而被拒之门外。      渝州城的人不像小县城的那样简单、淳朴,在大街上被几个女子骚、扰之后,他便换下未婚男子的发饰,取代的是一身素服已丧妻主出来谋生的小寡夫。      寡夫打扮的他自然被人忌讳,所有的人恨不得绕他三尺走,才不会沾染晦气,解决安全之余也让他找工作难上加难。终于,在路上听闻了吴叔叔这个牙子,去胡同找上了他。      林翊的面相只算得上是清秀,这么年轻妻主就不在了让身为牙子的中年男子升起了一丝怜悯,或许是因为同命相连,他虽然对他脸色不好,但也没马上拒绝,答应自己尽力而为,今日给自己答复。当然,活了大半辈子,他见识过比林翊命运悲惨的人多得去了。      “林夫郎……”见中年男子面带愧色,让林翊心里一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果然没有合适的么?      “吴叔叔,你说?”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还是认真的把话听完。      “林夫郎,因为忌讳你寡夫的原因,所以很多大户人家愿意答应你进去做事!”中年男子道。虽然自己唯利是图,一切向钱看,骨子里满是铜臭味,也不妨碍对眼前男子艰难处境的同情。他知道一个男子在女人为天的社会生存的不易和艰辛,更艰难的是要面对世人异样唾弃的眼光。      “对不起,我没有帮上你的忙!”他歉意地道,从钱袋里摸出几十文铜钱,放到林翊的手里,“这是你的定金,我把它全数退还给你!”      林翊推却,把钱重新放回年资的手里,苦涩的感激道:“吴叔叔,你为了我的活计也奔波许久,这点钱虽然不多,还是希望你收下,算作我的谢礼!”      钱也不多,几十文,已经足够林翊用馒头裹腹数日。不过,却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更何况,对方帮助自己是不争的事实。      “好吧!”姓吴的中年牙子也没推辞,重新收进钱袋。      “那我先走了,吴叔叔慢慢忙!”林翊转过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他有些挣扎,最后还是决定叫住林翊。“最近梨园戏班需要招募几个洗衫母,做些洗衣和缝补的工作,只不过工作量大,还要随时随戏班去外地演出,提供的待遇却不错,五百文月钱包吃住,你要不要去试试?”      林翊有些惊喜,道:“我可以的!”他绣工不错,加上从小就在家做农活,什么苦都能吃,再说五百文的月钱对他来说已经不少了。在他临盆前,应该还能做五六个月,至少能支撑生养后半年。      “只不过,她们最后用不用你,我不敢肯定!”收了他的钱,也希望尽力为他做点什么,避免良心不安。      寡夫的身份终究是一个障碍,林翊只得苦笑点头,但是,如果不这样说,如何解释自己未婚生育,又如何变出一个妻主来,更是为了保证自己单身在外的安全,一切都是无可奈何!      “那好,三天后,我带你过去!” ☆、梨园戏班   梨园戏班招募洗衫母的日子,终于在林翊的日思夜盼下到来,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衣是林翊最好的衣服,路上,花了两文钱买了一个白面馒头,喝了口水,急急忙忙的赶往东大街找吴姓牙子。      除了林翊以外,还有两个中年女子和他一起去,吴姓牙子直接将她们带到梨园戏班的后院外,此时,离梨园管事选人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可是,宽敞的梨园后院外的场地已经来了不少于百人。其中年轻的女子还不少,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林翊局促的站在边缘,眼底有些担心,这么多人,梨园不过招几个洗衫母而已,他一介男子机会十分渺茫。可是,不能因为这样就退缩,这可是他唯一的机会,紧了紧拳头,脸上布满坚定。      “没有想到这次几个洗衫母,居然来了这么多人!”一个女子感慨道。      “是啊,现在梨园戏班的名声越来越大,来这么多人也是正常的!”另一个人回答道,脸上并未因出现这么多人感到担心。      说起梨园戏班,女子来了兴趣,好奇的问道,“梨园戏班很出名吗,我怎么没听过!”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周围的人都听到了,注意到她一身粗布衣服,原来是个土包子,难怪没见识。      “呃?”被众人鄙视,女子有些尴尬的摸摸头,嘿嘿道:“其实,我就是见她们招洗衫母工钱很多才来的!”有了那些钱,夫郎就可以吃上白馍馍了,女儿也有机会读书,认几个字。      “其实,梨园前身不过是一个‘昶春园’的小戏班,也是最近才更的名,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先前和她说话的女子解释道,“其实你别看来这么多的人,很多人都是冲着梨园江首席去的!”      女子也注意到她们中许多人不乏穿绸缎的,家境殷实,手指白皙纤长,在家中也是有仆役小厮在前后伺候的,必然不会为了几百文的月钱跑到梨园戏班来做低贱的粗活。      “江首席?她唱的戏很好吗?”女子决定在进去前先了解下,免得以后冲撞了主子。      “她唱的戏怎么样我不是很清楚,只是她一手剑器舞,精妙绝伦,此间独有。连渝州云仑山大儒虞安居士看了也赞不绝口,‘此有梨园弟子出,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镬如羿身九日落,娇如群帝骖龙祥。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女子沉声道,瞳眸随着那首诗吟诵而出,出现了一片氤氲的朦胧。      ‘玳筵急管曲复终,乐极哀来月东出。老身不知其所往,足茧荒山转愁疾。’(为符合剧情,改了几个字),润泽如玉的唇色变得暗沉无光。轻吟道,如果我来到梨园,是不是离你更近一步了呢?      林翊只听到几个字,就被周围的嘈杂的声音掩盖,他想起以前奶爹爹一脸自豪的说他的小姐就在戏班里,虽然曾经见过她的剑术好看精妙,却也没有将江流云和江首席联系起来。毕竟,江流云才十七八岁,在奶爹爹面前完全就还没长大,只不过她……,似是忆起当日的点点滴滴,有些甜蜜,又有些苦涩。      小腹里突然传来阵阵熟悉的脉动,先不说自己在她眼里已经是成亲了的男人,他曾经还经历了那样不堪的事,身子早已不干净了,能遇到她已是上天赐予自己的缘分,他还在冀求什么?      现在,他最需要考虑的是找个活计,生下孩子,将她养大成人!      此时,梨园戏班的人来了几个管事模样的人,扫了一眼场中的人,没有丝毫惊讶,仿佛出现这么多人是理所应当的。      “由于梨园几经扩大,所以急需招一些打杂的人手,其中五个洗衫母(负责洗戏服和缝补戏服),三个担饭母(戏班里称呼煮饭的),还有几个协助管箱行、出棚行师父的杂工,因为你们人数远远超过应征需要的人,所以你们到我这里来应征,我会根据你们的情况进行筛选出合适的人!”      话一说完,一大群人迅速的分成了以洗衫母、担饭母和杂工三列,其中,杂工全是女子,担饭母男女各一半,大概有三十来人,只有林翊所在的洗衫母人数最少,男子居多,且大部分都是中年男子,像林翊这样年轻的男子只有他一人。开始有些讶异,不过看到林翊一身素衣头戴黑发带便知其寡夫的身份,有些同情。      很快轮到林翊,管事直接道:“我们梨园常年需要周转各地演出,出门在外更是需要沐浴记斋、卜卦问吉凶,而这位夫郎,因为你寡夫的原因,所以十分抱歉,我们不敢用你!”人们普遍认为寡夫的命硬,克妻克女,是扫帚星,生意人更是认为他会冲撞了自己的财运,因而,管事才会这样说。      果然还是这样,林翊心里一跳,从包袱里拿出一张他特意为这次洗衫母准备的小绣件递给她,紧张的道:“这是我自己绣的,如果贵戏班招了我洗衫母,洗衣缝补,我一定能最好完成!”这是他的最后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      管事看了眼,便将绣件还给他,歉意的道:“绣件虽小,上面的翠色菡萏和水下锦鲤却栩栩如生,纹理分明,色彩掌握得也很好,是一件不错的绣品,即使如此,我们还是不能用你,对不起!”      “管事,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吗?只要你们戏班用我,三百文月钱也行!”林翊道,如果连这份活计也得不到,身无分文的他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所以他不能应为被拒绝就放弃,在怎么也要进去。      被林翊纠缠让管事十分不耐烦,道:“说不用就不用,你快点让开,后面的人还等着呢!”      “是啊,既然人家不用你,你还站在前面忤着干嘛,快走啊,小寡夫?”后面的人阴阳怪气地道,前面少用一个人,他们就多了一丝机会      握着被管事丢回的绣件,林翊颓然转身,那一声声小寡夫十分刺耳,几乎让他无法站稳,离开银杏村前,自己曾经答应了弟弟会好好照顾自己,会过得很好,更让弟弟给妹妹带话,以后安定下来,会去找她,可是,今日,最后一个机会都溜走了,他应该怎么办?      他不由得有些怨恨那个女人,要不是她,自己会沦落到变成寡夫来掩盖身份吗?即将出世的孩子会刚出生就便可能流落街头吗?      千错万错,都是那个女人的错!      早知如此,当初自己就应该下手重点,让她直接去死。谁叫她这样对待他们父子!      向来坚强的他,难得出现一丝脆弱,默默的挪动着摇晃的步子,对周围出现应征上的欢呼声和被落征的愁眉苦脸的哀叹声,充耳不闻。      “班主,你这么来了?”几位管事停下工作,诞着笑对院门出现的中年女子哈腰道。      班主快速的扫了一眼场地上的人,或喜或悲,在林翊的身上,觉得有些熟悉,稍微停顿了一下,便收回来,看了眼管事应召人员的基本信息,点点头,“不错,还差一个,你们继续!”      “是,是……”      “小何啊,你看那个男子是不是很像江首席院子里的男子啊?”班主虚眯着眼,对身旁的女子道,要是江流云见到她们,便知道她们几人便是几日前去江家的人。      何欢仔细的看了眼道:“背影看着像,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其实当时在江家,江首席几乎把门用身体堵得只剩下一条缝,只有班主有机会看到男子的侧面。“不过,按道理江首席也不缺钱啊,怎么让她男人在外抛头露面,不会是她把他赶出来了吧!”      “可是就算如此,江首席活得好好的,他也不应该一身寡夫装束啊?”有些纠结,估计是两人闹别扭了吧。      “你问我,我问谁去,真是的!”班主道:“叫他过来不就知道了!”自己的手下怎么就没一个像她那样聪明的。      至于跟随她的徒弟去江家后回来说,这两天那个女人像魔症了般,在渝州到处疯狂找人,应该就是他吧,如果自己先她一步找到,是不是就能让她出席钦差大人的晚宴,连带着狠狠敲她一次?摸摸光滑的下巴,眼睛里迸射出一线精光,心里有了计较。      梨树下男子的侧面的确与他有几分重合,长得很清秀,轮廓分明带着少有的刚毅便让猜测出此人极有主见,那么他一气之下离开江府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江流云那厮的脾气可不是谁都吃得消。英明神武如她,爱手下如女如她,在她手上可从来没占得到丝毫的便宜。      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最后吃亏的还是可怜的她,现在自己即将有了这个男子作法宝,必然能翻身一击,也不亏她忍辱负重怎么久。      “班主,是你要见我?”林翊刚走了二十多步,便被人拦住,说梨园班主要见自己,有些讶异。      班主温和的道:“嗯,我听管事说林夫郎的绣活不错,决定将你留下!”让吴痕去管事打听了,自然了解了他的情况。      林翊听后一喜,脸上却有些迟疑:“可是,她们说我是寡夫,在戏班有些忌讳!”先前管事说的话,他可记得很清楚。      “我是班主,忌不忌讳我最清楚,如果林夫郎想留下来,我会安排的!”班主强势道。      林翊也十分需要这份活计,感激道:“多谢班主!”      “嗯,你去收拾一下,下午就来戏班吧,陈管事会给你安排你要做的事!”班主对林翊道。      “好,有劳班主,陈管事!”大起大落之下,林翊再也压抑不住欢喜,对班主十分的感激,甚至当她为自己的再生父母之一。当然,另一个便是江流云。       ☆、寻夫之一(修)   林翊离开村子以后身上只有一个包袱,几件衣服,在最绝望的时候被班主告知录用了自己,一向自持冷静的他也掩不住脸上的笑意,连向她们道了谢,准备下午再来。      此时的他觉得前途宽敞了,虽然不是踏上了康庄大道,但是羊肠小径也是不错,至少没有陷入绝境,有了寄身之处,又有了活计的他觉得映入眼前的是那么美好,阳光明媚,空气清新,花红柳绿,仿佛像路边的草丛样被春雨浇灌,焕发了无限生机和活力。      深深的吸了口气,微握紧拳头,接下来他要努力的干好那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安定下来!      林翊离开了戏班,出来便碰到吴姓牙子,也自然得知她们三人,自己是唯一被留下来的,林翊十分感激他,要不是他给让自己前来,自己真的无容身之地了。      林翊刚来到戏班的后院,就见到上午遇到的陈管事,此时,其他人都已经来了,火热的盯着那扇敞开的门,只要她们进入了戏班,就意味着她们有机会接触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江首席,如果运气好,得到了江首席的赏识,传授几招剑器舞。也够她们受用一生。      她,不仅是梨园戏班最有名气的剑器舞大师,也是一个剑术大师,‘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精湛娴熟的剑术集翩若惊鸿的舞蹈于一身,让她们大开眼见。      又过了一会儿,十来个人基本到齐,陈管事点点头,对她们道:“很好,大家都来了,也来的很准时!”      “我是你们的陈管事,专门负责梨园的内务,具体你们要做哪些工作,我会给你们安排!”陈管事沉声道:“现在你们随我进来!”      戏班很大,里里层层分好几个院子,院子布局很简单,没有什么假山花坛,也没小桥流水,连树木都很少,唯一院墙下只有一圈翠幽幽的万年青,左右了两簇月季,粉红色的花瓣开得正盛,隐隐在流动着清幽的香味,万年青前要么是一排武生小丑练戏的道具木架,上面摆满了十几把刀棍枪剑,要么则是几处石凳,奇怪的是石凳周围没有石桌。      林翊提着包袱,紧跟在人群身后,也不敢肆意的打量,不过,就路过的几间屋子,时不时传出几声练戏的哼哼嗡嗡声,以及高一声低一声的锣鼓竹梆子声,让不习惯的林翊吓得心一颤一颤的。不由得被其中的人嗤笑了声。      途中,其中的一个屋子的人走了出来,正遇上陈管事一群人问道,“陈管事,她们是这次招进来的人吗?”      陈管事点点头,“是的!钱先生忙完了?”钱先生是戏班的一个司鼓,也就是打鼓的,而在班里有三种人才能被称为先生:即司鼓、编剧、教戏(包括作曲)。文畔的头手、三弦等所有乐师,管箱行的大衣、头盔、打杂;出棚行的艺人,都称师父。她们之间则互称师姐妹,师父。      钱先生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人群,一身寡夫装束的林翊在十来个人中尤为显眼,不解道:“怎么招了个小寡夫?”      “他是班主亲自招的!”陈管事苦笑道,“我先带她们进去!”      一路上将招的杂工交给管箱行和出棚行,将担饭母安排到厨房,剩下的包括林翊在内全部安排在离厨房不远的另外一个院子。      院子内全是一排排的竹竿,晾着洗好的五花十色的戏服,在阳光下,摇摆不定的反射着各色光,煞是好看。在林翊进屋后,宽大的屋子里到处是绣架,绣框,三四个男人埋着头正忙着缝补破损的戏服。      见到有人来,几人提起头,陈管事道:“以后你们就在这里工作,和他们一样,每次戏演完,你们要将换下的戏服洗干净整理好送回戏衣间,如果有破损的则要缝补好,当然,偶尔需要缝制新的戏服,我会将样式给你们,而每缝制一件戏服,你们会补给另外的二十文工钱!”      林翊几人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不过,就院中那些戏服的繁杂样式花纹来看,他们知道缝制戏服的工作不会轻松。      陈管事对其中一个男子道:“于氏,你将他们带到住的地方,让他们整理一下,过一会儿,便交代他们工作吧!” 毕竟是男子住的地方,陈管事也不方便进去。      “是,陈管事!”男子对他们道:“你们随我来!”      住处就在隔壁,很大一间屋子,是一个有八张床的通铺,除了四张床有人睡的有被子枕头外,其他几张无人睡的都是干干净净的,不过,因为要来新人,床铺倒是铺了席子。      “我姓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于洪或者于哥!”中年男子开口道,约莫了下他们的年纪,最多不过三十出头。      “我叫陈冬!”最年长的男子道。   ……   “我叫林翊!”几人互相通了姓名。算是简单认识了一下。      于洪道:“你们自己选一张床,被子枕头在柜子里,每人一个,可以用来放自己的物品!”他继续道:“当然,要是那么不放心,你们可以自己买锁,锁柜子!”      “你们整理好后,你们再过来找我吧!”      林翊几人点点头,“有劳于哥哥了!”      几人抱出被子,床单铺好,将带来的衣服放进自己的柜子里,然后回到先前的屋子里。      见到他们进来,于洪将其他人介绍给林翊他们认识,然后从里间拿出一块布匹,交给他们道:“在梨园戏班,我们这些人全部要穿统一的衣服,但是,由于我们是洗沙母,所以衣服我们得自己做,这是布料!”此时林翊他们才注意到,于洪的衣服是一袭蓝青色,衣袖上有一枝白色梨花,代表梨园戏班。      “你们这两天除了洗戏服外,还必须将自己的衣服做好!”然后对刚来的林翊几人提醒道:“在戏班,来来往往的人很复杂,所以平日里,除了去收送戏服外,尽量呆在这儿,别出去到处乱走!”      “我们知道!他们也是通透的男子,一点即透。      梨园戏班衣服样式很简单,林翊几人身上的衣服都是自己做的,对于做衣服,那是手到擒来。丈量好布料,用剪刀裁剪好,一个下午,他们基本上就为自己做好了。这也是洗衫母进戏班做的第一件事。      话说江流云回来以后,眼见几天过去了,他一人在渝州人生地不熟,又怀了身孕,十分的担心。可是,渝州城那么大,要她挨着找也不能,每晚回去都寝食难安,睁着眼听着钟漏声,直到天明。      在江流云的床上整齐的摆着两件衣服,一件是当日江流云收起来时刻提醒她侮、辱之仇,杀她之恨染处、子血的亵衣,前几日已经被她亲手洗干净了,一件是他离去前为感谢自己送给她的,将两件衣服拿在手里仔细比较可知,针脚相差无几,均是出自林翊之手。      那可是她第一次收到男人送的衣服,而那个男人还是怀着她孩子的将来的夫郎,摩挲着衣服前襟那朵孤傲的寒梅,来来回回的描摹着花瓣的轮廓,似乎通过它就能触摸到他的存在,心中浮现几许悸动,嘴角也不由得勾起一抹浅笑。      既然你是我孩子的父亲,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她也会亲手将他追回来!      江流云自小被二娘偷偷的买进宫里,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因此她对亲情很看重,一如对于自己的奶爹爹也给予了极大的尊重,即使他不过是江流云她爹的仆人。所以,她同样的也会给她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有爹有娘!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打断了江流云的思绪,让她有几许不悦,沉声道:“奶爹爹有什么事吗?”      “小姐,小荷过来了!”奶爹爹道,这两天小姐要么出去了就不见人影,要么就是整日关在屋里,让他十分的忧心,精明的他已经猜出,小姐的反常必然与翊儿有关。      难道是男女那些事儿?回想起两人相处的模式来看,小姐对翊儿很不待见,甚至语言尖锐偏激。翊儿对她除了恩情的感激外,还有点几乎就被他忽略的恋慕,加上这两天小姐反常的举动,而自己询问翊儿的妻主,他回答得十分含糊。不由得让他得出一个结论:他们俩一定暧昧,或许那孩子也可能是小姐的,那么也就是说江家有后了,这不得不说自御史府出事以来头一件喜事!      “你叫她回去,说我这两天没心情去戏班!”江流云不耐烦地道,除了催促自己回戏班,继续被班主奴隶外,她们找自己还能有什么好事。      “江先生,班主说,戏班有惊喜等你,你不去一定会后悔!”小荷听到江流云的拒绝,急忙道。      “惊喜?后悔?”江流云咀嚼着这两个字,邪笑道:“班主大人这次是不是赚了满钵,见我没去拿她一点,她心里不舒服了!”      “呃……”小荷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去拿点也好!”多拿点回家才能把夫郎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反正现在也没有林翊父子的消息,江流云也觉得为自己找点事情干。      “小姐你这件衣服……”门被打开,奶爹爹见江流云身上熟悉的衣服,睁大了眼,惊讶道。那件衣服的布料还是他陪他买的,自然不会看错,原以为是送给他妻主,没想到他送给了小姐。      “怎么,我穿着不好看?”一袭墨青色的衣服,襟上绽放着几朵孤傲的寒梅,加上江流云姣好的容貌,颀长的身材,她穿起来没有半点粗布衣服的寒酸气,反而,一改往日她鲜衣华服的娇艳炫目,变得十分清雅,细润如青玉。      “好看,好看!”两人急忙点头,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小姐(江首席)怎样穿都好看。      “那不就得了!”江流云难得高兴,“小荷,我们走!”      在经过奶爹爹面前时,江流云附耳狡黠的道:“奶爹爹,他的手艺很好,很适合,对吧?”      “嗯?”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离开了。      奶爹爹脸上一阵惊喜,很好!很适合!小姐一定要早点将他找回来! ☆、寻夫之二   “江首席……”      “嗯……”      “江先生……”      进入梨园戏班基本上都热情的向江流云致意,看她一身粗衣打扮,让她们一度惊讶,觉得只有华衣锦服才能和她举手投足之间的华贵相映衬,但是,素衣寒梅,依旧不掩过人风华。      江首席果然是江首席,常人怎么比得过。      虽然对人冷漠了点,言辞犀利了点,但所有人却觉得她本来就应该这样。      来到班主办事的地方,江流云敲门进去,向往常一样见到她嘴巴唧唧歪歪自言自语,一手拿着算盘噼哩啪啦的算着,一手拿着账本仔细的对照。整个一个守财奴的形象。      明明是一个账房做的工作,你说她一个堂堂的梨园班主偏偏不放心,整个梨园的开销收入必须亲自过目才放心,还好江流云不知道她每晚还要抱着银票睡,否则真要让她好好的嘲笑她一番。      不过不得不说,这班主是见钱眼开了点,但是,管起戏班来也是一套一套。偶尔,江流云实在受不了,才会在她手里顺手牵羊十来两,让她气得上跳下窜。      没有了皇宫的勾心斗角、提心吊胆,在戏班平静的日子过的也十分的顺心,江流云也渐渐开始喜欢上这种简单的生活了、      “班主,我来了!”江流云见她半天没理自己,难得耐着性子道。要不是时刻提醒自己要淑女,要形象,她直接河东狮吼了,谁叫她晾着自己,而她自认为现在对戏班还有点用处。不然,她相信,她会直接将自己轰出去。      什么惊喜?什么不来会后悔,她进门见她数银票留着哈喇子就后悔了!这么没形象的女人,居然是自己的班主,想起就让人觉得恨不得对每人说,我不认识她。      这个钻进钱眼里的女人!      “流云啊,你来了!”听到小煞星兼财神爷的有些磨牙的声音,她急忙将手上的一叠银票塞进抽屉里,热络的道。      “我已经来了很久了!”一杯茶都喝凉了,她才知道自己来了,直接开口问道:“惊喜呢?”      版主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这两天是不是在找那个男人啊!”      江流云皱了皱眉,冷冷的道:“他不过是我顺手救回来的男人,我找他干嘛!”      “是吗?”班主了然的嘿嘿笑道:“如果流云想知道林翊的下落的话,可以问我哦!”我不就不信你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不然他就不会被你抱着进屋,还让他在你家留那么久了,她可知道,江流云平日可是男人避之唯恐不及。至于,林翊的寡夫身份,不过是他权宜之计,毕竟,一个长相不差的男子孤身在外,自然不方便。      瞥见班主奸邪的笑容,江流云暗骂一声,直接道:“条件……”她可不会相信她会放过压榨自己的机会。不过,她的确需要马上知道他在何处,一个单身男子又怀了身孕,多在外面一天,多一分危险。      “十场,包括今晚郡守兰亭阁那场戏!”郡守大人可是着重强调了药江流云亲自上场,毕竟,这一次,据说是钦差大人前来,总得拿出点上的了台面的,可惜,郡守府的公子就是因为江流云的剑器舞,看上了她,让江流云避之唯恐不及。要不这样,自己会为了这件事,日日难以安睡吗?      还好,想睡时有人送来了枕头,老天真是眷顾她!      江流云自然明白班主的意思,十场便是像郡守府那儿,自己不愿去的地方,咬咬牙,只得道:“成交!”      “他在那儿?”      班主笑呵呵地道:“这个不急,等你今晚的戏收场了你自然见得到!”距离戏开场的时间不到半天了,要是因为男人让她分心,演不好她就无法向郡守大人交代。      江流云冷哼一声,看她样子,自己是无法马上得知他的消息了,只得咬牙等。不过,她让自己不好过,她就别想好过,离去前五张百两银票在她面前晃了一眼,淡淡地道:“这五百两算是给我的精神损失费!”      “江流云……”班主声音穿透寰宇,震得房屋上的瓦片噌噌的响。      “江首席又把班主惹毛了!"      “班主怎么不长点记性,明明斗不过江先生还惹她……”      “可怜班主的银子又飞了……”      外面听到咆哮的人,纷纷摇摇头。对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班主也真笨,吃了那么多次亏,怎么就还看不清楚,披着羊皮的狼的狼骨子里终究是狼,怎么会任由你拔毛。      里面的班主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声音,骂道,你才没长记性,你们全家都没长记性。沮丧的看着那少了五张的银票,她就不明白了,自己明明将它放进了抽屉,她也拿到了。      想到那些被江流云拿走的钱,她就一阵阵肉疼。世上谁也不亲,唯有钱最亲,它可是她儿子喂。好吧,你有武功,她承认打不过,你是摇钱树,她忍气碰不得。不过,人真一口气,佛受一柱香,为了五百两银子,她拼了。      ‘唰唰唰……’拿起毛笔,奋笔疾书,看着那张墨迹未干的契约,阴森森的笑着,姓江的,我就不信收拾不了吗,嘎嘎嘎……      越看越觉得自己聪明,班主兴奋地道:“来人,给我将洗衣房的林夫郎叫来!”江流云,你抢走了我的儿子,我让你这几个月独守空房。      外面的路过的人听到班主恐怖的笑声,叹口气:班主,看来你最后还是魔症了!      江流云的剑器舞是戏班的压轴戏,被排在了最后一位,约莫了下时间,卸完妆,班主也差不多给郡守拍完马屁,奉承完了,现在找她正好。      “江小姐!”柔柔弱弱的少年在江流云面前,欣喜的对爱慕的女子道,一双会说话的瞳眸盯着江流云,亮如黑夜里的明珠,扑闪着长长的睫羽似语还休。      江流云对拦住自己的男子皱了皱眉,“李公子……”此人便是郡守府里唯一的公子,巴掌大的瓜子脸带着含羞草的娇羞,即使和人说话也容易脸红。一身百花粉色裙衫,在吹风中,仿佛那最脆弱的杨柳丝儿,直叫人升起保护的欲、望。      可惜,那个人不包括眼前的江流云,男人穿粉色的衣服,永远对江流云造成了不少的视觉冲击。可是,这里便是如此,男的娇弱,女的魁梧,还好她身上没有发大的胸、肌腹肌什么的,比较符合她的审美观。      “江小姐过两日有空吗?”李公子难得在小厮的鼓励下,鼓起勇气邀约,说完不由得杏脸腮红,小心翼翼的觑着女子的脸色,深怕她会拒绝自己,更怕她认为自己毫无男儿的矜持,嫌弃自己。      “不好意思,我没空!”江流云仿佛无所觉,“如果李公子没其他事,那江某就先走了!”      “江流云,你给我站住!”李公子的小厮见公子泫然欲泣,连跨几步,上前拦住她。“我家公子乃堂堂的郡守公子,屈尊纡贵来约你这个小小的戏子,你居然拒绝,简直是不知好歹,你可外面有多少大家女子等着约我家公子,他都没答应!”      戏子?江流云沉下脸色,冷漠地道:“既然有那么多干嘛找我,你们直接去找那些大家女子啊,我这个小小的戏子可攀不上贵公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你……”他气得咬牙,“哼,姓江的……”      “翠玉,别说了!”泪眼蒙蒙,拉着小厮直摇头。迷恋的望着女子离开的背影。      “可是她……”跺跺脚,“太可气了!”      这一耽搁,等她出了门,见梨园戏班的人正在将戏班的道具装进车里,而班主和郡守管事说着话,好不容易等她们说完,班主又得监督指挥管箱行装东西。      “班主……”      “流云啊……”班主道:“你等等啊,回戏班再说!”      “可是……”      “别可是了,他在戏班,再怎么着急也得等我们回去啊!”嘿嘿,心急了吧,敢跟我抢银子,我让你急过够。      “你说他在戏班?”江流云吃了一惊,“他怎么会在哪里?”怀疑的看着她,肯定是她搞出来的么蛾子。      看到她那个表情就知道她怀疑自己,这可就冤枉她了,解释道:“你可就误会了,前两日,他来应召洗衫母,我们见他绣活不错,所以就招他进来了……”      “那你怎么不早点对我说……”江流云咬牙,害得自己这两天担忧得抓狂。而且,她居然让怀孕的他去洗衣服,自责加懊恼让她脸色十分的不好。      “我怎么知道你找的是他!”听到清脆的咯崩咯崩指节的声音,班主急忙推卸道。      江流云知道回去后,洗衣房的洗衫母会直接来拿戏服去洗,所以也冷静下来。       ☆、寻夫之三   哒哒的马蹄声打破了梨园的安静,此时梨园上下已是灯火通明,管事以及几个杂役在门口远远的看到模糊的马车逐渐靠近,知道是自家戏班回来了,做好迎接的准备。      ‘吁’的一声,枣红色的马扬起两肢,发出一声长嘶,被迫停了下来。待马车停稳,一干杂役便在管事的督促下,有条不紊的着手将马车上的数十箱子,道具等搬回戏班。      还在车上的江流云朝外面扫了一眼,很快注意到人群后面突兀的两个男子,其中一个便是她找了许久的林翊,见他真在,不由得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总算找到你了。      可是,他的盘起代表已婚男人的发髻是怎么回事,莫非这几天他看上了别的女人然后带着自己的孩子嫁给了人?想到这儿,江流云紧紧抿着唇,下垂的弧度带着森冷,注视着林翊的瞳眸越发幽黑深沉,酝酿着即将来袭的风暴。      既然是我江流云孩子的爹,谁人也不能抢走!      江流云虽然生气,但还没丧失对事实的判断,以前在皇宫里就让她明白一件事,看到的未必真实,听到的也要打几个折扣。如果他真的嫁人,那么他据应该在他女人那好好的享受新婚生活,而非抛头露面出来找活干!      思绪九转,江流云已经找到了他已婚打扮其中的关窍,否则,几个月后,他无法解释孩子的来历,必然会给他带去不少麻烦。眸波微转,染着淡淡的赞扬和笑意,果然是她孩子的爹,懂得如何保护自己,而活计一事,林翊自食其力,不完全依附女人,江流云表示肯定,越看越满意。      在女尊社会生活了这么久,这里的女人承担了养家糊口的责任,容不得半点懈怠,如果毫无骨气的攀附男人,会被世人唾弃。而江流云的灵魂毕竟是来自唐朝,凭着一技之长对她来说养家不难,但是,如果累了的时候有个男人的肩膀让她依靠,那才是她最想要的伴侣。      要说几天前,寻找林翊父子是为了责任,为了补偿,此时,则完全将他看成未来相携一生的男人。      江流云收回男子身上的视线,便与来回打量她和林翊的班主的视线碰撞到一起。班主意味深长的对她笑了一下,丝毫没被主人抓到的羞愧,不舒服的皱了皱眉,眼底幽沉,让她忽略了班主眼底快得让人抓不住的精光。      洗衣房的洗衫母如今有了八人,因为衣服也不多,两个人去拿已经足够。所以,他们分成了四组,轮流去拿,而今晚正好轮流到林翊他们。      林翊来戏班也不过两三天,今晚是他第一次来心里有些紧张,和他一起来的是洗衣房的另外一个老人,他虽然和他们住在一起,但是平日话语不多,也没人知道林翊怀了身孕,不然,顾及到他的身体,他们也不会让他来的。      考虑到除了两人外基本上都是女子,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碰触,他不得不靠后贴着石狮子,石狮子十分的冰凉,透过薄薄的衣服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林夫郎,我们去抬衣服箱子吧!”男子见马车上的搬得差不多了,许多人也进了院子,直接提醒道。      “好……”半截身子都在暗影中的林翊始终觉得有道炙热的视线停驻在自己身上,左右看了一下,没有找到视线的主人,不由得让他升起一丝警觉。      埋着头,林翊小步的跟在后面,来到马车前,找到装衣服的箱子,和男子一人一边,准备用力将箱子抬下去,不料,刚碰到箱子,手便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整个身子便夹在女子和马车之中,让他进退不得。      女子突然的靠近,让林翊浑身紧绷,可是由于背对着她,他更无法看清后面的女子,有些恐慌。此时,戏班很多人都进了院子,但是留下来的也不少。两人身体虽然没有完全挨着,但是在别人看来,他无疑是被女子拥在怀里,霎时脸变得苍白,羞愤道:“放开我!”手上用力挣扎意图脱离女子的钳制。      可是女子完全没有放开,反而抓得更紧,敏感的察觉到脖子的呼吸也越来越重,让他如芒在背,女子的强势似是想起那晚片段的梦魅,林翊背心升起一阵寒意,恶狠狠的威胁道:“你再不放开我就叫人了!”      江流云满脸的黑线,感觉自己就像是调、戏良家妇男的恶人,不过,想到先前他准备抬箱子的危险动作,江流云余怒未消,恶狠狠地道:“明知自己有了身子,怎么也不好好照顾自己,居然还出来抬箱子……”      就在林翊准备抬起脚,狠狠的踩女子时,耳际传来熟悉的声音,裹着炙热的气息,“怎么会是你?”林翊完全没有料到身后的女子是江流云,十分讶异,紧绷的身子完全放松下来。      “不然你以为是谁?”江流云没好气的道。也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日子里,他是否也像今日这般,担忧的搭上男子的腕部,脉象平稳,孩子也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      他不得不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疼痛提醒自己,眼前女子的真实,不由得有些欢喜,说出心理的疑问:“你怎么会在这儿?”似乎,周围的人对她的出现理所当然。      “我本来就在梨园戏班啊,怎么,奶爹爹没告诉你吗?”      林翊只知道她在戏班,却没问在那个戏班,在渝州这样大的郡城戏班不下十数,他也分不清,此时得知她也在这儿,林翊有些紧张,有些欢喜,在陌生的地方有个熟悉的人总是好的,而且在同一个戏班,见面的机会也会多许多。      “林翊,你瘦了……”看着他消瘦的脸颊,江流云情不自禁的道,语气里满满是心疼和自责,显而易见,这几天,他孤身在外吃了很多苦。他妹妹说,他背井离乡,举目无亲。      对于江流云突如其来的关心,林翊梗了一下,尴尬的笑了下,问道:“奶爹爹好吗?”女子灼人的视线让他有些心慌。      “嗯,还不错!”对于男人开口关注的别人,让她微微有些不悦,即使那别人是她奶爹爹,眸色婉转幽黑如墨,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男人:“你怎么就不关心我过得好不好?”      “呃……”没想到女子会问这个问题,林翊心里有些慌乱,呐呐地道:“江小姐自然过得是好的!”和一个女人讨论过得好不好的问题,在单纯却不傻的林翊看来有些不合礼数。      江流云看他垂下眼睑,不敢与她对视,因为靠得很近,在朦胧的灯火下隐约注意到男子耳根的丹红,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我这几天每日提心吊胆,夜不能寐,过的一点也不好!”      “江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吗?”林翊有些担心的问道,心里揪得紧。      “林翊是在关心我吗?”江流云内心深处升起期待,很希望男子点头。      “我,我去抬箱子……”这样羞人的问题要他怎么回答?关心她吗?在乎她吗?心鼓噪如蛙,如果不关心她也不会时常夜不成眠,贪恋她船上送梅子、江家送药别样的温柔了,耳根的红晕一路蔓延到脸颊上,滚烫炙人,不用想就知道他脸肯定红了。      见他逃避话题,江流云也没逼得太紧,毕竟前几日她那般对他,见了自己没对自己板着脸甚至逃离自己已是万幸,瞥见一旁的小荷傻愣愣的看着两人,江流云直接吩咐道。“小荷,把这口箱子送到洗衣房去!”      “呃……”小荷完全没有料到自己查探军情会直接殃及池鱼,垂头丧气的去抬箱子。心里默默的说:班主,江首席太恶劣了,别责罚我没完成任务啊!。      江首席,你这是赤、裸裸的迁怒……      没理会小荷内心的幽怨,“你跟我来!”江流云对林翊道,没有放开男子的手。      “江小姐放开我可好?”看到两人交握的手,林翊颊上红晕如醉枫般动人,不过,即使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可是被她这样牵着,林翊也觉得十分的紧张,男女授受不亲,虽然他有些贪恋她掌心的微冷绵软,但他没忘他现在是一个寡夫的身份,必然会为江小姐带去不少的麻烦。      江流云听到他还叫她江小姐,陌生的称呼无疑拉开两人的距离,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可没忘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她的,而他还是前一刻下了决心的准备相守男人(如果是基于的责任,怎么叫对她来说都无所谓),硬邦邦地道:“你以后叫我流云!”      “可是……”      “没有可是……”不容拒绝的强硬,一如江流云内心的骄傲。      “好!”林翊妥协道,流云!流云!很好听的名字,乔木生夏凉,流云吐华月,林翊心里反反复复的低喃,一遍遍的回旋在心间。小心翼翼的跟着前面纤细的身影,心中那颗发芽的情愫随着那声声轻喃如同春雨浇灌,开始舒展枝叶。 ☆、跟我走吧   “流云,林夫郎,你们这是?”班主故作不知的看了两人交握的手,努力忍住笑意,看吧,果然他们有很长一腿,那么,嘿嘿……      林翊低着头,等耳边传来班主的声音吓得他急忙甩开江流云的手,缩回在宽大的袖子里,慌张的道:“班主。”他怎么就被那双手魔症了呢,居然和女子牵了手,原本羞赧通红的脸变得苍白,他没忘记自己可是怀了身孕的寡夫,早已没有资格拥有眼前女子的温暖。      手上的温度消失,江流云心里有些空空落落的,幽怨的看了眼只顾着埋头的男子。大概是常年做粗活的缘故,他的手很粗糙,但却十分的温暖纤细,短短的距离,让高高竖起的冰墙出现了一丝裂缝。      “班主,你别误会,我和江小姐没有什么!”林翊瞧见班主怪异而严肃的面容,急忙的解释,他怕她会被班主误会,甚至被班主责罚什么的,而且更怕传出流言蜚语让她难做,坏了她的名声。      听到男子极力在班主面前撇清两人的关系,江流云很不是滋味,果然,她在他的心里一点地位都没有,但是相比前几日他离去时撒落的委屈雨线和落寞而哀伤的背影,抿了抿唇,他们迄今为止的唯一关系便是当日他落水救他起来,收留了他几日而已。      至于他肚子里的孩子么?她因为借尸还魂认不出林翊很正常,但是,对于伤害他的女子,为何见到自己他居然没认出自己呢?或许,他也不知道那晚的女人长得是什么样吧!      假如他知道她就是她,恐怕当日看到自己就恨不得咬死自己了!      江流云苦涩的笑了笑,直接对班主道:“我要将他带回江家!”将他接回家中,好好的照顾。      “江小姐,你……”林翊听到女子这样对班主说,十分的惊诧,怔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慌慌张张的问道。也许是带自己如亲子的奶爹爹放心不下自己吧,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瞟到身旁颀长俊秀的女子,不由得有些失落。      “闭嘴,你刚才可答应了叫我流云的!”江流云脸色暗黑下来。江小姐?你就那么想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吗?可惜你忘了肚子里的孩子,命运早就将两人绑在一起。      “江……,流云,我不能跟你去江家!”在江流云的瞪视下,林翊将小姐二字艰难的咽下去,可是,他是一个男子,怎么能随便去女人的家呢?男女大防严苛,一般好人家的男子是不能去女子家的,不然有违世俗礼教,遭世人鄙视和唾弃。      至于当日是因为他昏迷不得已被她带回家,后面是基于奶爹爹的挽留和对渝州也不熟悉以及想亲自感谢她的缘故,一住却没料到就是二十多天。      再说现在他也找到了安身之所,有了工作,对于奶爹爹关心,感激之余,林翊对她道:“流云回去了替我好好的感谢下奶爹爹吧!”      江流云也想到了带男子回家的不妥,不过幽深的眸色是不容拒绝的坚持和认真,抿抿唇道:“奶爹爹叫我找到你,带你回去!”      这是她两师为人,第一次叫男子到家,江流云有些紧张和女子的羞涩,既然他认为是奶爹爹,江流云也只有借由奶爹爹掩饰,道:“你一个人在外面,奶爹爹十分的担心!”      想起奶爹爹,林翊漂泊不安的心也是一暖,诚挚地道:“流云对奶爹爹说,我过得很好,过几天有空了,我会去看他的!”      男子很坚持,江流云无法,只得从班主那儿下手,如果他没工作了,他就会随她回去了吧,即使他有可能会恼怒于她,但她也是为了他好,在戏班,每天他必须做许多活,根本没休息的时候,而他如今身怀六甲,怕他身子承受不住。      班主一旁注意到两人的谈话,听他们的语气不像是闹别扭的情人,而是亲戚的关系般,难道是情报有误,她误会了什么?不管了,反正她有求她就好,可惜了忙活了这么久却看不到她独守空房,为此她心里十分郁闷。      “班主……”江流云看向她,不是疑问的语气,冷清的眉宇凝了化不开的强硬。      “不行!”班主想也没想的拒绝。开玩笑,就这样让你把人带走,太便宜你了!五百两银子啊,那可不是小数目。      江流云虚眯着眼,闪过一道冷冽的锋芒,“理由!”他怀了孩子,怎么能让他放心留在戏班,如果你敢忽悠我,看我打得你满地找爹,让你抬不起手数银子,只能看,不能摸。      当然,江流云自诩她还是淑女,比起这儿女子的粗暴,来不来就拳头相向,她还是好很多的,但,排除惹毛了她六亲不认的情况。      似是江流云凶悍的护犊子的表情让班主瑟缩了下脖子,但是输人不输阵,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契约书,“林夫郎已经正式被梨园戏班应召为洗衫母,如今也签了字(前面有说他娘是夏晚秋的启蒙老师),按了手印,那就必须在梨园做满三个月,不得擅自毁约!”      她可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可不怕江流云。熟悉江流云都知道她不过对人冷了点,处事淡漠了点,性子怪癖了点,其实也没啥大的毛病,在别人看来就是有本事人骨子里的清高和傲慢,这是很正常的。      江流云快速的扫了眼契约上的内容,没有错过班主脸上得逞的嚣张笑容,冷冽如凶悍的豹子,森森然的盯着她,“你是故意的!”要不是那女人勉强算是自己的老板,她腰间的软剑青锋可不是挂件。      她的气场可不是一般的强啊,那么冷也让她有想擦汗的感觉,挺直背让她显得有底气些,道:“绝对没有,我下午只是答应告诉你他在那儿而已,再说,这纸契约可是我们双方的事!”她很无辜,绝对没有公报私仇。      瞥见她若有如无的似要摸向腰带,班主可知道那里面可是会喝血的凶器,登时额头上滋滋的冒出细汗,有些紧张,心里哀嚎:玩大了……      “那为何其他洗衫母没见你这么上心,单独立契约!”江流云咬碎银牙。      “谁说的,全部都有!”虽然在江流云的冰寒气场下有些腿软,却不能因为心里的惧怕就交代,让她带走男人,不然她只怕会死得更惨。      咳嗽一声,定定心神,班主才叫何欢把一打契约拿出来,还好自己为防万一,早就让人准备好了所有人的契约,虽然为了那五百两银子想收拾江流云,却不敢太明目张胆,不然最后吃亏的就是她自己,所以,这度很重要。      “流云,班主,你们别争吵了,”见两人因为自己剑拔弩张,周围满是浓浓的火药味,林翊阻止道。      “林翊……”      “对不起,流云,我真的不能跟你会江家……”林翊认真的看着江流云道。鲜明的轮廓在灯笼的晕色下全是坚持。      江流云被他这样一拒绝,满心的期待迫切化成一声叹息,整个人颓然不已,无力地道:“罢了,你要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吧,是我多事了!”      “班主,如果没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江流云幽幽地道。反正现在他在梨园,以后的事就慢慢来吧,总有一天他会跟自己回去的。      “呃……”班主没料到一向强势的江流云会放手,来回在两人身上看了又看,也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你说他们之间没点事儿吧,可是两人中流露的诡异的气氛还是被她察觉了点,你们说他们有事吗,可是两人看着却清清白白的。      哎呀,完全摸不着头脑了,向何欢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却被她偏开头去,迷茫而疑惑地道:“流云不带他回去了吗?”刚才她不是那么坚持吗?      江流云没好气的睇了她一眼,冰冷地道:“这不是你想的吗!”      班主嘿嘿的干笑了一下,没接话,听到梨园的人来叫几人宵夜,对江流云道:“我们不说这个了,你今儿连续表演了几个节目,应该早就饿了,我们先进去吃饭吧!”      多数情况下,每逢要出去演戏,她们会在中午吃点东西,下午提前去演戏的场地搭建简易的戏台,排演,化妆等等也会占用很长的时间,戏收场后,如果主人没有留她们下来,她们会在收了钱后,赶回来吃饭,所以,戏班里百来号人,也有专门的担饭母。      “班主,流云,我先回洗衣房了!”林翊欠了欠道。      江流云看了眼低垂着头离开的男子转身进了梨园,才道:“不用了,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流云送粥   清晨,点点晨辉细细碎碎的洒落在重重叠叠的树影里,春风轻拂,斑驳的摇曳着卷动了满园花草的芬芳。      春天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一如林翊此刻的心情!      忆起昨晚遇到江流云说奶爹爹挂怀着自己,关心着自己,林翊嘴角勾起一丝轻笑,连带着眼前那堆洗了一个时辰还不见少的衣服也不觉得幸苦。      奇怪的是,一向不待见自己的江小姐居然会主动让自己去江家,而且言语间没有往日的愤怒和不耐烦,焦急和关心的眉宇看得出她是真心想自己去的!      为什么呢?      林翊皱了皱眉,闪过大大的不解,他承认对江小姐是有好感的,也许是迷恋于她出类拔萃的样貌,还有她一手精妙绝伦的剑法,以及对着数十凶悍的水贼泰然自若的潇洒,昨晚在梨园门口遇到她,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很高兴的。      以前在偏僻银杏村,他是从未见过这样杰出的人物,在江家看到优秀如她居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奶爹爹那儿撒娇,让他大大的吃了一惊,前后之间,性格变化得也太大吧,觉得她有些可爱!      可爱?用这个词形容一个大女子,林翊有些别扭,却也觉得挺符合的,想起她在船上见自己晕船拿水给他喝,口口声声强调着是不愿见梅子糟蹋,以及在江家呕吐骂了自己却又跑出去拿呕吐的药,煎药给自己道歉。      她是一个别扭的女人,林翊下了一个很中肯的结论。      手上拿了些皂角粉均匀的洒在戏服上,伸进水里将泡了一会儿的衣服拿起来,放在搓衣板上仔细而小心的搓着,中午之前,他得把这些衣服洗好,因为管事交代了,过两天这些戏服就要派上用场。      “林夫郎,你和江首席很熟吗?”昨晚和林翊一起去拿衣服的中年男子好奇的问道,手上洗衣服的速度却未见分毫。      “你说流云吗?”林翊没有反应过来,姓江的他只认识江流云一人,是不是首席他就不清楚了,听他的语气带着无限的崇拜,似乎她在梨园的地位很高。      “是啊,是啊?”没想到都叫流云了,亲昵的称呼看来他们的关系不简单,眼睛闪烁着八卦的光,:“你和她是……?”昨晚见自己最崇拜的江首席过来,让他紧张得忘了呼吸,没想到更吃惊的是,她直接抓住了林夫郎的手,还将他圈到回怀里。      可惜,就在要看到两人团聚最惊动人心的部分,却被她叫走了,不过,听戏班其他人说,江首席对班主要人,将他接回江家,他却没答应?      这是怎么回事?越来越掩饰不住内心强大而澎湃的好奇心,眼前一身蓝色梨园服的男子,轮廓分明,面貌清秀,宽大的衣服下,清雅如梨花,能与风头最劲的江首席谱写一段华美的爱情故事,那是多么的美好的事啊,即使没有结果,也会让人不虚此生。      作为梨园戏班最年轻最有前途的金龟婿,许多待字闺中的男儿来梨园戏班看戏的唯一目的就是和俊秀的江首席邂逅,来一段戏曲里最惊天动地,感人肺腑的爱情。      年轻真好!可是他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自然不能奢望,但是过过眼瘾还是很不错的!      不经意目光划过林翊头上挽起的已婚发饰,似乎他说他是一个寡夫,所以出来谋生,那他们不是就没关系了吗?可惜了,男子苦恼了叹息了一声,毕竟,这里的女人再怎么没出息也不会看上寡夫,何况,江首席那样杰出的女子呢!      也许,叫他回去是因为同情吧!      一旁的林翊手上停顿了片刻,却不知道对方已经转过了数种心思,甚至YY他和江流云两人,不然他肯定马上羞得语无论措,“在我来渝州的路上,不慎掉入水中,她救过我!”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光亮的眸子认真的看着男子,意思是我和她很纯洁,千万别误会。      “原来是这样啊!”从林翊流露出来的恐慌和惊惧,已让他意识到当日情况的危急,仔仔细细的见林翊完好,才松了一口气道:“幸好江首席在,你没事!”看着和自己孩子相差无几的林翊,担心之余,心里不禁涌起了一丝慈爱。      “谢谢,明叔!”林翊感激道。      江流云来到洗衣房的时候,就看到高大的白玉兰树下,摇晃的阴影中,背着自己蹲在水井旁的两个男子,高举的木棒重重的落下,在湿衣服上一下一下的捶打着,‘咄咄’的回响着错落有致的回声。      “江先生,你来找谁?”洗衣房的主事,前面提到的姓于的男子问道,因为洗衣房全是男子,所以平日,对于进来洗衣房的女子都是像现在男生进入女生寝室一般,询问原因,监督着,还好没有登记这些,即使这些男子都徐(公)娘半白。      手上提着奶爹爹为林翊准备的一盅奶香鸡肉粥,对男子道:“我来找林翊!”从江家来戏班,江流云第一次只用了一刻钟赶到,就怕里面的粥凉了。      “林夫郎啊……”瞥见江流云手上的瓷盅,隐隐从盅盖溢出的丝丝热气,闻到奶香的味道,原来是为林翊送吃的来了,眼底闪过几丝亮色,哦了一声,也没为难堂堂的梨园首席。      江流云紧紧的盯着男子的动作,跟着槌衣棒的动作,感觉自己的心就是棒子下的衣服,一下一下的被抽打着,这个男人难道不知道怀孕的身子平时不能大幅度的动作,少碰冷水吗?      “林夫郎,你过来一下,有人找……”将江流云的动作一一尽收眼底,她这么紧张啊?暗笑一声。      林翊捶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听到主事的声音,回过头来便看到站在沐浴了一身晨辉的女子,急急忙忙的站起身,不料因为水井旁全是滑腻的苔藓,身子一滑,眼看着就要摔倒。      ‘啊……’的一声,林翊闭上眼,准备即将到来的疼痛,因为怀了孩子,本能的将双手抱着肚子,以减少对肚子的碰撞。      “小心……”男子那般危险的动作让江流云的心提到嗓子眼,急速飞去,留下一道残影,终于在离地一公分的时候,手一搂,将他抱在怀里。      怀里的男子因为害怕紧绷着身子,像一只龙虾一样蜷缩在她的怀里,留给她一个苍白的侧面。触手的温热让她的紧张慢慢的平复下来,幽沉的眸底泛起波澜,那种即将失去的恐慌,让她知道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似乎不止是孩子的爹,还有其他,庆幸自己轻功不错,他没事。      见到即将摔倒在地的林翊被江首席稳稳的接住,搂在怀里,其他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此时,看着两人亲密的动作,还有那江首席一向冷淡的脸上未消逝的紧张,排除林翊寡夫的事实,他们觉得两人十分的登对。      林翊闭着眼,鼻翼不断的抽、动着,那窜入鼻腔中似梨花的清爽甜香,让他浑身充斥着令人安心的味道,一如在他掉入水中绝望者挣扎时的救赎,松懈下来,周身一阵的瘫软无力。      江流云见林翊呼吸平息,将男子却不见男子睁开眼,凑上前,入目见眉黛下一根根睫羽颤颤的抖动着,像是诉说着男子心中的不宁静,那脸颊上不容忽视的苍白以及颤动的青紫色的唇瓣,让她涌起一阵怜惜和自责。      “林翊,你没事吧?”紧张的问道。      “江,流云……”睁开眼,便对上放大的女子的脸,吓了一跳,腰间的手臂似铁臂一般将两人的距离拉近,被女子禁锢在怀中,让人迷醉安心的女子气息笼罩着他,怔然片刻,像被踩到尾巴一般,马上挣扎着似要逃离。      “你……”被突如其来推离开去,让站在青苔上的江流云打了个趔趄,急忙站稳,男子的位置距离她已有两手臂远。      “对不起……”林翊歉意地道,脸上火辣辣的不敢与女子对视。周围全是洗衣房的人,被流云抱在怀里,肯定被人看到了吧?      太臊人了,每次见到她,他都会很凑巧的发生点什么,第一次落水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如果被她误会以为自己故意投怀送抱怎么办,脸发烫得快要燃起来,低着头寻找地上有无容纳人的缝隙,钻进去躲起来才好。      见男子这般,江流云也没有了火气,绷着脸,“奶爹爹让我给你送粥来,你洗一下手,过来吃吧,不然就凉了!”      “你……”送粥?林翊诧异得一下抬起头来,才注意到女子提在手上的瓷盅,盅盖被掀开小半,熟悉的味道溢满周围的空气,那是当日在江家奶爹爹早上都会做给他吃的,心里一暖,眼角也不由得湿润了起来。      注意到周围他们都看着自己,林翊绞着衣袖,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女人送粥,他尴尬得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接还是拒绝。接了必然会让人误会他和流云,不接又会辜负奶爹爹的苦心,他知道为了熬这盅粥,奶爹爹基本上卯时就会起来。      江流云才没男子的纠结,见林翊迟迟不动,料到洗衣房这么多人看着会不好意思,上前拽着他的手道:“你跟我来!”      一回生二回熟,前世女子的矜持羞涩、男女大防早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只知道让他先喝粥,别饿到肚子和孩子才是主要的,其他神马都是浮云。    ☆、梨园相处   给洗衣房的主事说了声,江流云直接带走了林翊,出了院门,两人拐了几个弯,来到一个独立出来的小院子,不同于梨园整体上的简单格调,院子院墙有几株骨立傲、挺的海棠,几个红色的花、蕾点缀其中,几天后,海棠就会完全盛开。而在靠屋子前半米高的花坛上,几簇蔷薇花怒放,下面的麦冬上落了几瓣蔷薇花,却没有落花无情的凄然。      林翊看了一眼清幽的院子,疑惑的问道:“这里是?”      江流云回答道:“这里是我在梨园戏班临时休息的地方!”身为梨园戏班的首席,除了自己要排练演出,她也承担着指导教授梨园童伶的任务,忙碌的日子基本上都会在戏班度过,基于这个原因,梨园成立当初就特意为江流云准备了一间临时休息的地方。      由于江流云喜爱清静,所以这个院子是独立出来的,平日除了江流云外,就只有小荷偶尔来一下,收拾下房间,打扫一下院子。这个院子位于梨园的后院,旁边还有大大小小七八个为戏班里的师傅们休息准备的院子。      “你先进来吧!”江流云推开房门。      屋子里很整齐,也很简洁,两侧角落的桌几上摆放了两个花瓶,花瓶中插着不知名的花枝,却因为未及时更换的缘故,瓶中的几支花早已失去往日的光鲜,暗沉沉的耷拉着,落下几瓣暗色干枯的花瓣。      江流云将瓷盅放到桌上,并从另一间屋子里找出碗和勺子,用壶里的热水洗净,擦干净倒出热粥,递给他道:“坐下喝粥!”还好粥没有冷。      看着桌上唯一一只碗,林翊有些局促,问道:“你不吃吗?”瓷盅不小,粥的份量很足,他一个人很真的很难全部解决,即使他很早起来洗衣服肚子已经有些饿了。      江流云脸黑了一下,道:“奶香鸡肉粥是专门为孕夫补身子的,我堂堂一个女子   怎么能吃!”      “哦……”林翊醒悟过来,闹了一个红脸。用勺子搅动了下奶香鸡肉粥,小小的尝了一口,甜甜的奶香溢满齿间,心里暖烘烘的。      “那个,”林翊不知道怎么说,只是在她注目的视线下,他根本没好意思喝粥,毕竟被一个女子直直的盯着,太压抑了。      对面的他云鬓娟秀,蓝色梨花长裙,看起来清雅宁静,让漂泊异世的她滋生了安定祥和的感觉。江流云见他喝粥的动作停下来,问道,“怎么了,味道不好,还是凉了?”      “没,没有!”林翊道:“我想问流云吃饭了没?”现在刚过辰时,梨园的厨房还未派饭,往日,他得等到衣服洗到一半左右,才开始吃饭。没想到昨晚遇到江流云,她今早会这么早为自己送粥,随着热粥下肚,因为洗衣让井水浸得浑身有些冷的身体一暖。      江流云道:“今天戏班暂时没什么其他事,我等会儿回去再吃!”每逢一四七集市,梨园戏班晚上会专门安排几场戏,当然,如果被邀请外出去祝寿等除外。      林翊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喝粥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一会儿瓷盅里的粥就喝完了,并将瓷盅、碗和勺子收拾好,“我吃好了,流云也快回去吃饭吧!”      可能因为长时间浸在冷水中,男子的指节变得白里透着刺红,几乎能看清流动的青色的血脉,修长的指节处是修剪得圆润的白粉色指甲,小巧如贝,在清雅秀丽的梨花袖下,犹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美得让江流云沉醉。      见女子没反应,才注意到她愣愣的盯着自己的手,脸不由的一热,急忙收回在袖子下,羞涩道:“流云,你在看什么?”      “哦、哦!”江流云意犹未尽的收回视线,就见到男子含嗔带怒的瞪视着自己。干笑一声:“林翊吃好了!”桌上的瓷盅碗勺已经被他收拾妥当,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看着男子的手出神。      脸丢大发了!长这么大还没做过这样臊人的事,看来他对自己的影响不是一般的大啊,耳根不由得一红。      日色灿然如金,透过屋子的花样窗棂,在地上印下一条条流动金边暗影,整个屋子在金辉色的光线下,温度上升了几分,让林翊脸热了起来。林翊喝完粥,小半个时辰差不多就快过去了,此时院子外面似乎人也多了起来,时不时传来她人路过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林翊想到洗衣房还有一堆衣服等着他洗,对她道:“谢谢流云送来的粥,不过现在时辰不早了,我先回洗衣房去!”屋内很清静,和女子同处一室,在耀然的光线下,弥漫一室的暧昧温情,似乎能听到内心深处情愫破土而出的清脆声。      心不由得一慌,袖子下的手不自觉的握成拳,竭力的压抑住那陌生的感情。      对面的女子消去了眉间的冷清色,英气的秀眉,亮如繁星的深邃瞳眸,漆黑不见底透着无限的神秘,欲让人探寻,秀美的脸颊线条细润柔和,鼻梁挺拔不失秀气,鼻翼下唇瓣轻薄如翼,仿佛对一切都透着淡漠,爹爹伯父们常说薄唇的女子最是无情,可是却不自禁沉迷于她散发的冷冷的温柔中。      她背对着门坐着,墨色长发被一只简单的玉钗撩起随意的披散肩头,玉钗上的细碎花色在泠泠如波光线下折射出鲜亮耀目的色彩,让仲春之际还有些清冷的屋内增添了几许暖色。      眼角的余光划过桌上的瓷盅,似乎还有淡淡的奶香残留在舌尖,轻咬一下,传来了一阵刺痛,让他清醒了几分,意志更加坚定的抵触着来自女子的诱惑。      江流云自然知道男子回去要干什么,想到这里,她的脸色一变,柔和的线条冷硬了些许,道:“你回去继续洗衣服?”想起他洗衣服双手长时间浸泡在冰冷的井水中对身体不好不说,而且井边的青苔到处都是,要不是自己动手敏捷,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男子默然点头,江流云神经不由得绷紧了许多,开口道:“林翊还是辞去梨园洗衫母的活计跟我回江家吧,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父子的!”      林翊眉头皱了一下,依旧像昨晚那样直接拒绝:“如果因为奶爹爹的要求,我十分的感激,但是,我只不过是一个寡夫,住在你家实在于礼不合,再说,你对我们父子有救命之恩,我感激还犹不及,怎么还能让你照顾我们,不可,不可!”      “我不要你的感激,其实说到底,你背井离乡,流落在渝州,我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事实到了嘴边,江流云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毕竟前世受到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的她来说那件事也觉得难以启齿,“奶爹爹知道你在戏班,一直念叨着你,如果你不回江家,他可能会直接来戏班!”      江流云用了‘回’字,而非‘去’字,一字之差,意思却完全迥异,她已经完全将他当做了江家的人,她孩子的父亲,她江流云的夫郎。      林翊以为她说的是她救他,将他带到渝州的事,摇摇头道:“怎么会呢,其实我本来就要离开黎塘县,在渝州与其他地方也没什么差别!”      没差别吗?江流云苦涩的笑了一下,掠过被他用宽大衣服包裹下的小腹,虽然三个月还看不到明显的凸起,但是她也感觉到里面小生命的气息,担忧道:“但是你做洗衫母每天基本上都要洗很多的戏服,井水里的寒气对你身体影响很大,更重要的是寒气入体带给孩子,落下病根。”      这倒不是危言耸听,她好歹熟读医书,且常年在御医跟前学医,耳濡目染,医术可不是这里的半吊子郎中比得上的,自然知道长时间蹲着用冷水洗衣服可能会导致先兆性流产、早产,而井水的寒气重,寒气通过胎盘入体,可能导致孩子得先天性寒症,畏寒、惧寒,体制差,需要用温药抵御寒冷。      林翊听后,心里一紧,难怪这几天晚上小腹疼得翻江倒海,腰也酸疼难受,几乎无法入睡,他还以为是长时间蹲着洗衣服压迫到肚子的缘故,“这么严重吗?”      “当然!”江流云肯定道,略过他苍白不安的脸色,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急道:“你是不是这几天晚上小腹坠痛,腰部酸疼?”说完,人已经来到男子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熟练的搭上他的脉搏。      “你怎么……”被江流云的动作吓了一跳,冰冷的指腹搭上他的脉搏,一副大夫诊病的架势,心里诧异了一下,她居然会看病?      窥见她低垂着眼睑,认真的切脉,侧面姣好的轮廓让他心里一悸。眼前的女子不仅会唱戏,剑术也超群,今日更让他得知她居然会岐黄之术,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每让他发现一点,林翊就觉得两人的距离在不断的扩大,几乎到了他无法企望的脚步。      也不知世间谁人能匹配这样优秀的女子,成为她的夫郎!      左寸沉数,心气虚而生火,必然夜间难寐;右寸细而无力,乃肺经体虚,有四肢酸软之疾。两寸关处,滑脉隐隐沉沉,圆润中带着涩意,是胎儿寒气入体气滞的脉息。江流云拧紧了眉头,抿了抿薄唇。      “怎么样?”林翊紧张的问道,看着江流云的表情逐渐紧张起来。现在自己只有孩子,他不允许孩子有意外。没有避讳女子,右手覆上下腹。      江流云诊完脉,直接道:“孩子的受了点寒,吃几幅药就好了。”      “你好好的呆在这里,洗衣房你不用去了!”      “可是洗衣房我还有许多活要去做!”不能给主事留下坏影响,导致丢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活计。      江流云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道:“那你说你的活计重要,还是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孩子……”林翊蠕蠕嘴唇,小声道:“但是……”      “没有但是,”江流云道:“洗衣房的事我会给你主事说,你先去隔壁房间休息,我出去给你买药!”这男人从遇到他一起,就几乎没让人省心过,烦躁之余,却让她有种寄托的踏实。 ☆、奶爹来了   江流云走后,林翊独自被留在陌生的院子里,有些无所适从,来回在冷清的院子里走了两圈,局促而紧张的又回到屋子里小坐一会儿,无所事事让勤劳的他难受,看屋子里有些脏乱,索性拿起扫帚,屋子和院子打扫了一遍,将桌几上的花瓶中的花扔去,倒了里面的水,再准备用木盆端些水来,把桌椅花瓶窗棂都挨着擦拭一遍。      来了梨园这么久,林翊也只是对洗衣房熟悉点,小院子没有洗衣房独立的水井,所以他需要去洗衣房打水,还好,小院子离得洗衣房也不是很远。      端着木盆刚准备踏出院子,院子虚掩的门便被打开,他以为是江流云回来了,心里还有些紧张慌乱,试图将木盆放好。      “咦,你是谁?怎么会在江先生的院子里?”由于江首席对男子的排斥,因而院子里平时都是她来打扫的,只是因为戏班子里她也有不少的跑龙套的戏份,院子里也只有待她有空时才来打扫一次,还好江先生很少在这儿留宿,到不怕她知道了生气。      不过,小荷的脑子也活络,转瞬便忆起江首席前几日到处寻找的男子,路上也了解了昨晚梨园门口发生的事,他就是江首席看上的男人吗?      一身梨园戏班的蓝色裙裤,袖脚简单的绣了几支含苞待放的梨花,代表了梨园的身份,长得很清秀,眉目透着男儿少有的英气。      林翊此时已经镇定下来,道:“是流云叫我来的,她现在出去了!”侧身让开,准备端着木盆去洗衣房打水去,同时,也怕主事责怪,前去解释一下。洗衣服的事,拿了梨园的工钱,他也不敢滞留不做,看不能打扫完屋子,趁着流云不在的空档,将衣服洗好。      虽然孩子的缘故让林翊有些摇摆不定,但想到太阳出来了,现在打出来的水也应该没有先前那样冰凉,估计注意一下,也不会有什么事。      小荷看到男子手上的木盆,自然知道他想做什么,急忙道:“我去打水吧,你回屋里坐一会儿,剩下的事交给我就好!”开什么玩笑,要是让江首席知道她的男人在这儿做粗活,不拨了她的皮才怪。      “没事的,只是打点水而已!”林翊不自然的笑了一下道,但是手上的木盆却让小荷抢了过去。      “你们这是干嘛?”江流云还未走进院子,就见到杵在门口抢木盆的两人。      “江首席……”小荷尴尬的笑了笑,道:“你回来了,我去打水收拾一下屋子!”急忙端着盆离开,一副怕被人寻仇的架势。      “流云,”林翊注意到她手上的两个药包,有些赧然,她对自己的照顾,发自内心的感激。      “奶爹爹,你来了?”奶爹爹站在流云的后面,要不是那个女子离开将院门打开,他还真没注意到。      头发花白的奶爹爹神情激动的上前握住林翊的手,上下的打量被他视如己出的孩子,浑浊的眼睛有些湿润,怜爱地道:“怎么这么几天就瘦成这样了,你一定要跟我回去,让我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在奶爹爹面前,林翊收起倔强和坚强,感受到他的关爱和担忧,轻轻的唤了一声:“奶爹爹……”      奶爹爹实在是不放心将翊儿留在戏班,对江流云道:“你去给你班主说一声,翊儿我要带回去!”没有忘记他现在可是有了身子,继续劳累下去,生活也跟不上营养,可是大忌。何况,他怀的还是江家的子嗣,万万不可让她流落在外,吃了苦,遭了罪。      “我……”前段时间才在江家叨唠了那么久,时隔几天,又去,让他觉得十分的不妥,不好直接拒接关心他的奶爹爹,只得将视线投注在江流云身上,她是江家的小姐,如果她不答应,奶爹爹就不会带他回去了。      江流云暗笑一声,佯装没有看到男子求助的眼神,道:“好的,奶爹爹,班主不会拒绝的!”在他不注意的角度,嘴角牵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但是……,林翊可没忘记他在梨园的洗衫母的身份,今日答应流云上午不去洗衣房已是极限,要是旷工,班主一定会不高兴的,假如她借由将他辞退,可怎么是好,那可是他唯一一份赖以生存的活啊,他还有靠着这份活计养活他们父子二人呢。      摇摇头,又摇摇头,奈何江流云直接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暗自恼恨她的不体谅。对着奶爹爹挤出一丝牵强的笑容,频频回头,希望江流云会霎那转身,不去前院找班主。      陪着奶爹爹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江流云就回来了,带回了班主同意他告假离开的消息,还让他好好在江首席家里休息,不要有丝毫负担,随时回来都行。      没有漏掉在他不得不点头后,她面上的喜意,心也不由得柔软了几分,既然他们让他去,而班主也答应不会辞退他,那他就去吧,他知道自己也不愿意让被拒绝了几次的女子露出失落的表情。      被奶爹爹挽着,上了马车,江流云也随后揭开帘子准备进来,但是,被奶爹爹瞪了两眼,带着些许委屈的看了他一眼,乖乖的退出去,和外面的车妇坐在一起。      坐在没有遮挡之物的车外,江流云有种招摇过市的感觉,骨子里女子的传统思想让第一次坐在车外的江流云有些放不开,怔怔然的坐在车辕的一边,任由车帘呼呼的打在脸上,有些疼却带着柔软。      想到车里跟着自己回家的男子,里面是她的家人呵,爹,相公,还有自己的孩子,心里甜滋滋的,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她怕男子会颠簸,所以她让车妇的马车赶得很慢,足足用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家。自觉的拿起奶爹爹买的一大堆补品布料菜什么的,还有马车后挂着的两只扑腾不休的鸡。      林翊见江流云手上太多的东西,准备前去帮她那些,却被奶爹爹半路截住,摇摇头,“她一个大女子,这点东西能拿回去!”      “快进来吧!”打开门,将林翊拉近屋子。      呃?江流云跟在后面,看到奶爹爹护鳃的架势,苦笑了一下,自己再怎么没女子风度也不至于让怀孕的他帮自己拿吧。      分门别类的将东西放好,把菜放到厨房,两只活鸡关到外面的竹笼,净了手,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见到他们两人在林翊原来的屋子里说话。      自林翊走后,屋内的被褥都拆去洗了,还好奶爹爹自知道林翊在戏班后,就马上铺好,等着他回来。      “奶爹爹……”进了门,唤了一声。林翊坐在床头抿嘴浅笑,若有若无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江流云额头一道黑线,不用想也知道奶爹爹在说她小时候的糗事。      可是她不是原来的江流云好不?也别把他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好不?何况人家懂事得早,又是乖巧听话的小姑娘一枚,可没你说的那样调皮捣蛋,背着夫子会爬到院子里的树上掏鸟蛋,头上被愤怒的小鸟拉了一堆便便;趁父母不在拿着簸箕下河抓鱼,被河里窜出的螃蟹夹得小脚趾流血,蹲在河边没有形象的哭鼻子。      她那个年龄应该正逢母亲去世,又被苛刻的后母卖进皇宫,人生地不熟,到处都是凶狠吃人的妖怪,一言一行都小心翼翼的,即使在晚上,躲在被子里也不敢抽噎出声。      “小姐,你陪翊儿说说话,我现在去做饭!”奶爹爹还是不妨碍一脸羞红的两人,心里暗笑了一声,看他们俩,根本不用他插手了。      他不知道,江流云之所以脸红,那是气的。当然,男人怎么想的江流云就不清楚了。      “你……”屋子里只剩下两人,静得能听到两人的心跳声。见林翊低着头,江流云支吾了一声。      “流云小时候好可爱……”突然,林翊抬起头,晶亮的眸子看着江流云,轻笑道。她现在也可爱,别看着她外面冷漠,做事也稳重,但性子别扭得可爱及了。      可爱?“额,”江流云黑线加深,她怎么没料到男人会这样说,不知道怎么接话,耳根窜上可疑的红晕。      毕竟男女有别,江流云可没敢坐在床上,即使她心里已经认定了他是她的相公。坐在屋内的凳子上,瞥见男人兀自乐呵,以为他是拿‘江流云’的糗事打趣,哼了一声,不过那人可不是她,那就无所谓了。      此时,江流云脸上换上兴味地表情道:“林翊也给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我想多了解一下你……”说起江流云,她可是记仇的,即使他是孩子的爹,也不妨碍她找到他的糗事打趣。不过打趣前,那得也了解敌情才行。      林翊收起了脸上的笑,变得沉默,江流云去过他的家,以为说到了他的伤心事,心里歉疚道:“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不是……”林翊声音有些低沉,就在江流云以为他不说话时,他开口缓缓的诉说。 ☆、表白心意   “我娘是村子里唯一的教书师傅,几个村子里也有不少和我同龄的孩子,闲暇时会去隔壁村特意挪作教室的屋子,跟着母亲识几个字,她们每年交几十文钱或拿些自家种的粮食来交学费,我爹爹就负责照看家里我们几个孩子,平平淡淡到过得很幸福。      在我十岁那年,娘亲给邻村将要参加乡试考童生的学生补课,又恰逢我爹爹即将分娩,因为不放心爹爹一人在家,所以每晚上补课后也忙着赶回来照顾爹爹,那晚的雨很大,自我记忆以来也是最大的一次,娘亲照常回来不料路上遇到塌方,双腿被塌方里的石头砸伤,血肉模糊,因为晚上路上基本没有人路过,待到第二日才在爹爹的恳求下,族长让人寻找,找到了受伤的娘亲。由于受伤又淋了一夜的雨,她回来后就高烧不止,几乎意识不清。      几日后,弟弟出生,家里所有的余钱都为了娘亲的药费用完,连带着爹爹的嫁妆也全部被当了钱,因为担忧娘亲的病,爹爹在月子中落下了病根。一个月后,虽然娘亲的腿伤好了许多,但是她的肺理却被高烧烧坏了,停了呼吸。      爹爹十分的伤心,不久也一病不起,也无心思照看还未断奶的小弟。……”听着他缓缓的叙说,江流云才意识到男子的不易,从小就要肩负一个家的责任,更让他妹妹无后顾之忧,一心读书,成为了县里最年轻的秀才。      相比自己的遭遇,虽然被二娘买进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但是身边还有把自己当女儿的师傅,对自己很照顾的师姐们,而且,皇上娘娘也很和蔼,经常都是赏赐,倒也衣食无忧,过得快活。      “春天了,也不知现在爹爹病好了没,妹妹是否回到了学塾,弟弟过得怎么样……”声线哀伤凄然,带着无限的担忧。      江流云鬼使神差的趋步上前,坐在他身侧,怜惜的把一脸泪水的林翊拥入怀里,柔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的爹爹如若没意外的话,照自己开的方子,连吃两个月就药到病除了。离去前曾留了十来两银子,他的弟妹最近也不怕饿了肚子。      纤长的手指透过他细碎的发丝,沾上了他令人心疼的泪。温热的泪消融了心里的冰墙。低下头,在圆润的额头上留下了浅浅的温柔。      原来他不知不觉在自己心里有这么重要的地位了。      责任吗?      亦或是不知不觉对他有了割舍不断的情!      也许朝朝暮暮都相见,两心相隔在天边;也许一霎那的回眸却有了今生的牵绊!      来到异世半年不到,原本遭遇了最不堪的侮辱,从此打算孤独一生,却不料被告知这儿是女人为尊的世界,完全与原来的世界相反。而那个自己恨不得杀了泄恨的男人却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寻找的开始仅仅也是为了补偿,在得知就是那个自己要找的男人之后,知道他背井离乡,怀着‘江流云’的孩子,一人经受了痛苦磨难,觉得歉疚,本来用金钱弥补‘她’犯下的错误,可是既然他未婚怀孕,作为有良知和责任感的人,也深知女尊世界里的男子和原来的世界女子未婚先孕无疑毁了名声必然会被宗亲浸猪笼,而且现在借了‘江流云’的尸还了魂,不管怎么样也得给他们父子一个交代。      奈何他的坚强和不输于女儿的自立让她深深的被吸引,责任也被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牵绊。所以,从开始他只是孩子的父亲,逐渐认同他为今生的伴侣。      也是这就是命运!能让原本唐朝的她来到这陌生的时空,和他有了交集,有了心怜,甚至短短数日,产生了男女之情。快得让她心惊,却已知心不由自主,无法掌控。      或许曾经她在怀疑,是不是脑海中女子的名节作祟,才会对和她有肌肤相亲的男人不忍割舍,成了亲成全了彼此。但后来一想,和他有肌肤相亲的不过是这副躯体,可和她没半点关系,自然那个理由不能完全成立。      说起来在黎塘县去了他家,家徒四壁,全家人仰仗着他才能维持在风雨中飘摇破败的家,才深知他的难处和不易,同情有之,怜悯有之,感情在一弯江水中沉淀,想到他离开自己家后,举目无亲,又怀着孩子,让她体会到了坐立不安的担忧。      几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夜里油灯下看着那两件衣服,涓然婆娑。也许,黎塘县郊外的树下,睁眼的片刻,心里已经有了这个男人,从模糊渐渐的清晰,令人嫌恶的渺小渐至伟岸起来。      那留存在额头处,湿润的唇瓣带着女子清冷的气息,惊愣了陷入回忆的男子。抬起头来,水亮而迷糊的眸子望进了女子瞳眸深处那漫无边际的柔波,带着他所陌生的怜爱。      一望已千年!      原本就为她乱了节奏的芳心更似风中颤动不休的柳枝,卷着一池的春风,吹绿了两堤的草岸。      女子唇瓣的温柔再真实不过,鼻中那满满充斥着女子梨花香的暖热气息,以及手中触摸女子的身体全是一片陌生让人心悸的温热,那满目绯色的衣衫,犹似林间的醉色枫叶化作春泥前的倾力的缱倦蝶舞,绚烂得让人挪不开眼。      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女子的怀里,没有间隙的危险距离似被东西蛰了一样,急忙的想撑起身子离开。      数次被她抱在怀里,每一次都让林翊的心乱了节奏,贪恋她的温柔,却也深知如今自己怀着孩子寡夫的身份,岂能因为自私而霸占属于别人的幸福。      “对不起,我……”他的抽离使得她有些不习惯,看着通红的男子,先前契合的身体让江流云眷恋,拥住他瘦弱的肩膀似乎填满了空虚寂寞而飘荡的游子之心。      “流云,你这是?”一手捂住额头还未消散的温度,林翊羞涩的垂下了眼睑,不敢与女子对视。她怎么亲自己了?会不会是喜欢自己?男儿的羞涩不敢追问缘由,偏开头,苍白的颊上是一片殷红,似血一般鲜艳欲滴。      “对不起,我刚才情不自禁!”江流云手足无措,也不敢看男子,就怕他嗔怪自己迂浪的行为,她这样对他,和那狂风浪蝶无异。而她也是今生第一次这样亲近一个男子。      “可是,我可是怀了孕的寡夫,你怎么能,怎么能?”林翊嗔怪道,想到这里已经寡夫的忌讳,心里一酸。自己怎么能奢求她的感情。      心坚定了许多!      江流云也不再退缩,一把将他的手抓住,认真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他,道:“林翊,你觉得我怎么样?”      “流云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子。”林翊脸微微一红,挣扎了一会儿,却没挣脱,不得不放弃。      “如果我说我想照顾你们父子,你会答应吗?”手上用了一下力,专注的道。      她的言外之意,林翊自然领会的,女子的话语在冷清的屋子回荡,渐渐的升起令人脸红心颤的暧昧。垂下头既没有接话,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以为是女子一时的同情。      “不,我知道我不可以的!”她的话让他心里一悸,理智让他摇头。      “我,我……”江流云难以启齿,看到他凄然的泪水,真想将一切告知他。她想娶他为夫,不是因为责任,不是为了那孩子,也仅仅是因为对象是他而已。可恨那该死的‘江流云’,一言一语都必须小心翼翼。      她无言的话语就像一根针刺进心窝,林翊慌乱的离开,身体退了半步,抵住了床头的柱子。      “林翊,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我想娶你为夫……”最后还是将心里话说出来,让江流云松了一口气之余,剩下的满满是期盼和忐忑,以男子的骄傲和坚强,怕他真会拒绝。      林翊羞涩的咬了下唇瓣,摇摇头,不着痕迹的离开女子的碰触,水眸深处夹杂了一丝伤痛,“你知道我怀的可是别人的孩子,世间又有那个女子会愿意帮别人养孩子,”      江流云一激动,真想说她不是别人,正是孩子的娘亲,但是又怕话语中泄露了真相,让他会恨自己。      看着她姣好堪称绝色的女子,心神有些恍惚,似欲伸手覆上梦中让他辗转难眠的容颜,怔了怔急忙退缩,苦涩地道:“何况世间比我好的男人,比我清白的男人多了去了,你怎么会看上我。”      “没有,林翊才是世界最好的男子,最坚强的男子,最清白的男子……”抓住他的手将它放在脸上,第一次这样大胆,男子手掌上粗糙的厚茧磨得她有些发痒。      那句最清白的男子正巧戳到了林翊的痛处,他那还有清白可有,瞥了眼未凸显的小腹,未婚就怀上了孩子,清白二字不是挖苦吗?急忙的缩回手,背对着江流云。      转过身的他红肿的眼里噙满了翻腾泪花,一圈圈的打着转儿,几乎就要喷薄而出,努力的压抑住,却控制不住抽噎,不住的摇头,“对不起,”我喜欢你,所以他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幸福,让她在别人眼里抬不起头来。      江流云将侧身的他抱住,紧紧的拥在怀里,不留一丝缝隙,“林翊,林翊……”低声的呢喃浅语,揉杂着难以诉说的情意。      被拒绝的她心里很疼,却知道不抵男子半分,但是她没有泄气,总有一天,她会让他点头的,心甘情愿的答应! ☆、翊麾校尉   经此之事,两人的关系越发微妙起来,林翊始终惦记着梨园的工作,奶爹爹也无法留住,叹气之余,江流云只得将他送回去。      梨园人多眼杂,江流云早上带走一名男子的事马上人尽皆知,纷纷询问男子的来历,能将‘冰霜女’江流云的心俘虏,暗地佩服之余也十分的好奇男子的本事,可是林翊的寡夫身份摆在那儿,一时却让人弄不清两人的关系了。      江流云回来梨园,自然注意到院子里投向自己的怪异视线,抿了抿唇,本来就僵硬的线条更冰冷了几分。      “你就送我到这儿吧,我先进去了!”到了洗衣房的院门处,林翊对一身散发冷气的女子低声道,声线浅浅细柔。      江流云也知道洗衣房里面清一色是男人,也觉得有些不方便,点点头,“那好,今后在梨园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你知道我的院子的,直接来找我便是!”      “好,”林翊点点头,余光瞥见一旁欲言又止的梨园童伶,“她们似乎有事情找你,我就不妨碍你忙了。”      江流云没理会旁边的几人,上前一步,几乎贴耳道:“今天早上我说的话一辈子都有效,如果你哪天想好了,再回复我!”      “我,”女子炙热的气息喷在耳际,让他耳根一红,攥紧了袖子,低着头不敢对视,就怕陷入女人编织的柔情,咬咬唇瓣,含糊的唔了声,才道,“那我进去了!”      看着他逃跑似的离开,江流云以为他还未做好心理准备也是正常,安慰了一下自己,嘴中弥漫着无法吞咽的苦涩,扫过旁边几个碍事的家伙,先前男子相伴轻松闲适的心情瞬间阴郁了几分,冷冽的道:“你们有什么事赶紧说,不然我可就走了!”      几人被江流云的视线冻得打了个哆嗦,谁也不敢第一个上前成为炮灰,推推嚷嚷着,终于在江流云眯眼冷哼时,挤出僵硬的笑容,哈腰道:“渝州凤翔军翊麾校尉秦大人已到戏班,指名要见江首席你!”      渝州凤翔军是凤昭国西南第一军,镇守着西南的门户,在凤翔军中每个军士骁勇善战,自凤昭国开国以来在凤霜第一元帅的带领下战无不克,征服了周边数十个大大小小的部落,一统凤昭边陲,既然身为凤翔军的翊麾校尉秦鸿也是不遑多让,天生臂力惊人,擅使一双重大狼牙锤,舞得虎虎生风,所向披靡,如狼入羊群非死即伤,无人能敌,所以从军不到三年就晋升为翊麾校尉,被戏称少年‘虎将军’。      说起两人的相遇也十分的戏剧性,年初梨园戏班等三大戏班应邀去凤翔军演出,作为渝州上百郡县对守卫边疆战士的感激,在期间,梨园戏班由江流云表演了剑器舞——《裴将军》。      大君制六合,猛将清九垓。战马若龙虎,腾陵何壮哉。 将军临北荒,烜赫耀英材。剑舞跃游雷,随风萦且回。登高望天山,白云正崔嵬。 一射百马倒,再射万夫开。匈奴不敢敌,相呼归去来。功成报天子,可以画麟台。      作为唐朝最广为流传的三大剑器舞之一,在剑器舞创作伊始便特意在剑术中除却了舞剑本身的刺挑抹等基本动作外,更是气韵间融入了当世颜书中劲健雄奇、朴拙浑厚的笔法,激越如流星飞虹,静止似处、子含羞。气拔山河,万夫莫挡的气势振奋军心,一时响起数万军士的激昂声。      年轻的秦鸿已为翊麾校尉,实力强悍,自然骨子里也透出一股傲然和不服输的性子,因为她擅使狼牙锤,觉得江流云那个小戏子所谓的剑术花哨有余,力道不足,可是那软趴趴的剑术居然赢得了手下的赞美,让她心里很服气,当下直接跳上戏台,拿起两个百余斤的狼牙锤,向江流云发出挑战。      不料,就是她看不起的软趴趴的剑术,‘一射百马倒,再射万夫开’,直接用剑尖一两拨千金将狼牙锤挑开,后来的‘匈奴不敢敌,相呼归去来’,唰唰五十招左右,取得最终的胜利,将《裴将军》推向了高、潮,从而奠定了梨园戏班在渝州的绝对地位,而江流云更被尊称为‘剑神’。      但是,自此以后,每逢秦鸿旬休(就是放假),就会跑到戏班子来找江流云过招,且乐此不疲,让一向随心所欲的江流云很不耐烦,奈何毕竟身处梨园戏班,也不好直接将她赶走。      江流云慢慢地踱步进了梨园戏班前院的客堂,秦鸿眼力惊人,很远就看到江流云进来了,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将两大铜锤挂在腰上,咧开嘴,“你可来了,不然我就去你家找你去!”张开双臂,准备给江流云一个熊抱。      江流云侧身挪开,不经意皱了皱眉,“你怎么又来了,就不怕被你的将军看到,罚你一百军棍!”      “原来流云这么关心我啊,我还以为你天天板着脸,一点都不在意人家!”秦鸿邪笑嘿嘿道:“不过,这两天姐妹我旬休,她可管不着我!”提到那个她,让她心情有些烦躁,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和她上辈子有仇,总是没错挑错。      江流云见过那位蓝将军,想起两人相处似乎有那么点猫腻,勾了勾唇角,道:“那你今天找我什么事,先说好了,我可没空陪你打架!”      “什么打架?说得那么俗,我们这是切磋,切磋!”听她的语气感觉自己就像街头的小混混似的,她秦鸿好歹是个翊麾校尉好不。      江流云切了声,什么切磋,每次和她所谓的切磋,她就举起两个紫艳艳的铜锤,没轻没重的往自己的剑招呼,要不是自己的是软剑,柔韧有余,自己那柄剑早就被她的铜锤弄得不断也会留下几个坑痕。      “走嘛,流云,”秦鸿可怜兮兮的恳求道:“我好不容易一个月才有空出来见你那么一两天,你就忍心让我离开么?”      “我们就去切磋一次吧!”      “放心吧,只有一次……行不行嘛!”江流云的剑法是她从未见识过的,当世的剑法总会将内力灌注在剑身,提升剑的霸气和锋利,而她的剑轻灵得仿佛似一层可见不可碰触的云烟,打进去空无一物,让她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使的感觉,为了和她切磋一次,什么面子不面子,她可顾不得。      要是她手下的军士见到心目中永远飒爽英姿的‘虎将军’在江首席面前竭力讨好,像个小儿郎似的,恐怕会瞪掉眼珠子吧。      越来越嗲的声音,让江流云掉了一地鸡皮子疙瘩。她那语气说得就跟她们有什么奸、情似的,江流云心里一寒,“好了,你选个地方吧!”      “耶,”秦鸿笑咧了嘴,“那我们就去城外吧,那儿地方宽些,也没什么人!”主要是砸坏东西了也不会让她掏为数不多的月俸赔偿。更主要的是将军不会借机讹诈自己,又去南蛮小国去喂那些可怕的毒物蚊虫。      林翊回到洗衣房,见所有人要么埋头缝制戏袍,要么浆洗花色戏服,想到自己撇下一大堆工作,和江流云去了江家,十分的不好意思,放轻步子,歉意的唤了声,“于洪哥哥、陈东哥哥……”      “林翊回来啦!”一直埋头致力于缝补的于洪盯久了密密麻麻的线头也觉得眼睛胀痛得难受,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来,疲惫的笑了笑。      迅速而熟稔的将线头打了个结,似乎想起什么,道:“不是给你假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多陪陪江首席?”      其他人也纷纷抬起头来,想起早上冷漠的江首席首次为林翊送粥,后面更是将他带回了江家,一屋子的人看着他两眼发光,心思活络起来,纷纷猜测两人发生了什么,使得面前淡雅的男儿颊上染朱,羞中带喜。      林翊缩了缩身子,在他们带着兴味的注视下,更是局促的有些害怕,“你们怎么这样看着我,难道是我穿着有什么不妥吗?”低头仔细检查,就怕先前自己会在外面让流云面上无光,他不知道此时他一举一动都紧紧的围绕着那名女子。      揶揄的上下打量林翊,“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他们之中的陈东从小学了些诗词,嘻嘻的笑道:“林翊今天是最漂亮的,哈哈……”      “你们,”林翊跺了跺脚,羞得耳根发烫,“于洪哥哥,你怎么不管管他们……”      “好了,你们也别笑了,”佯装不悦的瞪了一眼笑得没形没象的几人,带他们停下来,对林翊道:“那么,现在林翊是不是也应该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说说你和我们梨园戏班最有身价的江首席是什么关系吧……”      “我……”林翊懵了,怎么还在纠结他和流云,不由得有些苦恼,张口欲说救命恩人。      “重申一句,不准说你们之间仅仅止于救命恩人的关系,我们不是明叔,可不好那么糊弄……”似乎早上的事情他们都通过明叔知道了大概,对上明叔的视线,他朝林翊投了个歉意的眼神,似乎表示自己无法。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男人的地方就有八卦。永远别小觑了男人天生的好奇心。      “抗拒从严,坦白从宽,交代,交代……”      林翊无法,尴尬的捡了无关紧要的小事,避开今日早上流云说的事,暂时封住他们的口,然后索性埋头,坐在自己往常的位置,埋头拿起绣框和戏服,捻起针线,垂着头佯装忙碌避开他们的进一步追问,缝补衣服。    ☆、无题无题   夜幕时分,渝州城外早已满地狼藉,地面上的植被全部只剩下一丝丝绿色来证明它们原来存在过外,到处是几米左右的大坑,一个连着一个,坑的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裂缝,完全是用千钧之力深深捶出来的,更别说那些早已变成细末的石头,除了那秦鸿,谁也没有本事弄出这样的动静来。      秦鸿躺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无力的掀开眼,不远处那江流云就气定悠闲的站着擦拭软剑,似乎刚才的切磋完全没有出什么力气一样,呼吸绵远悠长,平稳有力。      想起先前切磋时,江流云的软剑总是沾之即走,完全不给她缠打的机会,让她一身力气似乎打在棉花上,根本没什么效果,相比她衣衫整洁如新,自己却一身的泥土和草木的碎屑,秦鸿有些气急败坏,“你能不能像个娘们儿啊,别每次切磋你都躲开行不行!”      江流云睨视了她一眼,幽幽的弹了弹剑尖,呵了一口气,留下一团水雾,才道:“我这软剑这么细弱,如果不避着点,可当不得你那铜锤硬碰硬。”      视线不经意停留在她强悍的凶、器上,抿嘴笑了笑,眼底满是戏谑,“可惜了细胳膊细腿的蓝将军了,每每受你欺压!”见过蓝将军两次,江流云自然对‘她’不陌生,也知道蓝将军对秦鸿强烈的占有欲,没想到枯燥严肃的军队里也是那么的有爱,邪笑一下,腹黑一下。      “去你的,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欺压蓝将军了,”脸拉了下来,瘪瘪嘴,“她不欺压我,我就要念阿弥陀佛了!”什么细胳膊细腿,她可没看出来,别看着她拿着两只五十公斤的狼牙锤威风八面,在蓝将军的灭神指下还不是挨打的份儿。      江流云不可置否,将软剑收回腰间,扫了眼场地,皱了皱眉,“你继续躺着吧,我先回去了!”快点走好,别让人见到自己认识这个暴力女。如果实在不行,丢给那个姓蓝的,免得看着烦人。      “姓江的,你怎么这么没义气啊,都知道我在这儿躺着了,你还将我撇在这儿,要是晚上遇到穷凶恶极的匪徒啊,杀人狂什么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缺胳膊少腿什么的,你就一点也不内疚?”挣扎着爬起来,随着动作的拉扯身体传来钻心的疼痛,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感觉胸腔传来丝丝疼痛,忿忿的瞪了某人的背影一眼。      江流云冷冰冰的斜了一眼,轻哼,“看在我勉强算认识你的份上,你要是真沦落到那步田地,我会帮你给蓝将军捎个信儿的!”      认识还算勉强?刚攒的力气撑起身子的秦鸿听到她这般说,差点背过气去,颤抖的手抖了又抖,“你、你……”和姓蓝的一样,都是没良心的主儿。      见她眨眼便走出了十来米,秦鸿也不再唧唧歪歪,拿起地上的狼牙锤追上去,“哎哟,你倒是等等我这个伤患呀……”      “咦,你怎么不走了?”进了城,见江流云停了下来,不解的问道。      江流云道:“你不住客栈吗?”再跟着她走,马上就要到她的家了,她可不想她去,万一掀翻了房顶,谁来给她修理,她可没这里的女人这般全能,修房造屋信手拈来。      原来是让自己住客栈啊,想撇下我,绝对不行,好不容易轮到自己旬休,找到她切磋,怎么能错过后面的机会呢,虽然全身疼得她咧嘴,不过,要是和她住到一起,也许她就会看出点剑招的破绽,以后就不会被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了。      当然这对身为翊麾校尉的她来说,绝对是一个难以启齿的污点,她的一世英名啊!呜呜……,她要反抗,一定要改写这段悲催的泣血史。      给自己打了一下气,看也不看客栈外挂的白幡,笑嘻嘻地道:“你看我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再怎么说也得请我去你家里坐坐,尽尽地主之谊啊!”      江流云皱了下眉头,“好像是你找我切磋的啊,我没让你请客吃饭,你反倒算到我头上来了!”      “好吧,我请你去渝州最大的酒楼,咱们今晚不醉不归……”上前欲勾着她的肩,一副姐妹儿好的架势,不过,一身汗味加全身的草屑让人退避三尺,脸上擦伤沾了点血迹以及腰上的大铜锤,让路边的人纷纷绕道而走,就怕碰上这个凶人。      “不用了,”一副嫌弃的模样,“我先回家!”时候也不早了,顺道去戏班看看那个傻男人有吃饭没,如果没有就拐回家去,嘿嘿(邪笑)。      “那我跟你一起回家吧,听说江叔的厨艺很不错的,连钱班主也不得不竖拇指!”想到吃的,她顿时觉得饿了,两人切磋了几个小时,不饿就不正常了。      江流云拧了眉头道:“你听谁说的?”她原本打算和林翊小温馨一番,可不情愿旁边还有一个女人虎视眈眈。      “当然是你们班主了,还能有谁?”白痴似的瞥了某只笨蛋一眼,“我饿了,我们快点回去吧!”      看着她像回自己家一样,进了门,和奶爹爹问了好,便去厨房打了水清洗,江流云抱住双臂,看着紧闭的门冷哼了一声。当晚,计划流、产,心情糟糕的某只直接让奶爹爹安排了全素宴,让她吃个够。      自然,戏班之所以是戏班,永远不缺噱头,作为最杰出的江首席与翊麾校尉秦鸿的一战,自然受到所有人的瞩目,许多人不信柔弱会点花拳绣腿的江首席会打得过英勇神武的翊麾校尉特意偷偷的前去观战,说得好听些是为了翊麾校尉的面子,说得不好听是自己胆小怕被什么剑气什么的刮到,毁个容什么的。      但是她们的身法太快了,让她们应接不暇,恨不得她爹生两对眼珠子,当然回来后,马上吆喝戏班的人分享,顿时,整个戏班上下唾沫子横飞,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又一遍战况,激烈地那个叫天昏地暗,天崩地裂,日月无光,生灵涂炭,就差惨绝人寰了,恨不得所有人听后都身临其境般。      林翊自然也听到了些,虽然明知她没事,但是还是提心吊胆了一晚上,怎么也睡不踏实,尤其是她白日说的话,更是在内心深处将自己定位为她的人的觉悟,虽然,他时刻提醒自己两人之间的差别和自己已经怀孕的事实,但心里的萌动是少不了的。      第二日,林翊很早就起了床,紧紧的盯着院门外,希望走进来的就是江流云,也许是因为昨日动武太累,也可能是受了伤的缘故,直到巳时三刻已过,都没见到女子的人影。      实在是太过担心,林翊刚将昨天未做完的戏服缝补好,就跟于洪哥哥告了声假,急匆匆的准备离开戏班,到江家亲自去看看,只有见到她真的没事,他才会真的放下心来。      刚出门,就碰上来戏班的奶爹爹,急忙迎面走了上去,却不见江流云,不死心的翘首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声音带着他不曾察觉的颤抖,“奶爹爹,流云她怎么没来,她没事吧?”      奶爹爹道:“放心吧,她没事,只是家里翊麾校尉在,所以她留下来陪陪她!”所以,给翊麾校尉做完饭后,今早粥和汤药只得自己亲自来送,身子骨老了,难免会比年轻的小姐晚了许多,难为翊儿这般为小姐担心。      听到她没事,林翊松了口气,得知翊麾校尉在她家,做主人的自是不可直接撇下客人来戏班,他从小生活在乡下,见识虽短了点,但他人口中对翊麾校尉的尊敬也知道对方的地位不低,万不可任了性子,让翊麾校尉生气,瞬间一扫她未来戏班那淡淡的失落。      奶爹爹见男子情绪低沉,上前拉着林翊,冰凉得让他皱眉,心疼道:“你该不会是又去洗衣服了吧,”洗衣房的事,他以前在戏班自然了解其中具体的内容,别看着只有几件衣服,洗洗缝缝补补的,却很累人。      “要不我给小姐说说,你换一个工作做吧,毕竟你有了身子,碰了冷水对身子很不好!”男子的倔强和坚强,他知道直接让他辞去工作,无名无份到江家怎么也说不可能的,所以只得等她们感情有进展了,让小姐将他接回去。      对于奶爹爹的关心,林翊心里一暖,微笑着解释道:“我没有洗衣服,可能是因为缝衣服太久的缘故,手有些冷!”与流云不一样的关心,让他顿觉亲人的温暖。      梨园戏班的人眼力还是有的,对于眼前的老人,自然认出是江流云的奶爹爹,所以他进去也没受到阻拦,两人没有去江流云在戏班的屋子,而是辗转去了洗衣房,毕竟一来是林翊现在住的地方,二来,奶爹爹也想看看翊儿生活的地方。      和洗衣房的几人略作招呼,林翊便领着奶爹爹进了他住的屋子,齐整整的八张床摆在一间屋子里,屋子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纱窗,所以光线也很不好,坐在里面唯一的凳子上,奶爹爹没有想到他住的地方这么简陋,怜惜更甚。      “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吗?”奶爹爹道:“太简陋了点,要不你搬去戏班给小姐的院子吧,反正她也不长住,空着也是空着。”当然,比不得御史府抄家以后,两人流落在外,小姐被发配为奴隶时的艰难。但,现在一切都好了,小姐解去了奴隶的身份,日子也渐渐的好转了起来,自然不想自家未来的主夫和小小姐在外面受苦。      给奶爹爹倒了杯白开水端给他,听到又是叫自己离开,不由得有些好笑,似乎她们俩为此已经说了不下三次,可是这里凭借着自己的劳动得到的住处虽然简陋了点好歹没觉得欠了别人,心理落个自在,再说肚子里的孩子和她非亲非故的,也不能依靠她来养孩子,否则会让他觉得是在利用她的感情,十分的可耻。      其实感情越简单越好,不掺杂其他因素,只是两颗心彼此贴近,一点纯纯的悸动,这是他对感情的基本的要求,可惜世事无常,往往由不得人。      林翊笑了笑,“其实这里很不错,虽然人多了点,看着挤了点,但是他们对我都很不错的!”比起每逢下雨,家里便绵绵不绝好得多了。      想到这里,出来了一个月的他也开始想家了,看着活计也落实了,一切都稳定了下来,琢磨着该给爹爹他们报个平安,以免他们担心。 ☆、暗地风波   “吴教习,这是新做的戏服,陈管事叫奴家拿来让吴教习看看,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会马上改好!”洗衣房的于洪进了潋芙居对正在教习声乐的吴媛媛躬身道,身后是林翊抱着一叠新式样的戏服。      潋芙居的数人顿时停了下来,越过于洪,视线停留在一身蓝衣梨花服的林翊身上,寡夫打扮的他很快让人认出来此人便是和江首席有绯闻的男子,清清瘦瘦的,个字比一般男儿稍高些许,少了闺中男儿的柔媚,多了几许英气。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唏嘘,吴媛媛乜斜了林翊一眼,没说叫他放下,哼笑了声,才道:“你把戏服放到前面的桌上来。”      林翊敛了敛身,把几件衣服放到桌上后,退身准备回到于洪的身后,不料走了两步被那吴姓的教习唤住:“这一屋子的人练习得也累了,你去厨房给这儿添些茶水吧,”      林翊看了于洪一眼,毕竟才到戏班不久,很多事情都没主意,于洪自然点点头,道:“你快去吧,我留在这儿正好和吴教习仔细检查戏服之事。”林翊刚刚来戏班,许多戏服上需要注意的细节并不清楚,只是有些奇怪添水为何要让林翊去,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得让他遵照吩咐。      不久,林翊提着一铁壶水来,壶嘴里冒着白烟,可知水才烧开不久,在给吴教习添了茶水后,准备去桌旁给他人添水之前,哐当一声碎响,林翊的脚下咋现几块碎了的瓷片,一地冒烟的滚烫茶水溅了一地,吓坏了一屋子的人,蓝色的衣服上留下一团团杏色茶渍,顿时林翊身子颤了颤,只是微小的动作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而落地的碎裂的瓷片正是方才吴教习的喝的茶杯。      林翊惊慌的抬起头来,正对上吴教习的愠怒和唾骂,“你作死啊,这么烫的茶水你想烫死我们不成,你难道不知道茶水太烫,对我们唱戏之人的嗓子又多么大得损伤吗?这嗓子可是我们吃饭的家伙,损伤了你负得起责吗?”      林翊听后一惊,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赶紧慌乱的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不能喝开水,我马上去换,”眼角环视了众人一眼,见她们也是一副愠色,更是不知所措,只得求助的看着于洪。      于洪咳嗽了一声,道:“对不起,吴教习,他才进戏班,许多戏班里的禁忌规则还不懂,待我回去后,我会好好教导,”自然注意到站在碎片中的林翊,裤脚上的湿意,不由得有些担心,看向林翊苍白的脸色。      见有人帮腔,吴媛媛将矛头指向于洪,怒声道:“什么不懂,分明他就是故意的,难道厨房那边听到潋芙居要茶水不会提醒我们唱戏的刚唱完戏入喉人水不能烫不冷,只能温热才行吗?”      “对不起,是我擅自做主,我以为,”你们要茶水,自然是新鲜泡法,没想到只能喝温热的茶水,林翊一脸歉意,听到于洪被自己连累,更是内疚不已。      “发生什么事了,很远我就听到妹妹这里又吵又闹的?”一个年轻的鲜衣华服的女子慵懒的走了进来,一扫屋内的狼藉,对先前发生的事了然于心。      “童姐姐来了,”吴媛媛一收脸上的愠色,换上了笑容。“也没什么事,只是有些不长眼的杂役做错了事,我这不正教他规矩呢?”      童姓女子点了点头,跟随着进了几个人,路过林翊身旁,细长的凤眉微挑,嘴角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容,似秋冬的暖阳,留下一室的暖色,轻喃似自语及其亲昵似的附耳道:“你就是那个人尽皆知的林夫郎吧?”虽是疑问,语气却是极为牟定。      “铅素浅,梨花傅香雪,冰姿洁,小小凌波罗裾。原来江妹妹中意的是这般男儿,果然是眼光独到,”亮如月的眸波灼热了几分,嘴角漾开一抹不知名的笑意,似艳艳夺目的牡丹胜芳。“可惜了郡守公子那样的俊俏人儿!”似是叹息似是遗憾。      林翊不自觉紧了紧袖口,他的动作让童溟然尽收眼底,眼底快速的划过一丝精光,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童先生,”于洪等人齐齐的喊道,对于梨园戏班前身的元老级人物,众人对她的尊敬是不言而喻的。      “谁能告诉我这儿先前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视线在林翊身上停留的半分,便投在这件事的肇事者身上。      吴媛媛道:“没什么事,只是先前洗衣房送刚做好的戏服来,而恰巧我们刚练完声乐,见林夫郎有空,就拜托他帮我们添点茶水,可是茶水太烫,一不消息端茶的手滑了,让茶杯摔落在地,然后我就耐不住说了他两句。其实真的没什么事,未曾想惊扰了童姐姐。”      “是这样吗?”童溟然疑问道,屋子里的人配合的点点头。      童溟然点了点头,语气带了些许责怪道:“既然只是添水之类的小事,吴妹妹怎么能让江妹妹的人儿做这等粗事,要是让江妹妹知道,定又会置气于你了。”      吴媛媛辩解道:“添水虽然是些小事但是在生活中可是少不了的,我今日不过是提点一下他,也好避免他在伺候江妹妹是犯了同样的错误,毕竟江妹妹在整个梨园戏班的顶梁支柱,可不若我们这般可有可无浮木,受不得半点损伤。”似褒似贬,真真假假,倒也让人难辨。      “闭嘴,”瞪了喋喋不休的某人一眼,对林翊歉意道:“林夫郎,实在对不住了,我妹妹贻气指使惯了,脾气也不好,希望你别放在心上。”温婉的语调让人生不起半分气来。      林翊急忙摇头,“童先生别责怪吴教习,这都是奴家的错,要不是我对戏班的事太过粗心,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来。”      童溟然笑了笑,“还是林夫郎识大体,”转头严厉道:“吴妹妹还不过给林夫郎道个歉,难道你连一个男子的胸襟气度都没有吗?”      吴媛媛见自己真的惹恼了童姐姐,唯唯诺诺称了是,来到林翊跟前,道:“方才是我言语行为过激了,还请林夫郎谅解,希望刚才发生的事情别放在心上。”      林翊在一干女子中更显局促,对于她的道歉有些出乎意料,急忙表示不会记在心上。      于洪敛了眉头,上前道:“现在虽是初春,但春寒不减,如果戏服上没什么纰漏,那奴家还是先带林弟弟下去换下湿衣服吧。”      童溟然随着男子的话也是注意到林翊被茶水打湿的鞋面和裤脚,看向吴媛媛,见她点头表示戏服无不妥之处,道:“那你们先下去吧,顺便找个大夫看看林夫郎有无烫伤。”      吴媛媛更是脸上带了歉意,表示希望亲自去找大夫,林翊急忙表示自己无事,才离开。      等他们离开之后,让其他人也散了潋芙居,童溟然收起方才脸上的笑,“媛媛刚才的事做得太欠缺考虑了,虽然伤了那姓林的寡夫,逞了一时之快,但你有没有想过,就姓江的对他的宝贝样,也不知又会对我们姐妹弄出什么幺蛾子。”      吴媛媛对童溟然的顾忌不以为然,哼了声道:“那不是更好,不然你就真愿意我们一辈子要屈居于姓江的光环之下郁郁不得志吗?想当初虽然昶春园小了点,日子艰苦了点,但是我们那时自由自在何曾受过姓江的窝囊气啊,现在,我们走出这道门,你看看还有那个真正的尊重我,那个人不是转身就跟在姓江的屁股后面讨好,”知道先前也是做做样子,但她刚才居然让自己给姓江的男人道歉,实在是咽不下那口气,语气撅了起来。      童溟然自然有更深的感触,想她当初在畅春园从最低贱的担饭母做起,终于得到师傅的赏识成为了一名记名弟子,以为从此以后学了师傅的本事,能像她一样扬名天下,举世瞩目,却不曾想到,一次失误再次从云端坠落泥淖,三餐不继。      “我知道今日妹妹委屈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在戏班,现在江流云的地位可不是我们能撼动的,如今此人又和凤翔军的秦校尉走得近,要是我们得罪了此人,可是得不偿失,”      “可是,”吴媛媛就是受不了姓江的平日那副高傲的小姐样,明明以前是一个低贱的奴隶,凭什么现在爬到她们的头上,恨得她咬碎了牙。      对于她的愤恨,童溟然自己更深有感触,但是现在不是时候,等有一天自己戏艺超过了此人定要将往日所受的屈辱十倍讨回,深邃的眸底隐过一道阴暗。      童溟然凤眼微眯,迅速的转移话题道:“媛媛曾经看过畅春园的‘四小花旦’之一的梅英子所演的《洞仙歌》吗?”      吴媛媛摇摇头,道:“虽无幸得以亲眼目睹,但听闻此戏被当今圣上誉为‘鸾翔凤翥众仙下,随臣才艺咸第一’,梅英前辈作为戏曲界的泰斗,自然是我等望尘莫及的。”      童溟然点点头,似乎回忆,“当时我随师傅进宫,有幸被选为补角,御殿前的一眼,让我至今难忘其超群技艺,”话题一转突然道:“你可知道自江流云入戏以来我为何从不曾在戏上和她对立吗?”      吴媛媛摇摇头,“为何?”      “因为她的剑器舞丝毫不在梅英前辈的《洞仙歌》之下,无论是技艺,还是唱腔,娴熟得根本不似一个刚学戏之人,对于一个刚开始连丑旦最简单的跌式也不会的人来说,一夜之间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你就不觉得诧异吗?”      吴媛媛自然回想起当日在一个叫黎塘小县演出时,姓江的第二日一身酒气回来,头上包着一块染血的布,神情一反之前的怯弱,语气倨傲,当着她们的面将戏班数个身手不错的武生一招摆平,更令人不可置信的是一个唱戏的门外汉,一夜变成宗师级的人物。      “你是说以前她一直隐藏着?”唱戏非一日之功,一夜再怎么天赋卓绝也不可能学成,更何况那娴熟得技艺和高深的戏曲知识没有十数年的苦功不成。      “这是肯定的,”童溟然道,“而且她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但是她更好奇的是,隐藏了那么久,是什么原因让她决定显露出来呢?      联系到这几个月来,江流云总要消失那么个几天,据可靠消息,她多次出现在黎塘县周围,莫非其中有什么秘密不成?还是她授业恩师会在此处?      想到这里,原本还淡定的童溟然不由得心跳加快了几分,要是自己能得到此人的垂青,那么自己还会受江流云的气吗?甚至有朝一日戏班在自己的带领下超越畅春园也不无可能,让原来看不起自己的人深深后悔。      “好了,这件事就此揭过吧,以后别找那小寡夫的麻烦了,相反的,”嘴角溢出一丝深意的笑容,“我们还要尽可能地对他好。”      “对他好?”吴媛媛大吃一惊,真怀疑童姐姐是不是吃错药了,“这是什么道理?”      “当然,难道你不觉得让姓江的吃吃醋很好玩吗?”童溟然呷了一口茶,幽幽地道:“这几天江流云对他的重视,那小寡夫可是她的软肋,用得好了,那枚刺搁在她心头保管比揍她一顿难受,不然也太对不起我们的天份了。”说起那小寡夫,自然忽略不了郡守公子。      如果有一朝能摘下你那朵蔷薇,成为郡守的儿媳,自己的身份还不水涨船高,看谁还敢让看不起我,也只有姓江的那个白痴才会傻傻的放弃怎么好的机会,看上那个破鞋。    ☆、公子含情   “哎呀,果然是春光明媚,小爷我得趁着休沐好好的放松几天。”走在大街上,秦鸿咧嘴笑道,换下了沉重的铠甲,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      “流云啊,你怎么到现在还死绷着着脸啊,笑一笑,你看看那边的小公子多么漂亮啊,你再这样冷着,都快把人吓哭了,”秦鸿痞里痞气的朝那边的男子吹了一声口哨,那公子急忙拉着下人扭身离开。      江流云瞪了不断抛媚眼勾搭的某人,冷冰冰的道:“他一张面纱都把整张脸蒙完了,你咋知道他就漂亮了,不怕他取下面纱像个东施一般吓死你?”      江流云压根以前就没遇到过这样的女人,以前在唐朝时,那个女人敢出来抛头露面到处勾引男人,估计马上就被十里八乡的人用唾沫淹死了,什么是水性杨花?,什么叫不守妇道?她无疑就是其中的翘楚。      好吧,这里是女人为尊的社会,完全和原来的社会相反,但视觉冲击还是少不了的,要是她再穿得花哨华丽点,后面再带着几个家丁,活脱脱就是调戏良家夫男的纨绔子弟。      “谁说不是,你看那弱柳扶风的身段,秋水流波的眸子,一定是个漂亮的男儿。”秦鸿轻佻的笑着。      江流云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自从和秦鸿混在一起,她翻白眼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再这样下去无疑将自己的淑女形象毁天灭地。      从早上就被她从家里拉出来逛街,本来寻思着为自己和林翊添置几样首饰,可是照秦鸿招蜂引蝶的程度,那些男子父母亲怒目瞪视就差点脱下鞋甩到两人脸上,让她都臊脸不敢在一个地方久待,以至于手上一样东西都没买不说,反而将大半个城逛了个遍,可怜自己的腰都软了,路上遇到的男子看到她们都开始绕道走,估计不到明天就回传出梨园的江首席下流的名声来,她的公共人物的形象喂,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被姓秦的气死。      不就是在军营呆了十天半月吗,至于这么饥渴?如狼似虎的吓坏了多少公子啊,江流云叹气的抚着额头,嘟囔着,我不认识她,我不认识他。      “姓秦的,你逛了这么久还不累吗?”江流云很后悔被奶爹爹教育着对她尽狗屁的地主之谊,要不是她,今儿早她就去陪她孩子他爹去了,也不会这么遭罪。      “怎么会累,”秦鸿一双眼到处瞟,时不是对某个男子赞叹一声,只差没流口水了。“这里的风景太好了。”每天在军中对着那些硬邦邦的女人,她都会疯狂了。      突然,秦鸿停下脚步,贼兮兮的拉着江流云道:“走,今晚我带你去撷芳楼见识见识,保管你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江流云挑高眉头,“那是什么地方,有那么好?”瞥见秦鸿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秦鸿嘿嘿的笑着,拉长声调,“那是自然,撷芳楼可是咱们渝州一绝,那水润般的男儿那是怎么个销魂蚀骨,啧啧。”      “如果能成为渝州第一美男‘水月公子’的入幕之宾,那更是不狂此生了。”想到这儿似乎都感觉到软若无骨的玉臂   蛮腰了,双眼冒着绿光,登时将一个男子吓得叫了声。      江流云额头划过几道黑线,聪明如她,自然很快猜测出那所谓的撷芳楼便是青楼那种风月场所,龇着牙道:“你就不怕你那蓝将军知道?”一个好好的女儿家怎么能去那种地方,要是被人知道可是会搓脊梁骨的。似乎骨子里充斥着男尊女卑思想的江流云对现在的环境还是反应不过来。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说着还小心翼翼的朝四周看了一眼。      对于青楼那样淫、靡之地,在唐朝相对开明的朝代作为良家妇女听了也得洗耳,去除污垢,以证女子的清白声誉,更别说是去了,那是女人去的地方吗?不过,在这儿风俗迥异,女人去寻欢作乐也是最正常不过,但江流云却是对之避之不及。      江流云不想和某个一心想着乱七八糟YY不停的不良女人胡扯,“前面有座茶楼,我去那儿喝口茶休息一下,你就慢慢的逛吧。”      “喂,江流云,你,”不知情、趣,秦鸿扁扁嘴,“那你慢慢去喝,姐姐今日我得好好玩一下。”      江流云留给她一个不屑的背影。      来到茶楼,江流云要了杯碧螺春,一碟茴香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淡然的看着外面人流如织。      “公子,公子,”翠玉抬头不经意的瞥见对面楼上那令公子恋恋不忘的菱角,急忙提醒前面柜台上认真挑选胭脂的主子,就怕他慢了一步错过了江首席。      “怎么了,翠玉?”      “我看到江小姐了?”翠玉指向茶楼,轻声的附耳道:“咯,那儿。”对于未婚男子私自见心仪女子的事还是别弄得尽人皆知的好,毕竟这可关系着公子的名节。      “呀,”少年惊呼一声,急忙转过头看翠玉指向的茶楼,是她?云淡风轻的脸上带着些许怅然,给他有种即将离去抓不住的感觉。      “似乎只有江小姐一人在,我们要不要过去。”      李钰儿踟蹰片刻,终是不愿放弃和恋慕的女子有个相处的机会,放下手上挑好的上品胭脂,“走吧。”      “公子,你不要胭脂了吗?”挑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一盒适合的,怎么就不要了呢,哎呀,公子的心思你别猜,看来他急着见江小姐呢。      “还是买下吧,也不急着一时,不然回去怎么向主夫交代。”掩住嘴,窃笑了一声。“不过要是公子直接说见了某某,估计主夫大人是不会生气的。”      “就你鬼机灵。”掏了银子付了帐,将胭脂盒塞到他怀里,“给我管好你的嘴,不然让你抄一百遍《楞严经》。”      “不要啊,我的好公子,”翠玉苦着脸道:“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      “江小姐,好巧,没想到你也在这儿喝茶。”少年浅笑嫣然,要不是微微颤抖的素手泄露了他的紧张,连江流云也会觉得很巧。      “李公子,你好。”江流云有礼的道,对于郡守的公子江流云自是熟悉,好歹是她忠实的看客(那是没有所谓的粉丝,客人又觉得不恰当,将就吧),疑惑的看着两人,“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我家公子逛街逛累了,难道不能来这儿歇歇脚吗?”翠玉受不了姓江的女人故作不知的模样,龇了龇牙,拿出装着首饰胭脂的包裹放在桌上,直接为陷入男儿羞涩状的公子辩解道。      “我和翠玉可以在这儿坐吗,茶楼大堂坐满人了。”李钰儿脸上一热,解释道。      江流云尴尬的笑了一下,“自然是可以的。”      “小二姐,这里添两份茶水。”江流云询问道,“碧螺春行不?”      李钰儿点点头,表示什么都行,在翠玉的伺候下坐下来,取下了面纱,腼腆的道:“打扰了。”      这还是江流云第一次这么近的打量郡守公子,圆润的额头,细长的柳黛,灵动的眼睛,白皙如雪的皮肤吹弹可破,挺立的琼鼻,小巧的樱桃嘴,尖尖的下巴,没有江流云所想的男儿的英挺之姿,却给人很想拘在手心怜惜的感觉,算得上一个漂亮的大家公子了。      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几个月,江流云算是适应了这儿的审美观,不然要是以往见到如此阴柔的男儿,她一定会以为对方是从那皇宫里逃跑出来的。      “江小姐,今日戏班不忙吗?”李钰儿见对面的女子盯着自己不说话,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妥之处,用眼神询问了翠玉表示尚好,才出声打断她的‘沉思’。      “啊,”江流云意识到行为的不妥,收回目光道:“还好,正月已经过了,现在戏班里不需要出去演戏,所以算是不忙了。”当然作为戏班的首席兼先生,平时只需要去指点她们就行,偶尔大人物前来得亲自上台。      难道她刚才看自己入神了,李钰儿脸上留着余热,心尖儿有些欢喜有些甜蜜,唾了自己一口,他一未婚男儿怎么这么不知羞耻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急忙正了正色,“原来是这样,难怪今日江小姐有空在这儿喝茶。”      “算是吧。”要不是那秦鸿,自己会这么有空?想到她就想起先前逛街的事,暗骂一声。      听到她没有否定,李钰儿沉寂许久的心开始活络起来了,粉颊微赧,“听说百花山的桃花即将盛开,不知奴家是否有幸请江小姐在桃花节一起前去赏花?”      那可是他期盼已久的事,他们说在桃花树下许下愿望会得到花神的庇佑,会给他们一个桃花般艳丽璀璨的因缘,却不知花不常开,繁花易谢。      “桃花节?”江流云眼底闪过一丝兴趣,到底骨子里是喜欢一切美好事物的女人,心里有些松动,可是和他又有些迟疑,要是带着林翊一块儿去,却是最好不过,正待回绝不料秦鸿突然窜到面前将话头接了过去,“好啊,没问题,到时候我和流云一块来接公子。”    ☆、相约花节   “秦鸿,你怎么冒出来了?”被她抢了话语,江流云不悦道,“这种事情,你怎么能随便答应人家?”      秦鸿做西子捧心状,“我都来了很久了,可惜你只顾着和佳人说话,完全忽略了我,还问我从那儿来的,太伤我心了。”不过的确是这样,谁叫某人只顾着发呆,“再说了,佳人美景,我盼还盼不来呢,你还不愿?”敢点头你就是傻子。      翠玉掩嘴而笑,李钰儿也勾起了嘴角。      “你……”      “你什么你,我这才不在一刻钟不到,你就勾搭到这么标志的公子,过会儿再收拾你。”秦鸿附在江流云跟前咬着耳朵,在她肩膀上捶了她一拳,佯装生气道。      “我叫秦鸿,是流云的姐妹,不知两位公子怎么称呼?”      “奴家姓李,他是我家人翠玉。”李钰儿道。      秦鸿一看便知两人主仆的身份,看着男子穿着不俗,谈吐不凡,定非平常人家男子,“原来是是李公子,久仰久仰。”      翠玉扁扁嘴,鄙视道:“你连我家公子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久仰,一听就知道你在说谎。”讨厌她那眼神盯着自家公子看,要说江流云是淡漠如烟,高傲似雪,而她则像狼,没有侵略性也有一丝野性。      秦鸿脸上一红,颇不好意思,摸摸鼻头,责问江流云道,“那小辣椒的公子是什么身份?”      小辣椒?你才是小辣椒,你全家都是辣椒。翠玉听到秦鸿这么说,恶狠狠地瞪了某人一眼。让秦鸿急忙缩了缩颈子。      江流云见秦鸿吃瘪,十分快意,道:“他是郡守府李公子。”      “靠,你怎么不早说,你个死江流云。”咬牙啮齿道。      对上李钰儿,秦鸿爽然一笑,“我是流云的朋友,李公子还是直接叫我秦鸿吧。”      李钰儿点点头表示应允,或许因为男女大防严苛,他未开口让她叫他的名字,毕竟直接叫闺名太亲昵了点,也是只有自己的妻主才能直呼其名的。      秦鸿见他答应,欢喜了几分,也未在意,呵呵道:“没想到在这儿能有幸遇到郡守公子,闻人不如见面,李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长得更是貌若天仙,刚才恕在下眼拙,如果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李公子包涵。”可别得罪了某人的未来夫郎,万一某人给自己穿小鞋就悲催的,虽然现在影儿都没有的事,但据她所观察来看,那郡守公子看着江流云含羞带怯娇俏模样,八成对江流云有意思。      果然皮相好就是吃香,不由得有些怨怼自家爹爹没把自己生的俊俏点,不然,男人什么的还不倒贴上来。      李钰儿急忙谦虚道:“那是别人对奴家赞誉了,那点微末技艺只是奴家闲暇打发时间而已,可上不得台面。”      “如果李公子的还是上不得台面的微末技艺的话,恐怕这渝州城内就没有比李公子更精通的人物了。”秦鸿呵呵道。      李钰儿有些不好意思,抬头看向江流云,却见她一直低着头做研究茶杯状,不由得有些泄气。可惜了面皮薄的人儿注定在这根朽木上栽跟头。      “今年立春较往年早,似乎今年的桃花节会提前吧?”秦鸿见气氛沉闷,打开话题道。      “似乎没有,依旧是三月三。”三月三花满天,桃花节也在那天,李钰儿回答道,“秦小姐会去吗?”      “三月三正好旬休,应该可以去的,毕竟一年就那么一天,错过了会很遗憾的。”那天除了满山的花外,还可以看遍渝州的云秀,那些闺中男儿会去的不少,要是和某位公子邂逅一下,是多么美好啊,想到这个不经热血沸腾。      “江小姐,”你会遗憾吗?蠕动了几下嘴,终究没问出来。      秦鸿和翠玉都看出了李钰儿的心思,“李公子你就放心吧,既然我秦某人答应了,到时候就算是绑也会把她绑来的。”秦鸿拍拍胸脯保证道,眼里满是兴味,没有想到啊没有想到,她们居然已经直接约会了,看来似乎我错过了许多。      “秦鸿,我说你怎么……”听到秦鸿如是说,江流云抬头欲阻止,自古男女尚且不居一室,为了避免世人诟病,而孤男寡女去花前月下更是忌讳,脑海里迅速闪出《女驯》、《女戒》、《女儿书》,什么三从四德,什么妇言妇容……。      再说她心中已经认定自己是林翊的妻子,更不能背着他和其他男人交好,不然会被世人自己唾骂不守妇道的。似乎她忘记了这儿是女尊国,女人为尊,可以出入将相,可以三夫四侍,女人不管和多少男子有过往只会被戏称风流。      李钰儿看出江流云极其不愿,原本雀跃的心沉了下来,嘴上却说,“刚才我没什么意思,只是百花山的桃花每年开得甚是好看,江小姐才来渝州可能不知道,怕你错过美景,才出言相邀。”所谓越描越黑,他越解释越觉得似乎真有点什么,抬头看向江流云,希望别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其实每年我都是我一人去的,今年也不例外。”当然他爹爹也会去,不过一到百花山就和其他府上的主夫一起闲聊去了,将他丢在一旁自己乐去,以及旁边赶不走的狂蜂浪蝶。      “江小姐可以拒绝的。”心里闷闷的,很难受,“没有关系。”      “公子,今年似乎卓小姐会从京城回来,到时候自然她会陪同。”翠玉提醒道,觑了某人一眼,你不去不代表没其他人去,每年求着公子去的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你不就是会唱点戏吗,有什么了不起,人家卓小姐可是堂堂的兵部侍郎,女皇面前的红人,地位不知比你高到哪里去了。      哇,还有情敌?听着小公子的语气恐怕还不止一两个,回到见江流云冷淡的表情,恨不得狠狠骂她一顿,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自己这么操心就快赶上成她的奶爹了。靠!      “谁说她不愿意去的,有佳人有美景自然不能错过,是吧,流云?”      江流云不看她,淡淡地道:“既然有卓小姐陪同,那我去了必然会给公子带来不便的。”      吃醋了?秦鸿眼睛一亮,继而见她不为所动,更加淡漠,摸摸头,语气太冷了,看不出来。      “她只是我表姐,我们没什么的。”李钰儿解释道,不知怎么的,他不想她误会。      “青梅竹马?”想到这个词,秦鸿更觉得她危机四伏,话题一转,反而问道:“对了,不知李公子是怎么认识我家流云的?”最好他沉迷江流云越深越好,让那什么卓小姐威胁不到流云的地位。      还我家流云,一旁的江流云听得想吐,鬼才是她家的,江流云桌下踢了她一脚,恶狠狠地叮嘱道:“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你注意点别乱说,坏了公子的名节,听到没?”要是不牢牢的管住这女人的大嘴巴,就是没有的也会说成有。      “知道知道,不过不得说你这女人运气真好,这小公子长得又漂亮,背景也不差,如果你攀上郡守府,马上乌鸡变凤凰,什么高官厚禄,还不手到擒来,气死那些穷酸秀才。”秦鸿疼的歪了嘴不忘揶揄道,不断的在两人身上巡视,看有没有什么猫腻,“可是你也得积极点啊,就我一人撑着也不济事啊。”      听得江流云擦冷汗,话说她看起来是那么趋炎附势的人物吗?再说了两人八竿子都打不着,什么乌鸡,她有这么差劲?      两人的小动作让被她们忽略的翠玉看到,耳尖的听到什么凤凰厚禄,扁扁嘴,下意识看不起两人,看来得让公子在交心之前,看清楚两人的狼子野心,千万别被这坏女人骗了去。      李钰儿腼腆的微笑,视线投注在闷声喝茶的江流云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道:“去年我曾去了昶春园戏班,看了江小姐演出的《秦王破阵》。”那时昶春园戏班刚来渝州,据其他人说,此戏班剧目不错,曲风更是独树一帜,陪同爹爹和几个叔舅一起,而那是他第一次看她的演出。      千营一呼势如山,路迢遥,征尘黯,阵云集,柝声传,请缨击楫而今从何人健,且挚龙泉仔细看,奇谋帷幄间,定,决胜千里远……      一颗芳心随着那飒然英勇的风姿而动,虽然暗示自己那不过是戏曲而已,但是台上那气宇轩昂的女子由此生根发芽,越来越茂盛,遏制不住。      盈盈水眸,流光溢彩,满室生辉,让几个人表情不一,翠玉带着些许担心,恐怕公子早已泥淖深陷,除了刚才听到的话对江首席的品性带着怀疑外,单是她戏子的身份,这郡守府的门可不那么好进。      一旁的秦鸿则是一脸戏谑,江流云被一个男子这样盯着也有些局促,表面上依旧维持着淡定安静,秉持着少说少错的观点。 ☆、梨花开了   “公子,出门前主夫可叮嘱了我们要午时之前回去,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看我们……”翠玉突然插话道。      “啊,”李钰儿吃了惊,似乎没有这回事吧,转动着灼灼眼眸,就见对面的江流云站了起来。      “既然这样,那我和秦鸿就不强留李公子了,早些回去也好,为免令尊担心。”      不强留?秦鸿狠狠的唾弃了江流云一眼,看她送客的架势,让她冒冷汗,就她对郡守公子这样冷淡,恐怕得多伤人家男儿的心啊,还好郡守公子脾气好,要是我,直接扭头就走,这样笨拙不懂情、调的女人送给她都不要,不过,她是女人,她也是女人,自然没有要不要的,算了,还是留给郡守公子自己操心吧。      得,为了让某人早日脱离阴阳怪气的寡居生活,她这个做姐妹的为她挽救一下吧。      “我和流云正好也要回去,正好顺路,我们送李公子回去吧,”又嘿嘿道:“有了我们,路上的那些混女人的眼珠子也不敢放肆,安全自然有保证。”      江流云内心吐槽,她家在城西,郡守府在城东,相差得可多了,哪有顺路,再说了,我看李公子跟着你才最危险,也不想想某人刚才看着那些男子几乎流口水的猥琐样。      翠玉也听说江流云的家在城西离和街胡同那边,没想到这些女人这么厚脸皮,估计十句话里九句话都是假的,还是人家卓小姐待人诚恳,温文尔雅,越想越觉得只有她才是适合公子的,可是公子芳心深陷,看来保护公子任重而道远,别被她们的甜言蜜语给骗了。      江流云正待张口否认,翠玉急忙道,“不用了,我家公子直接坐轿回去,轿夫有在外面等着我们的。”还是别让女人跟着,毕竟公子还是待嫁之身,让人看到会影响公子的声誉的。      秦鸿两人顺着视线看去,果然见到茶楼外面的竹棚下,两个女子一身郡守府家丁服饰,背对她们坐着喝茶。      “这有什么关系,轿夫只能给你抬轿,却不见得武艺高强能保护你们,”秦鸿道:“你别看着流云细皮嫩肉跟个男人一样,她的功夫我都比不上。就让我们送你吧,毕竟现在南面局势混乱,渝州恐有外族人混入,你身为郡守公子,目标过大,有我们随旁保护也安全些。”      见两人听后煞白了脸色,江流云瞪了秦鸿一眼,道:“你别骇人听闻好不好,再说即使她们来,我觉得抓你这个校尉可比一个小公子好多了,一来可以立功,狠狠的打击凤翔军,二来也不会被世人唾骂欺负夫孺。我看你才是别跟着,给李公子带去危险。”什么跟男人一样,她秦鸿才是个男人婆,虎姑婆。      “那更好,我一个人回去,看究竟能不能有幸遇到她们,来一个宰一个,来两个宰一双,让她们见识下我秦鸿的厉害。”手上做铜锤的挥舞姿势,孔武有力,脸上随着话语带着肃色的杀意,见堂中他人的视线看了过来,急忙收敛了动作,摸摸鼻子,尴尬一笑,对江流云坏笑道:“不过你得亲自送李公子回去,这样两不相误。”      此时江流云才意识到自己中了秦鸿的计,恶狠狠地瞪了那女人一眼。她是恨不得马上远离这些娇贵男儿,这女人却硬把自己往狼堆里推。诅咒她天天被蓝将军责罚,挑水担柴洗衣做饭。      听到江流云语气中夹带的关心,心里一暖,却不想因为此事引得两人继续争执伤了和气,李钰儿婉拒道:“没关系的,我可以直接回去的。”一双晶亮的眸子看着江流云,充满了期待。      江流云无法,“好吧,我们走吧。”      “公子,江小姐……”翠玉见自家公子眼眸里的柔情,终究闭了嘴,帮着他把面纱戴上,叫来轿夫。      *******************************************************      江流云刚把李公子送回郡守府回家,开门就看到秦鸿一脸坏笑,没欲理会,径自回房换了身衣服,出来寻奶爹爹。      “流云啊,你把李公子送回家了路上没发生什么事吧?”见她出来,坐在梨花树下的秦鸿扯高嗓门问道。      江流云不搭理,绕过堂屋朝厨房走去。      “流云啊,你走时李公子没给你说点什么吗?”      “流云啊,他家爹娘没说什么吧?”      “流云啊,郡守大人对你还满意吧?”      ……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江流云没好气的道,越说越离谱,要不是她,自己犯得着送男人回家吗,算起来这还是她两辈子第一遭。      “奶爹爹。”进了厨房,江流云见奶爹爹炒菜,自发的坐到灶膛前添火。      奶爹爹嗯了声,“回来了?”      “嗯。”江流云道,“他没和你回来吗?”      奶爹爹不咸不淡的道:“他在梨园有吃有住,工作稳定,回来干嘛?”      江流云急了,“他现在怀了身孕,怎么能一直住在梨园,奶爹爹怎么不帮我劝劝他。”      奶爹爹瞅了她一眼,“你也知道他怀了身孕啊,其实住在那儿没什么不好,总比时不时冒出个什么公子会让他置气来得舒服。”      江流云噎了一下,敢情是为了这个,解释道:“我和那李公子没什么的。”      “是啊,没什么,小姐可是亲自送他回家,还和他相约去桃花节。”      “奶爹爹从小看着我长大,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老奴不敢。”奶爹爹道,“我已经当他如自己的亲子,是不会任由你欺负他的。”      “再说了,现在小姐本事大了,老奴也不敢对小姐的事横加干涉,也犯不着我操心,只想好好的看着小小姐出生。”      奶爹爹做好饭菜让江流云和秦鸿吃了,收拾妥帖了,提着温好的汤去梨园戏班。      奶爹爹的话让江流云有些烦躁,看了躺在梨花树下挺尸状的女人,都怪她,不然奶爹爹也不会生自己的气。      “我说江流云啊,你可不可以别苦着一张脸行不,看得我心慌。”秦鸿打了个嗝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欲求不满。”      “你给我闭嘴。”江流云恶狠狠地道,要不是这个女人多嘴,自己也不会被奶爹爹遗弃。      “东风著意,先上小桃枝。红粉腻,娇如醉,倚朱扉。……认蛾眉,凝笑脸,薄拂燕脂,……共携手处,香如雾,红随步,怨春迟……。”秦鸿喃喃哼唱《拾玉遗珠》里面的桥段。      “啊哈,果然春天到了,你看你家梨花都开了。”飞身上树,折下一枝开了淡色洁白的梨花,凑上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感叹道,“梨花开了,桃花还会远吗?”      “还是花香啊!”      “有病。”江流云骂了句。      “你要出去?”见江流云的穿着,秦鸿诧异道。      江流云白了某人一眼,一副你不是看到了吗,还问什么。      “去那?”      “我也要去。”      “戏班。”简单的两个字破碎了她的梦想。      “我还以为你要去勾搭某家小公子呢?”有些失望。      “你以为我是你啊。”江流云斜了她一眼道,“你还是悠着点吧,小心别得上什么不该得的病。”      “滚,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才得病。”别看着她很猥、琐,其实她纯洁得连那些男人的手都没机会牵一个,得毛的病。      “哎,我和你一起去吧,不然留我一人在这也无聊得紧。”叹口气,主人都走了,客人呆在家也不爽,再说戏班有戏看,也能打发时间。      *******************************************************      来到戏班,江流云去给童伶指点了戏曲的曲调,纠正了唱腔,亲自演习了一遍身法,看着她们排练了一阵,才离开前去洗衣房寻找奶爹爹和林翊。      “我奶爹爹呢?”洗衣房似乎没看到他,问里面的人道。      “江首席。”      “江首席的奶爹爹刚走,你现在追他应该还赶得及。”于洪出来,见到除了江首席外还有一名陌生女子,似乎不是梨园的,也就没让她们入内,毕竟洗衣房都是些男子,有些不便。      江首席哦了声,“林翊也和他离开了吗?”没看到他的人,如是猜测。      “林夫郎去了童先生的醉茗坊。”      “他不是应该在这儿吗,怎么去那里了?”江流云皱眉道,对于姓童的女人,她着实不放心。      “童先生说她那儿人手紧,暂时将林夫郎调过去打打下手。”于洪知道两人的关系,解释道,希望别引起两人的误会。      “这样啊。”江首席也不想留在这儿,转身离开。      “林夫郎是谁?”秦鸿嗅出了一丝丝暧昧的味道,似乎她奶爹爹中午便是给这林姓的男子送汤来着,看得出来林夫郎和她们家关系不一般。可惜自己来了这儿两天并未见过此人。      “你喜欢的男人?”见江流云没答话,好奇的道。      “听称呼还是嫁了人的。”秦鸿就纠结了,似乎江流云还未成亲啊,难道说她喜欢的如此不同。      “他没嫁人。”江流云纠正道。      “那你们怎么叫他林夫郎?”太好奇了。      “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拐过几条长廊,江流云进了醉茗坊。 ☆、美人计谈   “哟,今儿是打哪儿的风啊,居然把我们的大忙人给吹来了。”江流云一进门就响起的嗲然声音,让两人一身鸡皮子疙瘩掉地,寒碜得慌。      “童小姐,打扰了。”江流云牵强的笑了下,要说这整个戏班,只有眼前这女人自己最没辙,活像一个妖精,唐朝才有的女人的柔媚和男儿的英气合在一起也那样的搭调不显得突兀,或许在戏班浸、淫久了,有些影响吧。      “不打扰不打扰,难得江首席来我这,只不过我这太过混乱,让你见笑了。”      “你们还在蘑菇些什么,桌上换下的衣服该装箱子的装箱,该挂衣架的挂衣架,别乱放在那儿扎堆,何琴,把化妆笔,粉面,墨青,油底……摆放整齐,程丽,你去给王芳吹粉描面,还有半个时辰就要上台了,真是的,一个个的不省心。”童溟然安排着。      “李笑,快给江首席和她朋友端两条凳子倒杯茶水出来。”童溟然语气有些抱怨,“还是江妹妹的人手脚麻利聪慧些,不用每次都必须亲自监督,都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的。”      “呵呵,哪有,她们还不是一样,只是平时我喜欢把要做的事的步骤写好粘贴在墙上,反正每次大同小异,也就将就了。”   童溟然听了眼睛一亮,“那我下次有机会,一定去你那儿借鉴借鉴,不然迟早这把老骨头都吃不消。”      “童姐姐这么年轻,再过几十年也没老。”江流云似真似假的道,别看两人表面上相处和谐,其实她带的梨班与童溟然的畅园私底下没少发生冲突的,只是江流云没放在心上,毕竟对方是畅春园的老人,自己也不能怎么着,和气生财才是最佳相处之道。      “呵呵,江妹妹真会说!”这里的女人也最怕被人说老,即使她才二十出头一点。      江首席看着不小的屋子十几号人来来回回,显得也很拥挤,由于粉底盒等化妆的工具都敞开着,屋子里隐隐有油墨的香气。扫了眼屋子,没看到林翊,有些烦闷,此时要是直接向她问人,还真不好开口,毕竟他在不在还不一定,再说他也是梨园戏班的人,即使帮忙也是在理的,不然就显得自己太过于小家子气了。      “既然上台的时间快到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作为一个戏班的人,江流云还是愿意帮忙的,虽然平时看着脸色冷了点,不容易亲近,其实,其他的她都很好。      “生角在隔间还等着上妆,那就麻烦江妹子了。”童溟然自是知道她来的目的,见她不问也不主动说,却了然林家寡夫在江流云心中的地位不低。      江流云嗯了声,对喝茶的秦鸿道,“秦鸿,你是在这坐会儿还是离开,估计一时半会也忙不完。”      “我还是第一次来戏班的后台,就在这儿等你吧,反正看着也有趣得紧。”秦鸿道。      “是啊是啊,你就放心吧,我会帮你照应着秦小姐的。”童溟然笑呵呵地道,没有想到这人便是昨日来戏班的秦校尉,果然年轻有为。      江流云点点头,便直接来到隔间,端视了眼女子的轮廓,加之对其角色了然于心,那些粉面便开始仔细的上妆。      “林弟弟,你家江首席来这儿找你了。”同是洗衣房的陈冬听到外面吵杂声,隐约听到江首席字样,不由得打趣道。      林翊将唱戏的道具整理好,听到身旁的男子如此说,嗔了他一眼,“陈哥哥说什么话,你明知道我和她什么都没有。”脸上却红了起来。“再说,这里是戏班,她出现在这里也很正常啊。”      一日不见,此时心里满满是她,连以前对夏晚秋也没有这样的相思入髓。想起昨日在江家她对自己说过的话和那蜻蜓点水的吻心里更是甜丝丝的,但他第一次失态的扑在一个女人的怀里哭了,又觉得尴尬。      “是吗?原来是我理解错了啊。”陈冬手上的动作不停,他得在开戏前把这些戏旗给缝补好,“可是江家人对林弟弟很是照顾,让我也嫉妒得很啊,说不定她正是来找你的,毕竟听戏班的人说,江首席很少会来醉茗坊的。”      “呵呵,哪有的事,或许今天正巧有事就来了也说不定,再说陈哥哥的妻主那么疼惜你,我该羡慕你才是。”说起‘妻主’二字,林翊眼眸暗了暗,想到流云允诺一生的誓言,心悸动了几分,但他和流云会有可能吗。      “呵呵,不用羡慕。”似是想起自家良人,陈冬脸上的线条柔和了几分,掩不走嘴角勾起的幸福。“我看得出来江首席也是十分疼惜人的主,林弟弟别顾忌那么多,只有抓到手里的幸福才是自己的。”似劝诫似鼓励。      林翊苦涩的笑道,“谢谢陈哥哥,我知道该怎么做。”瞥见渐渐隆起的肚子,有些摇摆不定,但她允诺过,她愿意给他们父子依靠一辈子而非仅是他,他该争取吗?      “那就好,毕竟像江首席这样优秀的人喜欢她的男儿不知多少,你可能把她绑紧了。”陈冬道,“我可就等着喝上你们的喜酒,呵呵。”      林翊臊得满脸通红,嗔道:“八字还没一撇。”      林翊将戏旗抱出去,也看到了隔间在给戏角描面的江流云,那朦胧的光线下的轮廓是那么完美,似乎周遭一切都沉寂下来,只听见心脏扑通扑通的声音。      *******************************************************      江流云的动作很快,不到片刻功夫就将生角的戏妆画好,出了隔间,抬头就见那个男人呆呆的杵在门口,望着自己愣神,手上还捧着五颜六色戏旗。      难得看向来一本正经的他发呆,江流云不由得起了逗弄他的心思,走到男子面前,魅惑的声音拉长:“我长得好看吗?”为了让那男人接受自己,她暂时不介意利用自己的美色勾引。      “好看。”下意识的回答道。      “有多好看?”      “很好看。”      “那你心动了吗?”继续诱惑。      “噗嗤……”      “心……”动字刚要出口,听到他人的笑声,才发现原本在隔间女子已经站到自己面前,姣好的容颜没有一点瑕疵,马上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羞的满脸通红。      “有什么好笑的。”江流云还以为谁人打断自己的好事,没想到秦鸿和童溟然结束了谈话,来到自己面前,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忘记这茬了。      “哈哈哈哈,别管我们,你们继续继续。”秦鸿实在忍不住了,喷笑道。      江流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瞥见男人都快羞涩得钻进地缝了,顿觉刚才自己的行为太肆意了,囧。      “你怎么干愣着啊,放心,我们不会再打断你们的。”秦鸿大笑道。眼前的男子就是她要找的林夫郎吧,觉得此人很不起眼,没什么闭月之貌,也没什么婀娜之姿,总之,在人群中你一定是察觉不了他的存在的。      江流云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给我闭嘴。”      “没有想到你这江流云也会用美人计的时候,哈哈哈,太,太好笑了。”秦鸿才不怕她,现在要努力笑,放开笑。      “不过要是你换上裙装,还真有几分男儿家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说不定我们这渝州的‘第一美男’水月公子也比不过你,哈哈哈哈。”其实江流云长得极美,不是女儿的英气,反而有种男儿的俊俏。      要是一般的女人被这般嘲笑说不定马上翻脸,可是别忘记江流云的灵魂正巧是来自唐朝的公孙妙音,在这儿形容她像男儿漂亮根本不在意,本来嘛她就是男尊中的女人,女尊里的‘男人’。      童溟然也是一脸的笑意,“江妹妹,好歹这屋子里还有十几个人在,你再怎么相思成疾迫不及待也不至于忽略我们这些人的存在啊。”      “那是,溟然别忘记了现在可是春天,流云自然也想男人了!哈哈。”      江流云第一次形象破功了,十分的抓狂,尤其是那笑得猖狂的秦鸿,眼里闪过一丝恼怒,二指一并,窜上前,在秦鸿腰间一点,恶狠狠地道:“我让你笑过够。”自己的点穴功在这凤昭国可是仅此一家。      “哈哈哈哈……”      “我看这里已经没什么事了,剩下的就由童姐姐你们自己忙吧。”江流云把林翊手上的戏旗抱过来,塞进童溟然的怀里,拉着林翊就走。      “那秦小姐怎么办?”她还在笑,笑得还越来越大声,完全没有歇下的趋势,不由得有些担忧。      “放心吧,两个时辰之后就不会笑了。”轻飘飘的一句话传来,让屋子里的人颤抖了一下,不停歇得笑两个时辰?想想就觉得可怕。      “江,哈哈哈……,流云,哈哈哈……,你对我做,哈哈哈……,什么,哈哈……”秦鸿急忙跟在后面,“哈哈哈……,等等我,哈哈……”      “我哈哈……受不了了,哈哈……”      钱班主坐在账房里数铜板,也被忽然传来的笑声吓得跌下凳子,又有人癫狂了?擦擦额头的冷汗。      自此,梨园里的人半个月都不敢大笑,就怕随了秦校尉的悲剧。      宁得罪小人,莫得罪男(女尊国所以改了)人:宁得罪男人,莫得罪流云!       ☆、如胶似膝   “流云,我们这样走了好吗?”林翊担忧道,他的工作还没有做完呢,再说了,刚才不经意见到江流云对那女子的动作,猜测到她一直笑和流云脱不了关系。      “没事的,死不了。”江流云愤愤地道。      “对不起,刚才的事。”歉意道,自己被笑无所谓就怕他被自己连累。      林翊脸一红,龃龉道:“没事。”要不是自己沉迷于美色也不至于发生先前的事,狠狠的鄙视了自己一次:你真肤浅!      江流云看他不好意思,呵呵地笑了,虽然让秦鸿她们嘲笑一番,但也知道自己对眼前的男人是很有吸引力的。真好!      余光瞥见地上飘落的海棠花,似乎来到这里,心境和性格变了很多,让她也快识不清自己了。      两人前后进了江流云的小院子,关好门,拉着他进了屋子。      “刚才翊被我迷住了。”陈诉一个事实,嘴角挑高几分。      “胡说。”林翊羞涩的唾了一口,反驳道,“那有。”即使这是事实,他也不会承认的。      “我师姐说说谎的人会长长鼻子的!”      林翊反射性的摸了一下鼻子,对上她一脸的笑意,知道自己又上当了,“讨打。”拳头轻轻的捶在她身上,却一次比一次轻柔。      江流云发现爱情真的很美好,即使只是看着心爱的人也觉得甜蜜,“小心些,你都是快当爹的人了。”江流云轻柔的握住他的拳头,顺势将男子拉近怀里。      “流云。”轻喃道,她的发丝很柔顺,顺着指尖划过,没有一点滞涩。      “嗯。”浓浓的鼻音。      “你真的不在意我有孩子,还是寡夫吗?”不确定的问道,心里对怀里的女子有多么不舍,只有自己知道。      “嗯。”江流云纤长的指节慢慢的滑到他的肚腹,指腹传来的跳动,让江流云激动得心颤,这就是血脉相连的感觉吗?“他是我们的孩子。”你也不是什么寡夫,这句话没有说出来。      要是他是寡夫不是咒自己早死吗?但‘江流云’死亡,这是个事实,说起来又像是这回事。哎,不得不承认他太      听到女子如是说,林翊心里满满是幸福,环抱着她似乎拥住了一个家。      有了前两日的铺垫,两人的感情进展很快,林翊坳不过江流云,几日后还是答应她搬进了她的小院子,白天依旧去洗衣房做事,江流云怕他一个人在院子里住没人照应,所以第二天,奶爹爹也住进了隔壁间的屋子,平时饭菜都是他在戏班的厨房做的,只是累了流云,每天两头跑,毕竟两人未成亲,住在同一个院落也不方便的。      “快去洗手,马上吃饭了。”见女子进来,林翊摆好碗筷道,俨然是一家主夫的摸样。      “好香,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江流云嘻嘻道。      “涮椒鳝丝、芙蓉鸡片、软熘鲤鱼、红烧狮子头、百花豆腐,都是我最爱吃的。”洗了手坐下来,江流云食指大动,吃相依然优雅,但进食动作快了几分。      “呵呵,你忘记了啊,今天你过生了。”奶爹爹呵呵道,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心疼道:“今年没有以往热闹,只有我们几个人,多吃点,你看你瘦得。”      “额……”过生?她一个冒充的怎么会知道。      “我也是今天才听奶爹爹说起,所以只得匆匆忙忙做了几个菜。”林翊微笑道,看着女子吃下自己做的饭菜,脸上掩不住喜悦,为爱人洗手羹汤,就是这么幸福吗?原来自己也能拥有。      “翊做的菜真好吃。”江流云夸奖道。      “难道我做的就不好吃。”奶爹爹佯装不悦道。      “都好吃。”讨好般顺手给奶爹爹夹了一块鱼。      “你啊,过了今天就又长大一岁了,怎么感觉还没长大啊。”奶爹爹嗔怪道,“都快做娘的人了。”      林翊浅笑着,和乐融融,长这么大似乎没想过自己也有这么幸福的生活。      吃了饭,下午戏班也没啥事,同时向林翊告了假,江流云就留了下来陪两个男人,见外面春和日丽,江流云建议三人出去走走。      奶爹爹借口年老身子骨不利索不想出去,给两人一个单独相处的空间。      江流云无法,只得和林翊两人沿着梨园外的街道走着,拐过一条街道,就来到渝州最繁华的地段,酒楼客栈林立,商铺云集,所以即便在下午,这里也很热闹。      江流云牵着他来到卖胭脂首饰的店铺,准备给林翊置办几样,林良满目的首饰看得林翊眼花无从下手,江流云只得道:“你坐在等我一会儿,我去选几样合适你的。”前世在唐朝,什么首饰胭脂都见过,何况宫中的更非凡品,江流云挑选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这家闭月坊是渝州最大的胭脂首饰店,十分的豪华,除了饰品货色上佳和伙计态度不错外,里面还专门设了供人休息的茶水间,林翊坐在那儿看着来来往往的达官贵人,公子贵夫,十分的局促,时不时的看向柜台前挑选胭脂首饰的绯衣女子。      突然邻座几人的说话声引起了林翊的注意。      “梨园江首席?”一个年轻男子双目熠熠生辉,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柜台旁江流云的动作。      “在哪儿?”一另个挽起发髻的男子问道,几人都是江流云的忠实看客,对她的戏以及对她的人十分痴迷。      “卖胭脂那处,看到没?”说着就想前去和她打声招呼,说上几句话,心不由得活络起来,满眼火热。      “她怎么会买胭脂?”拉住男子,不解问道。这这个世界女人是不用胭脂的。      “我怎么知道,也许是买给那个小寡夫吧。”酸酸的道,带着不屑。没有想到这么美好的女人居然会看上那种克妻的贱男人。      “小寡夫,怎么回事?”另外一桌的人插话道,自己怎么没听说过,“不是说,郡守公子看上她了吗?”      “切,郡守公子能买一送一吗?那寡夫可是能让她不用下力也能轻易得到一个孩子,当个便宜娘亲,据说那男人长得也不怎么样,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江首席看上他。”      “可信吗?”怀疑道。      “所谓无风不起浪,何况这可是戏班的人亲口说的,自然是千真万确的事。”他还不屑于骗他们,“据说还养在戏班呢,天天都和江首席厮混在一起,”唾了一口,“怀着孩子也能这么折腾,真恶心。”      另一个男子轻嗤一声,不以为然地道:“这种身份即使被女人看上又能如何,左右也不过是个小侍,生入不了女家宗蝶,死也入不了祠堂的,而且生的子女地位连庶子都不如,趁着年轻还能得到女人几年的宠爱,没几年还不是就年老色衰了,别说沦为一个下人,甚至赶出家门自身自灭也不在少数。我们就等着看吧。”      “就是,江首席再怎么傻也不能娶那样的男人,玩玩还差不多。”      “怎么,你们看上江首席了,不然这么这话怎么酸溜溜的。”      “你还不是一样,别说你看到这么俊俏的女人不心动。”口是心非的男人。      “看上又怎么样,我们这些良家男子一来没那寡夫会勾引人,二来也没郡守公子有背景,那能轮到我们啊!”感慨道。      耳边的絮语登时让林翊脸色变得灰白,死死的咬住嘴唇才止住颤抖的身子,眼眶有些湿热,没曾想,自己在别人眼里如此肮脏不堪,愣愣的盯着女人认真的轮廓,自己似乎沉沦了她的温柔,忘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原来只是借助寡夫身份保障安全,可是却不料成为两人最大的障碍,惹人背后蜚语,要是他现在说自己未婚,谁人又会相信,毕竟肚子现在渐渐出现掩盖不住的幅度了,而平时似乎江流云也未忌讳在别人掩饰自己怀孕的事实,她的怜爱,只让受之有愧。也许只有他们口中的郡守公子才能配得上如此优秀的她吧。      没过一会儿,江流云选好了两件首饰,一盒腮红,一盒胭脂,一盒青黛,来到林翊面前,见他脸色不好,担忧道:“孩子折腾你了?”食指和中指搭在他的脉搏上,确认无碍才放宽了心。      林翊摇摇头,沙哑的声音道:“没,只是有些累了。”      “你选好了。”也没问她具体买了什么。      “嗯。”江流云眉间满是喜意,不小的包裹证明里面的东西不少,握着他的手道,“挑了几件,你回去试试。”很期待自家的男人打扮出来会这么样,只是可惜了这儿女人不能用,哎……      林翊点点头,问道:“我们还要去逛吗?”先前因为遏制情绪外露,不深的指甲似乎嵌入掌心,有些疼痛。      江流云体贴道:“你身子不舒服,我们慢慢回去吧。”      “也好!”只想怯弱的逃离这儿。      两人回去后,江流云见他一直兴致不高,即使将首饰胭脂给他,也没见他有多么开心,寻思着是不是自己买得不合他的意了。      “时候不早了,我现在回去了吧。”江流云有些黯然,果然男儿心比女人还难猜。      “流云。”林翊终于从他的思绪中反应过来,“对不起,下午身子有些不舒服,还有你买得那些我很喜欢,谢谢!”      “喜欢就好。”江流云笑了一下,“回去吧,别在外面,晚上还有点冷,我也该走了。”      “等等。”林翊回到屋子里,拿出一个自己秀的荷包给她,“生辰快乐!”其实前几日就打算送给她的,却没找到机会,正好得知今日她生辰,给她当做礼物。      荷包是一副喜鹊登科图,江流云接过很是欢喜,嘴角也勾了起来,双眼如墨,灼灼的盯着他道:“怎么不给我挂上吗?”      “你自己挂去。”嘴上如此说着,手上却接过荷包,来到她的腰际,专注的给她挂好。      “你,”被某不良女人突然抱住,林翊象征性的挣扎几下,便静静的靠在她的怀里,驱走了夜里的凉意,很温暖。      “林翊早点嫁给我吧,这样我就可以一辈子抱住你,晚上也能留下来陪你了。”轻轻的呢喃,女子喷在脖颈处的热气非但没让他感觉羞涩,反而有了隐隐的恐惧。      林翊轻轻推开她,“说什么胡话,快点回去。”      以为男子不好意思,江流云嘿嘿了笑了声,也不再强求,随即离开。不过她也没想到自己说话这么大胆,羞涩,脸唰的变红,要是让师傅师姐她们知道,恐怕会碎碎念自己不矜持什么的了,只是今生恐怕再也和她们无缘得见。    ☆、三月桃花   甜蜜的日子总是过得极快,很快时间已从二月进入到了三月,初一那天,郡守府的人捎来一封信,信上叫她初三辰时在城外十里亭等他,一起去百花山。      这个他自然是郡守公子,江流云此时才想起,似乎的确有那么回事。      “怎么了?”林翊见旁边的女子脸色怪怪的,问道。      江流云摇摇头,将信叠好,塞进信封。      “后天我带你去看桃花,怎么样?”两人平时都忙着戏班的事情,即使有相处的时间基本上也是在戏班这个小院子里,很少有机会出去幽会。      “怎么这么有闲心了,后天不忙吗?”林翊疑惑道。      “嗯,”江流云摩挲着他的指节,“我去班主那给我们请一天假,没关系的。”私底下知道戏班许多人都准备着参加桃花节,有家室的带着家人去踏青赏花,没家室的也期待着在桃花下邂逅一段姻缘,其中包括爱钱如命的班主。      “听他们说一年一度百花山上的桃花开得特别娇艳,站在高处就像踩在花海云端般。”听别人说的那么漂亮江流云也十分想去,毕竟美好的事物都不愿错过,“而且你来了戏班这么久,也趁此机会出去放松下。”      林翊没拒绝,笑了笑:“好。”她想去的,他都愿意陪她。      暮春三月日重三,春水桃花满褉潭。广乐逶迤天上下,仙乐摇衍镜中酣。      三月初三,林翊早早起床拾掇好,穿上最好的一身打滚长裙,挽好三千乌丝,脸上傅粉,淡妆让林翊看起来精神许多,带着新夫的娇媚,于挑起的眉尖流泻而出。      打开房门见江流云呆呆的望着自己,林翊有些局促的拉拉衣服,“有什么不妥吗?”      “很好看。”第一次见男子上妆,一扫往日的素净,为他增添了几许亮色。      “我们出发吧。”为了减少颠簸,特意在马车里垫上了软垫,并放着不少零嘴准备路上吃。      “马大姐,十里亭停一下。”江流云上车前嘱咐。      来到渝州几个月,江流云对周边还是陌生,所以找了个车妇,驾车前去百花山,而江流云也趁此机会懒懒的躺在车中,头枕靠在男子的腿上,惬意把玩男子柔顺的头发。      没天理啊,为什么男人的发色比自己还好,羡慕嫉妒加恨,越加玩得不亦说乎,其实别看着江流云平时冷漠不近人情,人又高傲,私底下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林翊无奈,几次拉回来又被她抓去,还好动作温柔,倒也不痛,只得任由着。      不过女子炙热的体温和鼻息贴着下腹让他觉得很不自在,虽然两人有意,毕竟没有真正成亲,所以人前人后两人相处都以礼相待,除了拥抱外没有更亲昵的动作。      另一边,李钰儿坐在自家的马车上,随着十里亭越来越近,心越发难以自持,有紧张,有期待,坐立不安,不知她会不会如信上所说等着自己。纤手掖着罗裙春衫,撩起的帘角瞥见外面马上的华服女子,又不由得憋气。都怪自家爹爹,说什么不放心,硬把这个女人喊来说什么照顾自己。      “在前面亭子那儿停车。”      “怎么了,表弟。”华服女子温婉的道,语气中不掩担心,“坐马车不舒服吗?”难得自己有机会在心上人前表现,自然要做好。      李钰儿脸色不愉道:“我歇口气不可以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坐车累了歇歇自然是没问题的,反正现在还早。”极尽的体贴。见男子欲下马车,利落的跳下马,伸出手向前意图扶他下车。      李钰儿下意识的避开,让白皙的手扑了个空,女子笑了笑,也不以为意。      “翠玉磨磨蹭蹭干嘛,你还不下来,难道要卓小姐扶你吗?”      “公子。”翠玉打开车帘怯怯的看着他,他这是迁怒。      郡守府的下人在亭里安好了坐凳,翠玉狗腿子般伺候自家公子做好,就怕他一个不舒心,又惹得他生气。      “什么时候了?”李钰儿问道。那女人站在自己身边,李钰儿左右觉得不舒爽,期盼着江流云快点来才好,最好有借口摆脱她。      “辰时三刻了。”卓灵希回答道,“表弟准备要走了吗?”      “这里风景不错,再欣赏会儿。”李钰儿扁扁嘴,看向去渝州的路,心里不快急了,怎么还没来。      卓灵希见他心神不灵的,自然知道欣赏风景是借口,但也没反驳,只是吩咐下人好好伺候他。      十里亭前经过的人很多,许多都是去百花山参观桃花节的,当然也不乏来往的商人客旅,以及去百花山上大林寺上香的香客。      江流云感觉马车停了下来,迷糊道:“十里亭到了?”昨晚回去后忙着百花山的事情很晚感觉有些困顿。      “嗯。”林翊坐得端正,让女子靠得舒服,“要下去?”      “嗯。”江流云将压得褶皱的衣服展平,“你在车上等我会儿。”      *******************************************************      “李公子,恕江某来迟,让公子久等了。”江流云歉意道。没忽略立在男子旁边的气质不俗的女子,有礼的朝她点点头,算是打声招呼。      “来了就好。”见到她心情飞扬起来,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意,见她从马车上下来,不经意瞥见那摇晃的车帘似乎有人,问道:“就是你一人吗?秦小姐呢?”      江流云道:“不是,我和内子一起,他身子不舒服,我就留他在上面。”又道:“秦鸿说会在百花山等我们,我们现在出发吧。”      “你不是没成亲吗,怎么有内子了?”李钰儿听了心沉下来,自己等了这么久居然是这样的结果,又觉得身为大家公子质疑别人的私事不妥,似是提醒道:“这里去百花山的路不是很好走,要是江家夫郎身子不舒服的话恐怕一路下来会更难受。”很慌乱,很难受,十分嫉妒车内被江流云唤作内子的男子。      他究竟是谁,能轻易得到江流云的垂青,可是门帘不开,他也无法看清那人的面目,这让他颇不是滋味。      “反正十里亭离城不远,身子不舒服看看大夫更放心。”最好他不能去。      不舒服不过是借口而已,江流云笑了下,没拒绝也没答应,只是说:“百花山的桃花开得好,内子不想错过。”话题一转,不能忽视他身后女子的温润如玉,卓尔不凡的气质一看就是出身名门世家,“这位姑娘是?”没有忽略那一闪而过的敌意。      看了眼女子护着的李钰儿,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好笑的摇摇头,我可是有夫郎的女人了,你这醋还是尽快收起来吧。      “敝姓卓,是钰儿的表姐,江小姐叫我灵希便是。”江流云眼里的笑意,女子看得真切,虽然觉得有些尴尬,但身为兵部侍郎,情绪早已收放自如,对着江流云爽然道。      自女子下车对钰儿目不斜视,再加上听说已经有了夫郎,便收了敌意,增加了不少好感,抛下身份不说,从她落落大方不卑不吭的举止,也觉得此人值得深交。      “你认识我?”有些诧异。      “呵呵,渝州城梨园戏班江首席,灵希听钰儿多次提到过,只是才回渝州不久,还未曾亲眼目睹江首席的成名绝技,实乃遗憾。”卓灵希含笑道,对那传呼奇技的剑器舞充满了期待。      “灵希过奖了,既然来到渝州,总会有机会的。”江流云谦虚道:“如若不嫌弃,灵希也叫我流云便是。”      “流云。”      “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走吧。”江流云准备回马车,不料刚走了几步便被李钰儿叫住。      “江小姐,这十里亭到百花山一路的风景很好,不妨改坐骑马,既可以和表姐一起交流交流,作作诗写写词什么的,同时也好沿途欣赏美景。”李钰儿不咸不淡的道,反正不想她进马车和她什么内子伲侬我依。      江流云脚顿了一下,“内子既然不舒服,我这做妻主的自然要贴身照顾得好。”一副疼爱夫郎的好妻主模样,“至于作诗写词,我想到了百花山见到满山的桃花会更有灵感。”      卓灵希表示没错,“正好我约了同窗好友,到时候我们定要好好作上几首。”      江流云没拒绝,曾经在宫中,诗词歌赋也是必需学习的,自然功底也不差。她倒想见识见识这个世界的文人墨客是否及得上唐朝的。唐朝的繁荣以及天朝大国的威信让江流云骨子里充斥着身为唐人的骄傲感。      李钰儿被她气得跺跺脚,嘟着嘴钻进车内,拿坐垫撒气。      “等急了?”江流云钻进车,带进了清晨的湿意。      “没有。”林翊摇摇头,“他们是?”车帘被风撩开的片刻,注意到亭中和她交谈的男女。      “郡守公子和他表姐。”江流云坐到林翊身边,“听说下面山路不好走,你靠着我身上吧,少些颠簸。”      “嗯。”郡守公子么?传闻喜欢上她的男子,心有些难受,紧紧的攥住女子的衣服,汲取她身上传来的温度。       ☆、桃花节续   离百花山还有数里,路变得平整许多,基本上感觉不到颠簸,路的两边是清一色的垂柳,新绿色的柳枝轻抚,似乎来到城外才真正的感觉到春天的气息。      杨柳千寻色,桃花一苑芳。风吹入帘里,惟有惹衣香。      “快到了。”江流云深吸了一口气,隐隐闻到空气中的桃花香,很淡,很轻。      林翊有些怀疑,揭开帘子,外面依旧是看不到头的杨柳路,还有不停的马车行人,江流云不解释,只是带着牟定的笑。      终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节奏有致的马车停了下来,林翊透过帘子,看着车外络绎不绝的人流便感慨百花山的桃花是多么吸引人,原本宽敞的空地被划分成了几块,几间茶舍,数十卖首饰零碎的摊点,而马车则同一集中在边落,      江流云道:“下去再看,下车了。”      两人刚下车便见郡守公子等人早就下车等着两人,对着李钰儿的怒意和怨怼,江流云故作不见,问卓灵希道:“我们要在这儿休整还是直接上山?”      “当然直接上山,再磨叽,别说桃花,花叶都没了。”直接结桃子了,李钰儿气咻咻地道,挑剔的打量林翊。      这个男人就是江流云的内子?长得也不咋样,连身边的翠玉都不如,穿的也寒酸,不过,瞥见那微微隆起的小腹,瘪瘪嘴,已经有了孩子?不由得有些泄气。      突然觉得山上的桃花没有半分吸引力,整个人颓然下来,“翠玉,我口渴了,咱们去茶肆那喝点水。”      “我们不直接上去了?”翠玉就不解了,可惜人早就朝茶肆走去。      卓灵希缩了下瞳孔,没想到钰儿对江流云真的用情了,不过见她对她夫郎的体贴样,似乎真的没把他放在心上,叹了一口气,道:“流云先上山吧,我陪陪钰儿,过会儿上山来找你。”      江流云点点头,视线掠过人群,知道自己夫妻两人令郡守公子不愉,也不强留下来添堵,歉意道:“那我们夫妇就在山上等你们。”      “他没事吧?”林翊有些不安问道,“你真的不留下来等他?”从下车那刻,林翊就察觉到那名男子对自己的敌意。      可是,他是郡守公子,也就是说他的母亲是整个渝州城权力最大的,今日流云惹他气恼,他怕郡守会对流云不利,毕竟他们打算在渝州居住一辈子的。      江流云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别担心,“别想那么多,今日我们是来游玩看桃花的。”陪同郡守公子不过是顺带,不会让人觉得她不守信用而已。      桃花桃叶乱纷纷,花绽新红叶凝碧。      踏上了百花山的石阶,两人才真正的感觉到来了花的海洋,成片成片的桃花树错落有致,枝头上繁花朵朵,红艳艳开得正茂,如同一团团火般炙热,春日微醺,花瓣上还留着滚滚的春露,娇艳欲滴,为粉嫩的桃花添了几许娇气,细嫩得宛如出生婴儿的粉颊,让人恨不得上前捧在手心。      那桃花树下此时铺满了一层厚厚的花瓣,一直延伸到桃花深处,好似一床不能丈量的地毯。许多人原本打算寻觅桃花深处,不由得由此止步,似乎不愿意破坏大自然的恩赐。      林翊脸上也染上了笑意,衬着娇艳的桃花,眸子里增了不少灵动,少了许多眉尖的忧虑,完全放开的他,上前掬住一枝桃花,凑上前深深的沉迷。      那枝桃花上的春露沾在他的鼻头上,亮晶晶的,连带着秋眸也漾着春水的涟漪,人面桃花相映红。      林翊很开心,对江流云乐呵呵地道:“这里真美,如同仙境一般。”      江流云浅笑嫣然,“是啊,这里是仙境,那你就是这儿的仙童,都美。”美得让人爱不释手。      林翊一听女子的赞美,心里一甜,嘴上却说,“胡说,我那像什么仙童,”      春风轻柔,带着桃花的清香,抚过衣袂,抚过人面,以桃花为妆,以山黛为骨,衬得对面的女子更是身形纤纤,婀娜如临风新柳,伫立在桃花之中,透出如玉的温润,嫣然笑生双靥,似误落凡尘的九天仙女。      他看呆了,惊了,心失了问往日的频率,鼓动如仲夏的蛙鸣,慌了,不能逃离,乱了,已失的冷静,呆呆的将她一颦一笑映入心底。莫名情愫在心头悄然发枝长叶,还未他察觉便已经繁茂似苍天大树,这样优秀的女子,问世间男儿谁人堪配?      乱了,不敢对上女子一双澈如春水的明眸,也不敢沉迷那极尽缠绵柔婉桃花纷纷,步伐紊乱,眉宇已经依稀笼了一层雾样惆怅。      “怎么了?”女子眉间轻蹙的,语气带着担忧。      “没事,站得有些累了,想坐坐。”林翊解释道,不着痕迹的抽回她手中的手,残留着她的温暖。      “也好。”江流云体贴怀孕男子身重,于是道,“秦鸿她们在不远处的妙墨亭等我们,我们这就过去。”      还未到妙墨亭,就传来秦鸿特有的嘹亮嗓音,“流云,林夫郎,你们终于来了,我等得花儿都快谢了。”见她身旁只有林夫郎,问道:“李公子呢?你没去接他?”      江流云淡淡地道:“李公子坐车累了,现在在山脚下休息。”      “你怎么不等他一块儿?”      “他表姐陪着他,不妨事的。”江流云见到熟人,道:“蓝将军。”      被叫蓝将军的女子摆摆手,含笑道:“这里不是军营,流云也和秦鸿一样称呼我蓝傲吧。”      “这位是林夫郎?”蓝傲询问道,见一向冷傲的女子这般体贴,想起了秦鸿回来对自己的抱怨,话说那种让人笑个不停的手法,她十分感兴趣。同时也注意到男子微微隆起的肚子,没有想到这姓江的,脾气臭了点,性子冷了点,这手脚却不是一般的快,都让人大肚子了。      “蓝将军。”林翊道。      蓝傲点点头,难得少了军营中的冷酷和杀伐,佯装不悦道:“怎么流云成亲也不请我们喝杯喜酒,莫非看不上我们这些舞刀弄枪的粗人不成?”      江流云讪笑道:“那里,我和林翊还未成亲,当然成亲那日喜酒是少不了你的。”      蓝傲脸一沉,不悦道:“流云真是好没责任,这孩子恐怕还有几个月就落地了吧,你这做妻主的,再怎么粗心,再怎么忙碌,这亲事还要马上定下来才是,不然,周遭的人恐怕又有闲言蜚语了。”      “不说别的,你也得给孩子的父亲一个名分。”      江流云点头称是,也许是该成亲了,她等得,可是肚子里的孩子等不得。看了眼林翊,可是他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      *******************************************************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李钰儿一肚子火气坐在茶棚,茶水喝了两杯才停下来,见外面的人纷纷朝山上走去,想起江流云光顾着那个怀孕的男人又觉得不舒服,算了,自己在这儿置什么气,人家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或许正是因为不在,他们会更得意。      “我们上山吧!”安静了这么久终于说了句话。      “那公子我们还要去找江小姐吗?”翠玉提心吊胆的问道,余光看了眼旁边的表小姐,见她没生气,才松了口气。      “找她干嘛,她是巴不得我们不去打扰,我何必去了让人生厌。”李钰儿愤愤道:“再说,这满山桃花,她们看得,我自然也看得。”虽然每年都去,但是满山的桃花美得让他沉沦。      卓灵希也点点头,“那我们出发吧!”扔下一碎银结账,便带着两人和郡守府几个家丁上山。      上了山,李钰儿又觉得累了,“每年都看那些花花草草也乏味了,我去大林寺厢房找爹爹去,不想看桃花了。”想到看桃花的时候可能会遇到两人在桃花树下你侬我侬的,他心里就难受得紧,虽然百花山还是有那么大,遇到的几率也不高。      “那我留下来陪你。”      “不用。”李钰儿不耐烦的道,“我这是找爹爹说些话,你去干什么。”      “再说,你不是约好你的同窗在山上吟诗作赋吗?怎么能因为我失约。”      “好了,你快去吧。”李钰儿向大林寺走去,毫不留恋百花山的桃花,更是不在意让他不是滋味的女子。      翠玉给她个我会好好照顾的公子的允诺,随即跟在后面。      卓灵希虽然被表弟拒绝,但是还是有必要去给舅舅问候一声,不在意李钰儿吃人的眼神,含笑着跟了进去。      “逸尘小师傅,我爹爹在厢房吗?”李钰儿在大林寺远远的见到一个熟悉的僧尼,询问道。      “阿弥陀佛,小尼见过李施主。”叫逸尘的僧尼自然认识郡守公子,他经常随同郡守主夫前来大林寺上香,也不陌生。“卓施主此刻正在大雄宝殿听主持方丈讲解佛经,小尼可以将李施主带去。”      “额,”李钰儿顿了顿,道:“不用了,你直接带我去原来我们休息的厢房便是。”开什么玩笑,佛经可是他敬谢不敏的东西。      “李施主随我来。”不过问缘由,直接在前面领路。 ☆、妙墨吟诗   “你怎么跟来了,不是说约好你的同窗吟诗作赋吗?跟着我干什么?”大林寺的厢房外,李钰儿脸上闪过大大的不悦,瞪了一眼翠玉,嘬嘴:你怎么不能我拦住她。      翠玉十分委屈的看着公子:腿长在表小姐的脚上,她要跟来,我有什么办法。      卓灵希道:“表弟可就错过我了,舅舅在寺内,既然来了,我这做侄女的好歹给舅舅请个安问个好不是。”      “刚才你没听见逸尘师傅说我爹爹在大雄宝殿吗,你还跟着我们干嘛,”李钰儿防备的看着女子,“虽然是白天,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也会损我郡守公子的声誉。”      “就当表姐为我这个做表弟的着想,你还是去看赴你同窗的约吧,我想我爹爹不会责怪你的。”      卓灵希有些尴尬,进退不是,正在僵持中,外面走来了几个中年贵夫,当中一人便是她的舅舅。      李钰儿上前抱住爹爹的手臂,撒娇的喊了一声,“爹爹,我都来了好久,你才来。”      “陈伯伯、方伯伯、何叔叔……”都是认识的人,嘴甜的他急忙有礼的喊人。      “钰儿也来了?”其中一人呵呵道,慈爱的看着他。“半年不见,钰儿都成大人了,长得越发灵秀了,卓老弟真是好福气。”      “那里那里,”他的爹爹道,“小儿顽劣,可是让我天天操心。”脸上去满是慈爱的笑意,对自己灵动聪慧的儿子很自豪。      “舅舅。”卓灵希向舅舅请安,而其他不认识的也一一含笑致礼,礼多人不怪,虽然她不认识那些贵夫。      “这个小姐是?”询问道,俊美朗目,举止不凡,看两人站在一起,好一对金童玉女。      “这位是我的侄女,现在出任兵部侍郎。”李郡守的主夫即李钰儿的父亲语气里满是自豪,“灵希过来见过几位叔伯。”      卓灵希一一问了好,乖巧的站在一旁,也不多话。      “没有看出来,卓小姐居然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所有人看她的神色就不一样了,更琢磨着郡守主夫话语里的深意。      含笑看了眼俊朗的女子和娇俏的少年,先前一人对他爹爹道:“莫非是钰儿的好事快近了?”那少女对男子的情意,几人看得真切。      他爹爹道:“差不多了,今年小儿快满十七岁了。”她们倒是有这个打算,可这钰儿还心性不定。      “长大的儿子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方伯伯,你们说些什么啊,”李钰儿挂着他爹爹的胳膊,摇晃道:“人家还小,我要陪着爹爹,才不要嫁人?”      几人呵呵大笑。      由于几个主夫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便来到寺院的后山亭阁内探讨佛经要义,也说些其他什事,李钰儿插不上话,即使插话了,他们的话题总是绕在自己和表姐身上烦不胜烦,终于还是拉着翠玉逃离,去看山上桃花,再说,百花山这么大,或许遇不到江流云两人,但心隐隐有些失落。      *******************************************************      妙墨亭内,江流云几人和后来到的卓灵希及其几位同窗,几人看着亭子周围满山的桃花,薄如轻绡的花瓣被游人的笑声惊落,纷纷扬扬如梦如幻,而在妙墨亭不远处有一溪水涓流不息,春水桃花,一层粉红娇嫩的花瓣随着细波沉落,漾起一圈圈涟漪,朝四周荡去,却又被溪边石岢草碧打碎,绞乱了一溪静水,好一个世外桃源。      亭子一边,桃花树下,偶尔一簇低矮的灌木,几个蒙纱男儿席地而坐,时不时传来清脆的笑声。      看着美景,又恰逢桃花节,众人不由得诗兴大发(很想改为狂性大发,其实兽性大发也不错),卓灵希的同窗是一个士儒,墨青色的儒衫在细风中和神色一样恣意昂扬,对几人询问道:“如此美景,堪称人间仅有,能身临其中实乃人生幸事,今日不如我们以‘桃花’为题,每人作诗一首。”      “甚好,”另一人接过话头,看向一边的江流云、蓝傲几人道:“蓝将军、秦校尉和江首席没问题吗?”      舞文弄墨对于武将来说还是牵强了些,而梨园江首席,虽知道唱戏不错,但诗词方面却未听过其有什么本事。看着对几人考虑,眼底却划过一丝蔑视。      秦鸿听后张口欲拒绝,却被蓝傲拦下,“当然没问题,几位姐妹先请。”      秦鸿气鼓鼓的瞪着蓝傲的擅自主张,可是她是自己的上级,又没法反驳,示意江流云开口,她却将头甩到一边,切,什么人嘛,我还不是为我们几人着想,你们一个个好心当做驴肝肺,哼,到时候你们一个个做不出来,丢脸的可不是我一个人。      卓灵希呵呵道:“如果在座的各位作诗有牵强,也可以表演自己最拿手的,舞剑耍枪唱戏都行。”余光扫过江流云和她夫郎,点点头。      江流云冷酷的道:“不用。”明白了卓灵希话中的意思,不接受她怕自己出丑的好意,再说自己一个唐人,泱泱大国,人才济济不说,单是几千年文化的底蕴,也不愿意在作诗中落了下乘,让这里的人看轻了去。      先前那人道:“为了增加重视,凡诗词应景则罢,否则罚酒三杯,外加表演一个节目。”文人的清高是向来看不起那些武妇,没有地位的戏子的。      秦鸿额头冷汗,罚酒倒罢,反正桃花酿味道不错,也不容易醉人,但节目么?可是有些难度。      林翊有些担心,看着身边女子颀长秀丽的身影,趁别人不注意时拉拉她的袖子。      江流云对他笑了笑,自信满满。      林翊嘟了嘟嘴,拿起竹桌上摆放的零嘴儿吃了起来。      当先一人扫了在场几人一眼,点头道:“既然都没疑问,温某心中有了点眉目,说出来让几位姐妹点评点评,且做个抛砖引玉。”      “温姑娘请。”含笑做恭听状,卓灵希对同窗的能力还是信服的。      浅笑一下,背对几人,满目桃花游人映入眼底,吟道:“桃花欲落柳条长,沙头水上足风光。此时御跸来游处,愿奉年年袯褉觞。”      “好诗好诗,应景应题。”众人开口称赞。“不愧是我们渝州第一才女。”      温姓女子谦虚道:“哪里哪里,献丑了。”眉目间流露出些许倨傲之色。人家的确有真本事,也有骄傲的资本。      另一人也站出来,眼角扫过亭子外茶寮酒肆的角落,吟唱道:“春坞桃花发,多将野客游。日西殊未散,看望酒缸头。”      “好诗。”      听到几人的赞美,脸上带笑,“过奖过奖。”看向蓝傲几人道:“接下来就看将军和灵希你们了。”      蓝傲笑了笑,心中已有沟壑,笑了笑,也不推辞,道:“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何当结作千年实,将示人间造化工。”      “好诗,好诗。”她们称赞道:“没想到蓝将军不仅带兵打仗很有一手,作诗也很精彩,文武全才,实乃我凤昭国之福。”   “过奖了,只是识得几个字而已。”蓝傲笑了笑,谦虚道。      “如果蓝将军这诗仅是识得几个字的人就能做得出来的,那我们凤昭国举国上下必然全是八斗之才,天下谁人还敢欺我凤昭国是不通文墨的蛮夷之国。”温姓女子道。      “蓝将军的诗对仗工整,韵律极强,诗中不提桃花,而意境中却紧扣桃花之美,淑质英才也不过分。”卓灵希含笑的点评道。      其他人也暗暗赞同,看向她的目光一扫先前的冷色,变得灼烈几分。      秦鸿也一副吃惊的摸样,咂了咂嘴,“没想到这姓蓝的还藏了一手,无怪先前提到作诗一点也没含糊,只可惜自己一个粗人,但且将《三字经》、《千字文》认得全而已,诗词这高雅的东西可是半点不会。”      难道这就是当将军和士兵的差距吗?      秦鸿心里不平了,恹恹的对江流云咬着耳朵,“流云,帮帮我行不,我今日就靠你了。”      江流云道:“帮你有什么好处?”      “难道我们之间的友谊还要好处你才帮?我秦某人今日看透你了。”哼哼两声,见众人都把视线投向她,只得硬着头皮,干笑着,“那个,那个,嘿嘿……。”      “秦鸿,开始吧。”蓝傲一脸兴味,期待着某人真出丑啥的。      秦鸿来回走了几步,从妙墨亭一侧走到另一侧,抓抓头发,着实对她来说有些困难,瞥见亭外飘落着桃花瓣,结巴道:“一片,两片,三四片……。”      噗嗤……      “五片六片,七八片……。”吐词清晰流利了许多。      ‘九片,十片,十一片……。”亭外的人听了顺口接道,没有压低声音,传到秦鸿的耳里,让她羞愧得满脸通红。      小心的觑过亭中几人,见她们憋着,极力忍住,江流云示意她加油。      秦鸿硬着头皮,余光扫过林中席地而坐的那些男子,开口道:“片片艳若男儿色,”      “游人纷纷驻足看。”一口气吐完。      “不错,不错,堪称佳句。”蓝傲表扬道,走过她的面前勾住她的肩膀道:“还好没有给我丢脸,不然让你每天抄写《凤文广记》。”      秦鸿冒着冷汗,看看自己长满茧子的手,抓笔??缩缩颈子,还好还好。      “现在就剩下江首席和灵希了,你们谁先?”温姓女子问道,也不为难秦鸿。可惜少了乐子,有些遗憾。      “流云先吧,我最后也成。”卓灵希对江流云道。      江流云没有推辞,也知道她是想来个压轴戏,径自嘴角勾起一丝魅惑的笑,看着身边的男子,道:“桃花灼灼有光辉,无数成蹊点更飞。为见芳林含笑待,遂同温树不言归。”      婆娑着男子凸出的指节,深邃的眼波涟漪千重,柔情旖旎:现在你可明白我的心意?      众人也争相称赞,没看出来一个戏子也有那么深的诗词造诣,看着对面几人,那几个卓灵希的同窗还有周围来凑热闹的士子文人纷纷自问,难道现在诗词就那么不值钱了?      “接下来就看卓小姐的了。”其他人期待的看向卓灵希,就盼她作的诗能超越几人才好。    ☆、葬花伤情   卓灵希谦虚一笑,拘了个礼,掠过江流云,收回视线,看向前来迎风亭的路,人影绰绰,却无熟悉的那抹牵动心扉身影,带着些许落寞之色:“桃花洞口开,香蕊落莓苔。佳景虽堪玩,萧郎殊未来。”      “哈哈,好一个‘萧郎殊未来’,卓妹妹可是想情郎了。”她的同窗打趣道,江流云几人脸上也带上笑意。      卓灵希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作的诗,俊俏的脸上也是一红,怎么感觉自己就像个深闺怨夫般,额头滑下一道冷汗,欲开口辩驳,可是抬眸见众人兴味的表情,抿抿嘴,哼了一声。      温姓女子打趣道:“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子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子如玉。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为了符合女尊背景,改了些,别较真呵)。灵希妹妹何不学学古人,争取早日抱得美人归,我们也顺道来讨杯喜酒喝。”当然她们多多少少也知道眼前的女子爱慕的是何人。      “是啊,灵希可得抓紧了,慢了一步可只能落得似那汉广女子,涂呼奈何。”还不忘配合摇头晃脑的吟曰:“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子,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众人大笑,卓灵希更是羞得满脸通红。不悦道:“你们就不能说些其他的。”      “一首诗也能让你们瞎掰成那样。”      “是吗,可不是有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吗?”      “难道帮她们想也不成?”路上那么多追着男子剪影的痴情女子。      ……      蓝傲几人对卓灵希不是很熟,只是跟着笑,时而端起桌上的桃花酿浅酌一口。话说去年酿的桃花酿香气馥郁,口感醇厚,绝对是难得的佳品,也只有百花山上桃花节的时候才能这样尽兴的喝,酒壶空了,不忘让酒肆的小二姐添上两壶。      林翊不解,见流云也憋着笑,拉拉她的袖子,小声问道:“她们说什么了?很好笑吗?”      江流云点点头,对他解释道,“她们说的是一女子大胆向男子献猎物求爱。”如是这般……。      林翊听了,唾了女子一口,脸也染上了绯色,如同枝头上娇俏的桃花。不由得想起山下看到的气质高贵的男子,看着桃花摇晃的枝头发起了呆来。      百花山另一边的李钰儿和翠玉转了小半个山头,依旧和去年相似的桃花,很是乏味,尤其是路上还时不时的被一些轻浮的女子搭讪,骚扰,更加烦不胜烦。      桃花树下,听到远处传来爽朗的笑声振落了桃花瓣上的晶莹春露,沾在他的秀发上,脸上,手上,还有衣服上,冰冰凉凉的,那露珠来回滚动明朗的光线下,衬着满山的粉色折射出鲜亮耀目的色彩,色彩深处,树下少年不颦不笑,淡色的面纱下精心描画的娇俏容颜也不复平日清丽淡远,隐隐流露出雾色般朦胧的感伤。      “公子,我似乎听到表小姐她们的声音了,我们要不要过去?”翠玉道。      尊贵的公子不适合有这种忧伤的表情,有些担忧,果然,公子已情深根重,只待那女子莫负佳人。      李钰儿嘴角牵起一抹弧度,转眼即消逝不见,“左右闲来无事,去凑凑热闹也好。”      李钰儿来到凉亭,浅笑嫣嫣,莲步款款,拽裙踏上石阶,“很远就听到各位小姐的笑声了,本来准备看看是谁,没料到都是熟识的。”      “不知各位小姐说着什么趣事,钰儿可听得?”在江流云身上略微停顿片刻便收回来,翠玉伺候着坐下来,便对几人有礼笑道。      卓灵希急忙道:“也没什么趣事,只是我们刚在吟诗,提到了一个葬花的男子。”可不能让他知道这里先前同窗好友对自己的打趣和自己作的诗,急忙挑起其他话题。      “葬花男子?”李钰儿来了兴趣,“怎么个葬花法,和吟诗有甚联系?”      卓灵希道,“不急,且听我慢慢道来。”慢慢的将知道的说了一遍。      几人听罢各有所思。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李钰儿瞥了眼一旁兀自出神的江流云,略自思付沉吟,明年还能和她一起来百花山赏花吗?还是她有了夫郎孩子早已会忘记桃花树下为情而叹的男子吧。      戏台上那矫健的身姿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渐至模糊。“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花知是谁,”李钰儿听了戚戚然,叹了一口气:“他倒是个痴人。”也不知说他还是说起自己。      看着伴在女子身旁的男子,痴痴地愣了片刻,真的要放弃令他心动的女子吗?      “表弟还好吧?”卓灵希自他走进的那一刻心思就一直放在他的身上,见他神思不愉,眼圈微红,急忙担忧道。      “这故事一点也不好笑,表姐定是糊弄于我。”嗔怪的道,心里酸楚莫名,却极力掩饰。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      花落,人亡,两不知么?听了葬花男子故事的江流云敛下嘴角的弧度,怔怔的看着一地的残花落瓣,似是勾起愁思,不由得感花伤己。去年今日,江流云还是皇宫里的公孙妙音,和一干师姐师妹,跟着师傅学舞弄剑,整日无忧,时来和师姐们说说贴己的女儿心事,讨讨皇上贵妃娘娘的喜欢,时而去太医院和太医院学学针灸岐黄之术,偶尔练舞伤了皮肉,对师傅师姐们使使小性子,不曾想一夜之间,富丽堂皇的大明宫在大火中倾覆,灰飞烟灭,自己也来到异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果真是世事无常,祸福难料。      再怎么坚强,内心深处也是一个小女子,心里也有害怕,也有彷徨,也有不尽人意之处,想到来这里因为不熟悉风俗人情第二日着了裙衩,点了丹朱,却受到戏班女子的奚落和嘲笑,她的委屈又有谁人能述?      日日改变得最后完全不是自己,用那些所谓女人的流血不流泪的要求鞭策着自己,让她在最孤独无助夜里泪水襟然,直至天明。      忙碌已暂时让自己放下,却不知被压在心底最深处,一等有了机会便破茧而出,满腔的哀伤愁闷膨胀似潮水,在胸中来回翻涌激荡冲刷,最后决堤而出。      低喝一声,抽出腰间的软剑,跃到迎风亭外的空地,恣意挥洒胸中的愁苦和哀凉。      “师傅,师姐……”你们可还好?乱军可被驱出长安,你们看到我的尸体肯定会很伤心吧?今生此后我恐怕再也不能蜷在你们的怀里撒娇,被你们无奈又怜爱的唤着音儿?      江流云语声空茫,眼神幽暗似墨,丝丝感伤的语声飘渺恍如隔世,让在座之人心里触动,感染了空地中急舞的女子的愁绪,眉间也蹙了起来。      “她这是怎么了?”李钰儿不解的看着女子,一转眼她怎么变化这么快,场中只见剑气森森,更是击落了周遭满树的花瓣,洒洒落落铺满了一地。不再觉得那些娇艳的花瓣美丽,反而浸染了丝丝伤愁。心跟着疼痛起来,对她升起一股怜惜之意。      “也许是想到了她的家人吧。”卓灵希刚到京城时,在街上偶然一次见过江流云,那时骑在马上的她是多么的意气风发,不曾想江御史之事过后,今日再遇,她变了如此之多,冷了许多,背影也落寞了许多。      剑器舞的确美轮美奂,衬着桃花雨,只觉得美得让的不能呼吸,但舞中女子那萧索与寂寞的身影,让周围的游客也噤了声。似乎那桃花淡淡地清香也氤氲一片绝望无奈的味道。      世间还有什么舞蹈会比眼前凌乱而明快的剑器舞更寂寞如斯、悲情如许?满眼的剑光和快得模糊背影竟让人直摧肺腑、久震心扉。      “流云,流云,你怎么了。”林翊在剑光外呼唤着女子,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秦鸿怕他被剑气所伤,拉住男子,不让他靠近,心里对江流云十分担忧,示意蓝傲在她走火入魔之前制住她。其他一干文则是有多远避多远,就怕被剑尾扫到。      林翊无奈,踟蹰的站在最后的一阶石阶上,看着悲苦的女子,恨不得以身相替,为她分担几分也好。      直到她半个时辰之后,她将师傅的成名之作《西河剑舞》舞完,才停了下来,呼哧的喘着粗气,感觉有些力竭,抬眼不经意间瞥见再无一片花瓣的桃树,愣愣出神:异世为人,即便到了现在她不知道她是属于唐明皇宫的梨园弟子‘公孙妙音’,抑或是这凤昭国的叛臣之女‘江流云’,      摇摇晃晃着身子,萧瑟颓然的留给他们一个背影,径自来到酒肆,利落的拿起一壶酒,拍开红泥,端着仰头便喝。      一醉解千愁。      “卓小姐不该说这个故事。”秦鸿语气有些不悦的道。没有想到冷漠的江流云脸上也会出现这样凄苦落寞的表情,以前她还以为她冷傲得没心呢。      李钰儿看了眼醉倒后趴在酒肆栏杆上脸上带着泪痕的女子,对林翊道:“江小姐已经醉了,麻烦江夫郎回去好好照顾。”有她所谓的夫郎在旁,似乎连他的关心也显得多余。      秦鸿帮着林翊将醉得一塌糊涂的江流云扶起来,对卓灵希几人告了罪,便带着她朝山下走去。      看着渐行渐远的几人,李钰儿喃喃道:“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罗裙裳。”似有似无的叹息飘散在桃花纷飞的百花山深处。 ☆、横生枝节   奶爹爹见自家小姐喝醉了被几人扶回来,急忙去煮了醒酒汤,而秦鸿和蓝傲军营中还有事情,送江流云到她房间后也就告辞离去。      林翊见床上的江流云难受,打来盆水,拿起汗巾,却在她床前有些犯难,只是给她的脸和额头上擦尽汗渍。      奶爹爹道:“今日时候不早了,流云也醉了,明天再回戏班吧。”给小姐喝了醒酒汤,便给她松了衣服带子,让她能睡得舒服。      林翊偏开脸,含糊的应了声,两人吃了晚饭,对于醉酒的事一带而过便回到自己的以往住的房间,躺在床上想到隔壁不远的女子,左右睡不着,便着了衣起床。      手碰到房门冰冷的菱角,如热炭一般马上缩了回去,自己一个男子怎么能随便进入女子的房间呢,透过朦胧的夜色,见江流云侧躺着躺在床上,便退离屋檐,回到自己的房间。      想起白日里妙墨亭前舞剑的女子,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们所说的剑器舞,不得不说,真得很美,美得让人几乎忘记了呼吸,可是与此同时那萧瑟哀凉的背影也烙印在心深处。      手放在胸口处,有些疼痛。      第二日,林翊起来见江流云还没有醒来,又惦记着戏班的事,吃了饭便离开江家。      江流云经过昨日的发泄,心情也宽松了些许,直到临近中午才醒来,由于宿醉,头疼得厉害,也就不打算去戏班,吃了些清淡的粥,人依旧还是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流云,卓小姐和李公子来了。”奶爹爹对江流云道。      江流云将他们迎了进来,“昨日的事江某失礼了,还请卓小姐和李公子别见怪。”      卓灵希听到江流云疏离的语气,佯装不悦道:“昨日不是说好了称呼我的字吗?今日怎么又变得这么见外起来,莫不是酒还没醒?”      江流云打着哈哈,“不知两位来江某寒舍可是有什么事?”      “我是为昨日葬花男子之事道歉的。”卓灵希诚恳地道,“一时言语不查,勾起了流云的伤心事,还请流云别生我的气。”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助的,尽请开口。”凭她的身份,要找到江流云其他的家人还是没问题的。      江流云笑了笑,感激道:“谢谢,没什么事,只是一时伤春感己罢了。”说起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不由得唏嘘不已。      李钰儿坐在一旁没说话,只是细细的打量脸色有些苍白的女子,确认她的确没事,才松了口气,说实话,昨日见到那样失常的江流云,吓了一跳,也真是为她担心,否则也不会央求着表姐帮衬着自己一起来江家。只是奇怪两人来了这么久却没看到她所谓的夫郎。      几人坐着又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卓灵希和李钰儿便离开。      江流云下午在梨树下呆坐了两个时辰,吹了些风,晚上便觉得有些难受,又半夜做起了唐朝的梦,哭醒了披着件单薄的衣服直到凌晨才又睡下,不料第二日竟发起了高烧来。      自己开了两幅治风寒的药,又托人给班主请了假。      林翊在洗衣房没听到江流云来戏班,本来准备回江家,下午又被醉茗坊的人叫去帮忙,直到忙到了戌时,待回到洗衣房把剩余的戏服整理好,已经夜深了。      接连两日江流云没出现在眼前,让他坐立不安,心神不定的,托人去班主那儿打听到她生病的消息,顿时让他慌了起来,和于洪告了假,便急急忙忙赶去江家。      “奶爹爹,”刚开门见到奶爹爹,林翊眼眶泛红,急切的问道:“流云怎么了,没什么事吧?”      奶爹爹下意识的看了眼院子里的人,诧异了会儿,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也没怎么在意,“没什么事,只是她得了点风寒,现在吃了药已经睡下了。”      “你先进来吧。”      “她就是一点小风寒,喝几幅药就好了,”奶爹爹念叨道:“你怀了身孕在戏班呆着就好,看她做啥,走了这么远,身子也会吃不消。”      林翊道:“不碍事的,她生病了,我不看看也不放心。”      “我去给你弄些吃的,你等会儿。”奶爹爹嘱咐道,时辰已经中午了,怕饿到他肚子里小小姐。      林翊没跟去厨房,直接熟门熟路的来到江流云的房门前,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愣了神,那名有过一面之缘的郡守公子此时正亲昵的贴在她的胸前,十指相握的双手晃花了他的眼。      此时,他的面纱已经取下,完美的侧面染着柔情,转眼间,他的下巴已经和江流云的下巴重叠,停在那曾经给于自己温柔悸动的唇上,而那不容忽视的白皙的脸上醉染丹枫,娇艳如花,喉咙似被一只粗劣的大手扼住,不能发出一点儿声音,紧了紧袖下的拳头,直到指甲嵌入掌心,一丝尖锐的疼痛唤醒了神智,心口似被撕裂一般,难受得几乎无法呼吸,再次鼓起勇气寻找女子的身影,不曾想她的手已经环上了男子的腰腹。      奶爹爹怎么没告诉他那郡守公子来了?而他们亲昵的动作并不简单只是认识而已,江流云的动作也排除了她如奶爹爹所说吃药睡了的事实,深吸一口气,脚步凌乱的也没勇气进去要江流云证实,直接离开了江家。      李钰儿早在江流云开门的那一刻就知道外面来人是谁,故意来到江流云的床前,见床上喝了药的她也睡得很不安生,那紧紧皱着的眉头让他一扫男子的羞涩,擅自做主伸出纤指为她展平,而她却在自己碰到她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止住了他的动作。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他没有半分挣扎,反而靠着她的胸口,清晰的感受到她节奏鲜明的心跳。      扑通扑通……      心也跟着乱了起来,那鼻尖处清淡的梨花香夹杂着些许草药的味道让他沉迷,很好闻,很安心,侧目看着她尖尖的下巴,白皙的脖颈,薄薄的唇瓣,高挺的鼻梁,还有那长长的睫毛,圆润的额头。      你可知道当前日确认那个男人并不和你住在一起时他心里是多么的欢喜,或许以前在戏班看到戏台上的你只是一时的沉迷,而百花山妙墨亭前那直摧肺腑的绝然一舞,让他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她,同时也进驻到了内心深处。      辗转难眠几夜,他弄清了他为她悸动的心,听到翠玉说江家有人去药铺抓药,更是带着药材急急的赶了过来,可是,你依旧平淡的似对陌生人,借口喝药也不愿和自己相处片刻,你可知道那时自己好难受。      为何你宁愿对一个寡夫那般温柔,也吝啬给于半分的笑意,你那眼底的戒备,内心的坚冰竖起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咫尺天涯就是这般么?      也许只有你睡着的此刻,脸上柔和细腻,带着暖人的温度,睫毛微微颤动,没有冷意。也不知是为了引起外面的男子的误会,还是真的是不受吸引,李钰儿自认色、迷心窍,鬼使神差的站起来,抛却男子的娇羞,什么男女大防,什么不能共处一室的教条世俗,也抛却了郡守公子的身份,和她越靠越近,不自觉划过她的唇瓣。      她的唇很冰,如她人一般,却是绵绵软软的,像他小时候吃过的软糖,带着甜香,轻轻的碰触已经让他心旌摇动,却又觉得不对,想着退离,不料沉睡的她会伸出手环上了自己,将他带到她的怀里。而唇瓣更是狠狠的撞到一起,似乎能尝到口腔里的血腥味。      紧紧的闭着眼,手也下意识的阻挡着两人危险的距离,害怕即将发生的事,等了半饷她并没有多余的动作,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才察觉耳朵传来她平稳的呼吸声,睁开眼,看着她眉尖舒展,嘴角也微微上翘,似乎做了好梦。      视线下意识的扫了一眼房门,此时已经不见男子的身影,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虽然他想让男子误会却不愿真让男子看了去,毕竟他出身官宦人家,为了名节,该遵守的礼教还是得遵守的。      鼻尖女子身上的草药味越发浓郁,似乎是先前喝了药的缘故,见再无他人,也着实沉迷她的温暖,索性趁着她沉睡的时刻,让他放肆一回,贪婪的吸着属于女子的味道,直到听到外面她奶爹爹叫人的声音,他才拿开女子的手,整理了下凌乱地衣服。余光扫过她水润色的唇瓣,脸蓦然变得发烫。      摸着自己唇瓣上的余热,似乎还残留着她的味道,眼眸变得幽深如许,他承认他不愿再放手。      “李公子?”奶爹爹看到小姐门口的俊雅男子,却没见到林翊,有些奇怪。      “流云已经睡下了,我先回去了。”带上门,对他道。      “哦,”奶爹爹点点头,看他从小姐房里出来,始终有些奇怪,但惦记着林翊的他并未多想什么。      “对了,刚才林夫郎见流云睡了,让我向奶爹爹转告说戏班有事,现在已经回去了。”离去前,李钰儿突然道。 ☆、误会再起   林翊神志恍惚的回到戏班,房间里的一幕时时刻刻的在脑海中出现,闷得心生疼,做事也时常不在状态。      “哎哟!”针尖刺入指腹,一颗猩红的血珠溢出,怔怔的看着满手的针眼,也不知今日是第几次被刺了。      “我说林弟弟,你再怎么属意你的手,也别把它缝到绣布上啊。”陈冬道,也看出来昨日他回来后,神情凄楚,也不知受了什么打击。      “对不起。”林翊嗫嚅道。      “对不起跟我说有什么用,你得给自个儿的手道歉去。”陈冬道。看着绣架上那血迹点点的绣布,花样已经模糊,看来等他绣好后可得好好洗干净。      林翊埋下头,理理绣线,拿起针继续。      陈冬见一屋子里的人都各自忙着各自的事,也没人注意他们那个角落,于是,挨近了林翊,小声问道:“你昨日见了江首席,她没事吧?”似乎戏班里的人都知道江首席生病的消息,再说大众人物,几天不见瞒也瞒不住。      林翊唔了一声,想起她,还有以前在一起她的温柔体贴可能会给别人,又一阵难受。      瞥见他又露出那种凄凄切切的神色,陈冬掂量着问道:“江首席是不是欺负你了?”女人自古多薄幸,可怜我们这些为情而生的男子。      “没有。”慌乱而简洁的辩解。      陈冬没有错过他眼底的苦痛,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握住他的手,认真道:“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哥哥的话,你就给我说实话,她是不是负了你?”      林翊凄然道:“没有开始,何来负我之说。”      “什么没开始,难道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她的?”陈冬沉了脸,指责江流云的不是,“而且孩子马上都要出世了,她怎么也不给你一个名分。”      什么无情无义,什么良心被狗吃了,反正没当她是戏班的顶梁柱,径自为林翊数落着他的不是。      孩子么?林翊苦涩的笑了一下,“你知道我是一个寡夫的,这孩子和她没关系。”是啊,没有关系,他怎么能指望着她给自己也给孩子一个名分呢,她那么优秀,自然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的,谁又那么痴傻无怨无悔的照顾本就毫无关系的人一辈子。      “什么寡夫,你就糊弄我是吧?”陈冬唾了一口,“那不过是为了方便的权宜之计,我也接触过有些男子出来谋生,为了避免麻烦,也有不少给自己安了个寡夫的名儿,可是私底下都吃斋念佛赎罪,就怕真一语成谶,让妻主或将来的妻主为此带来晦气。”      “再说看江首席前阵子那般照顾你们的细心劲儿,她是真的当你们成她的夫郎和孩子,这是谁都能看到的。”陈冬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有利益所图,这世间谁人又会真的那么无私为别人付出,即便是那些标榜着慈善来布施修桥铺路之人还不是为了一个乐善好施的名声。”      “哎,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林翊搅乱了绣线,脑海似有一团浆糊,“是吗?”可是自两人相遇至今,她到真的没有图过自己什么。      色吗?他不信,毕竟往日江流云接触的男子比自己漂亮优秀的比比皆是,犯不着为了一个怀孕的男子做到这般地步?可是怀疑她别有图谋,却又为免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当日夜里,林翊细细的回忆两人相识至今的点点滴滴,荷包里那几颗浸水的梅子,让他得到了流云别扭而可爱的关心,从水中将他救起,为他治病,收留他在江家,而且更在戏班后仔细的安排他的生活,亲自给自己熬药送粥……      一点一滴都让他眷恋不已,他感激她,不仅为她是他们父子的救命恩人,还是现在是他恋慕的人。      站在院子里,花坛里的蔷薇早已凋谢只剩下花枝,只剩下麦冬郁郁苍苍,一个人在的独立院落十分的安静,静的让他看到院落外面树木错落的枝干也觉得张牙舞爪,让他后背生寒。      哆嗦了一下,暮春的夜里有些冷,似乎空气中都弥漫着潮湿的雨气。      梅子黄时雨。      洒落的雨滴让他进了屋,喝了口温水,驱走了身上的凉意。看着烛烟袅袅升起,倒影在墙上模糊了轮廓,衣服下的小腹也无处遁形,用手抚摸上小腹,难得心平气和的想起了那名让自己一夜做了父亲枫树下的女子。      似是想起她的狂乱,她的粗鲁,林翊觉得周身都疼痛了起来,佝偻着胸腹,紧紧的抓着桌子角稳住颤抖的身子,怕是当时唯一的感觉。      可惜当时夜里太黑,同时心里太过害怕和恐惧,没有精力让他看清那名女子的长相,虽然知道她是奴隶,但自己的孩子不知其母对他终于有些歉意。      何况当时自己还要石头伤了她,梦到她蓬头垢面一脸鲜血向自己索命,让他回去一个月也寝食不安,整夜噩梦连连。      未嫁从母,出嫁从妻,妻死从女,今日自己才觉得自己似乎做了有违礼俗之事,按理说,孩子他娘还在,而又有了孩子他应该守本分好好相妻教女,而非为了一时自私迷恋,爱上其他的女人才是。      心里闪过江流云的身影,心有些痛,却是抽身的极佳理由。      第二日,醉茗坊的童溟然她们来到了这个寂静的小院,开门前以为是江流云来了,心里也是十分欢喜,可是既不是江流云也不是奶爹爹,虽然有些失落,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开门有礼的她们迎了进去。      “这个院子有些偏远,林夫郎一个人住在这儿还习惯不?”童溟然看了眼打扫得干净的庭院,问道,“我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这么冷清无人气的地方恐怕住两天也受不了。”      “不会,白天洗衣房有事做,这儿也等到晚上才回来。”林翊解释道:“前些日子有流云和奶爹爹都在,只是这两日生病,奶爹爹要照顾她,所以才显得冷清。”      说起江流云生病的事,她也听班主说了,所以今天才来,询问道:“江妹妹身子还没妥帖吗,这几日都没看到来戏班。”看了一眼摆设,桌椅凳柜……,该有的都是添置齐全了的,很像过日子,暗暗点了点头,落了座。      林翊给她们添了温茶,才道:“她夜里吹了风,得了风寒,药也吃了两幅了,估计这两天就回戏班了。”搬来此处十几天,平时这里也很少的人来,她们也是来第一次。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平时见江妹妹身子骨也很好,也没想到她也是这般弱不禁风的。”童溟然道,“最近忙的抽不开身,都没机会去她家看她,这些补品还麻烦林夫郎替我转交给她,代我给她陪个不是。”      “童先生言重了,一点小风寒而已,可用不了这些贵重的补品。”林翊见高高的一摞盒子,急忙拒绝,“何况她人不在,我也做不了主。”      “林夫郎是江妹妹的屋里人,要是你做不了主谁人还能做得了主。”童溟然笑了笑,不以为然,将盒子推到他的面前,“再说,如今江妹妹是我们戏班的顶梁柱,我还指望着她早日康复替我分担点担子呢。”      虽然戏班最近不忙,但大大小小的事也不少,而且整个戏班数百人都靠着戏台子吃饭,所以每天一台演出是少不了的。由于江流云不在,所以她们那边便减了许多戏份,全部排到了她的手上,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几天下来也把她累得够呛。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林夫郎别推辞。”      林翊有些过意不去,“我代流云谢过童先生。”一句屋内人,让林翊赞同不是,反驳也不是。      “那就有劳林夫郎了。”童溟然感激道。      “那里那里。”      “既然补品送到了,戏班里还有些事,我也不留了,告辞。”童溟然说完,带着一干人风风火火的离开。留下一堆补品和一室冷清。      摸摸挺着的肚子,林翊站了起来,视线投向不大的院落,冷清吗?      下午,林翊琢磨着没什么事,便在戏园子外叫了个车妇,将那些补品什么的搬到车上给江流云送去。只是在去江家的巷口看到并肩的熟悉身影,又难受得厉害,放下补品,也不留宿,直接回了戏班去。       ☆、内心焦炙   你就送我到这儿吧,剩下的路我自己回去。”李钰儿对江流云细声道,路终有尽头,即使他再期望时间不流逝,也不能违背四季轮流的自然规律。      “嗯好。”感激他在生病中多次来看望自己,于情于礼,当他要求送他回家,也不觉过分。看着不远处的红墙绿瓦,离郡守府不过几十米,江流云点点头。      “那你回去小心点。”李钰儿念念不舍,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      江流云淡淡地嗯了声,“快回去吧,不然郡守大人和主夫会担心你的。”      李钰儿走进郡守府后门,透过门缝,看着她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抿抿嘴,见自家的小厮奴婢来到跟前,只得回到自己的院子,刚迈出步子,离了屋檐的遮挡,脸上和手上便感觉到凉意,下雨了?      “翠玉,快去把房里我的伞拿来。”李钰儿急忙道,就怕晚了淋湿江流云,再次生病。      “噢,好。”翠玉应声道,赶紧回到公子的房间,怀里抱了一把做工精致的雨伞。      “公,”子还未叫出,只见公子一眨眼便拿着雨伞出了门,急忙叫上一个小厮跟了出去。      沿着回江家的路,江流云也没走多远,身边便跑来一阵风,接着是一把伞,诧异的看着跑得气喘吁吁,对她笑意盈盈的男子,面纱此时早就没见了踪影。      “你?”      “还好赶上了。”李钰儿道,“下雨了,我怕你淋着又生病。”      的确,雨湿了一脸,看对面的男子也有些朦胧,江流云看着他打湿的衣服,和额头上不知是雨还是汗的他,心里一暖,也有些担心,“那你怎么回去?”他的手上空无一物。      “公子,你等等我啊。”不远处的声音渐近,翠玉跟了上来,身后的小厮抱着一柄大伞,急忙撑开,遮住淋在雨中公子。      “公子,你怎么一身的湿了,快随我回去换身干爽的衣服。”着急道,语气急切。掏出手巾,就往他身上湿得厉害的地方擦。      李钰儿注意力全在江流云身上,对她俏皮的一笑,“这样我就能回去了。”      “谢谢。”江流云感激道。      “说什么谢谢,说起来我应该感谢你才是,不然也不会连累你淋了雨。”李钰儿过意不去,在雨中不自主的打了个冷颤,道:“雨大了,流云快回去吧,我们也得走了。”      “对了,别拿着伞干愣着啊,雨都大了。”临走前,李钰儿心情很好,难得打趣。      江流云觉得出糗不已,甩了甩伞上的雨水,苍白细长的指节拿起伞柄,撑开。      回到家里,江流云看着大堂屋的桌上多出来许多各种大小的盒子,有些好奇的道,“奶爹爹,我走后,有人来了。”      “下午林翊来了。”奶爹爹没好气的道。      “哦,那他怎么不等我回来?”      “我怎么知道,”说完又添了一句,“你人都去送郡守公子了,他留下来添堵啊。”      “额。”江流云尴尬地摸摸鼻子,心里郁闷:这和送郡守公子有什么关系。      话说自己生病这么几天,林翊都没说来看自己,撅撅嘴,难道自己在他心里那么没分量?      看了下外面的天色,由于下雨,比往日阴沉得厉害,风吹得纸窗吱嘎吱嘎的响个不停,“我回来衣服打湿了,先回房换衣服去。”      一脚刚踏出门槛,身后传来奶爹爹的不冷不热的声音,“小姐再怎么想三夫四侍好歹也得等翊儿把孩子生下再说,不然也太伤他一颗真心了。”      江流云踉跄了一下,额头浮起几条黑线,她什么时候想过三夫四侍了?      一马尚且不配二鞍,她一个来自唐朝小女人,只求有一个相守到老的良人足矣。      江流云洗了个热澡,换了衣服,想起下午在巷子口处碰到的马车,那个车妇是戏班院子租车肆的,平时来往在戏班接送看戏的,也混了个脸熟。      莫不是那时林翊来的家里?      江流云有些烦躁,拿起雨伞,给奶爹爹说了声,去了戏班。      林翊回到戏班后去了趟洗衣房,拿了几件待缝补的戏服,回到江流云的那个院子,清冷的坐在窗前,只听见青瓦上噼嗒噼嗒的雨声,还有偶尔剪刀裁布的细碎声音。      长久露在外面的双手此时早已寒凉如水。      静!      静得浑身犯冷!      奶爹爹说她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不知回来的路上淋雨没有,不然又得风寒加重。      缝好两件衣服后,天也暗了下来,去了趟戏班的厨房,错过了吃饭的时间,只得舀了碗米粥,两个馒头,一叠咸菜,准备回院子吃。      提着饭盒,进了院子便见屋内临走前熄灭的烛火亮了起来,纱窗上倒影着一个熟悉的倒影。      “这么晚怎么来了?”林翊问道,十分诧异这么晚了居然会来这儿,下午她不是和李公子在一起的吗?      “吃过饭了吗?”语气微沉,带着些许酸气,郡守府的伙食应该很好吧,鱼翅燕窝……。      “还没。”江流云看了眼林翊从饭盒里拿出的寒酸的菜色,和她愤恨的米粥,“我好饿,饭堂还有别的吃的吗?”往嘴里塞了个馒头。中午就喝了碗米粥,下午又走了很多的路,肚子现在空荡荡得难受。      “现在时辰可不早了,除非自己做。”林翊顺着晕色的烛光,几日不见,她似乎又清瘦了许多,本来就不圆润的下巴更是尖削几分。      林翊有些心疼,“我见厨房还剩下一些未用完的菜,我去做两个吧。”算了,他又不是她夫郎,想送谁送谁去,何必生气,自己也没生气的资格。      江流云带着些许鼻音,吐词不清,“好,那我和你一起去。”说着就准备拿门外的雨伞。      林翊转身进了屋,回来手上拿了件单衣,“你的风寒还未完全好,披件衣服再出去。”体贴的为她系上衣服带子,完全一副贤夫摸样,看不出丝毫先前的醋意。      看他为自己打点,江流云嘴角勾了勾,满脸都是幸福,握上他冰冷的手,“走吧。”即使现在最想是将他抱在怀里,体会那种填满空虚的幸福,但肚子着实闹腾得厉害。      “林夫郎又来了,”厨房里收拾的戏班厨子见男子去而复返,也注意到他身边的女子,“江首席。”      江流云点了下头,“我们想借下灶做几个菜,行不?”      “当然,当然,江首席随便用。”她可是她们的财神爷,讨好地道,“要我起火不?”      “不了,你自己忙你自己的吧。”江流云道,看了眼收拾到一半的厨房,也注意到菜篓里有些白菜,青白相间的大葱,带泥的萝卜,还有些她不认识的菜。      林翊熟练的捡起菜,将菜洗好,切好,江流云帮忙着烧火,随便炒了个醋溜白菜,又用那厨子拿来的瘦肉炒了大葱,还煮了碗萝卜汤,热了剩下的米饭,回到院子。      两人吃了饭,江流云抢着将饭碗收拾好,拿回厨房洗了。      看着门口等自己回去的身影,江流云心里暖烘烘的,疾步上前,握着他冰凉的手,道:“怎么出来了,这几天夜里下雨气温低得狠。”急忙进了屋,关注外面的清冷。      林翊抬手擦擦她脸上的雨水,道:“你脸上全是雨水,我先给你擦擦吧。”      “没事的。”进了屋,看着他认真地神色,随着他在她脸上擦拭的动作,每到一处地方就发烫得厉害,自己的脸恐怕已经红得跟个猴子屁股了吧。      林翊似是也注意到两人之间充斥的亲昵气氛,有些害羞,缩回了手。      “那个,那个……”江流云难得面红耳赤。      “噗嗤……”林翊难得看她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      “我给你倒杯茶水。”江流云扫过桌上的茶壶,尴尬道。      林翊道:“大半夜叫我喝茶,难道你想害我睡不着?”      “没有,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追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      “时辰不早了,流云也该回去了。”林翊说道,几日不见,相处十分的短暂,带着不舍,可是……      “你要敢我回去呀,”江流云苦着脸,“外面雨下得那么大,这风里来雨里去的,明日准又会得风寒。”      “我可以留下吗?”脱口而出,眼亮了几分。      江流云反应回来,想起自己说的话,脸臊了厉害,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呸,孩子都快生了,是女人才对,好吧,她一个良家妇女居然大胆到请求要在男子屋里留宿。      林翊的脸也刷的变红,羞涩道:“我们女未婚男未嫁,共处一室,于理不合。”虽然他很喜欢她,但是却没忘记自己男子的身份,不过,她要是真的要求进一步,那他应该怎么拒绝?何况郡守公子也喜欢她,而他现在还怀着孕。      唾了自己一口,自己乱七八糟想些什么。      江流云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解释,“我是说把奶爹爹睡过的床榻搬到这间屋子便是。”前些日子为了方便照顾林翊,特意在他屋子里添了一张床榻,没有办法,谁叫这院子就两间不大不小的屋子,自己站着的做了会客的堂屋,另一间是供她在戏班休息的屋子。      “那好吧。”林翊提起的心落了地,才道:“你先把桌子搬开,把床榻搬出来吧。”      江流云很快将他吩咐的事做好,林翊抱出床榻上原来的草席被子,给她铺好,床榻又硬又凉,又有些担心,想起她风寒刚好,“晚上睡这里恐怕会冷吧?”回屋里又给她找来一件棉衣。      “不用了,我有武功在身,不怕凉的。”来到这里几个月,江流云照着记忆里的内功心法,早已有所小成,这点冷根本不在话下。      林翊坚持留下棉衣,“时辰不早了,流云早点休息吧。”       ☆、烛火旖旎   江流云突然拉住他的手,“在家天天都躺在床上头都睡大了,再说现在亥时刚到,以往我都要晚一个时辰才睡的,现在就算去睡我也是睡不着的。”      “自百花山回来这几天都没看到你,着实想得厉害,好不容易熬到病好前来,你却打发我睡觉。”语气十分的委屈,“就在这儿陪我说说话吧。”      林翊无奈道:“你的风寒虽好,却还是需要好好休息的,”      “何况我还有几件戏服得今晚缝补出来,明日等着要呢。”不能因私费公,毕竟每个月他都得在戏班拿几百文的月钱呢。      江流云不高兴了,抱怨道:“难道我连几件衣服都不如么?”      “那我把衣服拿出来缝补吧。”他也很想和她多相处一块,拿出来的话便两者兼顾。于是转身来到桌前,剪了灯芯,顿时屋内亮堂了几分。      江流云知道自己坳不过他性子,又担心和他说话会让他分心被针刺手,干脆把他屋内的灯盏拿出来,换了油蜡,点上,然后来到他跟前。      “我帮你缝补一些,这样就会快点。”笑嘻嘻的蹲在绣篓前。      林翊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说些什么,这男工可是男儿家的事,你一个女人家怎么能做这种事,去榻上躺着吧。”      “不要。”江流云翻出一件未补的衣服,找到撕裂的口子,放在腿上,然后伸手去绣篓中拿针线却被林翊的手架住。疑问的看着他。      “这针可不是剑,你确定没问题?”林翊想她想做就做吧,大不了到时拆了线自己重新缝补便是。      “哼,你小瞧了我不是,我的女红,呃,绣活虽然算不了顶尖但也不差,你不信让我试试。”以前在皇宫时,自己的贴身小衣都是自己缝制的,缝补衣服更是常有的事,谁叫她在戏班天天舞剑什么的,衣服时不时会被划破,可是在宫中每个院子里的开销都是有规定的,所以私下训练是衣服补丁也不少。      林翊不放心,紧紧地盯着她拿针的动作,见她架势很足,缝针的动作熟练,的确不像第一次做的,也就放下心来,只是心里难免觉得奇怪,按理说她有奶爹爹照顾她的生活起居,这些缝衣服的事轮不到她做才是,可是,她熟练的动作丝毫不逊于他。      “怎么样?缝得还行吧?”江流云将缝好的衣服拿给他,笑得像朵花儿一样,就差开口说:快表扬我吧,快表扬我吧!      “流云绣工堪比男儿。”针脚细密整齐,破缝处更是简单的用彩线勾了和衣服匹配的花鸟植物,完全看不出有丝毫的破绽。      “当然,现在你放心了吧。”江流云咧开嘴,为能分担他的活开心。      林翊好奇道:“不知流云什么时候学的绣活,你爹娘他们不阻止你吗?”像下厨男工等男儿的才做的事女子是不屑做的,也是被认为丧志的东西。      “嘿嘿,我就是觉得好玩,跟他们偷学的。”她肯定这身体的‘江流云’是一定不会的,也不可能给他解释:我是唐朝的女子,像女红这些女儿家必学的东西自然不在话下,可惜了这儿的绣活是男儿当道的世界。为了怕他追问,江流云含糊其词道。      “你可不能给奶爹爹说哦,不然他又会说我没一点女儿家的志气。”撅撅嘴,装出十分顾忌的摸样。      “好。”林翊被她小心翼翼恳求的模样逗笑了。      没一会儿,几件衣服就全部缝补好,江流云将林翊的手拉在怀里,“你的手好冰,我给你暖暖。”透过衣服,冷意让她背脊绷紧。      “暖和些了吧。”      “嗯。”      “流云。”她的肌肤滚烫,指腹透过薄薄的衣服能感受到女子细腻却充满力量的身体,脸被她亲昵而突兀的动作弄红,心却满满是幸福,眼眶微热,试问天下谁家女子会如眼前的流云那么体贴温柔。      林翊看着她姣好的侧面,脑海里闪过那日门前见到的情境,心涩得厉害,这样优秀的女子能有那么多男子喜欢上应该才是正常的吧,自己现在又想那么多干嘛,现在她不是对我很好吗?不管是眷恋也好,自欺欺人也好,就让他在暮春的夜里享受专属于她的温柔吧。      拿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怀里,笑道:“这样我们都能暖和了。”      江流云对他的主动惊了一下,读出他眼眸里的柔情,双眼亮晶晶的,眉间飞扬,嘴角更是斜了几分,坏坏的手在他怀里慢慢移到他的身后,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两人之间的气息交织如网,清冷的屋子更是增添了几许暖色,一对烛火打在两人的脸上,让他们清楚地看到对方脸上的细微表情,放大到背后的墙上。      “翊。”江流云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林翊的好看的唇瓣。      林翊被她沙哑的声音喊得浑身无力,心也灼热起来,没后退,也没靠近,随着气息的靠近慢慢的闭上双眼。      很软,软得像甜糕一样,带着甜甜的味道,这就是男人的唇么?江流云第一次对男子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有些忐忑,更多的是兴奋。      两只将唇贴在一起,很轻很轻,就怕把对方给击碎了,感受着软软的唇瓣传来的温度,江流云不罢休,似乎觉得还不够,试探性的伸出湿、滑粉红的舌尖,小心翼翼的舔着林翊的唇边,来来回回。由于对男、女之间的事不熟悉,江流云为了今后的幸福只得不断地探索,谁叫眼前的他比自己还害羞呢?      哎哟,要是他是唐朝的男子,自己一个姑娘家就不用操心了,江流云边吃边怨念着。      对于她吃自己嘴巴的动作,林翊也觉得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亲密事,脸不由得发烫,却没打断她,可是他的鼻子被她的鼻子蹭来又蹭去,蹭去又蹭来,整个鼻腔痒痒的,十分想喷嚏。      于是睁开眼,对上她颤巍巍的睫羽,紧闭的眼睛,和像某动物吃东西的认真动作,林翊欲张开嘴,说话,不料那条犯上作乱的东西趁城门一开滑了进去。      两人都是第一次接吻,动作都显得十分的笨拙,江流云不断的吸食他的香津,偶尔又使坏般追逐他的香舌,探探城墙,待听到耳边的龃龉声便兴奋得打了鸡血,搅得越发的欢快,如同哪吒闹海般翻天覆地。      林翊被她这般对待,脑海早已是空白一片,被她时不时舌尖挑逗的敏点刺激着,浑身无力的被她紧紧的搂着,手也慢慢的勾住了她的后颈,整个人觉得很舒服,如做云霄,不知身在何处,在她越来越熟练动作引导,他也慢慢的配合起来,偶尔舌尖一勾,卷住了她的炙热。      “嗯、、嗯……”林翊情不自禁的哼了出来。      “翊、翊……”江流云含糊着他的名字,满是深情的给他一切。      “呜呜……”林翊终究没能像练了武的江流云那样气息绵远悠长,很快胸腔里的气息被消失殆尽,觉得头晕眼花。      江流云听到他呼吸乱了起来,急忙停下退了出来,紧张的看着他,见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息平稳了才大大的松了口气,暗暗有些责怪自己的粗鲁。      “没事吧?”      林翊摇摇头,余光女子不经意扫过女子舔舐嘴唇的动作,想起两人刚才的亲昵,脸烧得厉害,怕她看出自己的窘态急忙偏开了头。      江流云得意的扬了扬眉,见男子粉颊丹染,嘴唇更是润色一片,不由得吞吞口水,对于刚才的吃嘴她有些意犹未尽,坏坏的笑道:“刚才舒服吗?”      “唔,”这叫他怎么回答。      不回答也在她的意料之中,谁叫他害羞呢,“翊再给我吃吃吧。”似询问又似自述般。      “你……”刚欲拒绝,就被她用嘴封住,疾风骤雨般的挤进他的口腔,熟练的挑逗他的舌尖,或在牙床上蜻蜓点水,或在舌尖来个鹞子翻飞,或给他口腔来个泰山压顶……,总之接吻也能被她玩出了一个个花样。      待她难得的停下来,两人拉开的嘴角更是拉出一条细细长长的水线,在烛火下泛着银、色,让两人顿时羞涩起来,江流云咳嗽了一下,脸上热意不减。      林翊身子现在还有些发软,只得靠着她身上,紧紧的攥住她的衣袖,他们居然做了那么大胆的事,太羞涩了,林翊则把头埋得低低的,留给她一个漆黑的后脑勺。      江流云环住他的腰,肚腹抵触到他隆起的肚子,似乎她抱住的是一个家,有夫郎,有孩子,真好,很幸福,脸上挂着笑容,不似以前的浅浅淡淡,就如那百花山的桃花一样艳丽明亮,让昏暗的屋子也增添了些许亮色。      此时,两人相拥坐在床榻上,感受着对方传来温暖的体温,倾听屋子里回荡的双方有力的心跳声。      “时辰肯定不早了。”江流云打破了一室寂静。      “嗯。”      “我们可以睡觉了。”      “嗯。”      “那翊留下来和我一起睡吧。”已经认定他为自己今生唯一的男人,加之她又经历了今晚如此兴奋又惊心动魄的事后,要求道。      “嗯。”      “呃,那个我怀了身孕,这床榻太硬,对孩子不好,”等林翊反应过来应了什么后,急忙将头摇成拨浪鼓,今晚的事对他来说已是极限,要是在和她睡在一起,难保不会发生什么,奶爹爹说,怀孕期间和女子同床对孩子不好。当然,他不知道奶爹爹所说的同床和他理解的不同。      何况,两人此时并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万万不能睡在一起的。      “其实只要不……”说到一半被林翊打断。      “流云先睡吧,我今晚也累了,回房休息了。”丢下这句话,林翊急忙逃离。 ☆、翊钰碰面   经历了昨晚的事,林翊根本不敢和她对视,对着水盆,倒影着有些红肿嘴唇,难怪今早觉得摸着有些刺痛,想起昨晚的亲密,林翊很早就抱着衣服去了洗衣房,当然,免不了他们的热切关心。      “不小心吃饭咬到了。”      “咬得真狠,上下嘴唇都没被你放过。看来你昨晚的饭美味得天上仅有,地上绝无。”其他人打趣道,作为过来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才会出现这样的痕迹。看来,林翊和江首席快修成正果了。      但,洗衣房的另一个人看着林翊的幸福的神色充满了担心。这个人就是陈冬,他的妻主是郡守府一个很小的管事,曾亲眼看到江首席多次送府里的小公子回来,据说,小公子喜欢上了江首席。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林翊无靠山也无背景,怎么和有权有势的郡守公子争?      在可靠消息得知梨园江首席这几日都留宿在戏班和那寡夫住在一起花前月下,共处一室,干柴烈火,当然最后一句是他心里添的,却认定必然有这回事,李钰儿气煞了脸,她可是自己看上的女人,怎么还能和乱七八糟的男子搅在一起,这不是存心让他难堪吗。      于是,几日后,李钰儿和翠玉出了郡守府便找借口和卓表姐分开,气咻咻的来到戏班。在刚进门的那刻,眼尖的人就将郡守公子来戏班的事告知了班主,唬得她马上丢下还未窜完的一吊钱,赶在他踏进江流云的院子外拦了下来。      “不知李公子驾到,小人有失远迎,还望恕罪。”钱班主小心翼翼的道,觑见郡守公子脸色不好更是忐忑,希望不会惹他生气。      “唔,”李公子不耐烦的摆摆手。她的门居然锁了,气,十分的恼恨。      “李公子是来看戏的吧?怎么来到后院了?”钱班主或多或少知道郡守公子对江流云的事,见他来到江流云的门前,也看到门被锁,却故作不知,说着就训斥下人,“你们怎么这么没见识,怎么把这么尊贵的客人带到这杂沓……”      “好了……”嗡嗡声听得他心烦意乱,脸色更加难看。      “我马上叫人给公子安排包厢,不知公子是想听戏?唱曲?还是剑器舞?这几天江流云都有上台演出的。”钱班主讨好道,知道郡守公子的爱好,也知道他对江流云的剑器舞更感兴趣,希望他看在她的面上别生气。      “我只是走错路了,那随班主安排吧。”李钰儿道。走了这么久,心情也平静下来,今日这样有失风度的前来质问江流云和林翊,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发狂的妒夫,可是,虽然江流云现在对自己好了点,但根本没有接受自己,何必让她反感自己。      “公子……”你不是来找姓江的算账的吗?怎么又看戏了。公子的心思,这做小厮的永远是猜不透的。      进了包厢,他的心思一直在戏台上的江流云身上,半饷,突然道,“你去传个话,让林夫郎三日后在茗香楼见,记住,只能他一个人来,而且不能让别人知道是我要见他。”      “那他会去吗?”      “那你带给他一句话,他就一定会去。”李钰儿深意地道,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托人查到的消息。      “什么?”      “孩子的亲娘。”      翠玉摸不着头脑,但知道公子不愿说的问了也不会说,只得跑去洗衣房传话。      戏散场了以后,江流云卸了妆,净了面,换下戏服,准备回院子,门口便被钱班主拉走。      “你叫我出来干嘛?”江流云道。      “李公子来戏班看戏了,现在时辰不早了,为了他的安全,我想请你亲自送他回去。”      “我又不是你的家仆,干嘛要听你的,”江流云不悦道,“你去戏园子外租车的地方喊个车妇送他回去便是,干嘛非得让我去。”      “可是他根本不卖我的面子啊。”钱班主可怜兮兮地道,“再说他可是郡守的娇贵公子,为了戏班,你就当帮帮我,送他一程吧,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      “得,这我还有错了。”江流云道,“不过车钱你出。”      “行,当然没问题。”赶紧道,掏出一两银子递到她手上,别说来回,就是你绕着渝州城转两圈也足够。      “嗯。”和李公子相处了几天,对他也熟悉,除了有点公子的娇气外,其他都挺好的,相处也和睦。而他的送伞之恩江流云也十分感激,不过好像伞还在家里。      “流云,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不是,戏班也没齿难忘,你早去早回。”钱班主见她没反对,乐呵呵地道,看着她离开,擦擦额头的冷汗,总算是没辜负郡守公子的厚望。      “行了,别嘴贫了。”      三日后,林翊窥了个空余时间,便来到约定的茗香楼,他不知道是谁要见他,但是这几日寝食难安和那晚的恐惧都纷纷上了心头,心里揣着事的他也借由身子累避开江流云对他的亲热。      每次看着流云,心里都会滋生罪恶,也觉得自己自私,也许今日在知道孩子的亲娘是谁以后,他便会跟着她走,生下孩子,相妻教女。      跟着小二姐上了楼,随着距离的缩短,他很想转身离开。      “林夫郎,到了。”小二姐打断了林翊的沉思。      “谢谢。”深深的吸了口气,推开了雅间的门。      “怎么会是你们?”林翊进门看见里面坐着熟悉的人,一个是郡守公子,另一个是他身边的小厮,翠玉,扫了不大的雅间,没有另外的人。      一袭百花绸缎褶裙的李钰儿慵懒的坐着,见他进来,端起茶杯呷了口茶水,别有深意的道:“不然你以为是谁,你肚子里孩子的亲娘?”说着便咯咯的笑了。      林翊脸色顿时一变,惨白如霜,“我不知道李公子在说什么。”靠着桌椅才稳住颤抖的身子。对于他来说,与其是那个侮辱了他的女人知道自己的存在让他害怕,而让恋慕江流云的李钰儿知道这件事更让他心里涌起一阵不安。      “是吗?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诘问道,语气却十分的牟定,“你不是想知道孩子的娘亲所以才来的吗?”      “你……”林翊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心里忐忑不安。      “别人或许会认为你是真的寡夫,但我却不相信。”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      “林翊,黎塘县人氏,其母生前是一名教书先生,几年前因山洪不幸死亡,去年年末,夏家退婚,并传出你不洁的消息,然后逃了出来,遇到了回渝州的流云,以寡夫的身份进了戏班,自此,在流云的追求下,和她在一起……”他顿了顿,“自始至终都没有证据表明你成了亲,妻主死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这全是他所经历的事,明明白白的让他对前面尊贵的男子产生了恐惧。“我没成亲怎么会有孩子。”反驳得十分没底气。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孩子怎么来的当然只有你自己清楚。”李钰儿悠悠道,眼里满是不屑,自得知这消息,就为江流云不值,不仅捡了一个身子肮脏不守夫道的男人,还帮别人养孩子。既然她不好说,只有让他主动离开了。      要说他怎么得到这个消息,他还得感激和林翊青梅竹马的女人,要不是她弄出那么大得动静,加之又立刻娶了黎塘县陈员外最宠爱的小公子,让黎塘县的人有了嚼资,不然要清楚一个非渝州本地人的底细还真得费上一番劲。      “这是一百两银票,我想已经够你们父子生活几年了,好好收着吧。”给翠玉一个眼色,翠玉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摔在他的面前。“林夫郎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你们想做什么?”林翊戒备的看着两人。      “你还没听明白吗?我家公子的意思是希望你别缠着江首席,最好离得远远地。”翠玉一副看白痴的模样。      林翊腿上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埋着头,和江流云分开吗?光是想着也觉得不能呼吸,眼泪在眼眶里来回转着。咬着嘴唇,艰难的说,“我喜欢流云。”不想离开。      这么不识趣的男人,李钰儿怒极反笑,“喜欢?红颜弹指老,转眼鬓如雪,且不说你孩子的娘亲不是江流云的,即便是,你又能凭你的姿色留住江流云多久。”      红颜未老恩先断,世间多少负心薄性的女子误了男儿璀璨一生。      虽然说他,自己何尝又能保证不会沦落成那样。      “江流云是一只雄鹰,应该在天上翱翔,而非在巴掌大的笼子里当一只被人观赏的乌鹊。如果没有你,她早已答应了我母亲,在郡守府任职,成为我母亲的左膀右臂。你既然喜欢江流云,那么你不会希望她前途受阻吧?”      别看着他年纪不大,他可是实实在在的郡守的公子,即使他只是一个儿子,但他爹能让他得到郡守的独宠,以及成为唯一的郡守府的男主人,没有点手段怎么能在男人卑贱如泥的社会得到让渝州万千男人垂涎的地位。      所谓虎父无犬子,耳濡目染了,自然也不落于人后!      郡守公子的霸道此时显露无疑,在心爱的女子面前,他可以温顺如猫,但是再怎么温顺,收了爪牙,他身上却是流的虎啸山林的王者血液。      在凤昭国,尊卑等级分明,第一是皇亲贵胄,第二是学士大夫(统指入品的官员),第三是簪缨世家,后面才是商人艺人,草根百姓,以及没有半点身份的奴隶。相比朝代来说,商人和艺人的身份都提高了许多,但是比起学士大夫来,还是矮上了很大一截。      所以李钰儿这番话对林翊很有冲击力,心里也觉得自己耽误了江流云,瞟了眼桌上自己这辈子看到的最大面值的银票,又看了眼对面不动声色的两人,摇摇头,艰难的起身。      “戏班现在正忙,如果李公子没有其他事,那奴家就先告辞了。” ☆、离愁别绪   茗香楼另一雅间,吴媛媛风风火火的进了屋,挨着童溟然坐下,神神秘秘地道:“你猜猜,我刚才上茶楼碰到谁了?”      “谁?”童溟然翻了个白眼,很不给她面子的道:“在渝州城你一个孤家寡人,无亲无故的能碰到谁?撷芳楼的小华,还是东街乐坊的小红,还是……”      “谁说是他们了。”吴媛媛脸一红,尴尬的道:“你就不能猜别的吗?”      “那你倒是说说我能猜谁?”她又不是神算子,能掐会算。      吴媛媛有些无语,“郡守公子,你不陌生吧。”前段时候还说对他敢兴趣来着呢。      童溟然不以为然地道:“很奇怪吗?这可是茶楼,喝个茶什么的也很正常嘛。”      “喝茶时是很正常啊,可是如果和林寡夫一起喝那你还认为正常吗?”我就不信你不感兴趣。      “哦。”童溟然来了兴趣,凤眼亮了几分,“看来接下来会有很有趣的事发生了。”      “你终于回来了?去那了?”江流云见林翊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出来,难怪自己在戏班找了半天没找到他,问了人才知道他下午很早就出去。      “呃,”林翊吓了一跳,眼神飘忽,慌张道,“我买了点男儿家贴身的用品。”脸红红的,像颗熟透的桃子。      “哦,”可是他空着手,神情也让她觉得怪怪的,突然问道:“买的呢?”完全没意识到问男子这种事是多么尴尬。      “我没买到合适的不可以吗”见她怀疑的表情,林翊烦闷的挑高了声音。再说了,男儿家的用品能给你一个女子不分场合随便问吗?眼睛飘了两圈,还好周围的人没听到他们再说什么,不然,他没法呆了。      “对不起。”江流云见他生气也意识到刚才问了什么,耳根红了一下,才解释道,“我只是担心你,别生气。”其实以前姐妹之间也很少谈论这种事,更何况男女之间。      “没事,是我不对。”林翊歉意道,“你怎么在这儿,戏班没事了?怎么没回屋子休息。”知道前几日她生病将戏班的事落下,所以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也有些心疼。      “嗯,今天的事已经完成了,所以等你一起回去。”      “你是说现在回江家?”林翊有些吃惊,刚进戏班,就被江流云又拉了出来。连怎么面对她的心境都未调适转来。      “是啊,怎么?你难道不想见奶爹爹吗?”江流云乐呵呵地说,在戏园子外找了车妇,将手递给他,温柔的道:“上车吧。”她这几天戏班的事多,都呆着戏班,不曾回去。      “当然是想的,”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对自己慈爱的奶爹爹。“那我回房先收拾一下。”      “不用。”      “可是我们什么都没带。”空手而回?      “你想带什么?”江流云揶揄道:“我们是回家,又不是回公婆家。”说起公婆,江流云心里一动,看来得找个时间去见见林翊的家人了,不过,自己他害得们家那样,让林翊背井离乡,估计他们不会原谅我吧?浮上几许担忧。      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说他都怀上自己的孩子了,再怎么生气也不会让她们的孙子出生就没有娘亲吧。      “你胡说什么啊。”林翊嗔了她一眼,回家一词让他欢喜,也忧虑。想到自己离家三个月,也不知爹爹转春后他的病好了没,更难想象没有自己在的家生活会有多么的窘迫,打算着过几天托人把自己发的月钱带回去。      “我哪有胡说。”江流云露出白皙整齐的贝齿,双眼熠熠发亮,坏坏的道:“难道你跟我不是和我回家吗?”握住他冰凉的手,“你可是我的夫郎,自然只能跟我回我们的家。”      角落中的林翊神色晦暗,被她握住的手僵硬不已,“谁说我是你夫郎?我还没答应你呢,你别往脸上贴金。”悸动的心一痛,只希望拨了她一句能缓解几分。      江流云没看到他的表情,听他反驳,佯装凶狠,“我说你是就是,如果你不答应,我不介意使用武力,将你押回家做我的压寨夫郎。”带着戏曲的唱腔,刚刚柔柔的,很好听。      “不要,你是坏人。”林翊嘟着嘴,哪有人这样霸道,“坏人,贼人!”      “嘿嘿。”江流云酷酷地道:“坏人就坏人,反正你这压寨夫郎当定了,然后我们再生一堆小萝卜头。”似乎憧憬着将来儿女绕膝的幸福和乐。      “你生的才是萝卜头。”哪有这样形容自己孩子的,不过,想起那白白嫩嫩的萝卜,也可爱。可是,他们根本没有这个可能。      “奶爹爹,我们回来了。”院门一开,江流云笑嘻嘻的对慈祥的老人道。      “翊儿。”      “奶爹爹。”每次奶爹爹那样看他,他都羞得不好意思。      “奶爹爹又偏心,明明是我叫了你,你都不甩我。”江流云嘟着嘴,我不高兴了。      “你呀,都快当娘了,还这么孩子气。”奶爹爹也不管她耍宝。      林翊捂嘴莞尔一笑。      见男子笑了,江流云也开心了,拉着他跟在奶爹爹身后进了屋。      “你们坐车累了,先休息休息,我去厨房把做好的汤端来。”自家小姐前些日子风寒受了不少,他得好好给她补补,壮实壮实身子,还有林翊怀着孩子也得好好补补。      “我来帮你吧。”不想见奶爹爹那样辛苦,忙里忙外的。      “你有了身子,好好坐着便是。”奶爹爹呵呵道,“我再怎么上了年纪,端两碗汤还是没问题的。”      “翊先去坐着,我来帮奶爹爹。”江流云发现奶爹爹两鬓的银丝越来越多了,十分的愧疚自己忽略了一向疼她的奶爹爹的年纪和身体,看来,过几日去找几个小厮,照顾他们的起居,毕竟,等林翊孩子生了,照顾孩子也不可能让奶爹爹做,而她戏班有工作,也不能时刻贴身照顾他们父子。      “去奴隶市场买两个吧,买回来培养段时间,毕竟家奴总比招的放心。”作为原来御史府辅佐主夫处理内务的奶爹爹知道江流云的打算,建议道,家奴的无论忠诚度和责任感都比直接去市场招的好,也不怕招了包藏祸心的小厮。何况,江家逐渐在渝州安定下来,他们马上也要成亲,小主人也即将出世,所以,总得为以后好好计划计划。      “也好。”      “在想什么?”江流云端着两盅汤进屋,见他一个人愣神,故意踩重了步子。      “这么快?”林翊愣了下,屋内飘散了不同两种带着草药香的浓汤。      “当然。”江流云把他的那份摆放到林翊面前,放了汤勺,说:“汤在下午就煲好了,我们回来自然就可以吃了。”这样的亲情关爱只在她娘在时有过,没想到来到这里,奶爹爹给了她亦父亦母的亲情。      “刚舀来的,小心烫。”叮嘱道。      “嗯,”林翊小心舀了半勺尝了一口,沿着喉咙滑入胃中,清冷的身子暖和起来,感觉到奶爹爹对自己和孩子无私的关爱,不由得眼睛朦胧。      “怎么了?”江流云瞥见他眼睛里似乎有泪水,急忙问道。      “汤太烫了。”张张嘴,露出些许粉红的舌尖,很诱人。      “刚才不是叫你小心喝吗?”江流云责备道,将他的汤碗挪到面前,舀起来吹了吹,确定不烫了才喂他。“就算是再怎么好喝也慢慢来啊,我又没跟你抢。”      “还是我自己来吧。”江流云这样体贴的动作让林翊羞了脸,从她手上接过勺子。      此时,奶爹爹正进了屋,看到两人先前的动作,打趣道,“哟,我家小姐总算会疼人了。”      “如果奶爹爹喝汤也烫口的话,我也会帮奶爹爹吹凉的。”江流云呵呵道,看到就看到吧,反正也没什么。自己的夫郎得好好伺候着。      “那你现在给我吹吧,我的茶水现在有些烫。”还是刚沏好的,满足你尊老的孝心。      看着递到跟前冒白烟的茶杯,手上还端着盅汤的江流云脸上黑了两条线,此时接又不是,不接又不是,“奶爹爹,你不带这样耍人吧。”      “你不是说烫也会给我吹吗?难道小姐你刚才说的那话是哄我老人家的。”从怀中拿着一方素帕擦着眼角根本看不见的泪水,佯装无限的委屈,似被赶出家门的老妪哭诉儿女之不孝状:“果然是有了夫郎忘了奶爹啊。”      “流云,你给奶爹爹吹去。”把自己的汤碗从她手上夺了回来,也因为奶爹爹后面的那句话让他十分的不好意思:奶爹爹生气?      江流云无奈,谁叫她刚才嘴快允诺了,人无信不立,她自是不能食言,歉意的看了眼林翊,接过奶爹爹的茶杯给他细心的吹着。      林翊看着她认真地侧面,刚才她如是这般温柔,又一阵精神恍惚。暗暗的问着自己:他真能有离开她的勇气吗?想到这,眨眼间眸中已微起波澜,点点泪光泫然,难怪戏词长说:好梦碧纱窗,说与人人道:真个别离难,不似相逢好!       ☆、谈婚论嫁   一大清早,江流云心情愉悦的敲开林翊的房门,见他精神有些萎靡,气色不好,问道:“怎么了,昨夜没休息好?”似乎眼睛也十分红肿,布满了猩红的血丝。      “没什么,就是昨晚蚊子吵了一夜。”偏开眉眼,不想她看到。      “可是现在还没入夏,按道理这时候没蚊子吧。”江流云不相信他的话。      林翊没解释,其实也是他的借口而已,只是心里装着事情,想到昨天郡守公子对他说的话,内心辗转,逼迫着他自己做出取舍心就撕裂般痛得睡不着。哭了,也痛了,心也清明了。“我们先去吃饭吧,过会儿还要去戏班。”      “今天我们不去戏班,吃了饭去城里逛逛,买些东西。”      两人进了堂屋,奶爹爹早已将饭碗摆好就等着两人吃饭,让迟到的林翊不好意思,赶紧坐到自己平时做的位置上,几人不赶时间,所以难得慢悠悠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说着周围的小事,气氛也很轻松。没想到奶爹爹突然冒了一句:“流云,什么时候   ………要去林家提亲啊!”      正在用汤勺喝着白粥的林翊听到这句,马上惊了一下,手上的勺子掉到了碗里,发出清脆的声音,几点乳白色的米粥溅到了他的身上。      江流云也未预料到奶爹爹说到这个,沉吟了片刻,下意识的看了眼埋头忙着擦拭米粥的男子,“什么时候都好,只要林翊点头。”这几天自己偶尔提及,他都避开了话题。      “孩子都五个多月了,你们的亲事自然越开越好,待过会儿我去让庙里的师傅找个好的日子,你去就把亲事定下来了吧。”奶爹爹乐呵呵地道,作为小姐现在的唯一的长辈,她的终身大事自然需要他帮忙张罗着,“翊儿怀上你的孩子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你要早早将他娶进来,好好照顾他才是,别让他们爷女在外面受尽别人的眼色。”      “奶爹爹,我和流云的亲事还是从长计议得好,何况这孩子不是流云的,我希望流云再慎重考虑考虑。”心有那么一霎那的欢喜,又被满腔的苦涩湮没。握紧拳头,还是将这个不好的事实说了出来,他不想欺瞒眼前对他掏心掏肺对他好的老人,也许这样还能代替自己做出艰难的决定,让他梦醒。      这是第一次几人明确提到孩子的问题,敏感的听到孩子不是小姐的字眼,震惊不已,随即奶爹爹欢喜的脸沉了下来,“林翊,你说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流云的?”这是第一次奶爹爹冷声的喊了林翊的全名。      “不是她的。”林翊坚定的摇摇头。那个给了他孩子的女人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注定会随了他一生。但他也不想欺骗对自己如亲生儿女的奶爹爹,更借此想让流云看清两人之间存在的问题。      “那你们是怎么回事?小姐?”每一次当奶爹爹喊流云为小姐时,就表示他真的生气了,他不希望自己的期望落空,不希望自己付出的一切是一个笑话,是她们的欺骗。      “虽然老爷犯了事,把我们贬为了庶民,可是我们江家好歹世代书香门第,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先不说别的,就拿你的外婆和母亲来说,谁不是官居一品。你怎么能和一个有了他人孩子的男子成亲,你叫我怎么向你死去的父母交代啊。”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顿时身影委顿了下去,似乎一眨眼就苍老了十岁。      “现在老爷他们也不在了,小姐也长大了,我一个仆人身份自然不敢强求小姐做的决定,但是既然老爷和主夫临走前将你托付给我,我也要尽了他们交代的责任,”奶爹爹絮絮叨叨地说,“即使这样,我们江家也不允许娶一个身家不清白的男人为江家的主夫。”      “奶爹爹,孩子的事我过会儿和你细说。”江流云急忙劝阻奶爹爹,怕那个小心眼的男人听进去,让她的求亲之路难上青天。“总之,孩子的确是江家的。”‘江流云’的孩子,没有比她用公孙妙音占据了躯壳更配是江家的了。      别看着她口口声声是为了负责任,为那个死去的江流云,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男人和原来的女人曾经在那大树下面翻云覆雨,她也会难受的厉害,即使前后是同一样的躯壳,爱上了,就不能不让她在意。      这个世界阴阳颠倒的世界,她以男尊社会女性的弱势地位审视,自是体会到这儿男儿生存的艰辛,也许如果不和他成亲,甩了那‘江流云’下的烂摊子,也许她会很轻松,但良心上不安也会让她辗转不眠,那曾经醒来留在身体上次醒目而疯狂的印记也会时时提醒着她,何况,这几个月的相处,她也真正的接受了林翊,这个既弱小又伟大的男儿。      她也揣摩透了奶爹爹的心思,可是即使几个月过去了,对于那件事,她还是有些怯弱的不敢直接提出来,让林翊知晓,依他的性格必然会答应嫁给她,可是这样的感情不是她所需要的,她更多的想两情相悦,她也承认自己自私,会使得林翊承受巨大的心里压力。      请别责怪于她,其实说到底,她也是一个弱小的女子,也有这儿男儿的羞涩和懦弱,也在努力的承担她所需肩负的责任。      “那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难道他一个做爹的还不知道他怀的孩子的娘是谁吗?你是不是到现在还想继续糊弄我啊,你真当我是老糊涂了,不辨真假吗?”难怪林翊刚开始在江家和小姐相处是矛盾重重,根本不像有感情,而林翊怀了身孕也没要小姐负责任。      小姐更是对怀孕的他避之不及,他早就该看出来的,怎么能根据小姐那句不明不白的话自主主张的认为孩子是小姐的,为什么当初没有将两人看好,让小姐中了男人的毒,看上一个怀上孩子的男人。      他的确是希望小姐早日成家为江家开枝散叶没错,可是他怎么犯那样的糊涂,一高兴就将林翊以前说的话抛诸脑后了呢。虽然他那时苦痛着,只是略略一言带过孩子的来历。但那个男人会忘记自己的女人。      一切都是男人的错!      “林翊,你如果还记得我对你好的份上,你就离开吧,别再拖累我家小姐,给我们江家蒙羞。”世界上还有比帮着养不清楚来历的男人的孩子更让人搓脊梁骨的吗?      “奶爹爹,你别说了,根本不是那回事,那孩子其实是~~”江流云急忙解释,瞥见林翊脸色灰白,不断给他示意。话说到一半,却被林翊打断。      “奶爹爹,你别责怪流云,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失了清白配不上流云。”林翊眼眶的泪水霎时滑落一脸,自责的他不敢和满脸失望的奶爹爹对视,“都是我太自私,太眷恋流云的好,依恋奶爹爹,才没说清楚,对不起。”说完,重重的鞠了一躬,捂着嘴,转身离开。      “林翊~~”      “小姐,我希望你在老爷夫人的灵位前好好的解释一下林翊肚子里孩子的事。”奶爹爹不让江流云离开。      江流云见林翊伤心,怕他出去会出事,留下句:“奶爹爹,孩子确实是我和林翊的,他也是我们江家唯一的男主人,具体我回来解释。”只希望林翊原谅她的欺骗。      江家的香案下,草蒲团上跪着一头花发的奶爹爹,对着香烟袅袅后面的江氏祖先以及老爷主夫的灵位,他老泪纵横,重重的磕着头,向他们告罪。      “老爷,主夫,奴家对不起你们啊,奴愧对你们临终前的托付,没有照顾好小姐,如今,小姐成年长大了,也成了戏班的首席,按理说江家逐渐在小姐手里发展起来,可是,小姐要娶一个身子不清白怀了别人孩子的男人为江家的主夫啊……”    ☆、真相残酷   “林翊……”江流云直接追了出去,满脸着急。身子敏捷的她也难免因为避之不及撞到一些行人,“对不起……”      “对不起,让让……”      “林翊……”终于在看到他的背影急忙追了上去,林翊好歹是个男子,又怀了身孕,动作自然是缓慢的。      林翊感觉的女子的靠近,泪水越发肆意,被她拦住步子,泫然而泣,“你何必追出来,我一个不清白的男子不值得你这样,我和孩子不值得你这样……”      “林翊……”江流云噎住了一口气,上前抓住了他颤抖的双肩,幽深的眸子认真的盯着他,“刚才奶爹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只想娶你,好好照顾你。”      “不要,我们不可能的,”林翊噙着泪水,慌乱的摇头,“我配不上你,我不要你愧对九泉之下的爹娘,你应该找一个身家清白的男子,就如郡守公子那样优秀的男儿,流云……”      “没有,你并没有配不上我,你嫁给我以后,我相信爹娘会满意的,”江流云将男子带入怀里,低沉的语气包涵着无限的柔情,带着些许歉然的鼻音,“我说过我会好好对待你和孩子的,其实我一直对你隐瞒了一件事,你肚子里的孩子本来就是我的,是真真正正江家的……”      见到哭泣的男子她揪疼了,也不想隐瞒了,直接说出了孩子是她的事实,即使他知道后可能会恨她,厌恶她,但是她真怕了他伤心绝望而凄然的无助。      “不是的,不是的,怎么是你的,不是……”林翊摇头,不信服江流云说的,只以为她是安慰自己,让他放心嫁给她,可是他怎么能够,他不想连累她啊……,不想连累这么优秀美好的女子,她这样说,更让他不敢奢求两人的结合。      “是真的,孩子本来就是我‘江流云’的,我是孩子的亲娘啊。”      “不,她不是你的,”如果是她,他怎么会一点影响也没有,那夜狂暴的女子又岂是眼前的温柔女子。她的谎言让他开心,开心她真的在乎他,但却会更让他内疚。      江流云扯了下嘴皮,苦笑着,“如果不是,我怎么会对你和孩子这样好,你以为我真是那些烂好人啊,对谁都会那么好,我清冷的性子难道你还不理解吗?”如果不是知道男人怀孕,她不说完全不会在意他,但是百分之八十会不会。      “江流云,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我说了孩子不是你的,是一个我也不知道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我也并非是什么寡夫,是一个被糟蹋的男人,还怀上了那女人的贱种,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知道吗,我越对我好我越怕,我不值得啊。”他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腹上,痛哭道,“你感受到了吗,还有几个月,她就要出生了。”      “她快要出生了……”      “不,你别这样说自己,孩子真的是我的,十月初十,黎塘县,双角村口枫叶林,你还记得吗?那晚的女人其实就是我‘江流云’。”江流云直接说出真相,一个压抑在心坎上几个月折磨得她寝食不安的真相,一个毁了他一生的真相。      那也是曾经她痛苦的地方,痛苦的夜晚,却不料命运的轮回让他们相遇相知进而相恋,更奇异的是一夜的罪恶之地也让他初为人父,怀上了两人的骨肉。      “你说什么?”林翊听到女子口中的话,哆嗦着灰白的嘴唇,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十月初十,他此生最难忘的日子,那片枫叶林下得一切是他不堪回首的噩梦之源,是他一辈子不愿意谈及的,没料到这么突兀的被提到,而且还是他最爱的女人提到。      那个地方他注定缄口一辈子不愿听到的地方,连自己的家人也不知道的,如果不是她,她怎么会知道那晚的事?      江流云吸了一口气,没有避开他的双眼,反而望进他的朦胧的眼底深处,咬咬嘴唇,狠下心点点头,“你没听错,双角村口,枫叶林,那晚我‘江流云’做了一生最荒唐、最罪恶的事,我、欺负了你。”      为了能和林翊在一起,说出这件事,江流云十分的憋屈,那事可不是她公孙妙音做的,而确确实实的那个死翘翘的‘江流云’干的,可怜她偷吃不成反而惹了一身腥,不对,而是她给那‘江流云’背黑锅,本来她一个好好的黄花大闺女,也不是,十佳美好女人被说成了一个淫、贼一般欺负男人的坏蛋,她就一肚子气,可是这幅身体的女人干的事最后总得算到她的头上,谁叫他肚子怀的是她身子女人的种呢。      “你说那晚的女人真的是你?”林翊不确定的问道,他不相信那晚的恶魔是她,竭力的为她找借口,心里却是又急又怒,连那一丝丝的期待也被湮没无痕。“你真的就是那个女、淫、贼,那个狂魔……”      “嗯……”细如蚊蚋,他的指责和满目的痛恨让她几乎抬不起头。他的退步,躲避都刺痛了她的眼,那晚的一切伤得他多深啊,‘江流云’你果真该死。      “林翊……”想抓住那只挣扎脱离的手。      “你混蛋……”啪的一声,江流云脸上出现了刺目的红肿,江流云脸一偏,脸上的痛反而不及对男子的心痛。      “哈哈哈,没有想到啊,居然是你,居然是你……”林翊不哭反笑,苍凉的笑意满是刺骨的凄楚。泪眼朦胧也看到自己冲动下给她的掌痕,内疚被愤怒瞬间掩盖。左手握住打了她的右手,不断的哆嗦着。      “林翊,对不起,那晚是我的错,我喝醉了。”江流云被他沧然的笑声吓得手足无措,捂住胀疼的左脸,急忙的解释,“今后我会好好的补偿你和孩子的。”      “补偿?”林翊冷哼的嘲笑,讥诮不已,“你以为补偿就能偿还我的清白了吗?补偿就能还给我名声了吗?补偿就能让我忘了被族人唾弃远走异乡的苦了吗?补偿就能让我嫁给夏晚秋,有个好的归宿了吗?……”      “喝醉了只是你的借口,永远构不成你做错事的理由。”      “林翊,我,对不起。”任何话语此时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对于他的指责她接受也理解,但是那个叫夏晚秋的女人,他的青梅竹马却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心痛得难受,莫非他现在还记挂着那个翻脸无情的女人?      可惜她忘了是谁让她翻脸无情的,也对,如果不是那叫‘江流云’的死鬼做出那档子事,他们恐怕早已成亲,有了这么大得孩子了吧。      心里也着实酸楚不已,却无法诉说的憋着让她脸也阴沉了几分。满是歉意的上前两步拥住伤心的男子。      “一切都是你的错,你的错。”被他禁锢在怀里的林翊似是想起那晚的女子的疯狂,对他的不堪j□j,犹如昨日一般被她血淋淋的撕开了伤口,他本能的恐惧,颤抖的挣扎着,“你放开我,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      “林翊……”他连她的碰触也反感了吗?      走了两步,被女子拉了回来,“林翊,我喜欢你,我对你是真心的,你要相信我。”      林翊嗤笑了一声,“相信?你要叫我怎么相信?相信你的假仁假意?还是你所谓的补偿?”      江流云蹙了一下眉头,对于林翊尖锐的质问有些难以接受,“我……”      “我不会相信一个淫、贼的甜言蜜语,更不会相信你的真心。”林翊说完就欲离开,不想再看到这个既让他心爱又让他痛苦的女人。      “林翊,那件事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什么淫、贼。”她怎么成为前世她最为痛恨的动物了,以前听到那坏女人名节的淫贼,几位师姐妹莫不义愤填膺,恨不得生啖其肉,以示愤慨。      可是,看着他隆起的小腹,最后两个字声音低了下去,似乎在他面前没什么说服力。      “哼,”林翊此时心力交瘁,也不想再说什么,看着周遭因为他们争吵聚集而来的人群,林翊恨恨的瞪了江流云转身离开。      回到戏班,林翊从后门进去,避开了众人,回到江流云那间屋子把自己收拾妥帖,对着铜镜擦掉了眼角的残泪却擦不去红肿,虽然觉得这样出去难免会让人看出点什么,但他更不想看到江流云,于是去了洗衣房,给于管事叮嘱不见江流云,便做到自己的绣架前开始一天的工作。      “林夫郎,你怎么了,没事吧?”余光窥见管事出了屋子,陈冬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江首席欺负你了?”      林翊将头垂了垂,没吭声,只是手上的针线有些凌乱,于是愤怒的撕扯,却是越理越乱,心情恶劣到极点。      为什么流云欺负了我不说,你们这些线团也来欺负我,我剪、我剪,我狠狠的剪。郁气直接发泄到绣布上面。      “哎,女人永远负心薄幸,这世界上的女人是靠不住的,何况我们如泥的低贱身份,女人何曾会在意我们,哎,为了孩子,为了一个依靠,我们不得不接受男子的命运。”陈冬安慰道,似乎听说了郡守公子对江首席有意的事,也对林翊的将来忧心,好在他先一步怀上了孩子,只要生下长女,即使不能再得到女人的感情,至少下半生是有个依靠的。      半夜,林翊呆呆的坐在床上,握住右手,想起早上他的冲动,居然打了流云有些自责,但想起那晚的事,他情不自禁身体有颤抖了几下。      一切都是她的错,她欠了他们父子的,她活该……。       ☆、钰儿伤情   一连几天,林翊对江流云都避而不见,而江流云每日必然守在洗衣房的门外,眉宇沾染着不散的哀愁和着急让戏院的人都在揣摩着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于管事,林翊他……,他要出来吗?”江流云亟不可待的迎上来人,见对方摇头,期许的眸子瞬息变得暗沉无光。      “那他可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他想冷静几天,希望你别去烦扰他。”于管事回话道,看着一向意气风发的戏班江首席变得为情所困,林翊也时常愣神发呆日夜辗转难眠,不由得感叹世上惟有情之一事最折磨人。      “嗯,我明天再来找他。”干涩的喉咙挤出这几个字,透过洗衣房的院门,似乎能看到半掩的门内男子的清瘦的身影,敛下眼睑,原本失落的眸子复又恢复了清明,“这几天林翊的情绪不太好,希望你们多多担待,别生他的气。”      “饮食起居上我怕他和我置气,麻烦于管事帮我照顾一下他们父子。”说完掏出一些碎银塞到于管事的手中。      于管事拒之不收,“这怎么使得,照顾他是我的分内事。”别说她是戏班的首席,他的衣食父母看上的男人,单是他是林翊的上头的管事,也会给于照顾的。      江流云道,“于管事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本就该好好的感谢你,再说你的女儿已经入了就学的年龄,希望她不会错过。”几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半年的收入,对于江流云来说不算什么,但自小在皇宫长大,这点求人办事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于管事收了银子入袖,允诺道,“江首席你且放心,林夫郎的事我会帮你照顾好的。”      两人还要说点什么,这时小荷急急的跑来,“江首席,郡守主夫和公子来了戏班,钱班主叫我请你过去。”      江流云蹙了一下眉头,“那就劳烦于管事了。”说完对小荷道,“那我们去吧。”      “班主有说什么事吗?”      “他们来看满堂春,指明要你上台……”   ……   戏院有专门的接待的客厅,除此之外,对于身份尊贵的人以及方便一些不便在戏台前等开戏的的贵家主夫公子的小包间,当然随着梨园戏班规模的扩大,知名度的提升,功能也越加完善,最大的戏台是双层,上层则是一个个独立的包间,费用自然也是下面的数十倍。      江流云和小荷来到客厅时,看到了客厅前遇到一个雍容华贵,气度不凡的华服男子,飞云髻上金钗玉瑶,看向走来的江流云的眼神带着探究审视,温和的神色却隐隐透着犀利,江流云猜测他应该便是郡守主夫了。在他身后是熟悉的李钰儿和卓灵希,他们直接进了小包间,进去前,李钰儿对江流云俏皮的笑了笑,秋眸莲波依依。      卓灵希没了错过表弟的小动作,和江流云淡淡地笑了一下,“接下来麻烦流云了。”至于表弟对江流云的恋慕,虽然心里有些嫉妒,却不放在心上,一来,江流云心不在表弟身上,二来,就两人的身份,舅母也不会将表弟许配给她的。      江流云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来到戏台后面描面,画了戏妆,换上戏服,一堂满堂春赢得满堂喝彩。      作为满堂春的主角,戏完了在班主的要求下,又出来送郡守主夫等人,郡守主夫对江流云赞扬道:“没想到江姑娘年纪如此年轻,戏艺却是炉火纯青,有了江首席的梨园,估计这戏台的天下就要变天了。”      “主夫大人过誉了,江某一点微末技艺不过是混口饭吃。”江流云不卑不吭的道,脸上十分的平淡,并没因为他的赞扬而得意。      “呵呵,年轻人能不骄不躁难得啊!”郡守主夫呵呵道。      “爹爹你可没看过流云的《西河剑舞》,那可是天上绝无,地上仅有,……”听到爹爹赞扬江流云,不忘献宝得道,粉颊带着绯色,看向江流云的水眸荡漾涟漪。      “是吗?”郡守主夫眉角上扬几分,“不是老夫可有目睹的机会。”      “那是当然,没问题,”班主在江流云出声前答应道,“以后我们江流云和梨园戏班还需要主夫大人多多照顾,多多宣传……”财源广进,闻名天下……      “梨园戏班不用宣传我想也天下之人也会慕名而来的。”      “是啊,流云的戏艺,技法,以及作出的层出不穷别具一格的曲谱也当得了这凤昭梨园的宗师。”卓灵希浅浅淡淡地道。      宗师对于一个唱戏的来说无疑使最高的赞誉,在戏曲上,最先只能成为童伶,也就是生徒,从童伶到出道演戏少也得十来年练习熏陶,接着才能称为先生,先生之上便是首席,首席过后也得才艺双全,在返璞归真、入臻佳景之上,方有可能成为宗师。      说起这个,江流云就有些脸红,她师承公孙,戏曲技法也是唐朝照搬的。能在这里受到广泛追捧无非取个巧,得益于和这里的戏曲界相差较大,物以稀为贵罢了。      当然,作为师傅最得意的弟子,皇帝娘娘前最受宠的梨园弟子,唱戏的天赋自不用说,能力也是上乘,所以在相比文化落后唐朝这‘天朝上国’相差一大截的来说优异了不少。也是基于此,文人墨客对梨园的戏是流连忘返。      李钰儿听到她们赞美自己的心上人,心里比赞美自己还开心,看向江流云的眼神也越加温柔,只差没化成一汪春水。越加不舍得离开难得一见的俊美女子。      这样的情况卓灵希后悔不叠。她干嘛那么多嘴,让表弟对江流云的迷恋更甚,恨恨的唾了一口,余光瞥见表弟的表情,私下只得暗自吞咽吐水。      一台戏下来,时间已是不早,几人随便客气的说了一会儿便登上马车离开,李钰儿那个依依不舍,多次回望门前的女子。      “爹爹……”李钰儿进了马车以后,心情跌落,倦怠而委屈的向爹爹撒娇。      “钰儿怎么了?”心里透明跟明镜似的,却不点破,对于梨园的江流云却上了心,估测她会在儿子心里的地位。      知子莫若父,自儿子莫名发呆,开朗的心情染上愁郁时,他便知道儿子有了心事,开始或许不知,但得知他和梨园的江流云频繁的接触之后,儿子喜欢上一名戏子,他便暗自心惊。      梨园首席,在渝州,甚至凤昭南部一带家喻户晓的戏子,他自然知道不少关于她的事,也看过两次她演出的戏,的确精彩,大胆而新颖的题材,高超娴熟得技艺让人耳目一新,自由过人之处,原以为这样的女子年龄不会小,没料到卸去戏妆后的她却是如此年轻,长得堪称男儿的漂亮,又带着几分不拘的英气,即便是他,第一眼也为之一亮,自己儿子对她会心动也是自然能理解的。      “爹爹,今天的戏好看吗?”弱弱的问道,心里却不知怎么的有些期盼,希望能得到父亲的认同。      “钰儿应该不是想问这个吧,刚才在梨园我难道表现让钰儿不明白吗?”今日陪着儿子来看戏并指明要见江流云,自然也就是为了看清楚这名女子,儿子沦陷自不用说,可是那女子看向儿子眼神清澈,并无爱意,可惜了孩子一番心意,暗地里也大大的松了口气。      “爹爹,我……”难以启齿,心里忐忑怕父亲看出自己的心思。      郡守主夫叹了一口气,抱着儿子瘦弱的肩,“她的心不在你这儿,即使在,郡守府也不会要一个戏子做儿媳。”      这样你该明白了吧!      “爹爹,你怎么这样说……”李钰儿悚然一惊,一颗心猝然收紧,似被一只大手噎住了咽喉,李钰儿没想到爹爹一言点明一切,听到父亲语气里的坚持和绝对,四肢悄然蔓延了冷意,显得有些无力和绝望。      “我和她不是父亲想的那样,我们是清清白白的……”搅着手指,急忙的解释,怕父亲生气,更怕两人没有一丝希望。      可以,惟有他一人在倔强而无力的坚持!      “傻孩子,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怎么不清楚你的心思呢,”怜惜的拍着儿子因恐惧而颤抖的肩膀,“我选择直接说出来只是不想你再深陷其中,最后受了伤害。”      “爹爹,我……”      “钰儿马上要满十七岁了,亲事也不能再拖了,你娘已经为你物色了好几家不错的女子……”官宦世家的儿子终究逃不脱联姻的结局,即使他也是妻主最疼爱的儿子,也不例外,毕竟,利益关系牵扯太大,需要一些手段维持现在的郡守府的地位。      “我不要,才不要嫁人……”李钰儿哽咽道:“我要一辈子陪着爹爹,陪着娘亲,谁也不嫁……”      “傻孩子,女大当婚,男大当嫁,我和你娘希望你能得到属于你的幸福。”摸摸儿子的柔软乌丝,指缝间似乎能感受到一丝丝湿意。      “爹爹……”冰冷的泪水,不知不觉流了满面。或许是为了父亲的慈爱,也或许是也为了那段明知无望的感情。       ☆、失情述意   于管事进了屋子,看向专注在绣布上的男子,道:“她走了,郡守府的人来了。”      林翊手顿了顿,继续埋头手上的工作。      几人看他这样只是摇了摇头,毕竟两小口闹别扭他们也不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其实,林翊的心里远没表面的平静,早已是波涛起伏,咬咬下唇,眼里已是模糊一片,刚刚还来找我,转眼就奔向了别的男子,自己的地位在她心里的地位可见不高。      一个人钻着牛角尖。      可惜别的男人只看到她外面光鲜美好的一面,却不知道私底下她是多么的穷凶恶极,欺辱男儿,不负责任,负心人……。      信楼春晚。昼寂寂、梳匀又懒。乍听得、鸦啼莺弄,惹起新愁无限。记年时、偷掷春心,花间隔雾遥相见。      如今但暮雨,蜂愁蝶恨,小窗闲对芭蕉展。却谁拘管。尽无言、闲品秦筝,泪满参差雁。腰支渐小,心与杨花共远。      从梨园戏班回去后的李钰儿想了许多,独自坐在窗前,手中捏着一只还未完成的香包,针脚细腻,绣线色彩鲜艳,衬着他黯然神伤,流光溢彩的香包在精致小巧的铜雕吹起的袅袅香烟中暗沉了许多。      回忆两人认识后的点点滴滴,李钰儿心里酸疼不已,全心放在她的心上却未让她的视线停留半分,可是……。      “翠儿,把我的绣栊拿来。”带着一身露意,李钰儿进了屋子,对被背对着铺床的贴身小厮道。      “公子,现在拿那个干嘛?不马上就寝吗?”翠玉疑惑道,从外面的枢栊中拿了出来,“公子是要缝补什么东西吗?还是奴做吧。”      公子男工不错,但是平时的衣服、绣帕、汗巾、以及一些贴身小衣之类的都是他做,而今晚公子的脸色有些不好,心里揣测着下午公子和主夫去了梨园戏班发生了什么事。      “不用,就是一点小东西,一会儿就好。”李钰儿不想假手于人,自己亲手做的也有心意不是,也许这是他唯一能送给她的。      翠玉拗不过公子的倔强,去挑了灯芯,让屋子更亮堂些,避免伤了眼睛。      三日后,李钰儿和爹爹告知一声,便独身出去,卓灵希站在花园后的大树下,看着石子路上朝外走的男子,大树投下的阴影照在她的脸上,让身边的书童看不到她的面色。      “小姐,你不叫住表公子吗?”      “不用,”卓灵希原本以为舅舅知道了,表弟早晚会收敛点,再加上昨晚舅母已经明确表态了两人的婚事,可是看着自己的未婚夫郎又去私会那个女子,但即使知道两人不会有什么结果,满肚子阴郁和烦躁。      “你去我房间等我,我去去就来。”      “我知道了,小姐尽管去。”她的书童捂嘴偷笑,眼里满是戏谑,还说不去,这不,直接追上去了。      看着前面男子的身影,卓灵希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个空落法,只是随着梨园戏班越来越近,肯定了心里的猜测觉得有些愤怒。      “咦,李公子找我有什么事吗?”江流云在后面指导下面的人排戏,徒弟小陈来到耳边说郡守公子找他,走出来,看到花坛前动作犹豫的男子道。      “江,流云……”听到她生疏有礼的称呼,李钰儿黯然了眸色,“那个,你现在方便跟我出来一下吗?”      “嗯,你等等,我去吩咐一下。”      “好。”      江流云跟在李钰儿后面,绕过戏班围墙,来到后面临河的岸边,暮春临近初夏,风也和煦温暖许多,撩起两人的淡薄裙衫,在涟漪碧水中倒影着俊美的人影,连不远游弋的野鸳鸯也羞了面色。      李钰儿听着后面女子轻健而几乎无声的脚步声,似乎每一步都踏在了他的心上,温馨的氛围让他只觉得难以呼吸。      昨晚回家后,娘亲告知自己决定十七岁一过便和表姐成亲,无声的抵抗在女子应允时湮没成灰,倾颓了双肩,埋下了美好而残酷的回忆。      沿河走了一段距离,李钰儿停下了步子,打破了两人的沉寂,“我喜欢你,”      江流云愣然一惊,看向那少年男子眉宇间少见的愁郁,他没看她,反而盯着远处交颈的鸳鸯,江流云嚅嚅嘴唇,不知道怎么回答。      其实就他平时的表现来看,江流云或多或少知道他对自己有意思,却不曾想他会直接对自己挑明,但她今生唯林翊一人,只得辜负眼前美好而善良的男子,“对不起。”      李钰儿道:“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是一厢情愿,但心不由自主……”思绪陷入了回忆,她的一切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光彩夺目,如同天上的星辰,只可远观,可是不能和她并肩。      江流云不知怎么回答,只是静静的听着男子的话语。对他涌起了一丝歉意。      “昨晚我已经和灵希表姐定下了婚事,我今天对你说这些并不是要求你回应过,也不需要你同情我,只是向你说一个我喜欢你的事实,让你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我喜欢着你……”李钰儿思绪有些狂乱,只想把心中的一切告诉她,一个没有可能的女子。      “谢谢!”江流云道,听到他的话心里有些触动,减少了这几天因林翊之事的愁闷。      对于来到异世后,一直都用冷静掩藏着心底深处的无助和害怕的江流云来说,的确温暖了几分。      李钰儿嘴角掀起一抹苦笑,我不希望你的感谢……      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香包,终于鼓足勇气递给她,“这个原本就打算绣给你的,只是一直搁浅了起来,直到昨日才绣好……”      江流云自是知道香包的含义,表情有些抗拒,只是不想误会什么。      见她这么别扭而可爱的表情,李钰儿心中的哀愁消散了许多,道:“我只是用它来祭奠我逝去的感情,没别的意思,就当一个朋友的心意吧。”      “再说我马上就要成亲了……”      “可是你不怕别人误会吗?”江流云放了心,却为他担心,“你马上就是兵部侍郎的主夫了,你还是收起来吧……”对于喜欢自己的人,她不想他受到委屈和伤害。      李钰儿坚持,语气哽咽低沉:“流云最后还是成全我的一番心意吧……”没有想到要到这个时候她才不再吝啬,给予他一点从未奢求到的温柔。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两人注定有缘无分!      两人互赠信物的动作可刺痛了尾随而来的两人,卓灵希咬着牙,狠狠的瞪着两个‘奸、夫淫、妇’ ,好啊,你个江流云,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下,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勾搭我的未婚夫郎,看今后我卓某人不好好收拾你!      林翊则藏在卓灵希不远的灌木后,双手绞着衣襟,眼睛却红了起来,江流云,你好啊,你这样对得起我和孩子吗?      “不许接!听到没有,那是属于我的,我表弟的一切都是我的。”卓灵希见江流云的的手伸了过去,嫉妒得就差直接跳出来抢过去了。恋了表弟数年,自己可从未收到过表弟的香包,呜呜,你可是我的未婚夫郎了,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林翊赤红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那双手,暗道:“要是你敢收下,今后别想我和孩子原谅你这个没良心的混蛋……”      两人的心思江流云自是不知,见李钰儿眉宇间浓得化不开的伤愁,直叫她也不忍心,反正他也说了这只是祭奠他的感情,并没有其他意思,索性江流云收了起来,“谢谢你,还有对不起……”她已经有了爱的男子,而他也是命不由人。      李钰儿佯装轻松的打趣,“我不是都说了不准说对不起的吗?再说我喜欢你是我的自由,也并不表示你非得接受啊,难道你还希望我天天缠着你啊……”      “呵呵,没有!”她有着唐朝女儿的不拘小节,但根深蒂固的‘三纲五常’、‘三从四德’还是让她在男女相处之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流云,今后我们还是朋友吧?”站在岸边的李钰儿侧首看向江流云,视线停留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微风下,衣袂翩翩更显得气质风华如玉,黝黑的眸底深处泛着点点亮光,却又颓然叹气。      他想起了曾经看到的《杂记野谈》‘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今日他和江流云和里面的主人公情形是多么的相似。      “当然是朋友。”江流云浅笑嫣嫣。      “呵呵,既然是朋友你以后不能再叫我李公子了,我可是会生气的。”好久没有这样轻松的氛围了,李钰儿佯装不悦道。心里的失落怎么也压抑不住,只有强硬挤出一点笑容。      “那我叫你什么?”江流云难道没有了冷色,难得打趣道:“侍郎主夫?”卓灵希是个好姑娘,一定会对他好的。      “你……”李钰儿气急,使劲的蹬蹬脚:“讨厌。”      “呵呵……”      “今后钰儿来戏班,我免费给你演戏吧!”似乎只有这样或许能补偿他的一点,少了心里的愧疚。      “好,”李钰儿笑开了眼,“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看着勾着的两根小指,江流云哭笑不得,“自然不变,你就放心吧!”      “哼,要是你变了,我就告诉你夫郎去,还有让我娘亲把你抓起来,蹲牢房。”说着这个,他来了兴致,“听说牢房里可是抬头见老鼠,低头见蟑螂!”威吓道。      “额!”江流云额头冒了冷汗,“不是吧!”      “哼,看你以后还敢欺负我不?”李钰儿得瑟了,其实这样真的很好,没有了患得患失,没有了情灭愁殇,就这样轻松的相处,既能随时看到她,也不会让自己过多奢求。      可惜了旁边暗自看得咬牙的两人,你们这对偷情的狗男女,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下,总目睽睽之下,动作也不收敛,真是混蛋啊混蛋!       ☆、搬离院子   李钰儿看着江流云离去的背影,一个人对着河流发呆,河边的柳树绿了,红花谢了,果然一江春水向东流,如同逝去的感情。      哎!少年本不识愁滋味,奈何沾染了情字,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钰儿……”卓灵希在江流云走后,给一旁的男人丢下句:看好自己的女人后,出了灌木丛。      男子的黯然神伤让卓灵希觉得无力和失败,为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别的女人身上啊?她那么的优秀,怎么就不看看她?难道真要长得像男儿那般漂亮才会更吸引人?      熟悉的女声让陷入沉思的李钰儿吓了一跳,反射性的转身,待眼底映出女子颀长的身形时,勉强的弯了弯嘴角,“表姐怎么在这儿?”      “舅母让我来找你商量婚事的细节……”婚事意在提醒男子如今的身份。      “呵……”李钰儿涩笑一声,“这种事你不觉得找你舅舅更适合吗?找我能做什么?”      “这是你和我的婚事,作为新郎,我们自然要参考你的意见,婚礼的一些细节要求还得按照你的意思来办,毕竟这是你一辈子的事。”卓灵希对男子的在意可见一般。      李钰儿看了眼远处的青黛,隐隐能细看到青黛下得长亭和听到骏马的嘶鸣,“我没什么要求,一切按照常礼来办吧,我唯一的要求婚礼请得戏班必须是梨园戏班。”      这个要求在卓灵希的意料之中,她笑了一下,“好,这个就交给我吧。”      “现在你要回去了吗?”站了片刻,吹了会儿风,照着和煦的太阳,人也倦怠了些许,卓灵希问男子道。      “嗯,走吧……”留恋无意义,如今站在身旁看流水如斯的是他的表姐,今后的妻主。      江流云回到戏班后,完全没预料到林翊和那个和他同在洗衣房叫陈冬的男子会出现在自己的小院落,见他不仅完全忽视自己的存在,还里里外外将他留在屋子的东西收拾打包,猜测到他不愿在住在这里,吓得江流云急忙上前拦住。      陈冬见两人似有话说,借口出了门,给两人一个私密的空间。      “你这是做什么?”江流云拽住他一个包袱,“我们之间吵吵就算了,你不愿意住在这里我也依你,可是你收拾东西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离开我?”      林翊冷冷的道:“你已经有了别的人还留着我在这里干嘛?你就不怕对方误会?”想起那郡守公子和女子的亲密,他就难受得厉害。      “什么别的人啊,我只有你一个。”吃醋了?江流云心里雀跃不已,面上却恳切的解释,“你难道不知道我一直只有你一个人吗?”      “哼,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林翊不想说出对她的在意,“把东西给我。”爹爹总说女人的甜言蜜语最不可信。      “林翊,你到底要折腾我到什么时候,我发誓,我一直都只有你一人,”江流云有些头疼,两人折腾了半个月了,戏班的事和他的事让她也觉得有些疲惫。      “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如果你真的只有我一人,你怎么会接受那郡守公子送你的香包,”林翊眼底氤氲了一片,想起河边看到和听到的一切让他喘不过气。      眼见她的手下意识的伸进那放香包的袖子,醋海翻波,嘴里满是涩意。你完全就是个混蛋,刚和小公子甜甜蜜蜜回来又来给自己说些混话,他才不信。      听到林翊说起香包,江流云心里一惊,暗想刚才之事他怎么会知道?口头上去急忙解释道:“我和他只是朋友,那香包只是感谢我前两天演了一出精彩的戏让他父亲开怀而已。”      “如果你介意,我马上扔掉……”江流云掏出香包就准备往外扔去。      林翊制止她的动作,阴阳怪气的道:“      有些受伤的道:“你难道就那么不信任我吗?”      “哼,香包的意思你别假装不知道,再说他送什么不好偏要送什么香包,他喜欢你全戏班上上下下都知道,”林翊愤愤然的道。你为什么还要欺骗我,明明就是你用情不专,三心二意……      听到他语气里的酸意,江流云反而心放了下来,认为是一个解决两人此前关系的契机,“林翊,你放心,我保证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对上他愤然的目光,江流云语气软了下来:“别闹别扭了,和我回家不好吗?让我好好的照顾你和孩子。”      “什么叫闹别扭?”原来自己在她眼里只是不知轻重、没有分寸,无理取闹的人。      “还有别给我提孩子的事,我也不需要你假好心……”说起孩子,林翊如同炸了毛的鸡,全身充满了刺,语气也急促起来。      “林翊,那真的不是我的错啊,我现在只想好好照顾你们,共建一个美好的家庭。”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江流云无奈的辩解,想起那姓江的死鬼,她就一肚子火气,为嘛自己不仅要给她养孩子不说,自己还要被心爱的男人误会,哎……      “什么不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我会沦落到这里吗,每天受尽别人的冷嘲热讽,受尽离乡背井之苦吗?”林翊愤怒了,居然到现在还推卸责任,这六个月的肚子能假得了吗?“所有的都是你的错,你这个没责任心,心被狗吃了的混蛋。”      林翊眼睛赤红赤红的,看着一臂之外不耐烦状的女人恨不得上前撕咬了她,她还委屈了,他自己还没说委屈呢。      “林翊……”      “别叫我,你给我让开,让我走,”林翊推攘着门前的江流云,手上没力气就举起包袱使劲的捶打在她脸上、身上,“滚啊……”      江流云见他情绪激动,也怕伤了他和孩子,只得让开。看着他离开的步子是那么的坚定,连一点回头的机会都不留给她,让她十分的挫败。      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江流云’对你所犯的错?      “林夫郎,你们没事吧?”陈冬听到里面激烈的真吵,有些担心,见男子出来,带着一脸的泪,急忙迎上去。      “我们走吧,”拾缀了心情,对陈冬勉强的笑了笑。      陈冬在外面多少听了点,大概知道这件事与郡守公子有关,看着前面倔强着挺直身子的怀孕男子,思索了片刻,道:“有句话我不值当讲不当讲。”      “陈哥哥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      陈冬斟酌了一下语句,“我见你们有情,也信任江首席的为人,如果你嫁给她,她一定会对你好的,毕竟能有不介意你身份的人也唯有江首席一人,至于郡守公子和她之间的事……”      小心的窥视着他的表情,见他满脸阴沉,话语顿了顿,还是硬着头皮接着说:“这世道女人三夫四侍也是正常的,而郡守公子身份高贵,为人谦和,也未必就是不容人之人,毕竟这家里还是得女人说了算,嫁给她之后,孩子不仅少遭点罪不说,你下辈子也好有一个依托。”      林翊听得出他是完全为了自己好,但却摇摇头,“我和她的事不是简单能说清楚的,反正现在就这样吧。”      已经知道江流云是孩子的亲娘后,林翊平静的心反而乱了起来,他不知道怎么做,是该庆幸还是愤恨?      可是,对她浓烈的感情也无法麻痹了那晚施加在他身上罪恶和疼痛!      似乎下雨了!林翊抬头感受到点点雨滴打在脸上,摊出手,落在手上,湿凉湿凉的。      “我们回屋吧!”洗衣房还有活计等着他们,虽然照现在的情况,以及江流云的叮嘱,林翊已经完全闲暇起来,但他只有用活计才会避免想着他们相遇之后的点点滴滴,也不会再纠结怎么对她才好。      “嗯!”陈冬道:“你回去休息一下,我帮你收拾一下。”知道有了身子的他如今行动不利落。      “谢谢你,陈哥哥!”      “我们是兄弟,说什么谢。”笑了笑,利落的将他搬回来的东西摆放好。       ☆、诱拐计划   这几天梨园戏班的上空弥漫着窒息的低气压,谁人都能看出来她们的江首席情场失意,将所有的不愉发泄在戏班的事务上,严厉而苛刻的要求达到吹毛求疵的地步,让一干梨园弟子听到江首席就闻之色变。      她就是如今梨园上上下下的晴雨表,平时做事中无不小心的窥视首席的脸色,就怕不小心撞到了钉子,被她训斥得死去活来的。      可惜某人不以为意,依旧端坐在洗衣房内,慢慢的穿针捻线,总之,他是遇到那女人概率最低的。因为,他基本上足不出户。      而且,那女人也不敢对他摆脸色。      可惜了一干被殃及池鱼的梨园弟子。      “你的手抬高点……”江流云站在训练场上,绷着冷漠的脸,手上拿着一根青木尺,看着面前的童伶的动作,眉不可见的皱了皱。      “哦,好……”童伶对上江首席那根教训人的尺子,马上慌不迭的点头,手高高的向上举起。      “抬那么高干嘛?放低点,”青木尺敲在她的关节上,啪的一声,让场中其他人背心渗出冷汗。      别看她用力不大,可是她专门挑软骨敲,又痛又麻,让尝过青木尺滋味的人听到那种声音就牙酸得紧。      “唔,……”疼得咬着牙。      “动作要柔和,你站得根铁棍似的吓谁呢?”本来这几天林翊给她摆脸色不说,回去后奶爹爹也唠叨得厉害,不顺心的她容不得下面的人出丝毫的差错,即使在训练中,否则她看得烦心,心里更不会愉悦。      “我,我……”那个童伶被江流云铁青的脸吓得快哭了,动作也越发的僵硬死板,越紧张越是出错,最后泪直接流了下来。      江流云挑挑眉,是不是自己太严厉了?似是想起了自己以前训练时做得不好被罚的情景,那是严肃的师傅,温柔的师姐,慈爱的太医……      “你出去吧……”      “呜呜……”那个小童伶吓得马上傻了,      “我马上改,首席别赶我出去……”好不容易得到首席的赏识,找到轻松赚钱的机会。如果真的让她走,她家里眼瞎的老父亲,还有两个弟弟妹妹就没有生活来源了。      急忙摆正姿势,可是连连做错,让一干人看得也冒冷汗,心里为她祷告,姐妹,你完了……,回去带孩子去吧。      “今日练习了这么久,现在你们都停下来吧,明日接着练。”江流云说完,对那个还在摆戏中角色姿势的女孩子,道,“你回去后好好想想戏中角色最佳的姿势,明日接着练。”      “谢谢江首席……”听到她这么说,女孩子急忙感谢。就怕晚了那喜怒无常的江首席会反悔。      江首席离开后,另外几人上前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你今日真幸运,到了老虎的嘴里也被吐了出来,没被吞进腹中。”      没走远的江流云听得脚步一顿,自己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了么?      秦鸿今日难得从边境回来,寻思着一个月后,江流云和那林夫郎的好事应该近了,欢欢喜喜的前去,准备顺道讨杯喜酒喝。      “你干嘛?”刚翻进江家的院子,额头前就横飞一剑,寒意深深的剑光刺得她皮肤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反射性的急退数步,才避免了被洞穿的厄运。      “哪里来的贼子,还不给我束手就擒……”江流云唱做俱佳,带着朗铛的戏曲音调。一招不行,再来一招。      反手一剑,行云流水般再次刺向女子。      “江流云,你住手,你发什么疯啊……”手无寸铁的秦鸿躲得相当狼狈,本来她天生蛮力就比不上对方的敏捷,现在对方又有软剑在手,更不是对手,只得借助院子里的梨树避其锋芒。      江流云没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不慢,反正现在心里不痛快的很,直接当发泄。      秦鸿见她面无表情,周身剑光越发筹集,吓得她一大跳,扯高嗓子喊:“林夫郎,你快来看看你家妻主,她抽疯了……”      “救命啊,不行了,林夫郎快出来啊,你家妻主要杀人了……”      “江流云,求求你让我歇一会儿,喘不过气了,咳咳……”      绕着两棵梨树来回跑,上下乱窜,好不狼狈,直到奶爹爹听到院子里的呼救声出了门来。      “流云快住手,刀剑无眼,别误伤了秦姑娘……”奶爹爹看得心惊胆颤,急忙制止。      “是啊,流云,我错了,以后再也不翻墙了……”秦鸿都快哭了,谁能救救她啊。      “流云,就算是翊儿生气,你也不该发泄到秦姑娘身上啊。”奶爹爹自然知道她心情不好的缘由,这十来天自己说她不说,又在林翊那儿吃了闭门羹,终于少了平日的面无表情,凡是放到心里不好说,但是也不能伤了秦校尉啊,毕竟,现在她是官,我们是民。      “就是啊,你想夫郎了就去找他呗。”原来是这个缘由,难怪提到林夫郎,她不仅没停下来,反而剑光越加凌厉。      江流云被两人说得心里只想翻白眼,停下手,看着对方双手撑着两只发抖的腿呼呼的直喘粗气,脸部泛红,脸上全是汗和灰尘,连带着衣服也被剑光和梨树枝刮坏不少,好不狼狈。      江流云见她被自己折磨成这样,心里有些歉意,刚想道歉,奶爹爹发话了,“我给你热点水,你去清洗一下,衣服就将就流云的……”      “好!”发现自己的惨状,秦鸿点点头。在江流云耳边丢下句:“回来再找你算账。”      半响后,头发微湿的秦鸿洗完回来,全身还有些酸软的她带着些许怒气瞪着江流云,“究竟怎么回事,你给我好好交代。”从她奶爹爹的只言片语中,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莫非这就是她发疯的缘由。      “能有什么,还不允许情侣间闹闹别扭啊。”江流云没好气的道,作为她为数不多的好友,她也没隐瞒她和林翊之间的矛盾。      “哦,原来是这样。”窥见她耳根子有些红,秦鸿发笑道,也暂时原谅了某只失了男人安慰,欲求不满,情绪变化无常的女人。      “哼哼……”      “流云啊,要不今晚我带你去放松放松,找点乐子。”秦鸿最大的梦想就是将眼前总是挂着要守身如玉、‘三从四德’的女人给带坏,那多有成就感啊。      搓搓手,一双眼晶亮的盯着她,似乎对方就是那香饽饽。      江流云眉头蹙了蹙,她那里不会知道秦鸿满脑子满是风月场所的旖旎之事。“要去你一个人去。”      “不要嘛,我一个人的话多么的寂寞无聊啊,你就跟我一起去吧。”秦鸿道,“估计你应该也没去过那样好玩的地方吧?”      江流云耳根的粉色逐渐爬上脸颊,愤然的道:“我一个好人家的女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所以呢,难怪在感情上你就根一块木头一般了无生趣,林夫郎嫌弃你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秦鸿一脸知深根源的摸样。      江流云听了心里一动,真是这样吗?林翊他嫌弃自己?而非是那晚侵犯他的事?“那你说如果某人做了件对不起她爱人的事,让他恨对方,你说该如何挽回她心爱人的心……”      “那某人应该就是你,她爱人就是林翊吧?”看着她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摸样,秦鸿觉得江流云除了那张冰脸,其余都是那么的可爱,怯怯弱弱的跟个小夫郎一样,真想上前掐掐她的脸。      “话说你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了,让他生了这么久的气?”这才是她最感兴趣的。      “不是我做的。”谈起这个,江流云就有一肚子火气。      “不是你做的,他怎么会生你的气。”继续刨根究底。可惜了刚才奶爹爹也是止步于此,避而不谈,眼神躲闪。      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管那么多闲事干嘛,直接说你有什么办法就是。”恼羞成怒的道。那件事怎么能让第四个人知道,即使这非她本人做的,但‘江流云’做的和如今的她又有什么区别。      “好吧,既然是闲事,那我也不管了。”秦鸿轻描淡写的道,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谑色。      江流云郁闷了,张了张嘴,却没说,“那算了,我继续想办法就是。”反正孩子都怀上了,不嫁给她也是不可能的,只是知道他厌恶自己所做的事罢了。      “别啊,我没说不告诉你啊。”听到她真的不急,秦鸿反而慌了,“那个我有个好去处,哪里的人一定会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怎么解决,甚至教会你怎么讨好男子的心,让他必然会对你难舍难分。”      “什么地方?”觑见她一脸的兴奋,江流云带着戒备的问道。      “当然是好地方咯。”秦鸿像个诱拐小红帽的狼外婆,“你去了的话保证不会后悔。”      江流云细细的斟酌了片刻,既然能解决她和林翊的事,去也不妨,反正又死不了。却不料会让她此后会脱一层皮。       ☆、青楼轶事   撷芳楼,位于渝州最繁华的街市,此时酉时刚到,外面已经是车水马龙,欢声沸腾,许多后面巷子中不显山水的轿子附上厚厚的帘幕,就知道里面一定是不方面直接抛头露面前来一夜寻欢的达官贵人准备的。      作为最繁华、最高档的风月场所,一夜的消费也让人却步,当然江流云和秦鸿两人,一人是军营中的,一人也算是渝州的风云人物,避免不了会被人认出影响不好,所以两人也不敢大摇大摆的直接进去。      江流云刚进入这条街道,望着里面只见轿顶和密实的一圈圈帘幕,以及不远处的笙歌箫乐、淫词秽语就有些却步。      “怎么了,不敢去?”秦鸿看着她缩了缩肩膀,激将道,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怎么能允许她退缩。      “那个我还是不去了。”江流云弱弱的道,眼睛四下漂移,也注意到外面大街上人群看着她俩怪怪的视线,让她浑身不舒服,再说,女子‘三从四德’、‘三纲五常’以及她所接受的文化思想也不允许她跑去青楼场所,和若干男子左拥右抱。      “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要怎么挽回他的心吗?只有这里的男子才会让你知道男人究竟需要什么,更会传授你让男人快乐的本命法宝……”嘿嘿的淫、笑着。      “可是他们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需要什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也不想想首先他们都是男人,自然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具有很大的共同点,其次,这里的男子什么没见过,你们之间的矛盾,他们作为男儿的角度更能为你释疑解惑。……”      江流云点点头,咬咬牙,算了。      “哎哟,两位小姐可面生的紧,第一次来吧?”刚走到距离大门数步的地方,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爹爹突然窜到两人的面前,“快进来吧,这里的烟云红霄、清流月漓都是我们渝州数一数二的美人,保证让你们快乐忘返……”      “嘻嘻……”见两人中长得都十分的出众,连他看了都动心,不过相比英气中带着杀伐之气的女子,他更倾向于那个长得白嫩嫩像个公子般漂亮的女子。胖胖的身子朝她挪了过去,熏香的手帕搭在她的身上。      “这位小姐好是漂亮,恐怕我们的水月看了都会自惭形秽……”      江流云眉头一皱,很不习惯男人的碰触和那刺鼻的香味,朝外面挪了挪,脸阴沉得吓人。      秦鸿注意到江流云变色,急忙插过来道:“既然烟云红霄、清流月漓几位公子不错,怎么不快点给我们介绍介绍……”顺手塞给他十数两银子,“我们要一包间,好酒好菜也快上。”      “好嘞……”虽然银子不多,但是看在两个女子长得都那么俊俏的份上,他也不计较,急忙招呼几个儿子进去伺候着。      “秦鸿,这样……”江流云小心的避开男子偎依过来的身子,可是依旧架不开四只白嫩嫩的手,在她身上游移,哆嗦一阵,见对面的秦鸿左拥右抱,喝酒耍乐好不痛快。      “流云啊,来了这里就好好玩玩,这里的男子可是不错的哦,保证让你欲、仙、欲、死,你们说是不是?”秦鸿嘿嘿的道,手没有从男子的翘、臀上拿开,反而摸得更起劲,一边喝着酒,一边和男儿调、戏。      “那是当然的……”男子嬉笑着,“小姐的酒量真好,我们再喝一杯……”      “不行,你们也得喝,陪我喝……”秦鸿嘿嘿的坏笑道,“用嘴喂更好……”      “讨厌……”      江流云手上的酒杯越握越紧,薄薄的唇瓣更是抿成一条细线,脸上冷得让身边的两个男子收敛了动作,不敢造次。      看着桌上的酒被一杯杯的灌下去,秦鸿即使酒量惊人也有了些许醉意,三人的动作也越来越放肆,其中一个男子更是香肩半露,倚靠在秦鸿的怀里。      秦鸿低下头,嘴巴朝男子身上凑,还不忘啧啧出声,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乎快要接触了。江流云终于受不了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咔嚓’……,惊醒了先前还沉沦在欢乐的几人。      “流云,你怎么了?”秦鸿茫然的道,“你们两个怎么没伺候好我姐妹?”江流云身旁的男子尴尬的看了眼一旁的女子,心里委屈的嘀咕:她冷得就跟一块寒铁似的,怎么伺候?      “秦鸿……”江流云咬着牙,“你忘了我们来的目的了吗?”      “目的?”秦鸿愣愣道:“什么目的?来这里不是寻欢作乐的还能干嘛?”      突然想起她是缘由她夫郎的事,意味深长地笑了。“这个你就不懂了吧,要他原谅其实也十分的简单,只要今晚学过一招半式,真枪实干,他保证马上原谅你……”      江流云眉头皱得更紧了,看着几人暧昧的脸色,脸也升了几分热度,她也听出了秦鸿话中的意思,霸王硬上弓么?      首先不说林翊就是因为这个缘由怨恨着‘江流云’不说,单就自己是一个女子,怎么也做不出这等事来。      无论如何也得拜堂成亲后才行,作为上世的弱势女性,对于这方面可是注重的很,自然也能设身处地为男子着想,那种事不能作为手段,而是一种尊重和爱情的结合。      受不了这里的气氛,江流云寻了个空直接出门透透气。      此时已经华灯初上,正是撷芳楼最热闹的时候,奢华的华灯下,只见人影幢幢,欢声笑语,许多来寻欢的女子都或抱或搂一两个打扮得艳丽的男子,喝酒玩乐,时不时说点不堪耳闻的闺房秘事,让内力深厚的江流云听了个全。更甚至,旁边的一些房间内更传出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江流云脸羞得通红,淫靡的味道让她快受不了了,也没心情去下面听筝乐小曲。正准备下楼离开,就被拐角处一个酒醉的女子撞了一下。      江流云侧身避让,少年女子便摔了一下,醉眼朦胧的仰视着江流云,只觉得氤氲的灯色下,伫立而立的人影一身简洁的素衣,漂亮完美的五官,让她惊为天人。      “神仙哥哥……”傻乐着上前抱住江流云的双腿,一双眼睛狠狠的睁得大大的,想拥住女子的美好。      江流云只觉得酒味铺面,还有一些脂粉的味道,被女人轻薄了?她冷了冷脸色,本能的就想踢开她。不过刚有动作,就从屋中隐蔽的角落感受到了刺背的杀气,而且就她所知人至少有四人,且武功不低。      原来有高手在暗中保护,低头看了眼抱着自己的女子,长得也十分的好看,衣着华丽并非一般人可有,可是她一直在自己的顺着自己的腿朝上面爬干嘛?      “神仙哥哥长得真漂亮?嫁给我做我夫郎好不好,我给你很大很美丽的房子给你住,让很多很多你伺候你,让那些厨子做很多很多好吃的给你吃,而且哟,本、嗝……,我不会嫌弃你,会对你很好的很好的哟……”可爱的嘟着嘴,十五六岁的脸上还带着一些稚气。      嫁给她?被求婚了?不仅是个女人,还是个醉鬼。江流云一脑门子的黑线。一旁守护她的高手们听到一向严酷主城的自家的主子这样说也差点下巴磕地。      就在几人愣神的时候,那女子早已蹭了上来,狠狠的在她胸前来回的蹭着,淡淡的梨花香,很好闻的味道,有种记忆里父后做的甜糕的味道。      江流云感受到胸前的压迫,那女子更将头埋在她的胸前,留给她一个黑色的头顶。手更是颤颤巍巍的想触摸那种柔软。      袭胸?      第一次被这样对待,江流云羞愤不已,“你给我住手!”忍无可忍,江流云也不管有什么高手,直接一脚踢中她的脚踝,顺手一使力,她就被甩到了半空中。      “啊……”这里的变故惊吓了场中的数人,混乱的逃离那个灾难位置,同时看着半空中的女子,更是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此时,四角中出现数条人影,展开武功,纷纷朝女子奔去,背心冷汗直冒,希望接得上女子别让主子受伤才是,也顾不得那个扔主子下楼的女子了。      江流云此时见她被扔出楼道,才反应过来,也有些懊悔,毕竟都是女子,由醉酒了,何必出手这么重,轻功一展,轻盈似雨燕,袖中更是施展出白绫,在她即将落地的霎那裹住了女子下落的身体。      酒醉的女子被这一变故也惊醒了半分酒意,挣扎了半响才发现自己被一根白绫裹住,白绫的一边被一个女子握住,似乎她还被自己刚刚调戏了?      她羞愧不已,向来严谨自持的她怎么做出这样的混事,佯装酒醉不知,只是作揖感激道:“谢谢姑娘救命之恩,改天一定登门致谢!”      江流云这一手,顿时刺中了场中若干男儿的红心,看着英姿飒爽的俊美女子,娇羞不已,好帅气的的女子,好神武的女子,如果能嫁给她此生便无憾了。      一夜之间,江流云在渝州男儿中迅速的流传开来。       ☆、点头允婚   撷芳楼内,那名刚才撞到江流云的年轻女子此时已经恢复了清明,带着不符合年龄锐利,看向江流云离去的方向,纳闷场中的男子那么激动,问道:“此人是谁?”      “此人是前江御史的长女。”一个下属回答道。      “江离?”前年在三皇姨也就是睿亲王叛乱之时牵涉其中的江御史?事后,江御史被斩首,江家主夫也随后自杀,其余一干人或发配、或犯为官奴,却不曾想今日遇到她的女儿,更甚至在她面前丢了那么大得脸。年轻女子揉揉因酒醉而疼得太阳穴。      “正是。”      “你们以前可与此人有过接触?”      “这倒是不曾,江御史犯事的时候她不过和殿下年龄相仿,不过,倒是听说此人斗鸡走狗劣迹斑斑。”微微皱了下眉头,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哦。”年轻女子道:“那刚才她出手下来,和你们比之如何?”      “轻功如云流水,我们比之不及。”惭愧的道,不过如果真正的交手,却不好细说。      “哦……”年轻女子声音扬了几分,带了几丝捉摸不透的意味,“看来这一年多来,她的变化还蛮大得嘛。”      “暗魂,你去给我查一查此人的行迹。”这段时间南面的局势动荡,边陲国蠢蠢欲动,因此,任何可疑之人都要查清来历,不能因此毁了凤昭百年社稷。      “是,殿下。”影子一闪,消失在夜空。      梨园戏班,江流云刚从戏台下来,换下厚重的戏服,将脸上的戏妆洗去,一场戏唱下来,此时她感觉有些疲惫,接过徒弟递来的清水漱口,慢慢的喝了些用胖大海和麦冬泡的温养嗓子水才纾解了干涩。      由于唱戏对嗓子要求很高,平时负荷也大,加上靠这门技艺吃饭,江流云沿袭了原来的习惯,每天都喝上一些,温养嗓子。      想起前日自己离开后秦鸿还留在撷芳楼,也不知现在回来了没有。没有林翊在的院子她也呆着无趣,来到洗衣房告知林翊回去的事,却得知他和陈冬出了门。      她有些诧异,林翊现在身子重了,能不出门时他都不会出去,但也知道自己不讨他喜,没问出他的具体去住,只能闷闷回家。      “小姐回来了?”江平,也就是前几天才从市场买回来的家奴之一,打开院门礼貌的稽首。      除了眼前的女孩子,她的哥哥也被江流云一同买下,取名江安,以后负责伺候林翊父子和协助奶爹爹。      “嗯。”江流云淡淡的点头。“秦鸿回来了没?”      “秦小姐现在在客厅,和林夫郎、陈夫郎在一起。”江平道,在刚进江家之时,奶爹爹已经告知林夫郎便是江家的主夫,让他们兄妹平时得用心照料了。      他们家原来是家境贫寒,尤其在父母卧病在床后家境更一贫如洗,后来又欠了当地财主不少的钱,利滚利下来,早让他们不堪重负,六十多的财主见自己哥哥样貌还端正,便生了纳他为第十七房侍夫的主意,便抵了原来的债务,他们自是不愿,便被她们的护卫抓了起来鞭打,甚至直接将他们贩卖为奴,可惜官商勾结,只得咬牙咽下,最后被江家现在的小姐二十两银子买下。      只是得知那名怀了六个月身孕的主夫却还未和小姐成亲,他们也觉得讶异,但那是主人的事能不多问的就不多问。      江流云脚下一顿,他回到家了?难掩突如其来的欣喜,脚下加快了几分,刚到门口就听到了熟悉的谈话声。      “翊,你回来了?”无视屋内其他的人,径直走向其中怀孕的男子,眼光中饱含着浓浓思恋的情意。      “咳咳,我们都还在呢,流云就不顾及影响和夫郎秀恩爱。”秦鸿戏谑的道,先前自己回来,见林夫郎两人前来,便无聊的说了些没营养的话打发时间。      江流云耳根一热,却不顾林翊的反抗抓紧了他的手,“你们刚才说了些什么?”      “那个没什么。”秦鸿嘿嘿的道。“不过林夫郎似乎是来和你商量婚事的!”      “真的吗?你答应嫁给我了?”江流云胸腔内雀跃得难以自持,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希望自己没有听错,最好能看到他点头。      林翊低下头不愿和她对视,看着两人相握的手,由于握得太紧,让他手有些疼痛,微微皱了下眉头,却没心思开口。      江流云看着他避而不语,一颗炙热的心慢慢冷却下来,不由得嗤笑自己太自以为是,他怎么会这么快就原谅了自己呢?      “林夫郎,你怎么不说话啊。江首席来了,你不是早就做好的决定,答应嫁给她了吗?”陈冬心急的提醒道,就怕来到了这里,他也会退缩回去。      林翊嚅嚅嘴,看了为他幸福着想的陈哥哥一眼,也看到了奶爹爹的鼓励和赞同,余光扫过黯然的女子,心里一窒,“我……”      “翊儿啊,那日是奶爹爹不对,出口伤了你们父子,还希望你原谅奶爹爹口快,别放在心上,早日成了你和流云的百年之好,别误了你们的姻缘。”奶爹爹想起那日的事就觉得对不住两个孩子,让本来就快成亲的两人时辰拖了这么久。      “就是啊,你们的孩子马上就要出世了,林弟弟不希望孩子出世的时候没有娘亲吧。”陈冬和奶爹爹一唱一和。      “我说句实心话,和流云认识这么久,结为姐妹,不得不说她品性良好,对你更是痴心一片,嫁给她,你一定会幸福的。”秦鸿也帮着说。      江流云咬唇不语,只是倔强的盯着林翊,不错过他面上的一丝表情。手上也没松半分力。      昨日戏班里传闻江首席出现在撷芳楼,还神勇不凡救下一名醉酒的女子,他心里就不是滋味,原来有郡守公子在,为了她,他可以退让,可以忍受。可是眼见他都和兵部侍郎定亲了,她却去了青楼寻欢,这至他们父子于何地?      原来她本来就对自己做了错事,不静思悔改不说,反而完全忽略了自己,难道怀孕的男人真的不如那些妓子吗?好吧,他知道女子有需求是一定的,但他才不允许她找撷芳楼那些妖精。      毕竟他听多了女子沉迷于青楼中的男子,为了春、宵一宿,一掷千金,甚至抛夫弃女,那里的男人就真的练就了蛊惑人心的妖术?      他很不放心,昨晚辗转了一夜,终于下了决心,既然她已经和郡守公子没了什么,那他为什么要放手,赌气归赌气,怨恨归怨恨,但自己肚子里还怀着她的孩子,嫁给她是理所应当的,而且他十分的讨厌她再和别的男人牵扯不清。      她得为她所做的事赎罪,不能轻易的放过她,让她一人没负担的在外风流,自己去忍受着怀孕生育之苦,他咬咬牙,“我答应你,但是三日之后,你得亲自向我父亲提亲。”      “自然的,自然的。”江流云听后,慌不迭的点头,就怕慢了半拍让男子反悔。“你真的愿意嫁给我?”不确信的再问一次。      林翊见她那样不自信,心里也有些歉意,觉得自己先前的态度伤了她,可是,没被握住的右手紧紧的握成拳,那曾经加注在自己身上的j□j和痛苦你又能体会几分?      奶爹爹见林翊点头心里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老泪纵横,“好好好,我马上着手准备……”其实很多在之前都置办好了,只需去寺里请师父排生辰八字,立四柱,确定婚期了。      “恭喜流云和林夫郎喜结良缘,百年好合。”秦鸿呵呵道:“看来这杯喜酒我是跑不掉了。”      “好好珍惜!”陈冬也见证了两人之间的感情的起伏挫折,在这喜庆的时刻感到开心。      “恭喜小姐和主夫……”江平、江安贺喜道,第一次发现笑着的小姐是那么的动人,难怪渝州盛传,‘春园出,梨花开,戏乐仙瑶,一剑回肠九州动,江家女子俊无双。’      江流云握着他粗糙的手,难以压抑噙着的欣喜的泪水,“谢谢你原谅我,嫁我为夫,我保证,这辈子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好好照顾你们父子,给你们一个温暖的家。”      林翊沉重了许久的心终于在这一刻轻松了下来,近距离看着她喜极而泣的面孔,似乎比以前清瘦了许多,有些歉意,却又狠了心,暗道:“希望你和我回到村里被责罚后别怪我,这终究你必须得承受的。”    ☆、戏班告假   林翊答应江流云的婚事以后,全家人都喜气洋洋,奶爹爹更是直接商谈提亲的细节,确定期日时辰。      “恭喜,恭喜……”第二日这个好消息就传到梨园戏班,江流云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幸福,一一感谢,待来到账房外面便直接推门进去找班主。而陪同一起来的江平就去帮林翊整理在戏班的衣物行李。      “流云,恭喜恭喜。”班主呵呵笑道,“什么时候办喜宴啊,我得来讨杯喜酒喝,这可是我们梨园戏班里的第一次喜事,可得好好热闹热闹。”      “不过,以前我就想了可能是溟然、媛媛、甚至是厨房的阿花成亲,可就从来不敢想象这第一次居然会是又冷冰冰又暴力的你,果然闷骚潜力无穷巨大,惊喜难以想象。”一高兴,钱班主就管不住嘴。      江流云额头冒出一条条粗大的黑线,咯吱咯吱磨着牙,闷骚?她想得到贴切啊?      “噗嗤……”刚进来的童溟然带头几人哈哈大笑。瞥见江流云吃苍蝇那般黑色的脸,她就乐不可支。      不过,这冷气场让初夏的温暖转变为秋冬的阴寒,比那些皇室的避暑山庄效果还好。可惜了某人有得大出血了,呵呵。      班主此时瞧上江流云的脸色,眼皮狠狠一跳,暗道不好,忙呵呵的讨好道:“从现在起,流云就是准新娘了,”对江流云道:“作为准新娘,可得时时刻刻保持幸福开心的笑容,以后家庭才会更美满幸福,妻夫恩爱,甜甜蜜蜜相守一生。”      屋里此时也有好几人了,江流云也不好摆脸色,再说是自己的喜事,也不为难,却也不打算放过,“既然我作为梨园戏班的第一个成亲之人,班主是不是得多准备些红包礼钱呢?”      “那自然是应该的,应该的……”果然又是大出血。心疼的捏捏似乎已经焉瘪下去的钱包,一阵肉疼。      童溟然和吴媛媛相视一眼,果然只有江流云才能每次击中班主的死穴,别看着江流云长得跟个男儿般漂亮,性子冷了点却也和煦,可骨子里就是一只狐狸精明的很,可怜的班主明明法力不高斗不过,还每次都打算占对方的便宜,到最后吃亏的还不是她自己?      别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班主这都吃了多少次了,怎么都不长记性?同情有之,打趣有之。      “流云,恭喜了。”童溟然祝贺道,勉强算是转移了几人的重心。班主急忙报之感激涕零的笑。      “谢谢……”      “对了流云进来找我还有其他事吗?”她可不会没事找自己的人,猜测可能是要成亲不能来戏班了吧?      那她不在这戏班不就是意味着冲他而来看戏的人少了很多了吗?可是……纠结着。“流云打算请多久的假?”忐忑问道。千万别超过一个半月的,这戏班里的人可就得跟着自己喝风了。      “嗯,第一件事是林翊不会继续留在戏班了,第二是我打算请一个月假,准备婚事……”      乌鸦嘴,又被自己说中了,呜呜……      “那个假期是不是时间长了点……”      “我三日后要去黎塘县提亲,这一来一回陆路可得走上几天,还有既然是婚事,那可是关乎我一辈子的幸福,自然希望办得妥妥帖帖的,班主希望我少请点假,难道是你不希望你的下面的人幸福?”      “怎么会?”尴尬的笑笑的,“你开心快乐,我才会开心快乐,呵呵……”你是我的摇钱树、财神爷嘛,可招惹不得。      说完了,你就快回去准备吧,我怕你了,祖奶奶……。      “那班主的意思是答应了?”眉头一挑。      “自然答应,自然答应。”      “对了,我家夫郎在戏班干活,这离开之前是不是该他的工钱算了?”虽然只有几百文钱,可是那是他辛辛苦苦挣的,如果没给他拿到,他应该会不高兴吧。      “应该的,应该的。”急忙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给她,只希望她得到银子后赶快离开,和她夫郎相亲相爱去,别在自己面前算计自己包里的银子。那可是她的命根啊……      江流云怎么会不知道她想的什么,看着手里的钱呵呵的笑了,留下句,“既然班主那么大方,那我就收下了……”毕竟谁也不会嫌钱多不是?“还有,我家夫郎也是这戏班的人,班主记得来喝喜酒时赶双份礼哈……”      “那我可以不来行不?”钱班主哭死了,小声嘟囔呜咽。      “当然是不能的,”童溟然同情的拍拍她的肩,“如果你想日子不好过的话,你就随便吧。”      “溟然你也欺负我……”      江流云从账房出来到洗衣房,林翊还在他住的屋子内收拾,由于里面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的男子居住,江流云也不好进去,只是在外面徘徊。偶尔听到里面一干洗衣房的男子絮絮叨叨小声说笑,随后却又传出些呜咽声。      江流云有些担心,见江安一人出来,问道:“怎么了?我似乎听到有人在哭?”      江安趁她不注意摸了一下通红的眼眶,带着微笑道:“没事,只是想到主夫嫁人后不能再来戏班了,他们有些舍不得。”      “哦……”江流云了晤的点点头,在这儿本来男子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男儿,成亲前出门得由娘亲姐妹相随,成亲后操持家务,相妻教女,以妻为天,自然没了妻主首肯不能出门的。当然,穷人家为了生计,这些稍微比大户人家宽松些,但也是要经过当家人和妻主同意的。      所以,也就是林翊原来能出来采买是由其妹同意,而洗衣房内的其他男子出来做活也得要其妻主同意,没了妻主的,则由其女儿同意。      “如果以后翊想来看他们,随时都可以来的。”江流云见他眼眶通红,心里一阵怜惜,作为唐朝的女子,风气虽宽松,可是高门大户里的规矩丝毫不下于皇宫严苛。      “真的吗?真的可以来看他们?”生活了几个月的朋友,自然是舍不得的,何况,在自己心情最低谷的时候,他们都在自己身边陪伴着自己。      “当然的。”江流云允诺道,也知道他珍惜这里的人,从他眷恋停留的目光就可以看到。      “谢谢流云!”噙着泪感激。      “呵呵……”这是自两人那件事以来,第一次说这么平和的话,其他人也十分感激江流云。觉得她真当她夫郎是宝,有些羡慕的看着他,小声道:“你家妻主对你真好。”      妻主?林翊看着傻笑着盯着他看的女人,依旧是那样俊美的容貌,可是那将自己推入深渊的双手,让他十分的矛盾,脸也面无表情下来。      “怎么了?”      “我站得有些累了。”六个多月的身子已经很重了,没一会儿腰就觉得泛酸。      “那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再回去。”江流云道,反正天气日渐长了,酉时末才会黑下来。      “嗯。”林翊点点头,下意识的脱离曾经让他感到温暖而安全的手。      江流云感受到手中的空落,有些失望,让江平将那些打包好的衣物行礼搬上马车,准备他好些后,坐车回去。      一直到回家,林翊的情绪都不怎么高,独自回了自己的屋子,留给女子一个关闭的房门。      江流云十分的纠结,为什么两人回不去原来那样甜蜜的日子了?即使昨日他答应了她的婚事,但在和她接下来的相处中,两人之间仍存在着隔阂和距离。      果然是伤了他呀,即使那个人其实不是自己,江流云苦笑了一下,但是他马上就是自己的夫郎,孩子的父亲了,她怎么也得把两人的关系改善了。她看不得他脸上的淡漠中带着隐隐的责备和凄楚,那难受劲就如同被直戳人的心窝。      “水盆给我吧。”江流云道。      “啊,这怎么行啊小姐,这种粗事奴做就好。”江安急忙道,却见小姐脸色不好,左右为难。      “给我吧,以前我也长做这个,”江流云不以为意,再说了,这是和独自相处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呃……”      江流云端着水,敲开了门,“怎么是你送来的?……”林翊带着淡淡的疲惫。      “那个江安还有点事,”江流云进了屋,直接将水盆放到红漆木的水盆架上。并拧干毛巾,递给男子。      “谢谢……”洗好后,觉得有些局促,这些事情本该是夫郎做的,今日却由即将成为妻主的女子做了,心里有些忐忑和阴暗。      江流云抿嘴微笑,“伺候夫郎是做妻子的责任。”很幸福,这样的时候。 “翊现在有哪些不舒服吗?要不我给你诊诊脉。”      “没,”林翊摇摇头,“有些累,歇歇就好了。”      “流云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们还要回黎塘。”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翊……”拉住他的手。      林翊见她欲言又止,问道:“流云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把你的工钱结算回来了,”江流云把那一两银子递给他。      工钱?的确,自己答应她离开戏班却忘了这一事,接过来,“是不是太多了,上个月我领了……”      “呵呵,收着吧,班主说你现在是两个人做,自然开双份工钱。”江流云向下瞧了眼已经显眼的肚子,打趣道。      “哦,”手上的银子还残留着女子的余温,林翊紧了紧,想抓住那唯一的温度却不愿让女子察觉。      “那个我先回房了,你好好休息。”气氛有些清冷,江流云有些不舍得的道。离开后,顺带将门扣上。      林翊听到关门声,怔怔的盯着那紧闭的门,听着离去的脚步声,嚅了嚅嘴。 ☆、风雨欲来   第二日,江流云等人以及请的媒公携带着提亲的物品驾着马车一起驶出渝州前往黎塘县,黎塘县是渝州边缘的一个小县城,如果水路只要几个时辰,但走陆路的话,辗转山路,迂回而行则要将近一天。也就意味着沿路他们也要找个客栈歇息才行。      一路小心注意,瞥见身旁的男子眉头皱了一下,江流云道:“是不是颠簸难受了,我们休息一下?”      “不用,我没事,继续吧,别误了时辰……”专门请了庙里的师傅测了好时辰,要明日辰时到为佳,那时提亲有利婚姻,家宅。      江流云拿倔强的男人无法,转身从马车的角落里摸出一个包裹,找出一小包酸梅,“吃点这个,能缓解难受。”      林翊看着那包酸梅,不由得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也曾递给他一包,当时她语气恶劣,心肠却好,此时语气和悦,但……,林翊摇摇头,“不用……”揭开帘子一条缝隙,看着飞速后退的青山隐隐,绿水悠悠。      江流云考虑到他的身体,所以体贴着每两个时辰后便停下歇歇脚,让男子休息一下,江流云跟在后面体贴的端茶递水。      客栈中,“小二姐,给我们来一碗豆腐脑。”江流云道,下午男子没什么胃口,豆腐脑正好清淡爽口,应该适合他的脾胃。      “翊,我给你端了豆腐脑,你趁热快吃。”江流云乐呵呵的端着冒着热气的豆腐脑进屋。      “我不想吃,你拿出去吧。”林翊淡淡的道,一天的颠簸,怀了孕的他即使再坚强也受不了。      “可是你今天什么东西都没吃,我怕你和孩子受不了。”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递到他的嘴边。      “你能不能让我早点休息,我说了我不想吃。”林翊语气提高了,带着火气和不耐烦。动作过大让勺子碰到了她的身上。      “翊,你……”江流云被他浇了一头冷水,眼神有些受伤。   ,   “对不起,你没烫着吧。”林翊歉意的道,看着她通红的手,有些自责。“我去给你找点药。”      “不用,你给我吹吹就没事了。”将碗放到桌上,江流云期待的看着他,并将手递到他的面前。      “幼稚,”林翊唾了她一口,“既然你说没事,那你回房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林翊,你还没原谅我吗?我说了我会好好的补偿你和孩子,也会好好的爱你,你为何要纠缠过去,为什么我们不能像先前一样相亲相爱?”江流云恨恨的道,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上前强势的将他拥在怀里,力气却减轻了许多。江流云委屈的将脸凑到他柔软的发丝中,嗅着属于男子的清香。“翊……”轻唤了一声。      “你想多了,既然已经答应嫁给你了,我怎么会没原谅你,”身子在被接触到的霎那不自然的颤抖一下,林翊的眼底划过一丝连他也没察觉的恐惧,平静下来后,他淡漠的推开她道。“我要休息了。”      江流云有些委屈,终于没说什么离开。      林翊咬咬嘴唇,看着那碗豆腐脑,脚步走近坐了下来,拿起她的勺子,一口一口的舀进嘴里,温热而湿滑的豆腐入喉,泪水情不自禁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小姐……”在外面,奶爹爹都是这样称呼的,江流云说了几次也没纠正过来,只答应在家称呼她流云。他见小姐神情沮丧从里出来,知道她碰了壁。      作为她的长者,也了解了事情的始终,除了觉得林翊这孩子不错不外,江家真的有些对不住他,何况这其中还有自己的一些因素。      “奶爹爹怎么还没休息?”江流云挤出一丝浅浅的微笑。      “翊儿吃了没?精神状态还好吧?”刚下车时见他脸色惨白如霜,也有些担心,毕竟路途颠簸遥远,即使自己也吃不消,何况怀了身孕的他。      江流云摇摇头,也有些担心,还好自己精通医术,把了脉也只是疲惫而已,他和孩子都没事。      两人下了楼,让小二姐添了点茶水,江平和江安也跟了下来,“江安去陪陪主夫,我们只是坐一会儿。”      江安点头应是,江流云小口的喝了会儿茶水,见酒楼天黑后入住的人也多了起来,路过桌边的人都看了几人一眼。      俗话说:‘谷雨时节种谷天,南坡北洼忙种棉;水稻插秧好火候,种瓜点豆种地蛋。’      谷雨前后,气候也温暖起来,百姓家都忙着农事,在这段时间的把粮食种到地里,土里的麦子胡豆菜子也到了收割的时候。而其田里早已储好了水,用耕牛将田整理了出来。      林鸣儿一个月之前就用那位陌生姐姐留下的钱买好了谷种,播种了下去,昨日去秧田里看了一下秧苗的长势,这两日已经可以栽秧了。      天还不见亮,林鸣儿就背着一个背篓下田扯谷秧,见到路上的村里的其他人腼腆的给三姑六婶打了招呼,一个矮小瘦弱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雾色中。      一家人的生活重担压在这个孩子的身上,村里的人也觉得十分的可怜,原来还有哥哥在,可是经历了那种事,哎,一个人算是毁了,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遇到那种事了。      而夏晚秋女人也薄情决意,现在完全成为了陈员外的上门女婿,据说那小公子孩子都快生了。      村子里的人都很质朴,见林家家境很不好,也偶尔接济接济,即使经历了他哥哥的事,但他姐姐才智过人,迟早都会成为吃上官粮的人上人。      “吁……”三辆马车行走在乡间小路上,哒哒的啼声穿透了寂静的乡野,留下了空旷的回音。在田里劳动的人纷纷的抬头,看着几两马车纷纷猜测马车里的是何人。      车内的风浸润着泥土的清新,风撩起车帘,林翊透过缝隙看着曾经印下自己足迹纵横交错的一条条的田埂,那些熟悉的背影,林翊眼角有些湿润,放在腿上的手紧了紧才制住激动。      但是想到接下来会面临的事,以前那几晚的冰冷黑暗和冷漠,林翊身子颤抖了一下,眼角看着身旁的女子,流露出担心和怨怼复杂的情绪。      “别担心,一切有我。”江流云握住他的手。      林翊点点头,随着马车进村,他想卧病在床的父亲,不知道天气回暖后他好些没有。而现在正值农忙,弟弟稚弱的身子可能承受?      林翊十分的自责,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要不是遭遇这样的事,他兴许还能好好的照顾他们,家里也不会那样拮据穷迫。      “到了。”让马车拐过前面低矮的屋墙,绕过那颗高大葱郁的银杏树,马车的轱辘声引起了村落中此起彼伏的犬吠声,几只鸡咯咯了叫着,抬着傲慢的步子在路边偶尔低头啄食。      马车在林家那扇痕迹斑斑的老木门前停下来,其他家里的老者孩童纷纷聚集了上来,交头接耳,盯着那遮挡视线的车帘。      江流云一马当先掀开帘子出了车来,村里的人都曾见过有一面之缘的美丽女子,那种难以企及的俊美和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的优雅让人自然见一面就牢牢记住。      “是那位美丽的姐姐,哥哥,”稚气而清脆的声音活泼有力,“哥哥,长大后我要嫁给她做夫郎……”      “闭嘴,小孩子家家的,这种事怎么能乱说。”少年男子接触到江流云投来的视线,耳根瞬间泛红,低下头将弟弟带离。      “哥哥,不要嘛……”      江流云尴尬的看了眼投来质疑之色的林翊,“那个我以后再解释……”小心的接过他的手,将他牵下马车。      “林翊哥哥……”讶异声,惊疑声,小孩子见到那个勤劳善良而亲切的林家哥哥,纷纷招呼。      “林翊……”      “他怀了孕了?估计还有几个月就要出生了。”      “你说那孩子是她的吗?”旁边传出此起彼伏的说话声,看向两人相交的双手,已经明白了两人的关系,原来和林家男子有不轨关系的居然是眼前的女人。      唇红齿白,面若傅粉,身形纤纤,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凌人的贵气,难怪他愿意被指点失了夫德,败了名声也要和夏晚秋拒婚,和她成了夫妻之事。如果自己是林翊,见到这般优秀的女人也会不顾一切。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回来?”参与过年前族里审讯,知道其中内情的人看到原本趁夜逃离的男子怀了孩子不说还大大咧咧的回来,无不表示疑惑和质问。      林翊羞愧得无法抬头面对相亲,尤其那些熟悉的神色,怕在他们脸上看到鄙夷、唾弃。江流云没予理会,也不在意,见他下来,来到他的门口,敲响了那扇木门。      “你们说我们需要去通知族长和长老吗?”一些人问道。      “不用问,她们已经来了。”看着不远处十来个族中精神矍铄的老人迈着步子从不远处走来,抱手淡淡的道。      刚进门的男子身子一颤,还好旁边的江流云眼疾手快将他扶好。低垂的眼脸下,幽深的瞳眸深处闪过一丝狐疑和精光。    ☆、提亲变故   农忙的时节,林家爹爹虽然身子不好,但还是尽力的帮助小儿子做些屋里的活,为他分担一些,他端着簸箕,边咳嗽边走到外面,准备将割回来的麦子穗给清理出来。      麦子穗有很重的毛碎粉粒,对他的气管影响很大,所以每隔一会儿都会传出沉重如破风箱的声音。      ‘咚咚咚……’外面嘈杂声之后,一阵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来了……”站起来,腿有些麻意,林老爹爹走出去开门,“谁啊……”现在时辰还早,鸣儿按理还没回来。      “江姑娘……”林爹爹一眼就认出几月前对自己家有大恩的青年女子,带着几分讶异。      “爹爹……”林翊激动的看着两鬓斑白的父亲,上前抱住他,他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还能下床了,感谢老天怜悯!心里确定流云和父亲有接触,看来她真的瞒了自己很多。      “翊儿,你怎么回来了。”颤抖的双手抱住儿子臃肿的身子,紧张而防备的看着外面神色各异的人。大白天的,又这么多人看见,看来要瞒住儿子回来的消息不让族长得知几乎没有可能,“你们先进来再说吧。”不想再让自己的儿子暴露在别人的眼中被讥讽和嘲笑。      “先把车上的东西搬进来吧!”江流云对江平、江安道。      几人进了屋,矮小的屋子几乎占满了人,桌子上摆放着提亲的礼品。“你们这是?”林爹爹不解。      “哟,这位就是林公子的爹爹吧,”媒公乐呵呵的扭着丰满的身子上前,一身艳丽的绯红,拿着红色的手巾,一副自来熟的摸样:“我们呢,是给江小姐向令郎提亲的……”      “提亲?”林爹爹看向在场的儿子和江姑娘,有片刻的怔忪,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回来不说,还有人愿意娶他的女子,而他眼里,气质出众的江流云自然不能和儿子口中侵犯他的奴隶身份的女人等同起来。      “是的,林伯父。”江流云道,执着林翊的手,“我想娶林翊为夫郎,还请林伯父成全。”      “江姑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林爹爹几乎难以启齿的道,“翊儿的情况我想你应该清楚吧……”      江流云点点头,说出令他惊异的理由,“我喜欢林翊,真正的想娶他为夫,何况他肚子里的孩子本来就是我的,是我当初没说清楚,才让他受了这么多的苦……”      “对不起……”深情而歉意的道。      “真的吗?”林爹爹问向自己的儿子,林翊含泪的点点头。      “呜呜……”得到儿子肯定的林爹爹突然放声大哭,“今后翊儿你不用再东躲西藏了,可以堂堂正正的生活在阳光之下……”      “爹爹,”林翊上前搂住老泪纵横的父亲,近看,那鬓间新增的白发多得触目惊心,深刻的体会到父亲的忧伤和对自己的担忧。      江流云此时才察觉那人的过错给林翊一家带来了多大的灾难和痛苦,发誓今后会好好的对待林翊。      “我们小姐对不起你们,以后你放心,我们会好好对待翊儿父子的。”奶爹爹体会到做父亲的辛酸。      “这位是江姑娘的爹爹吧……”收了泪的林爹爹看着和江小姐在一起的老者道。      “我不过是江家的一个下人,小姐的父亲年前就去世了……”奶爹爹遗憾得道,老爷和主夫在天堂上一定看得到小姐娶夫生女吧。      翊儿是个好孩子,也会是个好女婿,你们一定会喜欢他的……      下人?小姐?看来江姑娘的家境必然是不错的,今后儿子嫁给她也不会吃很多苦,暂时放了心,可是大户人家规矩多,受的束缚也多,儿子去了可会习惯?何况像江姑娘那样俊美优秀的女子家里应该还有其他侍夫吧?      “江小姐是娶翊儿为侍夫吗?”担忧的看了眼儿子,可是他已经是她的人了,还怀上了她的孩子,嫁给她已经成既定事实,可是大户人家据说夫侍成群,为了争宠是无所不用其极,自己这老实本分的儿子能在里面生存下去吗?      “当然不是……”江流云道,“我娶为翊自然是为夫郎,而且是唯一的夫婿。”侍夫?想到自己三夫四侍,江流云头皮一麻。      女子的允诺让林翊惊了,唯一的夫婿?没有别人?真的是这样?林翊如置梦中,有些不可置信,江流云对他肯定的点点头。      似乎有更多一点原谅她了……      “好好好,这样我就放心了。”粗糙的手握住儿子的手,儿子有了个好的归宿他就放心了,而且江流云的心好,人品也信得过。      几人正说着话,门外又是一阵更为剧烈的敲门声,江流云让江平去开门,十数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扫了屋里的人后,全部视线放到了江流云和林翊两人的身上。      “族长,你们怎么来了?”林爹爹忐忑的看着前面威严的老者,上前挡在儿子的前面。      “你就是和林翊有私情的女人?”当中拄着拐杖的老者没有理会那个老男人,一双凌厉的眼睛看向江流云,语气牟定。      “不准这样说我家小姐……”江平站了出来,维护自家主子的名声。      “没有家教,我们族长和你家小姐说话,你这个奴婢插什么嘴……”旁边一个年轻女子跳出来呵斥。      “林萧,你给我退下。”族长不悦得道,对于最小的孙女,从小溺爱,现在拿她真没办法。      “是的,祖母。”讪讪的摸摸鼻子,不过眼睛却从没从江流云身上落下:这世上怎么会有比男人还漂亮的女人?真是可惜了。      江流云眉头蹙了一下,很不喜欢对方盛气凌人又带着唾弃鄙视的语气,“我和林翊真心相爱……”冷冽的眼神淡淡的扫过那名放肆的女子。      “呸,真心相爱?什么叫真心相爱?”另一个人鄙视两人,“你们这对肮脏的狗男女做出那等肮脏龌龊之事那叫真心相爱?切,骗骗那些只想着无知夫孺还差不多。”      “哦,原来你是你娘和你爹做出龌龊之事生出来的……”江流云眼底暗沉如墨,幽深得让人看不清底。      “哈哈……”在场之人捧腹大笑。林翊嘴角也勾了一下。      “你胡说八道什么……”那人恼羞成怒,“笑什么笑,你们还不是和我一样……”对族长道:“族长,你今日一定要好好惩处他们,不然无法向村里的乡亲父老交代……”      “我不管你们来这里的意图是什么,但是我和林翊经过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非你们口中的什么私情,今天是我向林家提亲的日子,如果你们是来喝喜酒那我们欢迎,否则……。”江流云淡淡得道,带着不容反驳的冷酷。      族长被这么小的女子威胁,觉得触犯了族长的威严,面子上挂不住,重重的哼了声,“如果不经族里长老会所有人的同意,林家小子是不允许嫁给你的。”      “你们凭什么?既不是他的父母,又不是他的姐妹,我们小姐娶夫郎,你们有什么权利不允许?”江平插话道。      “就凭我是他们的族长……”族长的拐杖重重的杵在地上。      “族长,有话好好说,孩子小不懂事,难免语气冲了些。”林爹爹赶紧出来劝说。      “江平,你先退下。”江流云觉得气氛也有些僵,怕林翊爹爹在中间为难。      族长横了她一眼,“尔等女子休得逞口舌之利……”看着混乱的场面觉得触犯了族长的威严。“你们俩未成亲便做了有辱门风,破坏风气的下作之事,理应得到惩处,以清正风气和族规法纪,”对身后族里的执法堂的女子道:“你们将她们俩带到祠堂,请族里五大长老前来商议林家之事……”      “是……”两人齐声道,“请吧……”      “族长,求求你放过两个孩子,她们已经决定马上就成亲了,不会辱没门风的,”林爹爹见执法堂的两人走到儿子面前,急忙上前拦住,对族长道:“求您看在他娘为族里所做的贡献的份上,放过他们吧!”      “这种事滋事甚大,如果今日放过他们,人人争相效仿,这村子还不乱了套,怎么能树立族规的严肃,法纪的威信,给我带走。”族长严肃的道。      “小姐……”奶爹爹也十分担心,“你们不准对我家小姐胡来……”      “流云……”林翊有些害怕,下意识的靠近身边的女子。      “别怕,有我在呢。”江流云微笑一下安抚受惊的男人。      就是因为你在我才有些怕了,他不知道他这样做是不是对的,原本坚定的恨意对接下来她会遭受的事出现了些许裂缝。      毕竟她马上就是自己的妻主,孩子的娘亲啊!      “啊,这……”媒公傻眼,好好一堂提亲的喜事变成了审判批斗大会了,真衰,“你们走了,那我要干什么?”      “你就乖乖在这儿等我们回来准备小姐和主夫的亲事。”江平瞪了大呼小叫的老男人,没好气的道。      “哦……”      “小姐,主夫……”江安上前,一脸的着急。      江流云淡定的看了族长一眼,也顺道看了一眼身旁的林翊,没错过他眼底隐藏的恐惧,也知道了族规对这等事情的严肃,毕竟以前自己的族里也亲眼看见女人失去贞洁被沉塘的。      但是社会不同,风俗更是迥异,江流云也不甚清楚会导致的后果,眉头微微皱了皱,握着林翊的手却坚定而有力。       ☆、族规处罚   林鸣儿一手拿着一把秧禾,一手拿着一颗秧苗,弓着身将秧苗插入田里,在插到一半秧田的时候,突然田埂不远处传来叫自己的声音。      “鸣儿,鸣儿,你快回来,你家出事了……”急促而响亮,带着担忧。      林鸣儿吓了一跳,反手将手中的秧苗一甩,急速的上田埂,来不及理会溅到一身污泥,“什么事?我爹爹怎么了?”家里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父亲。      那名男子拉着林鸣儿就走,“具体的我也清楚,反正是你哥哥和你嫂子的事,你快跟我去祠堂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哥哥?嫂子?林鸣儿心里一咯噔,难道哥哥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嫂子?激动而担忧,脚上的步子加快了许多。      等林鸣儿来到祠堂外时,祠堂早已被堵个水泄不通,除了银杏村的乡亲外,还有一些其他外村的人听到消息赶到这里来看热闹。      “让让……”      “对不起,借过……”林鸣儿挤进去后就看到祠堂中背对着自己并排而立的哥哥以及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女子的身影。      “流云姐姐,是你?”讶异而惊喜,没有想到他们口中的嫂子是她。      “鸣儿……”林翊见到弟弟一身污泥,带着农作后的疲惫,十分的歉意,那本是他该做的,如今却落到了弟弟身上。      “鸣儿……”江流云微微和煦一笑。      “哥哥,你们没事吧。”林鸣儿担忧的道,“爹爹,族长和长老怎么说,会不会处罚哥哥和流云、嫂子?”      “没有,但是族长的意思恐怕你哥哥和江姑娘都会受到族规的惩处。”林爹爹自从族长出现后,眉头就没松过,而且翊儿现在还怀着身孕。      “你们都静一静,族长和长老马上就要出来了。”负责维持维持秩序的女子大声道。随后一脸威严的族长和长老鱼贯而出。整个祠堂内外安静了下来,静等对林翊和江流云的裁决。      “乡亲们,林家之子林翊的事你们应该的略有耳闻,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惩处无以振法纪族规,今日召集乡亲们来,就是处理林家之子林翊未婚怀孕此等有伤风俗、败坏伦常之事……”      众人听后纷纷交头接耳,对江流云和挺着大肚子的林翊也是指指点点。也没料到长得人模人样的江流云是这样的人。      在凤昭国,对于礼教十分的严谨,甚至到了严苛的地步,男女不得同室,不得同席,除非有家中的女子相陪,未婚男子出去得覆面纱,更甚至,每一个男子成亲之前得有专门的稳公验身以证身子的清白无瑕。      如果发生了男子婚前失贞,男子得沉塘,以洗去染上的污垢,而女子则会被杖脊十至一百不等。当然也有相爱的双方,在结婚的前提下忍不住偷吃了禁果,没发现则罢。发现了也是免不了处罚的,只是相对要轻得多。      “你们两人在列祖列宗前给我跪下……”族长厉声呵斥道,林翊在她们的气势下,腿一颤,就准备躬身跪下。      江流云将他扶住,不让他跪,倨傲的看着对方,“他怀了孕,不能跪。”      “怀孕又如何?叫你们跪就跪,难道你们想在列祖列宗前大不敬?”先前在林家那边的吃瘪的女子跳出来指责。众人纷纷对江流云在祖宗面前拒不下跪的行为表示愤怒。      林翊生为林家的后辈,自然不敢违抗,听话的跪了下来,江流云却不跟从,反正她跪天跪地,跪父跪母,却绝不会跪不认识的牌位。      “江流云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承认是林家的媳妇?”平时不怎么说话,却在长老中绝对有说话权的大长老不悦道。      “我姓江,可跪父跪母,跪天跪地,但绝不会是她们……”江流云指着那几排木质牌位,牌位下供着香案,香案上摆着水果,燃着香蜡纸烛元宝。      “哼,那你的意思就是不怎么愿意娶林翊咯?”      “没有……”      “既然你愿意娶他,那也就是说你也是林家的人,既然是林家的儿媳,跪林家的祖先是理所当然的……”      当然,在女尊国度,女子的地位十分高,在家里是一家之主,如果只是娶夫侍,那只需要向男方家说一声,根本不用去祭拜男方的祖先。但娶夫郎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作为女家的主夫,女子的正夫,即使男人地位低劣,但是还是得给予正夫尊重,这成亲祭拜夫郎祖先虽然可有可无,但上面三代祖先却不可少的。      “如果不跪呢?”江流云认同,但不代表接受,只是不喜欢对方太盛气凌人。      “也没什么,林家之子未婚先孕,伤风败德,依照族规,将他们沉塘便是……”有了林翊在手,族长不信对方不屈服。      林翊咬紧唇,没吭声,眸子里却闪过恼怒,讨厌流云,总是爱端架子,你以为你是谁,如果你连我的祖先都不愿意跪,那你喜欢我,愿意娶我成亲的可靠性又有几分?      “跪啊,跪啊……”      江流云看了眼站在正前方斜着嘴角的族长,右手甩开衣服下摆,帅气潇洒的跪了下来,但是挺直的脊梁可知对方的傲气和不愿。“我只是跪翊的祖先……”      族长冷哼了一声,“现在经我和长老的一直讨论,林家之子林翊未婚先孕事实确凿,按照族规本应沉塘以肃风纪,但碍于江氏之女愿意娶他为夫,且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可以免除沉塘的处罚,但是沉塘可免,处罚却不可少,经长老们一致认定给予林翊五十脊杖的处罚……”      “这怎么行……”说到一半,江流云马上表示抗议,“翊现在已经有了六个多月的身孕,这样的处罚你是要他父子的命吗……”      “族长,不行啊,翊儿有孕在身,恳请你们免除他的处罚吧……”林爹爹跪上前恳求道。      “是啊,族长,求你们免除了我哥哥的处罚吧……”      族长道,“我没说让他承受啊,我们虽然严格执行族规,但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这处罚自然就让他的妻主——江流云承担了,”对江流云道:“你愿意代他承受吧?”      “愿意……”江流云点点头。      得到江流云意料之中的答案,族长继续道:“现在这件事负主要责任的是江氏女子,所以按照族规,江流云应该承受一百脊杖的处罚,也就是说加上林家之子的,总共应该承受一百五十脊杖的处罚。除此之外,刚才江流云对林氏祖宗不敬,再加杖脊二十,总共为一百七十脊杖……”      “哇,这么多……”      “她受得了不?”很多人看着跪在场中单薄瘦弱的女子,怀疑道。      “流云……”林翊听到这个数字吓傻了,这哪是处罚,简直是要她的一条命啊,这个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要不你直接走吧……”      “我走了,你想过你的结局吗?”江流云微笑着摇头,不以为意的道。      “要不你带他走吧……”林爹爹道,两个都不放心啊。      “小姐……”      “小姐……”奶爹爹、江平、江安满脸担忧。      “别担心,不碍事的。”江流云知道,如果真的带林翊走,恐怕这辈子都会遭受风言风语,也不能堂堂正正风风光光的娶他为夫。      一生唯一的一次婚事,唯一的一个执手之人,她怎么能让他受到委屈呢,怎么让自己的婚姻爱情出现瑕疵留下遗憾呢。      族长挑高嘴角,只想看到那女子被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没想到现在倒有点骨气,对上她投过来不屈服的倨傲,族长黑了脸,“执法堂何在?”      “在,两个人出列,手上一人拿着一根胳膊粗的执法棍。      “现在特命你们二人执行族规……”哼,过会儿看你还能这么傲不?      “江安,你带主夫下去……”江流云吩咐道:“奶爹爹也和林爹爹下去吧,我没事的。”江流云怕待会儿吓到他们。      “不行,我得看着你……”自己的小姐真是命苦啊,老爷出事之后,沦落成了官奴,数次出生入死,后来更是失去了记忆,现在又遇到这样的事,如果小姐再有什么三长两短,他怎么向九泉之下的老爷主夫交代啊。      “族长,你要惩罚就惩罚我吧,反正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奶爹爹求道。      “鸣儿,将你爹爹和奶爹爹带下去……”      “是的,嫂子……”鸣儿含着担忧的泪水,“爹爹,奶爹爹,我带你们先下去吧……”      “别我走,我就要留在这儿,”林翊的倔脾气犯了,他要亲眼看着江流云为自己和孩子赎罪,也要亲眼看清楚自己所犯下的错误。      执法堂的棍子闷闷的打在江流云的脊梁上,江流云闷声了一下,胸腔涌起几分腥意,看来她们没有留半分的情,为了小命着想,江流云只得运功相抗。      “啪啪……”一二三四……,九十九、一百、一百一,血顺着她的腿流了下来,染红了一地。      “求求你们别打了……”林翊噗通的跪下地,“我错了,我不该让你回来求亲的……”      “别打了,再打可能要出人命了,”其他人也看不下去了,这样的处罚她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捱到一百棍后还依旧跪立如松挺拔,其他人早在二三十棍时就痛晕过去了,而到七八十棍的早就去了半条命,有得在床上躺了不到三天就死了。      “继续……”族长下令。      执法堂的两人此时手也被震得发麻,有些脱力,看着跪得挺直的江流云,也暗自佩服对方的毅力,手上的动作相对之前也轻了些许。      江流云咬着牙,依旧挑衅而倨傲的看着族长。      “别打了,求你们别打了……”耳边出现嗡嗡声,江流云的耳朵、鼻子慢慢的渗出血丝,视线也逐渐的模糊起来。      “一百六十七,一百六十八,一百六十九,一百七十……”轰得一声,江流云终于还是忍受不住倒在地上。      “流云,流云……”林翊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急切的拍着她的脸,试图唤醒她的神志。      “我、没、事……”闭眼昏迷之前,江流云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安抚受到惊吓的男子,似乎还有隐隐的责备,“叫你先走的……”果然这副身子骨还是太弱了。      “快请大夫……”江平抱着江流云就朝林家走。      林氏长老看着地上留下的一滩血一路延伸到门外,皱了皱眉,“族长是不是处罚的太重了……”       ☆、身份怀疑(微改)   “大夫,赶快……”江平将大夫带进屋,此时江流云早已昏迷在床上,衣服上血迹斑斑,奶爹爹和林翊配合着将她的衣服脱下来,不小心带动了她的伤,让她疼得闷哼了一声。      林翊忍住羞涩,看着那血肉模糊的背脊,登时泪如雨下,手也颤抖得无法自控,用温开水打湿的帕子小心的擦尽血迹。      大夫诊了脉,查看了伤势,用药箱中自配的伤药为她敷上,盖上干净的薄衫,洗净手。      “大夫,她没事吧?”屋子很小,加上男女有别,屋子里只有林翊和奶爹爹、江平在。      “皮肉伤很重,背肋骨有三根出现裂缝,”刚开始进来看到她一身血真是吓了一大跳,得知她被杖脊一百七十下,更是心惊,虽然皮肉伤很严重,肋骨也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伤,但是慢慢调养一两个月就没什么大碍。      “那会有什么后遗症吗?”林翊不得不担心,朝她看了一眼,见她昏迷着依旧皱着眉头,觉得很愧疚,早知道自己就不该怨恨她,让她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了。      “这个说不清楚,这得看病人自身的愈合能力。”大夫摇摇头。她有点没说,那就是肋骨外面看似良好,可是却震伤了里面,要完全康复她也说不准。      “大夫,你一定要用最有效、最好的药治好我们小姐,钱不是问题。”      “我知道,这副方子今晚煎给她吃,时刻注意她不能发烧,这副方子以后每日三次,”说完后,大夫从药箱里拿出一瓶伤药,“这个一天换一次,用完后我再配……”      “好的,麻烦大夫了,”奶爹爹道,“江平送大夫回去吧,”递过去二两银子,大夫不客气的收下,回头见林翊坐在流云的床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好好的亲事居然遇到这种事。      “你去休息吧,这儿我照看着就好,”奶爹爹见林翊一脸的疲惫,心疼道。      “我没事的,”林翊道,“我想在这儿等着她醒来。”      “流云伤势有些严重,恐怕今晚是醒不来的,你去歇歇,毕竟你现在是两个人的身子,别她刚躺下,你也躺下了……”      “可是……”林翊摇摇头,自责道:“就让我守着她吧,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弄成这样,这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任性叫她现在回来提亲,她就不会被族长责罚了。”      “翊儿别自责,她犯下的错自然得自己一力承担,不关你的事,只是希望经此教训,小姐以后做事会沉稳些,少吃点苦……”      昏迷中的江流云似有所觉,嘴角溢出苦笑,那是早已变成死鬼的‘江流云’做的好不,关她公孙妙音屁事啊!      “音儿乖,音儿不哭,”耳边隐隐约约是师姐温柔的安慰声,如小时候每次被师父责罚后一样,她会给自己上药,还陪自己说话,“音儿哪儿疼,让师姐给你吹吹……”      “师姐,好疼……”坚强倔强的公孙妙音在师姐面前永远乖巧听话,委屈的哭诉,“师姐,她们欺负我,还打我,你看,……”记忆中她露出细小的胳膊,上面的红肿瘀痕证明被欺负得很惨,“她们说我笨,说我没人疼,说我是没娘的孤儿……”      “音儿乖,音儿怎么会没人疼呢,这不是有师姐和师傅我们疼吗……”师姐永远温柔如水,那细柔的嗓音似春风拂面,整个人瞬间像那冬雪打衰的枯草霎那间吐绿含芳。   “那师姐要一直都要对音儿很好很好的哦……”公孙妙音将小脑袋埋在师姐的胸前,撒娇道。      “小鬼头……”宠溺的用纤纤玉指点着她的鼻头。      唐朝      长安外玉良山,葱葱郁郁的山上,在一片绿油油的空地上立着一簇新坟,坟头上已经长满了浅浅的绿色。      一个白衫女子站在坟前,脸上带着悲色,坟前放满了水果零食,燃烧着两堆香烛元宝,青烟寥寥,不知是朦胧了视线还是氤氲了岁月。      她的细指划过刻着‘师妹公孙妙音之墓’的石刻,冰凉的纹理浸疼了手指,逐渐连嘴唇也冷得哆嗦起来。      “师妹,师姐又来看你了,你在下面过得好吗?今天给你烧点钱纸留给你下面用,希望你能投生个好人家,不再被卖入宫中,年纪轻轻便遭此厄运。”悲切的声音让一旁的树木屏气不动,仿佛它们也带了清冷的温度和忧郁的色彩。      “师傅现在总是念叨着你,说你在师姐妹中的悟性最好,只有你才能继承她的衣钵……”      “我知道师妹最爱剑器舞了,前几日师傅刚琢磨出一套新的剑器舞,我在这里舞给你看……”长袖翻飞,日月失色,剑光凛凛,只叹无人欣赏,错过了世间之极致。      江流云只觉得疼得灵魂都快抽离了,梦中似听见师姐的哭声,见她依旧如往常一身白衣,在一簇新坟前翩翩起舞,余光瞥见墓碑上的字,她身子颤抖了一下,看着满身她眼角湿润了,“师姐……”      “流云,你醒了……”林翊感觉到手上女子的颤抖,急切问道:“是不是哪里疼?我马上叫大夫来。”      江流云没吭声,整个人陷入梦中,眼角却溢出一颗颗清泪。      “奶爹爹……”      奶爹爹听到里面的声音,也跟了进来。“流云醒了吗?”      “没有,叫不醒,”林翊担忧的道,“她肯定疼得厉害,我去叫大夫给她开点减轻疼痛的伤药去吧……”      跟进来的林鸣儿见嫂子这样也十分难受,“我去叫吧……”      “现在正值半夜,路不好走,”奶爹爹道:“现在我们关键是要看着流云,别让她发高烧,翊儿也别担心,流云受了这么重的伤,疼也是必然的。”      “可是……”林翊看着她时不时的抽搐一下,身后的衣衫随之渗出了血迹,如同针尖扎进心窝一样,疼得难以自持。      “你们先下去休息吧,流云我现在看着,”奶爹爹道。照顾人还是交给他做吧,其他人不放心,而且翊儿怀有身孕照顾她也不甚方便。      林鸣儿好歹是个未婚男子,虽然有其他人,可是难免看到嫂子偶尔露出来的胳膊啥的,也觉得不方便,于是道:“我锅里留了热水,如果还需要什么,你直接叫我便是……”      “嗯,谢谢鸣儿,你真懂事……”奶爹爹感激道。“江平你们兄妹也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其他的事要那么办。”      江平两人对视一眼,也点点头。      林鸣儿兄弟先后出门,林爹爹瞧了眼里面,眼里满是担忧:“江小姐没事吧?”余光注意到儿子挺起的肚子,“你们的婚事恐怕得拖延了。”本来两人成亲已经传出不少流言蜚语,这样下去,儿子又得多承受些日子了。      “爹爹……”林翊上前握住父亲粗糙的手,“我们先回屋子吧,”林家屋子不大,妹妹的屋子让给了流云,原先林翊兄弟的屋子让给了江安,江平只得就堂屋端出两条长凳,简单的将就休息。他们三人则住林爹爹自己的屋子。      渝州城中,散戏后,一个少年华服女子看着梨园外带着灿烂笑容的人群,脸上满是郁结,“这姓江的跑得倒是快,好不容易处理好事情来看她那剑器舞,居然给我走了……”      “主子,要小的将她带回来吗?”一个笼罩在黑夜中的黑衣男子冷冰冰的道,语气带着肃杀之气。      “哼,不用,我就在这儿等她回来,我还就不信她能超得过梅英前辈的戏曲。”从小就被自己的母皇父后抱着看畅春园的戏长大,尤其钟爱梅英前辈的《洞仙歌》、《凤翔天》等戏曲,在戏班里不断听那些没见识的穷酸百姓说江首席如何如何,她就郁闷,当然也不至于放下身段纠正谁好谁歹,可是她身为堂堂皇家子弟,这眼界自然比她们开远,什么没见过?      这些刁民,愚蠢的老百姓能把野鸡当凤凰,就那样的眼力能评断出什么好坏?      何况,那江流云斗鸡走狗精通她信,但说起戏唱得好,那是无论如何不信的?      只是她那武功?据她们探知,不属于凤昭国的一门一派,怪异得紧。难道这江流云是别人冒充的?      “如果一年前你还是个没武功根基的人,一年后你能有江流云那样的身手吗?”少年女子疑惑道,似自言自语。      “恕属下资质愚驽。”      “来人,给我仔细彻查江流云,小到出生尿床,上树掏蛋,大到偷、窥男子沐浴换衣,事无巨细,尽快查来。”不得不让人怀疑啊,虽然上次查了她生活规律、作息正常,但几月前每月消失几日,行踪诡秘,让她头疼。      “这江流云究竟是谁?是不是与这次璟椋部落闹事叛乱有关系呢?”皇姨前年叛乱之中就有此部落,而前御史江离也牵涉其中,身为其女,其中关系自然不言而喻。 ☆、以心为誓   江流云趴在床上,后背灼烧似的疼痛随着意识的回笼放大了百倍,她龇了龇牙,不敢挪动丝毫,睁眼那简单的动作也让她疼得快晕了过去,哎,还好自己用内力护体,不然这条小命早就交代在那寒碜碜的祠堂了。      “流云,你醒了,伤口很疼吧,我去给你叫大夫,”林翊见她睫羽颤抖了两下,嘴边溢出轻哼,意识到她醒来,悬着的心放下了许多,但她眉头纠成结,又担忧不已。      江流云偏着头,斜着眼角,感觉到他久违的关心心里一暖,似乎疼痛也消弭了三分,“水……”失了那么多血,内心里干热得燥慌。      “好,我马上倒给你。”她的嘴唇干裂成纸状,心里一疼,要不是自己任性,她就不会连带着自己的那份受了那么严重的处罚。      江流云身子趴着,头也仰不起,喝水十分的困难。林翊蹲下身子,端着碗,小心翼翼的送到她的嘴边,用勺子送到她的嘴中。      喝了水,江流云觉得好受了许多,“那个背上的药是你们上的?”嗅了嗅空气中飘散的浓浓的药味,辨别出药中的成份。      皱了皱眉,自然识别出背上上的伤药含有黄柏、乳香、赤石脂、观音竹等成份,此时夏季,夏令属火,用药多以去热为主,因此药中带有凉性,对于大夫的处方自然是适合的,但却对自己背上的伤愈合情况效果只是一般,在这样穷乡僻壤的地方,这样的医术已经算是不错。      不过江流云是何人?前世在皇宫里用惯了御用的好药,再重的伤十来天就又可以活蹦乱跳还不留疤。毕竟在宫中,疤痕那样丑陋的痕迹可是触犯天颜的。      被询问的林翊脸上一热,埋头不敢和她对视,局促的绞着双手。      “翊识字么?”      “呃?”林翊诧异的抬头,“会一点。”自己的娘亲是乡里的教书先生,小时候跟着学了一些,是乡里为数不多的男子。      “你准备笔墨,我念你写。”受不了了,自己的伤情心里有了个数,意识到她得赶快换药,不然这样下去,非得躺上个两三个月不可,那可是要她的命,到时候说不定孩子都出世了。      她还等着和林翊成亲呢。      拿出妹妹留在家中的笔墨,“红花、乳香、没药、生石膏粉各一点八钱,黄丹、冰片、白芷、滑石各一点二钱、麝香……。”      “这个……”看着药方,林翊有些不解,大夫的药不行吗?      “你去让江平按着药方抓来。”江流云道,“还有,看到奶爹爹叫他进来一下。”      “哦,好。”林翊道。      林翊刚出来,几双眼睛就落在了他的身上,“她醒了,需要什么吗?”林爹爹放下手中的活,问道,对于这个儿媳,敢做敢当,这点他很欣慰,何况她曾给自己开的药方吃了,顽疾祛除了大部分,还能下床干活,不再拖累几个苦命的孩子了。      “嗯,刚醒了,”对奶爹爹道,“奶爹爹,流云叫你进去一下。”      “江平,这个方子你拿去药铺抓三份。”说完,“我去给她乘一碗粥。”从上午到现在,她米粒未进。      “奶爹爹……”江流云在他面前收了伪装的坚强,脆弱的呜咽着,醒来没有了师姐、师傅,现在只有在奶爹爹面前自己可以放下一切的伪装,真的疼啊。她可不是这里只流血不流泪的女子,内心也有十分脆弱。      “流云,我可怜的小姐啊。”奶爹爹摸着她的头,斜露出肩胛下满目血色浸染的伤痕和灰青色的药,心揪疼了一下,从小被捧在手心中的御史小姐,那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滑了,何曾受过这样严重的伤啊。      “奶爹爹……”      “流云……”林翊走进来,注意到江流云的眼角带着亮光,心里一滞,“那个你饿了吧,我……”      说道这个事,江流云只觉得肚子闹腾起来。脸也不争气的红了一分,奶爹爹让给林翊位置,江流云吃了粥,心里那空乏也充实起来,慢慢的有了几分睡意。      奶爹爹给她擦净嘴角,替她盖好被子,做着摩挲着她细软柔顺的长发,不知想到什么,叹了口气。      中午时分,林鸣儿裤脚全是水,背着背篓回了屋来,进来就问道:“嫂子醒了吗?”虽然曾经对自己的哥哥做了那样的事,可是在自己最艰难最黑暗的时候出现救赎了自己一家,对她感激甚多,何况那样风华逼人的女子,想怨恨她还真的怨恨不起来。尤其昨日为哥哥承受那样重的处罚依旧面不改色,他更加钦佩,有这样的嫂子,他怎么不会感到自豪。      “鸣儿回来了啊,快回屋把湿衣服换好,开始吃饭了吧。”林翊说完加了一句,“她醒了。”      “那就好。”压在心里的重石才放松下来,和爹爹以及江家的人含笑点了下头,进屋换下衣服。      吃了饭,江平也提着药包回来,奶爹爹直接和江安把药磨成细粉。顾及着江流云的女子身份,虽然是江家的家仆,但小姐平时也是不愿意和他有接触的,这让他十分的失落和无力,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家仆的职责。      “我和林翊来就好。”江安觉得自己似乎无用武之处,看了眼里面,颓丧了头。      “怎么了,哥哥。”江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哥哥的身后,神色有异。      “没事,平儿吃好了?”      江平点了点头,想起小姐严重的伤势道:“也不知小姐的伤什么时候能痊愈。”十分佩服自家的小姐的毅力。      “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很快就会好的。”江安暗中为自家小姐祈福,受了那么多的苦,好不容易遇到这样好的主子,希望她和主夫一辈子无病无痛、无灾无难。      江流云虽说是睡了,背部钻心蚀骨的疼痛让她睡得很不好,又不敢乱动,不然伤口一撕裂,更是疼痛。      半醒半睡中,搭在身上的衣服被解开,背部的伤口面积太大,加上随时换药,因而并未用布包扎,随着衣服的离开,身上带来一丝凉意,奶爹爹接过林翊递来的毛巾,小心仔细的将上了的药擦拭干净。      看着沾满了药粉和血斑的毛巾,林翊将它丢尽木盆里洗净,待她身上再无药粉残留,原本光滑的背上布满了狰狞而恐怖的伤口,随着擦拭,那些伤口的血肉更是翻卷过来,雪白雪白的。      江流云疼得咬紧了牙关,再也无法入睡,哼了两声。可是那药渣必须擦拭干净,不然有的药会和自己开的药相冲突。      林翊见她醒来,本能的偏开了视线,昨日她昏迷加上太过担心所以没顾忌,但今日在她清醒的情况下,看了她大半个上面的身子,面皮薄的他觉得难为情。      “翊儿,你怎么了,药粉……”伸出的手在空中停留半天没动静,奶爹爹回头问道,只见林翊闷着头不动。      一霎那似乎想起什么。奶爹爹难得揶揄道:“你们孩子都快出世了,翊儿居然害羞了,呵呵……”      林翊听后恨不得找出地缝钻进去,真丢人。可是虽然两人的孩子快出世了,不过那次黑漆漆的,又惊恐在前,可没看清楚女人身体具体是什么样的。      床上已经醒了的江流云被奶爹爹这样说,耳根发热,惹不住咳嗽起来,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好吧,现在男人都给她怀上孩子,不算,但她的心绝对纯洁,绝对是个黄花闺女,那啥啥的可是那‘江流云’什么什么的,被他们这样赤、、裸、、裸的看着自己的身子,如果不是背部受伤,加上知道这儿的风俗的话,她早就裹着铺盖,风风火火的跑出去大喊‘非礼’了。      “那个……”      奶爹爹呵呵的看着忸怩的两人,手脚麻利的为小姐上好药,盖好衣服和被子,见两人还在害臊,端着木盆,直接出去,留给那小两口独立的空间。      “我、我……”空间静谧得让他害怕,他张张嘴,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可是为她上药呢,本来就没什么嘛。      “嗯,”江流云可是见识过这里的男儿的害羞,比之她们原来的世界的女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过来坐着陪我会儿。”她的睡眠向来就少,练功的时候整夜不睡更是常有的事,而由于受伤的缘故,从昨日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一天了,除了手脚麻木外,头也是晕沉沉的,她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      “哦,好。”林翊走过去,坐到她的床前,自从知道她对自己做的事后,他很久没有这么近的看着她了。      依旧那么的俊美,让人心悸,而脸上的那抹无法掩饰的苍白和脆弱,更让人升起保护欲。      “对不起,流云。”      江流云嘴角苦涩的勾了一下,“做了错事自然得承担后果,不是么?”即使那‘江流云’不是她本人,但借用了她的身子,必然得代她偿还,算了,就当是她转生所付的代价吧。      “对不起,我真没想到回来会这样,流云,我……”咬着苍白的唇,所谓‘妻为夫纲’,他的行为要是妻族追究的话,一定是犯了‘恶毒’、‘不敬’之罪了。      对于他受到的伤害,随着她的好其实早已渐渐愈合,可是他不甘,他愤恨,想要破坏了自己的一切的罪魁祸首受到惩罚,现在她的确受到惩罚了,心里没有疏解半分不说,反而看着更难受。      “别说对不起,你马上就是我的夫郎了,妻夫本是一体,这件事过后,翊儿就不用忍受别人的闲言碎语了。”只要正了名,再被传说不是,传说之人会被惯之‘离亲多言’之罪,离间家族的和睦。      “流云……”她这样为自己考虑,为自己着想,这世上还有几个女子为男子做到如此,心里发誓,从今后要好好的做她的夫郎,相妻教女。    ☆、家里来信   银杏村林翊婚前失贞之事在江流云受到一百多棍脊杖处罚之后得到了平息,村落的人看向林家之人不再带有鄙夷唾弃,反而歆羡林翊命好,找到这样一个敢作敢为且面容俊秀的女人。      “和大娘,这骨头怎么卖的?”市集上,林翊、江安和鸣儿三人站在肉摊前,指向摊位上一堆剔去肉的关节骨。      江流云伤了筋骨,他每天都会为她炖点骨头汤,所谓以形补形,在所有人看来这样才能好得快些。      “原来是林翊啊,”胖墩墩的和大娘刚为前面的顾客宰了一块肥肉,称好收了钱,抬头见熟悉的男子,乐呵呵的道,“打算买给你妻主炖汤吗?”      “嗯,”妻主二字,对未成亲的林翊来说还是有些不自在,但身份上的认同,他心里还是甜滋滋的,他已经是她的人了,孩子也快出世了。      “要多少?我给你宰好,”熟练的抽出摊板下箩筐里的剔骨刀,问道,油腻的手将骨头挪移出来,供他挑选。      “三斤左右。”林翊道。      “好嘞。”和大娘将骨头宰好包好,递给他的弟弟,“三斤,总共三十文钱。”      林翊掏了钱递给她。      江安和鸣儿此时手上已经买了不少的东西,大大小小一堆,见哥哥还有逛的趋势,鸣儿道:“我们已经买得差不多了,还要买什么吗?”      此时林翊已经来到以前常去光顾的布店,他进了门去,看了一下最近来的花色布料才道,“我看她没置办什么夏季的衣服,打算买点布料给她做几件衣服。”      “林翊说的是,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女人的衣服啊就跟自己的脸面似的自然要匹配最好最适合的,”      不断称赞:“你家妻主我曾有幸见过一次,像她那样气质风华之人必然不能随便选些粗制的布料,”      “这几块布是刚从京城运来的最好的布料,匹配你家妻主最合适不过,你看一看,当然作为老主顾,价格相比别人必然优惠些。”转身从后面的箱柜中翻出几块布料样式结上佳的布匹。      这几个月来,没有了林翊来,生意似乎都少了许多。毕竟像林翊在黎塘上下的绣工可是数一数二,找他做绣活的也很多,对于小本生意的布店来讲,他算得上布店的大主顾了。      “肖老板过奖了,”听到别人的赞誉江流云,他耳根也有些泛红,不过一说到她们见过她,爹爹和弟弟也见过他,村里人对她也不陌生,因为她受伤之事,这件事倒让他差点给忘了。      付钱准备离开,肖老板叫住林翊,“那个林翊,你们的喜服做好了吗?我们这里有上好的料子,你要不要看一看?”听说前几天他未婚妻主前来提亲,才受到族规的惩处,提亲嘛,自然是没成亲咯,作为商人,不愿意放开到手的生意。      “那个,我们已经买好了。”林翊羞涩的道,除了陪着江流云,剩下的时间,他和爹爹以及奶爹爹都在赶制喜服,那些布料当然是在渝州买的,提亲的时候送到男方家,然后亲手缝制。      “呵呵,原来如此,我差点给忘了,”肖老板也不觉得有什么,“那我先在这里提前祝林翊和江姑娘百年好合,定生贵女。”林翊已经是有孕之身,早字用在这儿已经不恰当了。      回到家里,江流云已经下了床,在不大的院落里慢慢的转悠,时不时的看向紧闭的院门,注意外面村落的犬吠和人声。      吱嘎一声,林鸣儿抱着一堆物品从门外窜了进来,被突然站在面前的人影吓了一跳,抬头看原来是嫂子,愣了片刻,小脸一红,“嫂子好,哥哥在外面。”忽的钻进了屋里。      “鸣儿这么大了,怎么走路还这么冒冒失失的,让外人看见岂不是觉得笑话……”屋内传出林家爹爹念叨儿子的声音。      林翊听了含笑摇头,看见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女子傻呵呵的站在面前,脸色一沉,不悦道;“你怎么下床了,你的伤那么重。”语气满是担忧。      “不碍事的,我的伤我自己清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江流云已经被他们寸步不离的盯着,在床上躺了五六天了,感觉骨头都酸软了,而且有自己开的药方,加上自己有武功底子在身,那点伤早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小姐……”江安抱着布匹朝小姐点点头,不再打扰一对情人的相处。      “不行,给我进屋躺着。”她的想法自己怎么不清楚,再说昨晚才为她换药,伤口虽说结痂,但据先前的大夫说她可是伤了骨,几天即便是神仙妙药也不可能痊愈。      “放心吧,真的没事,如果你不信的话,我给你耍套拳法?”江流云耍赖道,还躺在床上,她不被闷死,也会被无聊死。      见男子板着脸,知道他是在为自己担心,江流云心里一甜,似乎刚才不小心牵扯到的筋骨的那点疼痛对她而言完全没有影响,反而咧着嘴道,“今天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买了些什么?”唐朝的女子如同这里的男儿对待逛街那是怀着极大的兴趣的。      林翊想到路上遇到的女子有片刻的恍惚,那个曾经认为会依靠一辈子的女子已经真正的成为别人的妻主还有娘亲,也得知她并非如外面传说的那样光鲜,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和前几天的差不多。”      看着眼前一心为自己的女子,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我买了一点布匹,准备给你做几件衫子。”      江流云道:“你现在怀了孩子,马上就要生了,这衣服的事情以后再说,不然伤了眼,可会影响一辈子。”有这份心意就够了,再说她也会做衣服啊,在唐朝的习俗,都是女人给自己的丈夫儿女缝制衣物的,现在真的完全反了。      这种男女颠倒的境遇谁人料想得到,只能说世事无常。      江流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娶一个贴心的夫郎,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平平淡淡的和一家人相亲相爱。      “这怎么行,如果今后你身上的衣服没有夫郎做的,别人会说你的……”说着脸就红了起来。      “说我什么?”江流云笑得邪恶,靠上前道,“衣服?翊儿是打算这样么?”穿在身上的衣服自然贴身,贴身么?其中的意思太深远了。      “唔……”林翊双手打算避开女人的亲昵,待看到她微皱的眉头时,急忙放开,就怕牵扯到她的伤口,嘴巴被她轻轻的含着,一条狡猾的舌撬开他的防守直探进深处。      尝到了久违的味道,江流云是欲罢不能,光是那香津似是还不能满足她的胃口,她慢慢移到他细润的嘴角,一路沿下来到他的襟口。      感觉脖子上的潮湿,林翊觉得不对,睁开眼对上她那颗黑乎乎的脑袋,察觉了女子的意图,“流云,你……”喑哑的声音提醒女人逾矩。      “呵呵……”江流云脸红的干笑了一下,他完全就是自己的罂粟,尝一点就能让她上瘾,也在暗自郁闷这里女人身体薄弱的抵抗力。      “你说妹妹收到我们的来信了吗?”摆脱尴尬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已经三四天了吧,按脚程来看,江安应该送到了。”关于两人的婚事,林家就他妹妹一个女子,自然她才能当家作主,所以第二天,江流云清醒后就让江安去给他妹妹带信。      “也不知道优儿考得怎么样?”林优去了秦南省参加乡试(在这儿乡试每三年在各省省城举行的一次考试,由秀才参加,考取的叫举人,取得参加中央一级的会试的资格。第一名叫解元。‘前面章节的纰漏我会改一下’)算着日子成绩这几天就可以知道了,也不知道江安能不能碰到她,不然只得辗转到她的书院去找她了。      “不用担心,相信妹妹的实力,绝对没有问题的。”江流云安慰道。      “嗯……”      ——————————————可爱的分割线——————————————      客栈中的林优看着手上的信,瞪着‘亲事’两个字,还有信中提到哥哥怀孕的字眼,脸上清白交加,啪的一声将信甩到桌上,狠狠的看着来人,“你说这是你们小姐和我爹爹叫你送来的?”      “是的。”她的眼神太吓人,似乎随时能把自己吃下去,江安暗自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就怕愤怒中她会有什么过激举措。      “林优,你怎么了?你哥哥成亲自然是好事啊?怎么那么生气?”不明就里一起参加应试完等候揭榜的其他人问道。      “哼,”林优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我那所谓的‘嫂子’是何许人也?”对于那个几乎让林家支离破碎的罪魁祸首,想这么轻易的娶自己最敬重的哥哥,这怎么可能?      当初自己不介意对方的身份,主要是她能早点出来承担,让哥哥少受点苦,现在哥哥怀着孩子异地漂泊,其中他吃过的苦,遭受的白眼几乎难以想象。好吧,迎娶哥哥,将就认为她还有责任感,有点良心。可是,既然来了林家,那你就洗好脖子等着吧。      江安瞥见主夫的妹妹嘴角的冷笑,不禁打了个冷颤。      “林优,你提着包袱干嘛?不等成绩揭榜了?”见她转身回房,拿出包袱风风火火的出来,刚进屋的同乡人不解道。      “不了,反正成绩出来了也跑步掉,我先回去处理哥哥的亲事。”林优交代一声道。      “林哥哥要成亲了?”知道其中内情的人反应过来,“恭喜恭喜……”那个自己从小仰慕的林哥哥遭受了那么多苦难,终于有了归宿,她们也为他感到高兴。      “我们和你一道回去吧,顺便给林哥哥道声喜。”和林优关系好的几人也是她母亲以前的学生道。      林优看了她们一眼,知道她们的心意,点点头,“我们现在就起程吧。”      江安跟在后面,擦擦冷汗,这林小姐,果然是那么的雷厉风行啊。       ☆、姑嫂对话   即便江流云自己配制的药十分的精妙,也得让她躺了半个多月后,身上的伤口才开始慢慢结痂,那脊杖的威力不容小觑,可不是看着好玩的。爱好洁净的她十分受不了身上浓浓的药味和一身邋遢样,几番苦求下终于让林翊松口让她有机会沐浴。      正在江流云痛并快乐着的躺在在木桶中沐浴之时,门口急促且陌生的脚步迅速的靠近,房门被突然打开,正对上那粉红色瘢痕的的后背,来人有些吃惊,似乎没有意料到房中有人沐浴的情况。      “是谁?”在林优呆愣中,耳边一阵厉喝,一只脚刚踏进门槛的她瞬间被摔到院子中央,狼狈的趴在地上。      此时,站在房门口的江流云简单的披着一件月白色的亵衣,弧线在宽大的衣服下若隐若现,衣结被随意接上,落在肩上的发梢滴着水,湿漉漉的粘在衣服上,似乎能看清里面不着一物,可见她动作之匆忙。      作为一个保守的女人,自己沐浴时被别人看到怎么都算是触及她的逆鳞,即使对方是个女人。      听到动静,厨房中的林翊放下瓢,走了出来,就见自己的妹妹一嘴是血趴在地上,一身及脸上全是灰尘,十分的狼狈。      “妹妹,你怎么了?”看了一眼场中两人,已经知道罪魁祸首是谁,责备道:“你怎么把我妹妹踢到地上了?”      江流云无辜的耸耸肩,“我在洗澡,我不知道是你妹妹进来,我还以为是强盗呢。”不管是谁,洗澡的时候突然进来一个陌生人都会戒备吧?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知礼数,既然我能正大光明的进来,自然表明这是我的家,什么强盗啊?”本来准备回房换件衣服的她没料到看到不该看的不说,还被自己发誓要教训的女人莫名的贴上强盗的标签,林优只觉得下巴被磕着的本来牙根现在更是钻心刺骨的疼了,“哥哥,她不会就是那个所谓的‘嫂子’吧。”      江流云道:“我不是你什么所谓的‘嫂子’,而是名副其实你的嫂子。”咧咧嘴,纠正她话语中的错误。      “说起礼数,我想堂堂的秀才小姐,马上的举人大人应该比我这个目不识丁的平头百姓更懂吧?”眨眨眼,脸上越发灿烂,“进屋先敲门不懂吗?”      “你,这是我家,更是我的房间,难道进自己的房门也要敲门?这是什么道理?”林优涨红了脸,强调道。      作为她的小姑子,她不振振威风还以为她公婆家的人好欺负。      “好了,你们都给我闭嘴。”林翊蹙蹙眉道,这两人此时就像掐架的公鸡,一个是自己的爱人,一个是自己的妹子,两人都在理,他有些头疼。      刚停好马车的江平进来,就见到混乱的场面,一头雾水,而她的同乡更是没有料到先她们进一步说去换衣服的林优被她嫂子弄得如此凄惨。      “哥哥,她们是的同窗,肖云,候芳,以前在娘亲那读书的,你也见过。”林优作为林家的主人,在同窗好友进来头,瞪了眼江流云,便给她们做介绍。“这就是我哥哥。”      “江小姐,林哥哥,恭喜恭喜。”两人道。      “没想到几年不见你们都长到这么大了?”林翊呵呵道。“你们快进来做,”瞥见江流云的衣着不忘提醒道:“流云,你的衣服?”      江流云耸耸肩,尴尬的对她们道:“我失陪一下。”一身亵衣这样呈露在客人面前的确失礼。      江平也借口去接去街上置办什物的林家爹爹和林鸣儿。至于奶爹爹和江安,由于她们马上就要成亲,前几日回渝州置办成亲需要的物品。所以家里就剩下有伤的江流云和怀孕的林翊在家。      待江流云换好衣服,将自己收拾妥帖了,进来完全与先前判若两人。不是奴隶身份吗?看起来长得倒还人模狗样的,难怪哥哥会看中她这样没身份只有皮囊的的女人,暗自吐槽的林优本想对她瞪眼的,一旁的好友急忙的拉着她的衣服。      “别拉我……”正忙着储蓄怒气的林优闷闷的道。一双眼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妖孽得比男人还妖孽的女人。      “你看看她,是不是觉得面熟?”肖云低声道。      “什么面熟?”候芳仔细的打量江流云,马上想起前几月在城里为她们解围高手。恍然大悟:“噢,原来是你。”      江流云淡然一笑,走到林翊的面前,坐下。两人相视一眼,在林优看来完全两人不顾众人眼光挤眉弄眼,她们堂堂的书香门第(娘亲以前的祖先基本上都是村里的教书先生,算起来沾得上书香的边吧)怎么会招惹上这么不正经的女人?      好吧,女人不正经就是流氓了。她对自己哥哥侵犯的事比流氓还流氓,淫、、贼!      咬着牙,林优被她们弄得一头雾水,“什么你不你的?”      “那次救了你的侠女,你忘了吗?”肖云提醒道。      “江姑娘,上次的事的确多亏你了。”肖云和候芳感激道,要不是她出手,估计几人都会被夏晚秋带来的狗腿子给揍了,她们只不过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书生,那细胳膊细腿可经不得那些凶悍的狗腿打几下。      江流云淡淡的笑了笑,注意到林翊幽怨的目光(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附耳小声道:“过会儿给你解释。”      林翊冷哼了声,十分的不悦。暗地里狠狠的掐了某人的腰腹一下,但一想到她身上伤还未好,又该掐为轻轻的摸了一下。      林优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的确像那个如武功比舞蹈更炫目轻灵的恩人,登时眼睛瞪大了,不可置信的道:“是你?”她是自己嫂子?      瞬间,林优心里不是滋味,不过,话又说回来,造成那个局面,让一家人在外面忍受流言蜚语的不就是眼前之人吗?      咬咬牙,她的脸忽红忽紫,看到哥哥隆起的腹部,她眉头皱的更紧了,算了,现在当务之急把哥哥的婚事解决再说,“那个你是奴隶?”哥哥曾经的话道明了女子的身份,可是她这么好的功夫,按理说不至于沦落成为奴隶吧。      先前说了,奴隶的身份意味着她的子女夫郎也会被标上奴隶的标签,这是她不能接受的。      其他人则是瞪大了眼,奴隶?不可能吧。      林翊被她这么一提,有些头疼,“那个,流云她不是奴隶。”也许以前误听了吧。      江流云偏偏头,想了想,抿嘴浅笑,不以为然的道:“如果在接触你哥哥以前算是个奴隶吧。”要不是这男人打死了身体‘江流云’,让她恰巧借尸还魂过来,借助自己的武功和舞蹈底子,估计她还被班主让牛马使唤吧。      “不是奴隶就好。”林优继续追问道,“听说你现在家在渝州,那上次你怎么会出现在我们黎塘?”为了确保哥哥没有所托非人,祖宗三代也必须问清楚的。      “办事呗,这么偏远的地方谁有兴趣来。”      “办事?不是找我哥哥?”      “算是吧,只是当时还不知道是他。”江流云绝对不会说明最先开始寻找‘奸、、杀’了‘江流云’的凶手是为了报仇这个理由的。      “也就是说这个人无论是谁你都会和他成亲?”林优皱皱眉,质疑道。林翊立即端正了身子,死死的盯着江流云。      江流云道:“这倒不一定,毕竟谁会拿自己的一辈子做赌注啊,只是该承担的责任我江流云就不会逃避。”      这句话算是让林翊松懈下来,答案还将就,反正两人的日子才开始,她对自己也宝贝着。      “那你现在是做何营生?家中田地几何?有几房姐妹?”林优问道。看她的穿着倒也将就。      “一个戏子而已,没有田地,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不知这样的答案满意不?”江流云道,“不知弟妹还有其他的问题需要问的没?如果没有,我打算和你哥哥出去走走呢。”      “这个家里还有客人,而且,”林翊看了几人一眼,牟定道:“这个时辰赶回来,你们还没吃饭吧?”      林优点点头,“哥哥随便给我们做点就是。”哥哥现在怀了身孕,劳累不得,可是在场的全是女子,没有一个会下厨的,现在忙着赶回来,早就错过了吃饭的时辰,说到吃饭,还真的饿了。      “好吧。”林优对江流云道:“你陪着她们说会儿话,我马上就做好。”      江流云看了她们一眼,扁扁嘴,她和她们可不熟,“我来帮你吧,这里有妹妹在?”   然后在林翊瞪视下,对林优的同窗道,“你们不会介意吧?”      说实在的,这儿的女子就如同唐朝的男儿,每天嘴上不是孔孟经义,就是仕途爱国什么的,她只认为心中只有小儿女的心思,和爱人说说油盐酱醋什么的。      跟在林翊的身后,江流云看着心爱男子念叨的声音,心里就充满了幸福,还有几天,她就真正的拥有了这个男人了,不怕男人三妻四妾,不怕他休妻弃子,平平淡淡的生活,恩爱相守一辈子。      江流云接过他手上的火折子,拿起地下捆成小把的柴禾点燃,林翊就负责灶上炒菜做饭,很快几份菜就做好了。      “你家嫂子真的很心爱你哥哥。”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同窗的好友对林优道,试图纾解这个一直认为对哥哥,对家庭有愧的好友。       ☆、屋顶约会   在江流云受伤期间,上药成为了每日的必备事。抛开了羞涩,江流云也享受两人相处带着些许淡淡旖旎羞涩的氛围。      “好痒,上面重一点,”新生的肌肤使得周围麻痒痒的,自制去疤痕的药膏涂在身上冰冰凉凉的,江流云后身、裸、露趴在床上,哼哼唧唧不停。      林翊挤出药膏,均匀的涂在她的背上,然后慢慢揉开,看着那一条条粉红色的疤痕,林翊的手越发轻柔,“这样行不?”      “中间一点,”江流云道:“嗯,嗯,正是这里。”      从肩胛一直下延伸到背脊尾部,男子清冷而细软的指腹划过她后背的寸寸金土,搅碎了一方春池涟漪。      在他无意识的滑动下,江流云只觉得脸红心燥,腹部更是难受得像蚂蚁爬过一样,她抓紧了床边的帐子,忍住嘴边溢出的羞人声音。“嗯?”      “怎么了?”林翊以为碰到她的伤口,紧张道。只见入目处未敷药的肌肤红得像那开得正艳的花石榴娇艳动人,指腹触及之处滚烫似烙铁般炙热,察觉到女子异样的林翊脸瞬间一红,急忙缩回了手。      江流云咬了咬嘴唇,忍住羞涩起身将衣服拉上,小心的觑了眼埋头害羞的男子,瞬间胆儿膨胀了许多,两人马上都快成亲了,再加上先前都是他给自己换的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忽略了疼痛,那种奇怪陌生而羞人的感觉让她手足无措。      “那个,我先出去。”室内的温度似乎上升了许多,让他感觉到脸部发烫。      江流云拉住他的手,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将头轻轻的埋在他隆起的小腹。      “流云,”林翊摸摸她的秀发。      “嗯。”鼻翼轻动,含糊的回答。      “你会后悔吗?”为他受伤,为他付出那么多,所有所有的一切。从妹妹的口中知道她在很早以前就寻找他,为她所做的负责,以及她无微不至的关心,他已经原谅她了。      好爱好爱这么优秀、这么温柔的她啊!      “唔。”江流云偏头,有些心不在焉,突然似乎感觉到他腹中传来的异样,她惊喜的窃笑一声,朝林翊做了个‘嘘’的动作,侧耳贴在他的腹上。      他的手朝下覆上她细长的指节,带动着她慢慢的挪移到他的心脏位置,羞然一笑。江流云明白了他的意思,五指相扣,也贴上自己心脏的部位,表示此心如同。      “我不后悔的。”坚定的看着男子,好看的眼眸在昏暗得灯色下也是琉璃溢彩般漂亮,“如果没有你,我就没有机会娶到你这么美好的夫郎,看着自己的孩子出世,一起养育我们的孩子了……”      “那你知道是我后,怎么不直接对我说呢,害得我一个人为此纠结失眠,还……”想到那时候遭受的委屈和陷入她柔情之后的身份的自卑自责,他就委屈,眼眶无由得红了起来。      江流云见他哭了,顿时慌了起来,急忙站起来用手巾擦拭他的泪水,歉意道:“对不起,对不起,只是当时你知道我对你做了那种事,我怕你会恨我,所以我想等我们有了感情再说不迟,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以后再也不会了……”      “哼,这还差不多,不然……”扁扁嘴,小儿态的威胁。      “不然怎么样?”江流云将他拉来坐到自己的腿上,挑了挑秀眉,好奇的问道,还佯装出一丝丝畏惧。      “我还没想好。”林翊想挣脱她的怀抱,“那个我妹妹马上要进来了,我先回去了……”      “她知道你再为我上药,不会进来的。……”江流云从他的发梢慢慢的挪移到他的耳根,看着那红红而圆润的耳垂,想到了诱人的石榴粒,也不知道尝起来是什么味道。的确,也按照她心中所想,慢慢的伸出粉红色的舌尖,轻轻的舔舐。      “你在做什么?”林翊觉得有些痒,有些麻,一种难以诉说的感觉从脚心一直蔓延到发梢。      江流云看着耳垂上水润色的垂粒,特别的挑逗了几下,觉得男人身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      “你……”林翊对抱着他的女人十分的无奈,身体的敏感提示着他不能再被她继续下去。      自他妹妹回来好不容易两人有个独立的相处机会,江流云自是不愿意放过,将他轻轻的放在床上,一手撑着身子,小心的避开压倒他的腹部半悬在他身上,一手温柔的抚摸着他乌黑的发丝。      女子带着淡淡药味和温馨梨花香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面部,让他感受到局促紧张还有一丝当初女子带给她恶劣粗暴的恐惧,他抵住她的胸口,小声的提醒道:“我们还没成亲,不能这样……”      “我知道……”手一路不规矩的沿着男子的曲线到他的胸腹处,埋头坏坏的在他脸上浅啄一下,“那便怎样?我们不是孩子都有了吗?”      “可是,这是我妹妹的床,他们就在隔壁,你不能乱来……”林翊制止道:“而且我现在怀有身孕,你……”最近两人独处时她的动作越加肆无忌惮,他也明白她要什么,可是身为她的未婚夫郎,却无法满足她的需求,觉得有些愧疚。      “还有呢……”江流云也不知怎么的,现在对于未婚夫的自制力越来越弱,似乎这具躯体女子本能慢慢的开始在控制着她的行为,特别是令人羞耻的欲、望上面。但是不得不承认越看自家的男人越觉得有魅力,那种少夫的风情,被他迷得心头搔痒。      “你身上还有伤……”      “还有呢……”江流云越靠越近,粗重的鼻息喷在他的脸上,邪邪地道:“我的身体早就没事了,你要不要试试……”      “不要,”林翊偏开头,让她猝然落下的吻落在他的脸上,两人间充斥的旖旎亲昵的氛围让他觉得危险。      自哥哥进去为所谓的嫂子上药之后,林优就在自家院子里葱郁的杜英树下转了好几个圈,看了眼黑夜里渐渐迷漫了一层露色,以及那天幕上衔着一弯乳黄的月牙,有些不放心姓江的那个女人的人品,怕她私下会欺负自己的哥哥,林优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敲开了房门。      看着那女人正压在怀孕的哥哥的身上做坏事,登时怒喝道:“姓江的,你这是干嘛?”她就知道这个女人空长了一张好皮囊,可是骨子里全是坏水,不然自己的哥哥也不会被她欺负未婚怀孕了。      江流云被突然的大喝吓得手一软,差点就支撑不住身子朝林翊压了下去,林翊被自己的亲妹妹看到自己和未婚妻主亲热更是羞得无地自容,用力的掀了掀身上的江流云。      “那个,那个……”江流云干笑了一声,似乎一切解释都是欲盖弥彰。      “你还不起来?万一压倒了我哥哥和孩子怎么办?”林优凶横道。恨不得上前掐死那女子,嗯,肯定是这女人又使了什么花言巧语,才让哥哥言听计从不顾自己的身子,看来小侄女出世前得好好的看住这坏女人。      “成亲前,你们不准再单独相处。”林优道,见女人要反驳,绷紧了脸,“至于上药的事,就由江平来。”      刚进来的江平一头雾水,“什么?”不是主夫做的吗?她怕怕自家阴晴不定的主子好不?      “那个我回房去了,你们早点休息。”林翊有些尴尬,脸红彤彤的。      江流云耸耸肩,反正明天就要回渝州成亲,成亲的日子距离现在不到七日,加上回去后就要忙着成亲事宜,也没什么。      可是第二日,江流云就后悔了,悔得肠子肠子都青了。她和林翊同桌吃饭,本来两人挨着做得好好的,林优安排小鸣儿在中间坐着,好吧,食不言,在林家一家之主的吩咐下,她接受。      可是,她连和林翊稍微说点事儿,就会要不是江平出现一下说交代事情,要不就是林鸣儿找哥哥指导绣法,再不就是林优亲自出马商谈成亲细节。      三天下来,她终究体会到了银河相隔,徒留泪眼相望的牛郎织女的感受了。      “林翊,你妹妹怎么这么防着我啊,好歹我是她的嫂嫂啊……”在回渝州的路上,趁着她上茅厕不在的功夫,拉着男子出来小小密会的江流云抱怨道。      林翊好笑道,“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她啊?”      江流云委屈道:“怎么会,她是我的小姑子,我讨好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得罪她呢,话说以前好歹我还救过她一次吧。”      “这就是恩将仇报么?”      “什么恩将仇报啊?嫂嫂?”      “没什么,嘿嘿?”江流云对于神出鬼没总是能找到她的小姑子表示无奈,又不能像对外面那些人那人摆她的招牌脸色,也不能动手教训她一顿,让她不许再打扰她和未婚夫郎约会。要是真这样,恐怕林翊也不会放过她。      “嗯?”林优偏头看了下两人,不确定的道:“真的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哥哥,爹爹正在找你,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交代给你。”      “哦,好的。”林翊好笑的摇摇头,拿这样维护自己的妹子真没办法,对于这样在乎自己的家人,林翊心里觉得暖暖的。以后,他也要多生几个孩子,并让他们相亲相爱。      这种情况下,江流云也有绝招,好歹自己还有一身功夫不是,接下来,江流云直接抱着夫郎和孩子施展轻功上了屋顶赏月去。      “姓江的,你怎么让哥哥去那么高、那么危险的地方啊,快给我下来……”      “江流云……”      “翊,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嗯,”林翊看了眼在下面跳脚的妹妹,幸福的偎依女人的怀里。      林爹爹和奶爹爹相视一笑,纷纷摇摇头,林鸣儿则吐吐舌头,江平两兄妹也对自己家主子为了逃避小姑子逃难到屋顶上约会表示无语。       ☆、成亲喜事   有道是:房星造作田园进,钱财牛马遍山岗,荣华富贵福禄康,埋葬若然用此日,高官进职拜君王,嫁娶嫦娥至月殿,三年抱子至朝堂。      五月初一,翘首以盼的好日子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下到来,江流云一身鲜红的喜服,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迎亲队伍来到客栈前,本来林翊他们是住在江家的,但是习俗上那儿毕竟不能作男子出嫁的地方,所以成亲前,他们就暂住进了不远的客栈。      对于渝州家喻户晓的梨园首席成亲,那可是碎了成百上千渝州男儿的芳心,手上拿着绢子,,嘤嘤切切,紧紧的跟在迎亲队伍后面,场面蔚为壮观。      听着人群中少年们的呼唤和表白,遭来了小姑子不少白眼的江流云擦擦额头的冷汗,话说她居然这么受欢迎?她以前怎么没发现。      戏班班主和她家夫郎捂嘴窃笑,她没说江流云成亲是她故意放出的消息。      在客栈的林翊坐在梳妆台前,林爹爹为大儿子画好眉,贴了花钿,点了新郎妆,听着外面传来迎亲队伍的唢呐锣鼓声,为儿子盖上了红盖头。      “爹爹……”紧张的林翊的声线颤抖如筛。      “别紧张,今儿可是翊儿的好日子哦。”林爹爹笑呵呵的道,一直对大儿子有所亏欠的林爹爹看着儿子总算托付给了好人家,心里的欢喜自然无法言喻,总算对泉下的他娘有了交代。      “我怕……”新嫁郎自然对即将面临的婚事又期待,又紧张。      知道儿子担心什么的林爹爹拍着他的手背安慰道:“别怕,接下来的事跟着媒公的指示做便是。”      “嗯……”      “新娘子来了,新郎出嫁……”高诺一声,鞭炮声,锣鼓声,喧天。      “呜呜……”场边传来数百男儿落泪的嘤嘤声,他们最爱的江首席马上就娶亲了。      “没有攀不上的正位,只有不努力的侍夫……”不知场中谁咕噜了一句,那些听到的男子顿时清了心神,是啊……,顿时齐刷刷的朝马上的新娘子看去,一身鲜红的喜服衬得本就白皙的女子丰神如玉。      他们决定努力……      有功夫在身的江流云额头冒了几根黑线,这些是什么人嘛?视线一转,对上对她使眼色作怪的那名和她在青楼有一面之缘的少女。      江流云皱皱眉头,也不作理会,下了马,洋溢着笑容,朝门前的新郎走去。从媒公的手中接过男子的手,似乎这短短的距离就让她有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感觉。      “小心些。”撩开轿帘,江流云提醒道。      一队人又沿着原来的路回去,江流云坐在马上回望了一眼后面的轿子,想到轿中的爱人,她不由得从内心散发出幸福和满足,嘴角勾起一抹灿然的微笑。      “江首席我爱你……”受不了女子笑容诱、惑的某个男子大声道,让江流云嘴角一僵,那笑凝结不动。      林优瞪直了眼,这嫂子,哥哥还没进门又在到处拈花惹草,这还要得。看着她的笑觉得十分的碍眼。      “新人来了……”      “新人来了……”      江家门外,百来人看着迎亲的队伍归来,纷纷带着笑,她们中很多人都是梨园戏班的人,当然李钰儿和他的表姐也齐来祝贺。      李钰儿看着马上笑意盈盈的女子,心里一痛,为何让她能这般露出幸福笑容的男子不是自己。移到那双交握的双手,眼睛涩然不已。      为何还会有这样难受的感觉,他不是已经决定要放下了吗?      卓灵希自然没有错过身边男子的表情,紧张的她握紧了他的手,抿抿嘴,“你没事吧。”      李钰儿摇摇头,看着女子小心的看护身边怀孕的新郎慢慢走过来,将那朦胧的泪逼进心里,露出灿烂的笑。“他们好幸福。”      “我会让你比他更幸福的……”卓灵希看了两人一眼,对男子允诺道。回头却见男子低下了头。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林翊握住那双纤细却有力的手,紧张消弭而去,剩下的全是作为新郎的幸福和羞涩。随着她跨过火盆,走进了江家的门,进了熟悉的厅堂。      “新人到……”司仪唱诺,“请新人长辈上座……”      江家只有奶爹爹一人,林家则是林爹爹,两人相视一笑,齐齐上座,等待新人行礼。      “一拜天地……”司仪唱诺,      “二拜高堂……”      “妻福相拜……”      “送入洞房……”      “礼毕……”      “恭喜恭喜……”      “恭喜恭喜……”来的宾客纷纷的道喜。      江流云牵着林翊和媒公等被送入新房,只见新房内燃着熏香,窗户上贴剪纸的大红双喜字,四角贴剪纸的蝴蝶图案床上大红的鸳鸯锦被,撒上各式喜果,如红枣、桂圆、荔枝干、花生等。      林翊被媒公扶上床上,坐到下面的硬物,林翊有些不舒服,索性喜帕盖着,没让他人看到他的表情。      “请新娘挑起洗帕,从此称心如意……”媒公端起红漆木托盘,盘中红绣帕上半掩着垂着红色如意的秤杆。      红艳艳的烛火下,照得含羞带却不敢与女子直视的林翊更加美好动人,原本清秀面庞此时因为薄粉的渲染泛着晶莹的水泽,那点着朱丹的粉唇娇艳欲滴,想到其中的美好的滋味,江流云微微笑了笑。      知道女子眼里意味的男子嗔了女子一眼,低下了粉色的头,江流云看着今后相守一生的男子,心里一阵的满足。      “新娘新郎喝交杯酒,从此长长久久……”媒公的声音打断了女子的愣神。      江流云端起托盘上的交杯酒将其中一杯交给自己的夫郎,两人挽着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现在在这儿吃点东西,我出去陪陪宾客,过会儿再回来。”江流云将其他一干人打发出去,只余下陪林翊的林鸣儿。      林翊抬头才发现房中的桌上摆置了一些糕点,水果,林鸣儿打趣道:“嫂子放心出去吧,我在这儿会好好照顾哥哥的。”      想到男女位置完全颠倒,如今自己取代了原本新郎的位置需要出去喝酒陪宾客,江流云就感慨不已。      面色微赧的江流云刚踏出房门便被以童溟然为首的梨园的一干人拉去前厅。许多梨园最老的人纷纷趁着这个时候对这个又敬又怕的首席敬酒,势必要灌醉她,破坏她的洞房花烛才好。      可惜她们忘了此时江流云的夫郎可是怀胎数月的孕夫,对那事恐怕也只能有心无力。      席上,江流云对上那个贵族女子,她勾着嘴角,别有意味的道:“今日是江姑娘的好日子,可别醉倒了,到时候辜负了这良辰美景,让江夫郎独守空闺……”‘江姑娘’三个字咬得很重。      江流云淡淡的笑道:“不劳小姐费心,江某会适量而饮。”      “是吗……”贵族女子呵呵笑着,不以为意。      江流云么?      越来越有趣了,话说总算这一趟不会无聊了。      等江流云回到新房以后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梨园的人将醉倒的江流云扶到新房,本来打算闹洞房的,一来江夫郎怀了身孕,二来首席已醉,知道她们没有留下闹趣的理由,纷纷回到前厅继续喝酒。      林鸣儿给哥哥端来水,让哥哥帮嫂子净脸,带走进,原本醉倒的嫂子已经睁开了眼,清澈如许,哪来的醉意。      “你先回去吧,我们这里没有其他事了。”江流云道。      林鸣儿看了一眼哥哥,见他佯装没听见继续拧干帕子上的水,知趣的离开,顺带扣上门。      “呀……”江流云趁男子不注意将他带进怀里,呵呵的坏笑。      “讨厌……”林翊将帕子丢到她的脸上,白了她一眼。      江流云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哪里讨厌了?哪里讨厌,给我看看……”她臭屁道:“我怎么听说他们都说我是丰神如玉,貌美如花……”      “喇叭花吧……”林翊扑哧一声笑了。      “你那里看到我像一支喇叭花了?喇叭花有我这么好看吗?”江流云怪笑着。      “喇叭花比你好看多了……”      “呵呵……”江流云安静的贴着他的额头,轻轻的感慨道:“娶了你真好。”      “嗯?”      “紧张不?”话说江流云紧张及了,虽然知道两人不会行那夫妻之事,但是作为新嫁娘,骨子里的羞涩此时完全无法掩盖,所以才会有先前取闹之事。      “嗯……”林翊轻微的点点头,他紧张的扯了扯身上的喜服,羞赧道:“那个,那个……”      “什么?”      “就是妻夫之事,我……”低头看着隆起的肚子,想到作为夫郎的自己不能在新婚之夜服侍妻主,就觉得自责。      江流云用手抚上他的肚子,不忍他自责,嘿嘿斜笑道:“不能做妻夫之事,但是我们还有更值得研究和探讨的事哦。”      一个转身已经将男子放在喜床上,手慢慢的滑到他的衣服接口。    ☆、洞房花烛   唐朝相对其他王朝来说,对女子的约束少了许多,尤其是武则天时期,女子封王拜相,很多思想行为都十分的开放大胆,但是她毕竟是一个女子,尤其还时时提醒自己内心还是黄花闺女的的江流云。      别看她很随性,但是她紧张得心都快蹦出来了,不过想到以前对于宫中侍卫训练是光着臂膀上身,而今晚她也不过是好奇男子怀孕之事,对象又是自己的夫郎,抛去了女子的羞涩,却也将先前好不容易营造的轻松气氛打破。      林翊被女子轻柔放在床上,看着背光女子脸颊阴影中双眸去泛着光,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粉颊发烫,他下意识的紧紧喜服,可那晚男、女之事的阴影也让他不自主的瑟缩了一下。      “妻主,你不是说……”      “我就看看孩子……”看着身下男子紧张而可爱的模样,江流云促狭的道。当初第一次为他把脉,震惊于男子怀孕之事,为此暗暗发誓有一天要亲自研究清楚,但是这里男女大防严苛,即使她本着一心向医的探索精神,这种事别人是没人愿意给她研究的。      别看平时江流云爱吃林翊的豆腐,那不过是男女之间的情、趣,增进感情,谁叫那个男人一直回避着她,不出点招怎么套得住夫郎不是。      江流云的手这里碰一下,那里碰一下,绝对不是看什么孩子,而且平时她看孩子还少吗?三小时一小诊,一天一大诊,当然他不知道她所碰触的位置都是人身上的穴道。      “停下来,停下来,哈哈……”感觉像挠痒痒似的。好脾气的他也难得不悦的抱怨道:“你在干嘛啊……”      江流云一脸认真的道:“我只是想研究一下男子怀孕和女人怀孕结构有什么不同。”      林翊自动过滤女人怀孕四个字,那根本的天方夜谭,就跟对男尊国的人说男人怀孕一样。“这有什么好研究的……”      男人怀孕乃上天赋予他们的权利,理所应当的,但是由于男子地位低下,相关男子怀孕的医著还是比较少的。许多都是简简单单几句话,似乎男子生育乃是污秽之事,写出来回有辱圣贤名声,更会为自己惹来晦气,因此相关系统的夫科医书寥寥无几,导致了许多男子流产、难产,甚至为此丢掉性命。      “经曰:凡妇人怀孕,其血留气聚,胞宫内实,故尺阴之脉必滑数,此必然之理也。然亦有中年受胎,及血气羸弱之妇,脉见细小不数者,但于微弱之中,必有隐隐滑动之象,此即阴搏阳别之谓,乃妊娠之脉也……”一说起医术,江流云带了劲,絮絮叨叨不停。      夫与妇音相似,自动转换的林翊脑门冒了几根黑线,妻主喂,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吔!,有必要研究什么幺蛾子的经曰,秘曰吗?再急也不至于这一时三刻吧。      不过,他可不会承认他迫不及待和流云什么什么!      林翊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动,琉璃般的眸子漂染了丝丝哀怨。      江流云心思细腻,眼珠一转,已读出他眼中的意思,急忙挺了下来,闷笑了几声,在男子越发哀怨,马上就快爆发之时,止住了笑。左手再次承载着身体重量,而被他先前按住的手轻轻向上摩挲着他的发丝,轻柔似涟漪,荡荡泱泱。      此时,整间屋子寂静无声,只有红烛燃烧细微的声音,敲震在两人的心湖上,江流云近距离细细的端详着男子,那越发细腻而温婉的面容,和初为人父的风情让自认冷静的江流云也把握不住心神摇曳。      “我不说那个了,我们说点其他吧……”红艳艳的的烛火下照得身下的男子增添了几分晕色,但是仅仅是看着他盈盈水眸流辉婉转,和点了朱丹娇艳欲滴的唇瓣就让她喉咙发干。      “什么?”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江流云已经低下头,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他的发梢、圆润的额头,挺直的鼻梁,粉红的脸颊……一路直下,噙住了他细软的唇瓣。      细磨辗转,极尽柔情四溢,细碎的j□j自喉间流泻而出,两条滑舌不断的纠缠,不再有丝毫顾忌放肆的发泄着俩人之间的感情。两人相摩擦的肌肤迅速升温,像要燃烧了彼此才好。      良久,手下的炙热的温度和起伏有力的跳动让江流云身子一震,人也清醒起来,看着男子衣衫已解了大半,几乎退至他的腰际,发丝凌乱,眼神迷乱,散发出诱人的风情,那呈现在眼前任君采撷的粉红娇躯也让她脸红耳热,不是考虑了他怀了身孕的原因不行人、伦大礼吗?她怎么能迷乱至此,要不是腹中孩子的踢动,她差点就真的伤到了他的身子了。      脸红心燥的江流云压抑住下腹的燥热,原来眼中炙热的j□j早已清明,林翊闭着眼,轻哼着,等待着女子的爱抚亲热。半响未得到回应的他睁开眼就对上了流云盯着自己的下腹一脸的懊悔。      林翊心突突的跳,是因为自己怀孕的缘故没有伺候好妻主让她不高兴了吗?      “对不起,妻主,我……”即使明知流云对他的疼爱和体贴,但是根深蒂固的男儿的卑微让他十分自责未在最美好的日子尽到作为夫郎的责任。      江流云在他刚出生就知道他会说什么。这么敏感而脆弱的男人怎么不让她怜惜万分,指压住他欲说的话语,顺着接下去:“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你有了身子,可是我却差点控制不住伤了你和孩子。”      原来是这样?妻主真的很爱他,很体贴他啊。今生能成为她的夫郎,夫复何求。      他心里甜滋滋的,连带着那夜的阴影也抛诸脑后,羞羞怯怯的道:“我问了大夫,不碍事的。”脸燃烧得如同一团火,害羞得偏过头。      “我知道……”女子的羞怯加上对男子的心疼占了上风,垂下眼睑,尽量避免男子散发的诱惑。      林翊瞥了她一眼,那你还停下来?“你是不是嫌弃我身材太臃肿难看了?”但是让身为男子的自己产生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太急、色了?      “没有啊,怎么会……”江流云打着哈哈。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医术不差,别说你不清楚,瞪着她,势必要她说出答案。      “那个……”江流云难以启齿,她怎么能说先前也有一点对男、女之事陌生羞涩的原因?“我怕沉迷行礼之事,忘乎所以会伤了孩子……”      “不会的。”这些天来,奶爹爹和自己的爹爹没少叫自己吃补身健体的补品,就是为了养好自己的身体,避免成亲吃不消。      他爹爹更是在婚前为了儿子避免误了洞房花烛这么美好的日子,也怕儿子因为怀孕会在情、事上满足不了他的妻主,影响儿子在家中的地位,亲自询问了大夫,确保真的不会伤害肚子的孩子和儿子的身体,出嫁前对儿子嘱咐了此事。      “流云,今日我成为了的夫郎,我不想我们的洞房花烛是苍白的。”他的第一次对他来说是噩梦,但他期望成为新嫁郎那晚的新婚夜是美好的。现在身旁是自己心爱,又是爱自己的妻主,有什么坎跨不过的。      林翊支着上身,四目对望,尽是深情款款如许。      双唇再次碰触在一起,不在细雨和风,而是像狂风骤雨一般,似乎想要吞噬了彼此。林翊也深情的回应着,双手勾住女子皓白的脖颈,两只湿润的小舌缠绕一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两人都呼吸不过来,江流云放开了林翊,看着迷离的男子江流云脸上勾着魅惑的笑,唇一路沿下,咬上了右侧那颗粉嫩的葡萄,不断来回挑逗,勾缠抹挑。      除了支撑着身体的手外,另一只手也闲着,敏捷的脱下了他的外裤。      凡是被被流云碰触过的地方,林翊感觉想要着火了一样,身子像一只煮熟的虾,绷直了极力迎合女子的节奏。      脸颊殷红无比的他在江流云的挑、逗下,胸口起伏不定,抓紧身下的被铺,哼哼出声,“流云……”      怀孕的身子极为敏感,他不知道让他恐惧的情、事这般折磨人,只想身上的女子动作快些,好解了难受。      林翊被她磨人的动作折磨得呜咽难耐,双腿朝女子身上靠拢,不断的磨蹭着女子,借以解去身上的难受。“流云,我好难受……”      “呵呵,马上就好了。”江流云低沉暗哑的道,一双眸子更是深黑如墨,指尖一弹,案头的红烛的火心被她用剑气消去,屋子顿时陷入了黑暗。      黑暗虽遮住了人的视线,却让听觉敏锐了许多,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几声之后,一幅轻软细腻如玉的身子贴上了男子。      “唔……”好舒服又好难受,忽上忽下的感觉像云端直坠深渊。林翊身子本能的朝上,和她身子相贴,只有她才能缓解浑身的炙热。      没有烛火后,江流云更大胆了些,褪去男子的亵、裤,男子的林翊身子绷紧,抑制不住的他也不管羞涩,嘴中溢出细细碎碎的吟、哦,“嗯,唔……”      这就是她两世为人的新婚之夜呵!怀中还是自己心爱的男子,怎么不让她激动万分。虽然过程中出现了不少差错,但好歹唐朝相对开放,尤其是后宫这个大染缸里浸、淫了数年的她还是为新婚之夜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相拥的两人此时一句话都未说,只余下胶着的视线,向对方传达出自己的情意与誓言:执手与你,今生无悔!       ☆、送来喜报   新婚之夜是短暂而幸福的,江流云觉得抱着夫郎头刚沾到枕头,似乎天就开始朦朦亮了,隐约听到外面鸡鸣狗吠的声音,不久,院子里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奶爹爹他们已经起来收拾昨晚留下的狼藉,打扫院落,他们动作很轻微,似乎怕自己会打扰到新人睡觉。      江流云觉得很疲惫,加之不想早早放开手上和夫郎相拥而眠的幸福,于是和他再次陷入沉睡,等她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察觉到身旁夫郎细微的动作,她睁开朦胧睡眼,对上怀里已经清醒的男子。声音沙哑:“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林翊轻声道:“我也是刚醒不久,没吵到你吧。”瞥见落尽屋里的光线,约莫了下时辰已是不早,作为夫郎,婚后第一天本来就该为公婆敬茶,不过在江家,流云的双亲已经去世年余,省略了这一步,才让他敢放纵自己和妻主晚睡至此。      江流云微笑着摇摇头,证明她也是自然醒的,看到他眉间的疲惫,歉意道:“昨晚我不该那么放、纵自己的,让你累着了。”她知道作为新郎昨天丑时就得起来洗漱更衣,直到晚上拜堂成亲,别说他是一个怀孕的弱男儿,就算是功力不浅的她也累得够呛,而且晚上还运动那么久。她没想到作为一个唐朝羞涩的女儿家,来到这儿,对情、事几乎无法控制。      林翊脸一红,不自然的挪开眼,不敢和她对视,嗫嚅道:“我已经是流云的夫郎,何况昨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停顿一会儿,越发赧然的他转移话题道:“我们似乎应该起来了吧,江安刚在外面?”      “好吧,”江流云道,“再不起来就会饿坏我的夫郎和儿子了。”江流云准备利落的跳下床,可惜光溜溜的某人让男子再次羞红了脸,直接扔给她一件衣服罩住她。      江流云也闹个大红脸,昨晚因为亲热之后时辰太晚,身体也太疲惫,为自己和夫郎洁了身子还未换上衣服就沉沉睡去,不过想到都是夫妻了也不在意,几下把衣服换好,拾掇一下,“翊需要我帮你穿不?”      “去,哪有女人为男子穿衣服的道理,我自己来。”嫌弃某人碍手碍脚碍眼,把她赶了出去。      江流云摸摸鼻子,从院子里的江安手中接过洗漱水进屋,放到洗漱架上,林翊从屏风后将衣服换好,端坐在梳妆镜子前对着铜镜束发。      江流云上前,从后面拥住男子,两人的丽颜成双倒影在那一巴掌大的铜镜中,辉映脉脉含情,江流云散落的发丝和林翊的纠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两人眉梢尾角染着青丝点点,转眸之间深情似已穿透了岁月空间。      “我为你拢发可好?”江流云说之前已经从林翊手中拿过了木梳,在梳栊里取出发钗,钿子等饰物,按照这儿已婚男子的发饰为他挽上发。      林翊先是惊讶,待看到妻主娴熟的动作,心里既感动又幸福,看着铜镜里为自己忙碌的妻主,溢出满腔爱意。      收拾床被的江安看到这一幕,暗自为主夫感到高兴,能遇到这样体贴疼爱男子的妻主,惆怅间暗叹自己已卖身为奴,今生尽心服侍小姐主夫,报答他们的恩情才是。      “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曾经在皇宫时,偶尔为师傅和师姐她们梳发,很多宫中流行的发饰她都熟悉,为他梳了一个新颖的发型,喜滋滋的等待男子表扬。      “不错,妻主的手艺真好,”对着铜镜端详了下,越看越满意,“这样好看的发型我还从未见到过,是流云自创的吗?”      “不算是,在京城的时候很多贵夫都梳这样的发型,不过我自己也改变了一点点。”改变的是适合男子一点,少了女人的妩媚,多了男子的英气。繁复中又觉干净利落。      “江安来看看这个发型适合他么?”本来打算溜走不打扰两人浓情蜜意的男子脚下一顿。      江安看了,眼睛登时一亮,赞美道:“小姐的手艺真是举世无双。”听说戏班中的她们的发型完全改变以往模式,现成了许多主夫们时兴的发型。听说那发型是小姐自创的。      “好了,别赞美她了,忙你的去吧。”林翊握住她的手道,虽然这样说,待江安走后还是给她印下一个奖励性的吻,让某人开心得差点忘了北。      待两人洗漱完后,江流云牵着夫郎的手,来到厅堂,为两家唯一的长辈林家老爹敬了茶,喜滋滋的得到一个红包,被他妹妹狠狠的鄙视了一番。      吃了早饭加午饭之后,林翊被他爹爹弟弟拉出去聊天,江流云只得和恋兄的某人大眼瞪小眼。      在这里呆了大半年,江流云承认凤昭国的科举比起唐朝也不逊色,具体分为童试(有县考和府考二类)、乡试(省一级)、会试、殿试。童试每年都进行。乡试在省城进行,每三年一次,考中者上报到礼部,于翌年春二月在礼部考试,称会试。会试考中者称进士。同科考中进士者称“同年”。会试后进行殿试,由皇帝亲自策试。前三甲同唐朝一样分别被册封状元、榜眼、探花。      这一次乡试对林家来说,自然是头等大事,所以林爹爹对林优径自回乡之事念叨了数次,按照惯例,乡试的成绩早就下来了,不过,林优现在因为哥哥成亲大事留在渝州,在成亲第二天,回家就成了重要话题,除了能及时了解成绩之外,如果没意外,她还得准备明年春季的会试,毕竟她的成绩在当地数所私塾加学府里最拔尖的。      林优和这个混蛋嫂子相处了几天,摒除了她长得比男人还好看,时不时诱拐哥哥,偶尔男人腔外,总体来说还是很满意的,有担当,家境也富足,不担心会让哥哥过上苦日子。      江流云蹲在院子里守着三个男人缝制未出世孩子的衣服,对于针线活,江流云自然比不得奶爹爹,但要说见识,却不少,可惜她最熟悉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那些王子皇孙的,在比唐朝还落后等级森严的国家,老百姓想穿鲜色的衣服也是被明令禁止的。      “小姐,外面有位自称姓上官的小姐找你,她说是你朋友。”江平道。      “上官?这个人我认识吗?”对奶爹爹疑惑道,除了她来到这里认识的屈指可数的人外,以前身体的人的相交情况一概不知,反正不知道的全推在失忆身上。      “江小姐每天有美夫相伴,自然忘了区区在下,可怜你我相遇在那最美丽的夜晚,最灿烂的烟火烛光中,最悦耳动听的笙歌丝竹中,我日盼夜盘,好不容易等你回来了,还在前日喜宴上和你喝了酒,莫非真是戏子无情?”      委委屈屈似假似真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让身后的侍卫也惊叹小主子精彩的表情,要不是看着两人都是女子,别人还真以为两人真有那么一段惊艳的邂逅。而对一旁十分单纯的林优来说,脑海里不由得细思,真有这么美好的地方吗?      可惜对于江流云来说,那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青楼那啥的?可不是她这个良家妇女该去的地方,脸一红一白,一青一紫。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撷芳楼和她有惊世一抱被沉醉吆喝着娶她做夫郎的少女,对撷芳楼那次不欢而遇,江流云眼底升起一丝警惕,这样的人她不想打交道,别看着她似少女一般,那眼底划过的精光江流云可没错过,而且她自称上官,在凤昭国,江流云了解到只有皇亲贵族才能用复姓表示身份尊贵。加之行为处事虽显稚气却已有上位者的威严之风,想必身份不低,对于这样的人,前十年她没少打交道,那巍峨辉煌的皇宫中,最是黑暗肮脏,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为了那皇位,父子亲情,夫妇人伦,君纲臣纲都能拂顾。      离开了半年,过了很久平淡的生活,似乎那里面充斥的阴暗都忘记了,淡淡有些余味,回忆很快被她眼里的探究和兴味打断,暗自鄙视自己一把,果然是安稳日子过久了,让她危险给忘了。      “不知上官小姐来鄙处,所谓何事?”看惯了十来岁的皇子公主身上已背了数条人命的她,可不认为年少就毫无危险,何况她身后的那名默默无声的黑衣女子,太阳穴高高鼓起,就知道到对方武功不弱,对于她的来意,暗自戒备。      “呵呵,其实今天说起来也不完全是找你,”她转身对一旁的林优道:“在下先恭喜林小姐喜中乡试头名,预祝明年会试取得更优异的成绩。”      “这是在下的一点小小的心意,请林小姐收下。”说完,跟着她身后的女子已经将一盒东西放在桌上,打开看,是一套出自翰云斋文房四宝,由于翰云斋主要经营的对象是王家贵族,其中的湖笔、桂墨、曦纸、端砚更是成为文房四宝中的极品,被开国女皇亲自提点为御用,其他的自然也是千金难求。      林优听闻自己的成绩先是一喜,但看到那些东西,认出这是其他即使是出身世家贵族的小姐视如珍宝的文房四宝,推却道:“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更何况她与此人非亲非故。      “林小姐多虑了,这些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当今陛下求才若渴,若林小姐觉得占了我的便宜,那不妨当做朝廷对学子的奖励,希望林小姐勤学苦读,来年高中谋个一官半职,为皇上效力,为百姓谋福。”上官绯云笑呵呵得道。      在那样的老手面前,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的林优自是推辞不过,只得收了,江流云皱了皱眉眉头,怎么看着像收买人心?对此人越发排斥,“这话也传到了,礼也收了,如果上官姑娘没有别的事的话,那请回吧。”端茶送客,我现在很忙。      她身后的女子听到登时对江流云怒眼圆睁,“大胆……”      “不得对江小姐无礼。”上官绯云呵斥道,看向江流云和气的道:“在下管教下人无方,让江小姐见笑了!”      “前段时间听闻了江小姐的剑器舞,十分的好奇,慕名而来,想亲眼见识一下,饱饱眼福,如果给江小姐带来不便,还请江小姐见谅。”      “是么?”      “原来是江小姐怀疑我的来意?” 露出一丝和年龄相符的委屈,内心里上官绯云却没想到对方十分的警醒,这完全不该是一个成天沉迷酒色的纨绔子女所该有的敏锐如丝,看来当初她怀疑得没错,。      “呵呵,我怎么会怀疑小姐的来意,上官小姐来梨园为我捧场,我深感荣幸,只是因我这段时间家中缘故让上官小姐久等十分抱歉,为了表示对我妹带信送礼的感谢,如果上官小姐前来梨园看戏,我让人给你留最好的雅座。”      “那就却之不恭了。”上官绯云呵呵道,“那我就静等江小姐回戏班,我会第一时间前来捧场。”      临走之前路过奶爹爹,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便告辞离开。      “小姐?此人是谁?来这儿干嘛?”看着那稚嫩却感觉有些熟悉的脸,奶爹爹想了想,没有找到一张脸与之重合,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自嘲了一下,老了,胆子都小了。      等她们走后,几个男子都进屋来,“呵呵,没事,她说想看戏,”江流云淡淡提了一下,“今天我们去客来居酒楼吃好的,为优儿中乡试头名庆祝一下。”      “真的吗?”林家爹爹和林翊惊喜道。      “当然是真的,这是盖有官府印戳的笺书,上面写了姐姐的取得的乡试名次:‘荣登乡试第一’”除了一套文房四宝外,里面盒子里附有一张帖子。已经快速从林优手里接过帖子的林鸣儿快速浏览完内容,得意道,“我姐姐厉害吧。”      奶爹爹摸摸他的头,“当然,鸣儿的姐姐是最厉害的。”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林翊和林爹爹此时眼里含泪,优儿果然不负众望取得了好成绩,她娘泉下有知,一定会高兴的。      “走,今天的确得为优儿好好庆祝下。”奶爹爹道,“时辰差不多了,那我去收拾下就出发吧。”      包了一个雅间,一桌人吃得不亦悦呼。      “流云,谢谢你。”林翊在床上,将头倚靠在女子的肩上轻声低喃。      “谢我什么?”摩挲着男子后背的江流云留恋上面的细腻,疑惑着反问。这林优考了好成绩全靠她自己的努力,与她有什么关系,值得他感谢的?      “谢谢你为父亲将病治好,谢谢了当初为我名声背负的那两百棍责罚,谢谢你让我遇到你,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给我依靠。”他半俯下身,眼里满满是她的身影。      “傻林翊,你父亲也是我父亲,为他治病天经地义,而说起来那责罚是我应该承受的,谁叫我喝醉了做了糊涂事欺负了你,”江流云亲亲他的额头,声音越发细润如线,“其实我更该感谢的是你,因为你,让我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家,还有一个宝宝。”      “还疼吗?”手朝下覆上她的背,虽然上面的疤痕已经快消失,但肌肤相触间的不平,还是让他心疼不已,原本清澈的水眸蒙上氤氲雾色。“当初我不该任性回家的,你就不会受这样的处罚了。”      “傻男人,这样你就不用再背负闲言碎语,也能风风光光的成为新嫁郎,嫁到我们江家,这是你女人应该做的。”      “流云……”      “翊……”沙哑低沉,幽黑的眼底深处似是被星火点燃的山头,以燎原之势席卷了她自己。      深情凝视仿佛已经不够表达两人的感情,挨着不及一寸的唇仿佛两只相反磁极的磁铁,紧紧的贴到一起,慢慢的缠绕,江流云一个翻身,将林翊轻轻的放到身下,卸了衣裳,覆身上去,屋内登时呈现出一片旖、旎春、色。       ☆、出现疑云   梨园戏班的班主每天板着手指计算着日子,先是江流云要回去提亲,好吧,恭喜,在她杀人的视线下给她一个月的假期,又在她为戏班挣了不少钱的份上,她还很大方的多给她几天,可是原本预计的加上成亲的假,一共一个多月的,放弃了大把挣钱的机会,突然来个她被那些杀千刀的莽妇打得半死不活的,又多剥去了半月,很多场预定好的戏因这个缘故又得向后面推迟。      我的银子啊!      前几天她总算成亲了,算上给她回门的日子,明天就是端午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看着外面晃得人眼昏的烈阳,她更烦躁了。      因林翊怀着身孕不方便,加上林家都在渝州,所以回门按照林爹爹的意思就简单过了下形式,江流云也乐意,每日陪着夫郎,享受下初为人妇的乐趣。      林优接到喜报后就着手准备接下来的会试,趁着在渝州方便在回家之前和江安一起去书斋里买了些相关书籍,回来就看着一脸傻笑的嫂子跟着自家哥哥,鄙视了一番。      其实并非江流云是傻笑,只是平时一向冷峻的她面对着心爱的男人,举手投足间对他的爱意让外人看着受不了。作为一个前世是唐朝的女人,一生找到个心爱之人,便知足了。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她更加珍惜着来之不易的感情。      “江流云,你是不是女人啊,每天就跟着我哥身后转悠,你不烦,我看着都烦。”林优自认为不胸怀大志,但也不愿一生甘于平淡碌碌无为,不说金榜题名,至少谋个一官半职,为当今女皇效力,为百姓谋福。      “夫妻一体,我夫郎去那儿,我自然也去那儿,”江流云不以为然,反正她一个女人,根深蒂固的教育让她觉得理所当然。      出嫁从夫!      “你不觉得一个大女人,四肢不残,每天在家和男人一起粘着,一点志气都没有吗?”虽然这个男人还是自己的哥哥,对自己哥哥好得没法说。“女人不说要顶天立地,干出一番大事业,但也得有追求,出门挣钱养家糊口是最基本的。”而非每日窝在家里,估算了下她成亲花去了大把的钱,着实为一个只领了几个月薪以前还是奴隶的嫂子担心,怕她的东家会随时辞退她,眼见着侄女马上要出生,她着实暗地着急,不想哥哥的生活再陷入窘迫的境地。      她自然不知道她嫂子在戏班的地位和她令人眼红的待遇。      “你怎么说我这就没志气,没追求啊?”江流云挑了下眉头,“戏班难得给我放了假,你哥哥怀孕,陪陪他,才是最主要的。我这辈子娶了你哥哥,把他和孩子养好就是我最大的追求。”      “你说是吧?翊?”她对自己的夫郎多么的有心啊。      林翊嗔怪了她一眼,叫她别跟,她偏跟着,就怕自己身子重了,不方便。对于女人的贴心他很窝心,感到很幸福,毕竟这世界没人会像她一样将夫郎当成宝。不过今日听到妹妹的话,才知道她很久没去戏班了,也为她工作担心,自责自己忽略了许多。“你的确应该回戏班了。”      江流云听后,嘴角耷拉下来,嘟囔道:“先成家后立业,怎么就没志气了,再说立业还不是为了把家养好,”瞥见一旁的夫郎一脸自责,立即道:“明天过了就回戏班,行不?”      林爹爹在屋内听见了女儿媳妇的对话,赶紧出声止住女儿的话,将她叫进了屋,他认为媳妇是很懂分寸的人,前段时间她伤了筋骨,趁在家将养好才是重中之重,“优儿,你书买得怎么样了?”      “爹爹,渝州的书店很多,会试需要的书都买好了。”林优道。      “既然买好了,我们明日就给你嫂子告辞吧,你回去也好静心准备。”呆在这儿都快十天了,看到儿子的妻主对他很好,也放心了。而他的陈年痼疾现在吃了媳妇开的药,基本上已经痊愈了。琢磨着回家抄起老本行,缝制些绣品出去买,准备女儿会试上京所需的路费。      “也好,我晚间会和嫂子说的。”林优道,“爹爹还有其他吩咐吗,如果没有,那女儿就回屋子温习书本了。”      “没有了,你快去吧。”看着长大的女儿,林爹爹概叹道,躺了这么多年,自己完全没有好好的照顾好她们几个孩子,十分的自责。      想起为家操劳的大儿子,林爹爹觉得十分歉疚,“你嫂子是心疼你哥哥,平日就别计较太多了,她和你的路不一样,你哥哥也不需要你嫂子那些虚名,一辈子不长,只要平平安安,妻夫和睦,儿孙绕膝便好。”      林爹爹从儿子的口中,对江流云这个媳妇的家庭情况有一定的了解,得知她是前御史大夫的女儿,江流云的娘之上更是几代为官,书香门第,儿子能嫁到江家是他的福气,先前他担心如果真是那样的世家,他宁愿自己的儿子顶着流言蜚语,也不愿嫁进吃人不吐骨头的高门大户。听到亲家被叛王牵连砍了头,其他人也被流放,也心惊天威难测,第一次为女儿考试从官的志向感到担心。      端午节那天,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准备亲自包粽子,石桌上放了一大盘糯米,几盘蜜枣、绿豆、莲蓉、红豆等馅料,木桶里是洗好的粽叶,林优也被江流云从书房拉着坐了下来。      “嫂子,你看我包的怎么样?”林鸣儿举起手中的粽子道,他很是喜欢这个没一点架子的嫂子,希望今后能嫁给像她这样体贴夫郎的妻主,说白了,嫂子就是他给自己定位妻主的标准。      “很不错哦。”粽子包的有菱有角,江流云赞美道:“鸣儿包的什么馅料的?”      “我包的是香菇猪肉。”家里穷,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动手包,虽然以前只是看着村子里其他的人包过,但这儿的男儿心灵手巧,很快在奶爹爹的讲解下学得有模有样。      “鸣儿果然那么喜欢吃肉。”      “嘿嘿,嫂子包得怎么样?”眼看着嫂子手中的粽子捆线成型,很是期待。      “给,”江流云递给他,标准的三角菱体,包得很紧凑,不像他包的松散,为啥嫂子包的那样好,比男儿家的手都巧,想起她送给哥哥的香囊,那上面的绣样比哥哥也不逊色。为嘛她是女人,这男儿家的东西都这么厉害,还要不要他嫁人啊?话说这里还有其他的女人比她更厉害吗?      林鸣儿选他嫂子作为择妻主的标准,那让他嫁人是多么的困难啊,呜呜……      “嫂子包的真好,”林鸣儿苦着脸赞美。      “怎么?你嫂子我心灵手巧让你这么难受吗?”见他一脸包子样,江流云难得调侃道,自从确定了她和林翊的亲事,她越发融入了这个社会,感受到家的温暖,她心情轻松,很少像以前爱摆冷脸,一幅苦大仇深的模样。      其实,说到底,江流云前世不过十七八岁,正是最璀璨的年华,作为梨园最小的师妹,性子古灵精怪,只是刚来这异世,对异世的陌生和孤独,以及第一天被辱了身子的经历,让她想笑也笑不出来。      “才没有。”他才不会承认。      “没事,鸣儿慢慢学,以前你嫂子啊,这粽子包得见不得人的。”奶爹爹赶紧安慰鸣儿道。脑海里似乎划过一丝怪异和陌生,却没深究。      “是吗?怎么见不得人?”林鸣儿道,“比我姐姐的这个还包的丑吗?”说着手中变出一个粽叶上到处沾着糯米、包得也怪模怪样的粽子。林优见到自家弟弟拿出自己包得极为损形象的粽子来,一阵气急。这是到底是谁家的弟弟啊,怎么胳膊肘朝外拐。      奶爹爹一看,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看向一脸笑意看着这个粽子的自家小姐,语气凝结,半响点了下头,“呵呵,是的。”      “小姐不怎么包粽子,反而调皮,每次将奴才们包好的当沙包丢人的。”似乎一夜之间小姐让主夫头疼的坏习惯都没了。看着他所熟悉的脸上浅浅的笑意,小姐以前开心都是放开大笑的,不像她微抿着嘴,带着贵族的从容高雅,恍惚间奶爹爹觉得看到了另一个人。      “额,呵呵,好像是的,我记不清了。”      面对别人的疑问,奶爹爹反而帮江流云解释道:“上次你哥哥那晚,她头部受了伤,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      “流云,你的伤没事吧。”林翊也记起似乎有那么一回事,当时他完全慌乱不已,不过听到她因此失忆,这伤不会是很轻。      “都过了这么久了,已经没事了。”江流云道,亲亲他因紧张自责而泛白的手背。      晚饭后,林优叫住了拉着夫郎即将回屋的江流云,“嫂子,我有些事想和你说一下。”      “什么事?”江流云看了眼她身后的林爹爹,现在林优回来了,许多事都是林家唯一的女儿做主。      “那个,你和哥哥也成亲几天了,端午也过了,我也得回去准备会试,所以打算明日离开。”明日嫂子就要回戏班了,听说事情很多接下来可能会住在戏班,趁她还在家,林优提出离开的事。      “这么急?”感受到手上被男子反握的力道加大,江流云明白林翊的心思,直接道:“你哥哥过不了多久就要生了,我也要回戏班,估计照看他的时间会少很多,许多男子生产的事情还需要爹爹的地方,所以爹爹留下来等你哥哥生产后再走吧!”的确,男人生子不啻于一脚踏入鬼门关,其中的艰险只有生育过孩子的林爹爹知道。而江流云医术虽好,但男子生产还没遇到过,所以很是担心。      “至于妹妹你准备会试的事,就留在这儿准备吧,先不说买些书籍笔墨方便得多,这里许多学子,平日里走动交流下更有利你考试。而现在过了农忙,鸣儿就留在这儿多玩段时间。”出了林翊的事,他们也不放心将鸣儿一人放在家里。      “好耶,我要陪哥哥,亲眼看着侄女出生。”晚饭前一直苦着脸的林鸣儿兴奋道。“爹爹也留下来。”      听到媳妇充足的理由,林爹爹也没发拒绝,对女儿点点头,“那我们等翊儿生了再走吧。”算了下日子,离儿子生产还得等两个月左右,而家里的确无法给女儿提供更好的看书条件,他知道为了      “好吧。”百无一用是书生,林优苦涩的道,家里的条件她太清楚了,也不忍心年老的爹爹和幼弟为自己操心,可是自己功未成名我未就,至于嫂子对他们的好,大不了今后好好考试得了功名报答她们吧。      接下来的日子,林优基本完全将自己关在江家勤学苦读,誓要跃入龙门。       ☆、婚后温情   端午后第二日,梨园忙得人仰马翻,许多前段日子由江流云的担任主角的戏开始上演,外地的为一睹风采,本地的期待江流云新的戏目。      每次一幕戏结束,马上就得换下景幕,重新布景,后台则不停的上妆卸妆,换戏服。而江流云既有儒生角色,也在另一些戏中或担任武职、侠士等角色,所以光是衣服就有好几箱。      “小何,去把那件团花箭衣拿来。”江流云的妆都是自己画的,一来她对这些角色的妆更了解,戏中角色的性格方面的细微之处更能把握,二来也是以一直的习惯,再说这个戏班虽然大力发展,着实招了不少精深化妆的人,但很多妆容她们受到这个世界的影响深远,而唐朝中特有的塑形化妆与这儿单一的涂面不同,只要是她上演的参杂了更多唐朝戏法的戏目,都是她自己设计行头,和化妆描面。      而塑形化妆便于改扮,她可以借助于不断更换面具兼演多种角色,这样也导致了她在戏台上担任的角色繁多,这样要求化妆技法更加高超。      “殿下,请坐。”渝州太守弓着腰引着面如冠玉的华服少女进了包间。除了她之外,其余的也是渝州城举重轻重的人物,还有一个江流云也熟悉的人物。      几人当中上官绯云的年龄算是最少的,但身份确实最高的,没谦让,找到视野最好的坐下后,见几人恭敬的立在一旁,道:“李太守,你们也坐吧。”      “谢谢殿下。”      待几人坐定,江流云的戏也开始,上官绯云看着一身箭衣侠士角色的江流云,轻呷了一口茶水,细细的扑捉戏台上江流云的每一个角色。      精彩,很精彩,那精湛的唱功,娴熟的戏角动作,不同角色之间性格特征的完美的过度和展现与众不同的技艺,让她也不得不承认江流云的戏曲技法几乎达到了宗师级别,见多识广的她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一个人在戏台可以完全掌控不同的角色,这不仅要求唱戏的天赋,更要求由时间逐渐堆积起来的诸多经验。要不是见到过她,她根本不会认为这么年轻的女子的技艺能几乎和梅大师相比肩的地步。      你究竟是谁?她很好奇,就她所掌握的周遭的情报来看,本国内及周遭还未曾听说过在戏界中如此标新立异,独树一帜的戏子来。士农工商,戏子虽然在这中处在不上入流的地位,但对于其中的宗师,都是给予了令人艳羡的地位和身份,就拿梅大师来说,每次宫宴都是由她带领的戏班执演。      “小卓,听说你和江流云有些交情。”      “殿下,我和她也不过见过几次,交情倒是算不上。”卓灵希小心的道,她敏感的嗅出一点别样的味道。      “是吗?你家未婚夫郎可是很爱慕这江首席的,你不是也经常看她的戏吗?觉得她的戏比起梅大师来怎么样?”      “殿下,犬子爱慕江流云之事是她们那些三公八叔胡编乱造的,他年幼贪玩,对江流云不过是对她的戏感到新奇而已,和她并无半分其他关系。”李太守插嘴道,事关自己儿子的名节,虽恼儿子不争气,还是为他名声小声辩护。      “我问的是小卓。”睇过来的生冷眼色让太守背心发寒。      “臣多言,请殿下恕罪。”李太守惶恐跪下道。      “嗯,退下吧,我只是有点事情想问问小卓。”她受不了这些老臣动不动就是下跪什么的。      卓灵希将和江流云相处的细节给上官绯云阐述了一遍,小心的道:“殿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上官绯云细细的琢磨着江流云这个人,越发觉得匪夷所思,暂时得出两个结论,一是她是别人易容的,真正的江流云恐怕早就遇害了;二是以前的江流云是做给别人看的,隐藏之深,让她骇然。不过又有一个问题以前隐藏得那么好的她为何现在却全露出来,难道她有什么大动作?      敲着桌面陷入沉思,静谧的空间只有那有节奏的击打声。过会儿才道:“没什么,今天接下来江流云还有其他的戏吗?”      “回殿下,臣看了外面的戏目名单,这个之后就没有了。”李太守道。      “嗯,难得李老还这么细致。”她含笑道,“今天就到这儿吧,我看得也累了,不过这戏倒是精彩,让我开了眼界。”      “殿下,臣已经让人安排了晚宴,殿下先去行馆休息一下?”李太守小声道。      “嗯,明天我们继续,”上官绯云道,她倒是要看看这江流云还能给她什么惊喜。      江流云换下戏服,缷了妆,在戏班没多呆片刻就直接回家,回到家时,都快接近酉时了。      “流云回来了?”奶爹爹听到开门声道,看着一脸倦容的江流云道:“小姐是先沐浴还是先吃饭?”      “先沐浴吧。”江流云只觉得浑身酸疼,今天接连四个戏目,让她也觉得吃不消,一身全是汗味混杂着戏妆特有的脂粉味。      “流云?”林翊听到院子里的谈话声出了门,正撞到女子的怀里。      “怀了身子怎么还走得那么急,”江流云搂住几乎是扑上来的男子笑道,“想我了?”      “嗯,”林翊抓住女子的衣襟,“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一天不见,就让这般思恋,他不知道要是没有她的日子怎么过。      “今天戏班事情有些多,回来晚了让你担心了。”江流云将他拉着进了房间,堆积了一个多月的事估计接下来会忙五天以上。“今天孩子很乖吧?”      “你没折腾你爹爹吧?”边询问边耳朵贴近男子隆起的腹部。      林翊点点头,“今天她倒是乖乖巧巧的,我先去把你衣服找好。”      看着贤惠的夫郎,她心里暖暖的,仿佛一天的疲惫都消减了许多,江平很快将烧好的热水送进了屋里,她脱去衣服,泡在热水中,四肢的毛孔都在舒张。      林翊看了眼屏风,“流云,我把衣服给你拿进来。”眼睛不经意落到浴桶中光洁的身体,不自觉的满脸滚烫。      端午之后,太阳的光线很足,及时到了酉时屋子没点油灯,林翊的动作表情依旧丝毫不落的落在江流云的眼中。      “都是夫妻了,有什么好害羞得。”骨子里藏匿的那丝羞怯在看到夫郎僵硬的动作后消弭无形,她趴在浴桶边上,可怜兮兮的拉长声线,“翊,你家妻主劳累了一天,腰酸背疼,手抽得擦后背的力气都没有了~~~~”      “啊,那让我给流云搓后背吧。”紧张而发颤的道,头都快埋到颈子里了。      “好啊……”江流云抬着手将浴巾递给他,原来被浴桶遮住的傲然没丝毫阻碍直接呈现在男子的面前。那白皙中的一点血红,如晶莹剔透的白玉中咋现的鸡血眼,晃得他连拿毛巾的力道都没控制住。      身为夫郎,服侍妻主天经地义,发抖的手拿着湿润的毛巾小心的从江流云的后颈处慢慢而仔细的擦拭,偶尔手指不小心触摸到女子细腻又发烫的后背让脸红的林翊狠狠的唾弃了自己一把。      手中倒着加了香料的皂角液,丝丝花的香味顺着水汽弥漫在屋子中,让人心情愉悦几分,林翊将那皂角液抹到女子的后背,慢慢的揉散开来。      江流云干脆坐在浴桶中,静等自己男人的服务,她十分感慨,如果在唐朝,即使女子的地位大幅度提升,也没有机会让丈夫为妻子做此体贴之事。      在男子力道适度的按摩中,江流云觉得浑身都纾解开来,飘飘然。不经意轻哼着歌儿。      “流云,后面洗得差不多了。”林翊拿着毛巾最后一次将上面的皂角液擦拭干净。      “嗯,翊的手法真好,我差点都快舒服得睡着了。”晶亮的眸子看着挽着袖子的男子,男子垂落下几丝调皮的发丝,鼻尖因为水温和动作染了几颗细小的水珠,原来这样的男儿是那样的迷人,让江流云看得口头发干。      “流云,前面你自己清洁无碍吧?”      江流云其实很想说前面有阻碍的,可是想到自己的夫郎如今怀着孩子十分辛苦就不勉强,而且屋子亮堂堂的,即使是夫郎的男子面前也放不开。      “嗯,我自己来吧,不过今晚翊沐浴,就让为妻帮你吧,当做回报可好?”男子挺着大肚子,洗个澡十分的困难,可是前几天,每次她提出帮忙,都被他各种理由回绝。      我是你妻主喂!      “额,不用了,今晚流云也累了,我自己来吧。”怎么能让女人为男人沐浴,被别人知道会嘲笑女子的。何况他不就怀个孕而已,不至于到了事事需要他人代劳的地步,听爹爹说,曾经他怀着他们弟弟妹妹时,临盆前三天还下地干活呢。      林翊急忙收拾好妻主换下的衣服,出了屏风,捂住还砰砰直跳的胸口,看了眼指尖,似乎上面还残留着女子细腻皮肤上发烫的温度,心里甜蜜却懊恼的嗔怪:妻主越来越坏了!      跑得还真快,总有一天你跑不掉,哼哼!江流云心情极好的哼着歌,快速的洗完澡,穿上衣服。极短的时间里换洗的衣服被江安拿去清洗的,林翊则佯装镇定的坐在桌前,手上拿着针线,为孩子做帽子。      “屋子里的光线太暗了,伤眼。”为他点上油灯,心疼中带着责备道。      “嗯,孩子马上就要出世了,我得为她多做几套衣服,”说着孩子,他脸上掩不住的幸福,“孩子一天一个样,今天能穿的衣服兴许几天后就不能穿了,这个帽子和昨天的那个褂子在她五月大的时候就能穿了。”      “翊对孩子这么好,为妻都快吃醋了。”江流云佯装生气道。      “你呀,当娘的还和孩子吃醋,当心孩子笑你。”      “她敢,我是她娘。”      “好好好,她不笑你,行了吧。”怎么发现她越来越孩子气了呢?摇摇头,难道以后自己生一个孩子,养两个孩子。咳咳,千万别被流云知道,不然就惨了。      “那是,”江流云道,“我有些饿了,我们去看看奶爹爹把饭做好了没?”      “好。”林翊收了针线,随她一起出了屋子。 ☆、风澜将起   辰时刚过,江安套好马,准备送小姐去戏班,马的口中嚼着草,江安给马浑身擦拭了一番,减少马身上的臊味。      “我不是让你再多睡一会儿吗?怎么这么不听话就起来了?”江流云对为她整理衣襟的贤惠的夫郎佯装不悦的道,“嗯,累着了我家夫郎和儿子,是不是想家法伺候了?”      听到妻主嘴中的家法,林翊脸一红,唾了女人一口,想到长这么大了还被打屁、股的他,觉得所谓的打屁、股家法是妻主的恶趣味,即使每次她下手都十分轻微。      “哥哥,原来嫂子家还有家法啊。我怎么不知道?”一旁送江流云去戏班的林鸣儿瑟缩了下脖子,前几天他偷了一个鸭脖子会被会被嫂子家法伺候。      “哥哥,嫂子的家法严不严啊,会不会被罚抄夫经,或者挨板子?”拉着哥哥的衣摆,胡思乱想的林鸣儿嘴唇发青。他最怕写字了,更怕疼。      “额,”林翊也没想到弟弟有此一问,对执着于询问答案的弟弟有些尴尬,难以启齿,他怎么解释?白了一边笑得得意的女人一眼。笑什么笑,我看你怎么解释?      江流云垂下眉头,当没看见,见男子不放过她,只得清清嗓子,一副正经十足的样子道:“鸣儿啊,这家法只能是妻主对自己不听话的夫郎执行的,当然长辈也可以教训不听话的晚辈。”      “那嫂子会对鸣儿行家法吗?”担忧怯弱的问。      江流云额头冒了一丝冷汗,觑了一眼似乎在生气边缘的夫郎,干笑的道:“我当然不可以的,呵呵……”      “长嫂如母,可是嫂子也算是我的长辈吧?”      察觉到如果继续这个问题,估计会陷入更大的尴尬中,这个属于夫妻间情、趣的惩罚,她怎么能带坏小叔子?恐怕马上就会被身旁的夫郎给生吞活剥了,骂几句是小,罚她睡床榻是大。      “鸣儿啊,想吃苏记甜糕吗?要嫂子回来给你带点不?”      鸣儿想了下,摇摇头,“嫂子,我想换其他的可以吗?”似乎爹爹还在厨房,姐姐也在温习功课,至于哥哥,一向都惯着自己,不会责罚自己让嫂子买零嘴的。      “那鸣儿想吃什么?”终于转了话题了,还好还好。      “我想吃炭烧花生和碧根果。”      “好。”江流云答应道。      “流云,别惯着他了。”林翊道,怕他被养嘴馋了,以后嫁人会让妻家嫌弃。      “呵呵,一点小零嘴而已,男子要富养,女子要穷养,我是鸣儿的嫂子,先前不是才说了长嫂如母吗?自然得把鸣儿养得白白胖胖的。”      “嫂子是坏人,我才不要被养白白胖胖的。”白白胖胖让他立马想到那农家里养得一种动物了,立马跑了。      “呵呵,”林翊浅笑了一下,“时辰不早了,别耽搁了。”      “嗯,”江流云摸着男子的手,轻轻的捏了一下,又十分不舍,“在家好生歇着,等我回来。”      林翊点点头,看着近前女子温润如玉的脸,也是不愿意和她分离片刻的,所谓新婚就是这样甜蜜发腻的感情吧?“要不中午我和江平给你送吃的来?”戏班的生活开得一般,他怕超强度工作的女子身体会因营养不足会累垮。      “不用了,你怀着孩子安心在家休息便是,平日周遭走走倒是可以,这戏班离家可不近,马车颠簸,身子会受不了。”江流云叮嘱道。      “嗯,那我等你回来。”      “好,”捏捏他的手,趁现在时辰早,外面没人,偷亲了男子的嘴角一下,然后得逞般的跳上马车。      对在马车上对自己挥手咧着嘴开心的笑着的江流云,林翊摸着还残留着女子温度的嘴角,哭笑不得,真拿这女人没办法。      奶爹爹和林爹爹年龄相差不是很大,平时一起做饭洗衣买菜,一起回忆着年轻着几乎模糊的往事。      像往常一样,奶爹爹提着菜篮和林爹爹去菜市场挑了些新鲜的菜色,并挑了跟肉质不错的猪蹄,准备回家给小姐做最爱吃的冰糖肘子。      此时一个中年女子出现在奶爹爹不远的位置,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看着年迈的奶爹爹辛苦却又满脸的幸福长满皱纹的笑脸,觉得十分刺眼。      奶爹爹不经意看到女子的脸,身形一怔,握着菜篮的手几乎松了,“林爹爹,你把菜拿回去,我有点事,晚点回来。”菜市场离江家不远,十几分就到了。      “怎么了?奶爹爹?”注意到奶爹爹脸色苍白,身形颤抖,林爹爹十分不放心,“发生了什么事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并无特别。      “没事,没事。”奶爹爹挤出笑容,“流云昨晚叫我帮她看着有无好吃的零嘴,给她买点回去,她的口味很叼的,恐怕一时半刻回不了。”      “好吧,那你小心些,早点回来。”林爹爹叮嘱道。      林爹爹顺着中年女子消失的路线走了过去,绕过了一条巷子,看到那女子站在一座小茶棚前,独自饮茶,他知道她是刻意的等着自己。      “涵儿……”刚坐下来,奶爹爹看着眼前的人颤抖的声音呼唤着,似乎觉得一切不那么真实,怕眼前的人随时会消失,情不自禁的上前握住女子的手。      “木奶爹……”女子本能的移开他的碰触,客气而疏远的道。      “涵儿,我是你爹啊……”先前曾说过奶爹爹是江流云的爹的奶爹,当初江流云之父嫁到江家,一起陪嫁而来,和另一个家奴照料她爹的饮食起居,她父亲的母族姓木,在南城一带也是大族,随着御史府失势,木家也和江家划清了距离。      奶爹爹的妻族世代是木家家臣,在尊卑分明的朝代,有声望名誉的世家贵族豢养家臣是很自然的事。在御史和其夫去世之后,奶爹爹并未回到他家,享受天伦之乐,守着江流云,完成对江主夫的遗愿。      “我知道你还在责怪我,自你出生后,我就没好好的照顾你,做到人父的责任,你不原谅我是正常的。”奶爹爹歉疚的道。      木念涵看着奶爹爹两鬓飘扬的白丝,心软了些许,生硬的道:“娘让我来找你回家。”从木家家主那儿得知父亲的行踪,她马上赶了过来。      “回家?”奶爹爹喃喃道,“她没有恨我吗?”自他生下涵儿半月,就被木家主夫指令为江流云之父的奶爹,将小小的她留给妻主,平时对女儿很少关注,这么多年来也未尽到为人夫的义务。      “我还要照顾流云,恐怕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低着头,陈诉着事实。不敢对上女儿眼里的恨意和愤怒。      “流云,流云……”女子听后登时愤怒起来,她恨声道:“小时候你眼里全是那木少爷,现在又是那个人的女儿,你当真忘了有我这儿女儿,忘了那个家?”      或许以前因为木家和江家的缘故,她不敢抱怨,可是现在江家没有了,被亲生父亲抛弃的所有愤怒的发泄了出来。      “我……”奶爹爹张了张嘴,苍白无力的辩解无法平息女儿的抱怨和愤怒,一脸颓然。“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弥补过去……”看着周遭因茶棚的争吵看了过来,中年女子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声音沉了几许,嘴里发苦,难道在他眼里自己这个亲生女儿真的不如一个外人?      “爹跟我回去吧,怀儿隔两个月也要娶夫了,到时候我们会侍奉你的左右,享享天伦之乐。”作为女儿,血脉之亲是不能斩断的,即使恨过怨过。      “怀儿都这么大了啊?”想起当初在襁褓的孙女,曾在她满月的时候见过,转眼之间也到了娶夫的年龄了?      看出了父亲脸上的挣扎,她意有所指的道:“如果那江流云不是江御史的女儿,爹爹会和我回家吧。”      “不是江御史的女儿?”奶爹爹疑惑道。江流云不是江御史的女儿,那谁是?他可是亲自看着她出世,看着她长大的。有些不解女儿的意思。“流云就是我小姐啊,怎么会不是江大人的女儿?”      中年女人笑了笑,“爹爹别急着反驳,我这样说是有证据的,你随我来。”可惜你现在还被蒙那个李代桃僵的女人蒙在鼓里,得到他全部关爱,她发誓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得把父亲带回家。来渝州时,上面的人传话让她这样做,身为木家家臣,从小被教育令行禁止,严格服从家主命令,因而她也没质疑原因,只要能将固执的父亲带回家,她不在乎手段。      “江首席……”江流云刚换了戏服出来,踏出门槛,迎面走来的男子叫住了她。      “陈夫郎,有什么事吗?”江流云知道此人是曾经和林翊一起在洗衣坊的陈东,他是去拿换洗的戏服的。只不过平时两人虽然见过,但基本上没说过话,见男子主动叫她,有些奇怪。      “刚才我来的路上看到你奶爹爹来戏班了。”      “奶爹爹来了?”江流云有些奇怪,“没看错吧?”一般情况下,奶爹爹来戏班很少不来找自己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陈东摇头道,“我以为他是来找你的,”      “哦,”江流云微皱了下眉头,“我知道了,谢谢陈夫郎。”四下没见到奶爹爹,询问得知他和另一中年女人离开,觉得诧异。 ☆、李代桃僵   江流云回到家便将上午允诺的零嘴给林鸣儿,听江平说家里来了奶爹爹的女儿,吃了很大一惊。      奶爹爹的房门敞开着,里面影影绰绰看到一个陌生的背影,听到谈话声,她走了进去,见一位穿着酱紫衫衣的中年女子坐在奶爹爹身旁不远的竹椅上,面容冷漠,眼神隐着凌厉,只是听着奶爹爹说话,脸上的表情才丰富了些许。      “奶爹爹,我回来了,”说罢话题转向女子对奶爹爹道:“这位阿姨就是奶爹爹你的女儿吗?”      奶爹爹点点头,表示属实,江流云道:“我怎么没听奶爹爹曾经提到过?要是奶爹爹因为我的原因,让奶爹爹享受不了孙慈女孝的天伦之乐,可就是我的过错了。”      奶爹爹笑了笑,听到她这般说,佯装嗔怒道:“小姐这可是折煞老奴了,老奴知道小姐有这个心,是老奴自己的选择与小姐无关的,”除了在家人面前,奶爹爹都下意识的喊江流云小姐,即使江流云说过多次,可是尊卑有别,对于一个尊卑将刻进骨子的老人来说,改变不易。      “还是小姐嫌弃老奴年老无用,想着赶我走?”突然语气转而婆娑,声音凄婉。      江流云听了急了,急忙道,“我怎么会赶奶爹爹走,自从家里惨遭变故,双亲离世,要不是奶爹爹一直照顾我,开解我,我估计早就死了,如今我娶上夫郎,成了家,全是奶爹爹一人的功劳,我感激敬重奶爹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赶你走,除非老天无眼,被换成了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的人才会做出那猪狗不如的事来。”      “我只是担心阿姨把奶爹爹接走,习惯了奶爹爹在身旁,突然有一天你不在,我不知道怎么办。”小女儿的娇态尽显。      江流云的孺慕之情让内心迟疑的奶爹爹又坚定下来,抚着她的发丝,呵呵道:“小姐现在可是有了夫郎,即使我不在,翊儿也会好好照顾你的。”十分的放心。      “才不会,他昨晚还说我作为一个女子不能吃零食,不能吃这样,不能做那样,要是你不在,我估计每天都饿得惨兮兮的……”小狗样可怜的表情让奶爹爹的父爱又泛滥成灾,看得一旁的中年女子瞠目结舌。      那个中年女子见半遮掩的门扉被一个十七八岁的眉宇间带着一股清灵之气的少女含笑进来,头发只是简单的用一根木簪挽着,任随肩上垂下了几缕,雅而不俗的湘色月华裙,淡雅清幽。眼神清澈却如春水下隐着流冰,散发着丝丝冷冽之气,俊雅如男子般细致的面容在那洞察人心的眼眸下,丝毫不敢轻易忽视。      此人不简单,这中眼神绝对不是一个成天走鸡斗狗的纨绔子弟所具有的。      从父亲口中了解到江流云的秉性习惯之后的木念涵心里一跳,那流转而来的莹莹眸色带着戒备让她明白为何上面的人让她从自己爹身上下手。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般,深深被人忽视的木念涵也淡定不了了,话说都快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男儿气?其他人不是说她冷然又稳重吗?可是她又是撒娇又是耍赖,果然是戏子,舌灿莲花、阴晴不定,几句话就把爹爹的心给收服了。      见爹爹内心动摇的木念涵急忙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要是再让他们继续下去,估计她爹都忘了她这个女儿了,要是这样她肯定会气得吐血。      “爹爹,这位小姐是……”      “哦哦,你看我这记性,”奶爹爹对江流云道:“小姐,这位是我那不成器的女儿木念涵,因我随你爹爹陪嫁到了江家,所以很少提及,你自然不知道。”      “涵儿,这位是我家小姐……”尊卑有序,即使木念涵的年纪大过江流云。她的外祖母虽然不怎么管事,却好歹也是如今木家名义上的四当家,所以江流云在身份上也算是她木念涵的半个主子。      由于江家曾在京城世代经营的身份地位和影响力,被皇上认为有结党营私之嫌,因此上任女皇暮年时亲自下旨还不是御史的江离(江流云之母)在木家没什么实权的四当家的儿子中,择一成婚。商人近利,这也是江家失势后,木家急忙和江家划清界限不待见江家之人的缘故。      “木阿姨,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江小姐客气了。”      两人胶着的目光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      不过此人毕竟是奶爹爹的女儿,来这儿寻自己的父亲乃是天经地义,想到此处,江流云心里微微平衡了些许。      “奶爹爹,我听到你来过戏班,怎么没来找我。”江流云疑问道。      “呵呵,我和爹爹去看了一场好戏。”那女子道:“知道你忙,我爹爹就没来打扰你,不过你那戏真是精彩,让人回味无穷。”      “是吗?你看的《双投唐》?”这是她从唐朝带来的戏,主要讲的是唐高祖时期李密投降唐朝后又叛出唐朝,最终被唐太宗射杀在断密涧的事情,里面参杂了不少武打戏、江流云在里面饰演了两个角色,对于唱功和技艺要求很高。      “好像是的,”      “你们也是的,要是知道你们来了,我让人给你们准备个视角极佳的位置。”每次戏场爆满,座位还得提前预定,不然只能围着戏台站着看,难怪她在台上没看到奶爹爹的身影。      “呵呵,没事的,就姑且看了看。”说到这儿奶爹爹又想起台上表演精湛、化妆后行为举止宛若陌生人的小姐,奶爹爹却觉得心里发寒,对江流云知根知底的奶爹爹来说,自家小姐小时候顽劣,不爱读书,别说唱戏,就连说戏里几句诗词也说不出来。和台上那个能说会道、枪舞得虎虎生风的她没一点共同点。      以前只知道她在戏班受到重用,但他一个男子又是下人自然过问不了小姐的事,见再也不用看着她受苦受累,每天被人打骂,心里还为她暗自高兴,原本以为她凭借识字断文在戏班不过是一个写书的文书先生,平日里教授戏班里的师傅们学字呢。      为什么他没将过年前后传的沸沸扬扬的江首席和她联系起来?      看着那熟悉的小姐的脸,奶爹爹哆嗦了下身体,握紧了放在膝上的拳头才控制住自己。难道真如涵儿所说真正的小姐可能已经遇害,被别人取代了身体?      我可怜的小姐啊,原本家逢不幸,双亲遇害,现在却生死不知。      江流云没有注意到屋内低迷的气氛,径自道:“今日木阿姨难得来我们江家,我这个做主人的自然要略尽地主之谊,奶爹爹,我去让江平、江安准备一下。”      奶爹爹心情不佳,没怎么吭声。      晚上吃罢饭,和江流云一起回屋的林翊道:“今晚我怎么看奶爹爹似乎心情不是很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江流云道:“怎么会,可能是奶爹爹自从木阿姨出世后就一直照顾我爹爹,后来我爹爹嫁到江家,他也陪嫁了过来,觉得愧对女儿,所以愧疚吧。”      “嗯,也许吧。”林翊眉头无法纾解,道,“不过我始终觉得心神不宁的。”总觉得最近会发生什么事。      “是不是孩子又闹腾你了?”江流云知道怀孕的人爱胡思乱想,道,“现在时辰也不算晚,我陪你出去走走?”      林翊摇摇头,看着眉宇间没隐去的疲惫道:“你今天在戏班工作也不轻松,早点歇息也是好的。”      “呵呵,陪你们父子,我怎么会累,走吧。”说着江流云拥着林翊,也没惊动他人,直接带着他跃出围墙,没察觉到黑暗的奶爹爹微开的窗户后面两双晶亮的眸子。      黑暗中,木念涵幽幽道:“爹爹现在死心了吧,她根本不可能是你口口声声侍奉一辈子的江家小姐。”传闻在京城,江家小姐五毒俱全,平日里带着一帮官宦子弟鲜衣奴才仗势欺人,作威作福,却未曾知她会武艺。      见爹伤心流泪,木念涵也心生不忍,“明日我把这件事告知上面,既然她们知道此人是假冒的,应该知道具体江小姐的下落。”      奶爹爹点点头,极力压抑内心的伤痛,只能祈祷真正的小姐没事。      “不过,爹这几天要小心些,别让她看出破绽,不然就前功尽弃了。”不忘细细叮嘱,就怕自己的爹太过担忧那不成器的纨绔小姐,自己去问那女人。对她来说,被她逃走是小,自家的爹的安危才是大事。      “我知道的,”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另一边,“啊……”林翊被她突然抱起越过围墙吓了一大跳。紧紧的抱住女子,缓解纷乱变化的景象。“你怎么大门不走,翻围墙?”      “吓到了?”明亮的月色下,男子脸上的苍白若隐若现,让江流云歉意不已。      “没,你准备带我们去那儿?”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保证你会喜欢的。”神神秘秘的道。      昊天出华月,茂林延疏光。      两人来到离家不远的河边,细细的夏日凉风吹走了心头了暑热,岸边的人家灯火通明,影影绰绰的倒影在潋滟的波光中,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晶莹如鱼鳞的波光,河中的丝丝雾气缭绕,氤氲一片,月练如华,似一层细柔而巧夺天工的薄纱笼罩在大地上。      宁静的河边,偶尔跑过几个打闹的孩童,是不是河边的壁石下,几只青蛙鼓噪。吹在脸上的河风带着几丝腥气,还有那繁茂的树木特有的清香。      两人相拥坐在岸边的草地上,“真漂亮,”以前他一直为生计忙活,忽略了很多美景。“你是怎么发现的?”      “前两天我不是很晚才从戏班回来吗?抄近路经过这里看到这儿风景还可以。”江流云看着男子在夜色下晶亮的眸子,在他耳边声音低沉如线:“喜欢吗?”      “喜欢,”没察觉异样的林翊道。“要是下次还这么晚的话,你就住戏班吧,来回奔波挺累的,早上还能多睡一会儿。”时不时江流云会安排到戏班的晚班,等戏完了,基本上都亥时了。      “不要,那儿没有你,我会睡得不踏实的。”江流云道:“还有个把月孩子就要出生了,回来多陪你走走,以后生孩子时也不会那么辛苦。”      女子的体贴让林翊心里溢出满满的幸福,“流云对我真好。”其他再心疼夫郎的人,也没见像流云这般为男子着想的。      “那我这么好,翊有什么奖励没有?”江流云晶亮的眸子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男子。      “流云想要什么奖励?”林翊没反应过来,不解的道。      “比如这样……”情不自禁勾住他的脖子,朝他的唇印上去。      “岸边还有人……”男子不依挣扎着。      “一群小孩子,没事的……”狠狠的吻住,惩罚男子不专心。 ☆、身份败露   连续在戏班二十来天起早贪黑,江流云也觉得吃不消,和正值休沐的秦鸿约好,准备下午去钓鱼。享受下宁静。      和家里人打了声招呼后,奶爹爹深深的看了一眼江流云,淡淡的道:“早点回来。”      江流云拿些渔具,点点头,只是觉得最近奶爹爹似乎有什么心事,看她的神情很怪异。难道是他女儿的原因?看来她得找个时间谈谈,虽然舍不得离开奶爹爹,可是不能因为自私,剥夺了他享受天伦之乐的权利。      “你可总算来了,怎么像个男人一样鬼事多动作慢,我都等烦了,还和向雨她们说,要是你还不来,我们几个就先走了。”秦鸿烦躁的道。      现在正值夏季,太阳很烈,看她们额头上布满汗,歉意道:“对不起,昨天去买渔具时,忘了买鱼篓了。”      “呵呵,没事,来了就好。”几人很爽朗,不以为意,“我们出发吧。”几人上了马,夹紧马肚,疾驰而出。      江流云看了几人背影一眼,将马靠近秦鸿道,“怎么?今天蓝将军她老人家没来?”      一听到此人,秦鸿脸色一变,“你管那么多干嘛,她每天事情多,怎么回来。”她躲她还来不及呢,怎么还会上去触霉头,那是找死。      江流云呵呵一笑,“对了,今天去那儿钓鱼?”      “说起那地方来,你也不陌生,就在百花山那边,”秦鸿乐呵呵得道,“要说这渝州三绝,其中之一就要数百花山下的九东湖的鱼了,三月桃花落,经过桃花浸泡的湖水养出的鱼白嫩细滑,那儿的鱼不仅没有鱼腥味,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桃花特有的香味……”      不过因为九东湖地理位置特殊,周围山势严峻,路极不好走,所以即使知道鱼美肉鲜,真正来此处捕鱼的却十分稀少。因而此处的鱼越发显得珍贵。      在一处山脚下,一条小径沿着山腰蜿蜒而去,几人下了马,取下马上的渔具,将马套在路边树上,让随行而来的一个士兵留下照看。      几人都是官兵出身,身手矫健,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被缩短至半个时辰,不过那些路基本都在山沿上,狭窄陡峭,极不好走,几人终于看到了一线水波亮色,江流云举目望去,湖并不大,被夹在山中,一侧便是江流云熟知的百花山方向。      走在松软的湖边软泥上,脚下的清凉让几个汗流浃背的人消了几分暑气,歇了一会儿,几人拿出渔具,砍了鱼竿,开始钓鱼。      小半天时间,几人几乎满载而归,喜滋滋的看着那白白嫩嫩的鱼,几人打趣让江流云唱一曲,高兴高兴。      待几人刚要到套马的地方,前面的人突然道:“不对劲,快找地方隐藏。”刚说完,耳边便掠过尖锐的箭鸣声。      几人都是身经百战的人,很快做出了反应,退到后面找到掩体,何娟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向雨道,看着身边掠过的一只只利箭,皱紧了眉头。      “要我说,干脆冲出去,砍死他丫的。”秦鸿嘟囔道,弯着身躲在窄小的路上,闻着山缝湿润的泥土味,憋屈不已。      “别冲动,那边放箭的人不少,你现在手无寸铁,再怎么武艺高强,出去估计也会被射成刺猬。”兵中出身的她们一听就知道这些是军队特有的弩箭,穿透性极强。      “那岂不是只能在这蹲着。”秦鸿气哼哼的道,她是冲锋将军,可不是躲在壳中的乌龟将军。      “别出声,有人靠近。”箭势小了点,轻轻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几人屏息以待,从身上摸出先前砍鱼竿的小刀。      在最前方的向雨突然起身,提刀,转眼间就听到重物落入山路下树丛的声音,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快退,上面有落石。”数十颗磨盘大的石头从上面滚落下来,要是砸中一人,非得向阎王报到不可。      外围的人似乎找到了几人蹲的位置,上面的石头向雨一般滚下,江流云也不藏拙,抽出从不离身的软剑,将快要砸到人的石头唰唰削成碎石。      “这样躲着不是办法,”江流云道,“你们和我换一下位置,”在场几人,唯有江流云以速度和敏捷见长。      江流云用剑尖削了几根树枝,掩护自己,几人叮嘱她小心,江流云点点头,猫着腰小心挪了出去。      一边的秦鸿几人则从另一侧慢慢的爬上去,发誓要把那些杀千刀扔石头的王八蛋碎尸万段,她们用随身的匕首当做攀岩的工具,小心的匍匐前进,避免被发现。      江流云用软剑打掉周身的箭矢,为了避免被射成箭靶子,不断的腾挪,并用剑将一些箭借力反打回去,只听见躲在树丛中几声闷哼后,射来的箭少了许多,只不过树上还有些人。      她提气上前,几个来回撂倒三四个。黑衣人见箭无用,纷纷弃弓,拔出随身的刀剑上前和江流云战成一团。      秦鸿解决了上面的几个黑衣人后,见江流云形势严峻,和向雨、何娟几人一起加入,让江流云压力顿时减轻了许多。不过这些黑衣人身手不错,加上不要命的狠毒打法让只有匕首的秦鸿十分的狼狈,只得顺手捡起一张弓防守。      “接着。”江流云见秦鸿的肩被一个黑衣人划伤,一脚将身旁黑衣人手上的刀踢向她。      其他几人或是也从黑衣人手中夺到刀,形势立传,十几个黑衣人被几人如砍瓜切菜般解决,“留下两个活口。”江流云点点头,点了两个人的穴道,防止她们自杀。      向雨查看了下周围,看到了留下看马士兵的尸体,皱了皱眉,意识到此次袭击十分的异常。      “你们是何人派来的?”秦鸿恶狠狠的道。      “唔……”看着两个嘴角流下黑血,已知这些人之前嘴中藏有毒。      “不好意思,我没料到她们嘴里藏有毒。”江流云歉意道,活口死了就死无对证了,对要找出这些人是何人指示,十分的不利。      何娟蹲下身,查看了下黑衣人的尸体,见手腕部的黑色图腾,道,“是璟椋的人。”      “没想到来钓个鱼居然遇到这等秽事。”秦鸿从小径上捡回几人留下的鱼篓,郁闷道。      “既然这些人连这里都找得到,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向雨沉声道,“我们还是赶紧离开。”      “嗯……”      ‘啪’的一声,静谧的书房被上官绯云发泄的书打破,“这璟椋的人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居然三番五次挑衅我朝。”得知凤翔军的秦鸿几人遇袭之后,上官绯云难掩愤怒。      “殿下,此番璟椋的人偷袭我军中将领,其心昭然,我们应该立即发兵讨伐,以振我朝之威。”身为凤翔军最高的将领,出声道。      “不可,璟椋部意向不明,如我军径自讨伐,恐怕会落人口实,认为我们倚强凌弱,何况出兵之事兹事体大,动辄数十万人,如今才六月初,秋收未到,余粮不多,国库紧张,军饷会严重不足,臣认为不宜出兵。”上官绯云的太傅缓缓道。      “依邓太傅之言,我们只能被动挨打,不能还手了么?要是这样,我朝天威何在?”蓝大帅振声道。      “非也非也,只是出兵之事非同小可,再说她们这次针对我军将领袭击,意在动摇我朝军心,其心可诛,我们需要上报天听,由圣上定夺。”      听着她们辩论,上官绯云有些烦躁,最近璟椋部落的人在边境活动频繁,自前年皇姨叛乱失败后沉寂了两年,最近半年又开始活动了,可谓贼心不死。      “好了,你们都出去,我知道了。”上官绯云道,在遇袭的将领口中提到曾提到江流云,而江流云的身份可疑,估计也是一个突破点。“来人,随我去一趟江家。”      江流云正在家中和她们欢快的吃着由命换来的鱼,听到江安说来了个自称上官的人,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怎么了?”林翊道,其他人也停下来看着江流云。      江流云道:“没事,你们先吃,我出去一下。”猜测估计与今天林中遇袭一事有关,为了避免她们知道担心,所以回家之前,江流云去秦鸿的家中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回来。      江流云没让上官绯云几人进屋,直接去了不远的酒馆,象征性的点了几个酒菜,屏退无关人员,上官绯云没掩饰来意,盯着江流云的眼睛道:“今日之事和你有关。”陈述的语气认定江流云参与其中。      “怎么?难道上官小姐认为是我指使的?”江流云挑了下眉头,根本不以为意,好笑地道,“别忘了,我也是受袭之人。”      “是吗?”为了知道她话语的真实性,上官绯云不放过江流云脸部的一丝表情,“我听她们说此次钓鱼的地点只有你们几人知道,而你却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一刻,不知道江小姐此前去了何处?”      “我说了我忘了买鱼篓,去买鱼篓了,难道这也有罪?”      “买鱼篓是没罪,不过如果和璟椋部的人勾结刺杀我军中将领,可是杀头的大罪。”上官绯云道,“来人,将渔具店的老板带来。”      两人的视线胶着,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江流云突然有了想说笑话的欲、望,“上官小姐这般看着在下,我可不可以认为你看上了我?”      “闭嘴,鬼才看上你。”这话无疑让她想起了两人相识的经过,见到那般漂亮的人她误以为是男子,上前调戏才知道她为女儿身,此时提到这事岂不是骂自己有眼无珠?上官绯云气急败坏的道,“渔具老板还没来吗?难道要本小姐去请?”      “小姐,草民,草民……”被暴力挟持而来的渔具老板跌跌撞撞的进来,哆嗦道。      “好了,直接说今早你面前之人是否来你店中买过鱼篓便是。”上官绯云不耐烦的道。      “没有。”      “你确定?你仔细看清楚一点。”      “确定。”渔具老板摇头。      挥手让渔具老板退下之后,上官绯云反问道,“江流云,如今你怎么说?”      江流云深深的看了渔具老板一眼,才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反正江某没做过,如果上官小姐没其他事,在下恕不奉陪。”她才没闲工夫陪她无聊。      “慢着,”被无视的上官绯云十分的憋屈,以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女地位,谁见了她不恭恭敬敬的,也只有江流云才无视她至此,让她身心大大受挫。      “我说了此事不是我干的,你既然那么有时间,怎么不去找真正的指使对象,揪着我干嘛?”      “好啊,不揪着你也行,那你告诉我你究竟是谁?真正的江流云去了那里?” ☆、狱中指认   “你说什么?”江流云一愣,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上官小姐真会开玩笑,我不是江流云是谁?”镇定下来,和上官绯云对视。      没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以为抓住江流云把柄的上官绯云一幅胜券在握的样子,淡笑着,摇头,上前看进她的眼底深处,迫切的希望撕下江流云外面的伪装。“你是谁,我想只有你最清楚,”她顿了顿,咧嘴:“璟椋少主。”      听到对方这样称呼她,她反而大大的松了口气,“什么璟椋?我想上官小姐真的是认错人了,家里人还在等我,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就准备打开门离开,却被外面上官绯云带来的护卫拦住。      “站住,”上官绯云愤怒了,“今天你必须交代清楚。”最近璟椋的人大肆暗杀边境周遭的朝廷命官不说,而今天居然向军队下手了,不将那些人碎尸万段,难卸心头之恨。何况昨日收到母皇的密信,让自己尽快处理,语气极为不悦,想到京中几个不安分的姐妹,她也十分担心,而前为皇姨叛乱余孽的江流云与之前行为迥异,不得不怀疑她的身份,试图以她的身份为突破口。      “交代什么?我说过,上官小姐认错人了。”      “呵呵,那你给我解释一下去年十月初你突然由不通戏曲分毫一夜之间便达到了和宗师比肩的的地步吗?”      “忆昔彤庭望日华,匆匆枯笔梦生花,古人尚且能梦笔,一夜成名,著书立说,为何我不能一夜便能精通戏曲?”江流云挑挑眉,对于她的话不以为意。      “我听戏班的老先生曾言,‘要问够不够,先学三十六’,进了戏科班,首先练功受训自不可少,吃尽辛苦,再由师傅口传心记学会了三十六出戏,练两年扎实基本功,才能正式搭班唱戏。而你一夜精通,娴熟至此,再怎么梦笔生花天赋异禀也说不过去。”上官绯云认为系为江流云的狡辩之词,完全不认同。      看着在她身后戒备的侍卫,江流云冷哼了两声。“反正你是认定我是那什么璟椋的少主了?不过既然好歹是一个少主,我想这少主更多是诗书礼仪兵射、学治国从政之道,那有闲情学这难登大雅之堂的戏曲?岂不是自贱了身份。我想上官小姐比我更明白其中之道吧?”      “那你怎么解释之后随时失踪之事?难道不是去同璟椋叛贼密谋,扰乱我朝边境,谋杀朝中官员?”      “呵呵,真是好笑,难道我就不能去寻找我那未成蒙面的夫郎?作为一个女人,既然作了错事就要承担,你也听说了我那夜头部被他打伤失忆之事,去找他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狡辩,纯粹是狡辩,谁知道你是不是借找夫郎之口,其实去暗自密谋其他事?”她气咻咻的道:“原本安排监视你的人被你多次借机甩掉,这可是以前没有的事。我就说你们戏班怎么一路朝边境而来,原来是你们璟椋贼心不死,觊觎我朝繁华,想动摇我朝根本,最后意图取代我朝。”      凤昭朝的惯例,凡是和叛逆等‘十恶’有牵连的人,不管是发配充军,还是卖身为奴为娼,也会派遣专门的人员监视她们,预防她们东山再起,并随身有兵部密令,一有异动便可便宜行事,扼杀在萌芽中,这就是政治。      来回走动的上官绯云越想越觉得对,右手的拳头啪的打在左手上,一锤定音,“看来我还得好好查查梨园戏班。”说着就准备离开。      江流云也作势欲走,被两个护卫按住肩头,“小姐,此人怎么处置?”      上官绯云道:“将她押去太守府的大牢,明日再说。”      “上官小姐,我一没犯法,二没罪,你凭什么押我去大牢,”说着江流云就准备动手脱离两人的钳制。      不过,上官绯云早就知道江流云的功夫不错,所以这次特意派了身边护卫中功夫最好的两个,江流云刚有异动,就被后面的护卫钳制住。      对于江流云的质问,上官绯云嘴角勾起一抹动人心扉的笑,“呵呵,因为我就是王法,你就乖乖的在牢中等我怎么揭穿你的身份吧,保管让你心服口服。”      江流云没有想到第二天来大牢的人其中一人便是奶爹爹,完全出乎意料,他跟在原本已经离开的木念涵的身后,几个官差让他们进去,随后上官绯云和她的护卫也来了。小小的一间牢房里站着五六个人显得有些拥挤。      “奶爹爹,你怎么来了,家里的人还好吧?”江流云现在是江家的支柱,就怕自己身陷牢狱的事让他们担心,所以昨晚不得不拜托上官绯云给家里带信,说自己遇到朋友,会晚点回去的消息,如今奶爹爹前来,恐怕是他们都已经知晓。      奶爹爹木讷的瞟了眼他的女儿,而前面那位身份高贵的小姐没开口之前,他只是既担忧又复杂的看了着急的江流云一眼,小声道:“小姐……”知道叫错人的他又很快闭了嘴。      “上官绯云,你不是说不会告诉我家人吗?今日怎么把奶爹爹带到这里来了?如果我家人因此有什么闪失,我唯你是问。”事关家人,江流云抛却了往日的淡然,咬着牙道。      “住嘴,我家小姐的名讳岂是一个小小的戏子能叫的,”话还未说完,护卫身形极快作势欲给江流云掌嘴施以惩戒。      江流云眼疾手快,一个抓捏已经扣住她的手腕脉门,本来因为莫名其妙的蹲了一夜牢房脸色就不怎么好的江流云更是铁青了脸,“一个小小的看家奴才,你主子还没开口,那有你说话的份。”      被当着她的面打了自己的护卫,无疑是扇了她的脸,沉下脸色的上官绯云呵斥道:“没用的东西,还不滚出去。”打狗还要看主人,这江流云着实让人恨极。      一牢房的人全部没说话,此时静谧的气氛让人觉得十分压抑,江流云看了眼她身后的奶爹爹,对上官绯云道:“你不是说今日给我明白吗?早点说完,我们等着离开,这牢房乌烟瘴气的,本小姐呆够了。”老鼠、蟑螂,还有叫不上名字的臭虫,虽然她不怕,但是看着就觉得浑身发痒难受。      “呵呵,急了?还是怕了?”上官绯云见江流云这样说觉得出了口恶气什么的,“别急,反正黑的变不了白的,假的也成不了真,鱼目再怎么像珍珠,它却永远是鱼目。”      江流云皱了皱了皱眉头,等她接着说下去。      “对于江流云,我想这普天之下除了木陈氏外,没人会更了解。那今日就让‘你’那奶爹爹亲自说清楚这其中的曲直吧。”上官绯云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木陈氏,今日你就把你所知道的事实一五一十说出来吧。”      江流云心中一动,看向奶爹爹,只是他低垂着头,没有看她,转而朝上官绯云跪下来,“喏……”      “奴家自小姐出生就一直随侍在身侧,打小看着她长大成人,虽然在外人眼中她顽劣不堪,经常惹出些事情让御史大人生气,但却是极为孝顺听话的。身为江家唯一的嫡女,从小被老主夫溺爱着,在多次恶作剧吓走了亲自教习的夫子后,略识字一二的小姐就未再进学,所以是比不上眼前这位小姐文章斐然的。      而江家数代在朝中为官,即使她在外名声狼藉,都会有派专门的护卫保证她的安全,因而在武艺上同常人是无异的。奴家曾多次见这位小姐武艺超群,据说连校尉秦大人也比不上,除非和轶闻野史中所述,被高人以醍醐灌顶之力,方可转眼间会有这样的功夫。      自黎塘县一夜之后,小姐头部全是血回到戏班,得知小姐失忆后,奴家十分的自责,对小姐的事越发上心,衣食起居都是奴家一手包办,不过也让奴家发现了许多端倪,比如,小姐嫌鱼刺多以前从不吃现在却爱吃了,最爱吃红烧狮子头的小姐却不爱了。还有小姐以前从未拿过针线,可是成亲后奴家亲自看到小姐为未出世的孩子缝制了几件小衫……”徐徐的将所有和原来小姐不同的地方说出来,一脸泪水的他才真的意识到眼前和小姐长着一模一样的女子不是他原来的小姐了。      “奶爹爹,其实我就是江流云啊,你家小姐啊,我不过是因为头部受伤,所以失忆而已,你怎么不相信我?”江流云听到奶爹爹沙哑的诉说,胸口一疼,一种无力感充斥全身,瞬时明白了自她女儿出现后,他为何时常看着自己时十分的矛盾,为何对自己变得冷漠。      原来,他知道了自己不是真正江流云这件事了,她知道因为和林翊相处之后,平淡安心的日子让她恢复了本性,对于熟知‘江流云’习性的奶爹爹,自然是瞒不过的,可是她只不过是替换了灵魂,本身并没有改变,如果真说出她是借身还魂这个极其怪力神说的理由,恐怕会当做鬼怪妖魔将她焚杀。思量之下,她知道自己断不可说出这个原因。      江流云的辩解奶爹爹没言语,只是对在这当中地位最高的上官绯云卑微的道:“自家主主夫双双去世之后,奴家那小姐颠沛流离,受尽各种苦难,而今日更是生死不知,请看在死去的御史大人还给朝廷做出一些贡献的份上,还请上官小姐替奴家寻找到小姐的下落,让奴家完成主夫临死之前的嘱托,万望小姐成全。”      “其实你家小姐的事,我曾派人多方查探也未见半分踪迹,所以最清楚具体情况的,恐怕只有被替换成你家小姐的这位璟椋少主了。”这也是她纠结的地方,派出了数拨暗卫,广布眼线,连江流云的一根头发都没找到,反正只知道她最后的踪迹在黎塘县外那片树林,那儿倒是弃尸埋骨的好地方啊……。      他听后身子一颤,没想到连她也不知道,只得跪着挪向最不想面对和小姐有一样的面容的江流云身前,声音沙哑带着哭音的哭求道:“奴家不知道小姐究竟是何人,不过看在这大半年来奴家尽心尽力服侍你,照顾你的份上,恳请你高抬贵手,告知奴家小姐的下落,奴家不胜感激。”      “奶爹爹……”江流云不忍心,准备上前扶起眼前一心为他家小姐的老人。      木念涵看着自己父亲这般低贱的求那不知底细的女人,道:“爹,你起来,何必求她,我相信上官小姐会有办法的。”    ☆、人皮面具   跪在地上哀求的奶爹爹让江流云不知所措,他已经认定自己是冒充了他小姐,甚至是残害了他家小姐的凶手,嚅嚅嘴,没憋出一句话。      “如今证据确凿,璟椋少主。”上官绯云得意儿的笑。抓住了罪魁祸首让她能交差使得她心情大好。      江流云瞥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我不知道在奶爹爹面前怎么蛊惑他指认我的,总之,还是那句话,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个什么璟椋少主。”      “那你也承认了你不是江流云。”上官绯云从她的话里钻了个空子。      江流云转了半边身子,和她对视,良久咧嘴:“那你说我是谁?”笑意不达眼底,带着幽幽的讥讽。      “只要你承认你不是江流云就对了,对于你的身份,过一会儿我会让人查清楚。”到这个时候了这女人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心里憋了口气,不耐烦的拍拍掌,随后无声进来一个中年女子和一个老年女子,老年女子很朴素无华,不过稳健而飘逸的身法就知道此人是奇人异士,至于子眼神带煞的中年女子背着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盒子,那暗黑的颜色不知道是血侵染的还是它的本色。      “千面狐余纤和阎罗手苏毅?”木念涵倒吸了一口气。千面狐还好说,最擅长易容,而那阎罗手就恐怖了,此人是刑部最狠辣的刽子手,据说她擅长逼供的手法有一百零八种,从杖刑鞭刑到刖刑凌迟,曾听闻一个罪犯被执行凌迟,被割了3600刀还在露舌j□j,刀法之好,世人无出其右,而掌刀的便是她,想到此人残酷,她浑身不自主的哆嗦了两下。她的惊呼得到暗卫一个冷眼,讪笑了一下,本能的朝后面挪了半步。      身后的奶爹爹自然看见了面前的两人,在御史府曾见过不少能人异士的他从女儿对她们的称呼中马上猜测出她们的身份,心里涌起浓浓的担忧。      “参见殿下。”两人对上官绯云稽首行礼。      “嗯,此人就交给你们了。”一摆手让两人起身。      接下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千面狐朝江流云走了过去。“得罪了。”说完,千幻迷踪步使出,便来到江流云面前,扣住她的肩胛,制止了她的行动。      江流云并没半分反抗,觑了千面狐后面带笑的上官绯云一眼,淡漠的让此人检查,反正这长脸是那江流云的,让她怎么检查也检查不出所以然的,除非把这张脸给剥了。      而江流云之所以不反抗,其实也是为了让奶爹爹相信,她除了平时说话行为和他小姐不一样外,其实这个身子的确是他小姐的。      千面狐迅速从怀里掏出许多瓶瓶罐罐,到处红红绿绿的黏状物啊液体什么的,在江流云的脸上和颈子上涂抹了一遍,见没半分反应的她又再次从怀里掏出一些,五六次后,她长满皱纹的脸上也冒出了细汗。      在牢房外端坐的上官绯云见半天都没结果,脸上的笑慢慢的卸下,不耐烦的走到牢房外,沉着脸对上江流云的嘲笑。      “殿下,恕老妇无能,没发现这位小姐脸上有易容的痕迹。”自诩易容界宗师的千面狐结合数个国家各种易容术一一尝试了一遍,并未从江流云的脸上发现端倪。      奶爹爹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不知道是放下心,还是其实心里希望是这样的结果。      “哼,没用的东西。”想到母皇的密信,也越发觉得时间紧迫,没有耐心的她气咻咻的走到江流云面上,看着她脸上的笑,她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深深的蔑视和挑衅。重重的在江流云脸上上下来回捏了几下,恶狠狠的道:“怎么会没痕迹,我不相信,苏毅,你过来。”      “没有痕迹就给我找出痕迹,我就不信她的易容术能真的以假乱真,真的假不了,假的同样也真不了。”冷哼了几声,上官绯云让人将她拖出去绑在刑台上。她压根就不相信她是传说中只会斗鸡走狗的御史家的小姐。      对,一定还有什么线索忽略了,传说中易容的最高境界就是人皮面具,即使是易容宗师,也检查不出端倪。看来为了找出证据只能用最后一招了。而向来重典治国的凤昭国对于剥脸皮来说只是小儿科。      缄默的中年女子慢慢的走了过去,那缓慢而静默的脚步似乎踏在众人的心尖上,连一向淡然的江流云也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手不然的紧了紧。      她默默地放下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摆放着长短大小不一的各种形态的刀、钩子等,她从里面挑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刀片,那白净的刀面似乎泛着冷光让人感到寒碜刺骨。      “殿下……”以为要对女子动刑的奶爹爹疾走两步慌乱的跪倒在上官绯云身前,道:“请饶过她的命吧。”和她相处数月,知道她内心纯善,即使当初对自家小姐作出过分的事,也不至于受到严酷的刑罚。      “好说,不过这也的看那假冒你小姐的她识不识相了,”她向上勾了下嘴唇,残酷的道:“只要她老实的交代她的身份来历,我也会网开一面,饶了她剥面之刑。”      剥面?在场的人听到后都倒吸一口气。      奶爹爹跪着爬到江流云的刑台前,紧张的劝说道,“小姐,你快交代吧,不然你会受到酷刑的。”      江流云冷哼道:“哼,刚才不是才让那千面狐检查了我没易容吗,反正不管我怎么说,她都不会相信,你们都不会相信。”在皇宫呆了数年的她就见识了政治血腥,手段残酷,为了自己的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江流云是鼎鼎大名御史的小姐,再怎么走鸡斗狗纨绔无赖也看不上那难登大雅的戏子,而她的年纪也注定没法像我那样娴熟精通,要是我,见到前后变化这么大的人也会怀疑,更别说你们,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要说,江流云就是我,我就是江流云,我也没易容,没杀害冒充江流云掩饰什么狗屁的少主身份,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事实如此,如果你们还有怀疑,剥面什么的尽管来吧。”      说完扭了身子,一副慷慨就义的神情,她的魂魄穿到江流云的身上,也不知道交代什么,承认了估计只是免除了剥面之刑却迟早会成为那政治之下的牺牲品救不了命。如果以一张脸皮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她也没觉得骇然,反而还会松口气,至少她还活着,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好好的活着。      听了江流云的话,上官绯云憋得满脸通红,“好了,你退下去别在劝了,这女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成全她,反而显得我上官某人胆小怯弱了。”      奶爹爹听了更急,“小姐,就算你不想想你自己,也为翊儿想想啊,他如今怀了身孕,而孩子马上也要出生,要是你出了半分意外,他们爷俩怎么活啊。”      江流云咬了下嘴唇,才狠下心将眼眶里滚动的泪水逼回去,道:“我对不起他,但要我在威逼之下而承认莫须有的身份是万万不能的。”说完,闭上眼睛,“你动手吧。”是她自己没用,找不到那什么少主,却想让她当替罪羊,没门。      “好,你狠,”上官绯云如今被她逼得下不了台阶,恶狠狠的道,“动手,我就不信剥了她的人皮面具还查不出她的身份。”她相信苏毅的刀法的精湛,却不知她料定的人皮面具是江流云真正的脸皮。      “人皮面具?”奶爹爹诧然,难道自家小姐的脸皮真的被她剥下制成人皮面具了?也就是说自家小姐凶多吉少了。      “哼哼,”上官绯云坐下来,漠然道:“接下来就等着看结果吧。”      木念涵束然而立,将父亲拉到身后。      “殿下,请你到外面屋子等候。”苏毅道,剥面的残忍和血腥怕惊了殿下。      “无妨。”她要亲自看着苏毅将那层人皮面具给剥下,看到时候她还怎么狡辩。      “啊……”难以言喻的剧烈疼痛让江流云嘶哑了嗓子,在场之人听到那嘶哑的惨叫也感同身受。   见刚开始,便大量渗血的江流云,众人包括上官绯云都很诧异,毕竟人皮面具再怎么逼真也是可以剥下的,苏毅也感觉到刀锋处的感觉和真实的一样,朝上官菲云道:“殿下,是否继续?”      上官绯云仔细看了一下,那血肉毕竟做不了假,出乎意料的结果让她沮丧之余又大大的松了口气,挥手道,“好了,下去吧,让大夫进来为她上药。”      江流云忍着疼痛,任由血顺着颈子流进衣服里,瓮声瓮气的道,“殿下这次查清楚了吧?”      上官绯云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查清了,真是浪费我时间。”      “查清楚就好,不然的话,我真怕殿下隔三差五就将我绑架来,剥个皮啊什么的。”江流云似乎忘了刚才的惊险,忍疼抽口气,终于把这句话说清楚。      奶爹爹听她们这么说了,心里又高兴又自责,又哭又笑的走到江流云面前,抽泣着,“真的是小姐,真的是小姐。”      他跪下来道:“小姐还好吧?是奴家不对,误会小姐你了。对不起,请小姐责罚。”      “起来吧,我不会怪你的,”任谁遇到这种事也会怀疑,江流云待手脚松绑,坐了起来。      这时候大夫提着药箱进来,诚惶诚恐的给上官绯云请安。      “用最好的药,不能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疤痕。”吩咐道。在青楼中第一眼见到她,虽然比不上后宫父妃们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但行止间出尘脱俗的清丽淡远,以及白莲出水不染微尘的风华,那一霎那,不知道她女子身份的她心也不自禁的快了几分。      奈何,卿本红妆非儿郎!!却不妨碍上官绯云对她好感,后来带着怀疑的矛盾,到现在伤害了她的歉疚。    ☆、屈尊道歉   林翊没想到妻主出去两天,回来便带了一脸伤,看见妻主衣服上大片的血迹,又心疼又着急,数落了她几句,便忙活着为她沐浴。      “翊儿,小姐的伤和我有关,请你责罚我吧。”奶爹爹歉意的跟在林翊身后。      “奶爹爹也去洗漱下吧,那地方想着就晦气,我和林翊从没责怪过你。”朝江安示意一眼,让他为他打好热水,准备好衣服。      林翊和江流云进了屋子,关上房门,“前晚,你出去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上官小姐伤了你?”      江流云的下颌部位受的伤,说话带着皮肉,很是疼痛,只得摆摆手,官家的事情让他越少知道越好,免得他又担心不已。      “我来吧。”轻轻的解开她的衣服,很远都能闻到衣服上夹杂的汗馊味和血腥味。妻主没怎么说,但小心眼的他在心里给上官小姐打上了坏人的标签。      “有了夫郎真好,还能帮我擦背。”心情不错的江流云还是忘了大夫的吩咐。      “你下颌受了伤,少说点,当心破相。”林翊没好气的道,狠狠的在她背上擦了两下,显示夫郎他很生气。一个大女人,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      江流云配合的呼疼了一下,龇着牙道:“难道你妻主我真的破相了,翊就不要我了?”      “这可说不准。”      “好吧,我最可怜了,孩子,你听到了没,你爹爹说我变丑了,就不要你娘了,没有娘的孩子好可怜。”江流云吐词不清一脸被抛弃的可怜样。      听到没有娘几个字,让林翊联想到自己兄妹从小受到的白眼和经历的磨难,不顾她身上的水,他从背后抱着她,“不要,我们的孩子不能没有娘亲,不能没有。”      “嗯,我一直在的,”江流云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让男人想起以前的往事了,反握着他抱着的手臂,道,“我一直会在你们身旁,看着孩子长大,教她读书识字,看她娶夫生女,翊别担心。”      林翊道:“这辈子我不求别的,只祈求上天保佑你和孩子平安无事。”      “傻夫郎,我也只祈求上天让我家男人天天开心,别时不时的哭鼻子就好,不然长城就被你哭垮了。”江流云认真又打趣的道。      “哼,我才没有哭鼻子,那是小孩子做的事……”林翊放开她,将毛巾仍给她道:“前面你自己洗。”      “呃,”江流云傻眼,“好吧。”真让男人给自己洗身子,她也会不好意思的,即使两人是很久的夫妻了。还好,自己只是脸伤了,手脚没伤,这点小事还难不倒她。      “衣服放在你身后的凳子上了,我去把你衣服洗了。”      “你怀了身子,衣服给江安洗就是。”心疼夫郎的好女人。      林翊白了某女人一眼,外面的衣服无所谓,里面的贴身衣物林翊都是自己亲自洗,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妻主都是自己动手洗,但她忙着戏班的事,最后还是妥协了。      每天,上官府的大夫都会准时给江流云换药,叮嘱些饮食什么的,伤口愈合得还是挺让人满意的,不过,脸上一道细小的伤疤还是若隐若现。      “家主,上官小姐来了。”江平打开门,见来人,对自家小姐道,一听到来的人是谁,在院子里啃梨的众人马上脸阴沉下来。      “林优,你该进去温习课本了。”江流云道,知道那女子身份显赫,江家的事现在妹妹还是少掺和好,避免有心人作梗,阻了她今后的仕途。      “知道了,嫂嫂。”和哥哥对视一眼,默不作声的回到屋子。收拾好果皮残骸,其他男儿家也纷纷离开,院里还剩下奶爹爹、林翊他们三人。      江流云冷冷地道:“不知今日上官小姐大驾鄙府,所谓何事?”其他几人脸上也不欢迎,尤其是身为夫郎的林翊,自家妻主吃了那么大的亏,说什么也得讨回公道,可惜,自己只是一介男儿,不适抛头露面,而妻主更不希望和官家牵扯纠葛。至于奶爹爹,满含惭愧的盯着脚尖。      一脸热汗的上官绯云后面跟着一堆拿着各种盒子的仆人,看到石桌前的江流云,歉意的笑了笑,“今天我是来给你道歉的。”      这个理由让江流云觉得好笑,嗤笑了一声,“道歉?上官小姐可是大忙人,我一介草民,可当不得小姐你的道歉。”说得好听,你要道歉,怎么都等到受伤一个来月了也没音讯,一点诚意也没有。      上官绯云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我才将母亲交代的事办完,就赶紧过来了,那件事,真是对不起,是我急躁鲁莽让你受了伤。”指挥仆人把众多补品、布匹什么的放到屋内。      “你以为一句道歉就能弥补我受的伤、流的血了?”      上官绯云讪笑道:“呃,我这不是带礼给你道歉了吗?再说我也安排了大夫为你治疗,多多少少也算是弥补了点点吧。”      江流云让江平拦住众人,道:“这些礼就不用了,反正我也好得差不多,大不了就添了一条疤,你现在也道完歉,如果没什么事你就请吧。”      “邱大夫,你是怎么搞的,我说过用最好的膏药,确保她脸上不会留下一点疤痕,你怎么没做到?难道真是年老不顶用了?”听罢,上官绯云呵斥道。      “小姐,那雪玉膏可是御用……”大夫解释道。      “别给我找什么理由,我说用就用,难道我堂堂的,”眼珠一转,转了话语,“还怕我用不起一只膏药。”      听她教训大夫,江流云不耐烦的道,“好了,别在我面前唱剧本,我没那闲情,你们可以离开了,我家夫郎现在急需安心静养。”算算日子,离产期也不过十来天了,让第一次当娘的江流云又是担心又是着急,毕竟生孩子是人生一大坎,不小心就会连命都丢掉。      上官绯云急忙道,“这些补品不是给你的,它是给孩子的和你家夫郎的,希望你们的孩儿健健康康,洪福齐天。”盒子大多数是疗伤补血的,也有从京城带来的上好布锻。      “借你吉言,”江流云道,“既然是给孩子夫郎的,那等我儿出生了再送不迟。你们可以走了。”丝毫没给所谓的殿下面子,反正她也被上官那厮弄得没脸面了。      “呃,”上官绯云噎了下,她第一次遇到这样不买她面子的人,一时没转过来,好不容易抓住叛党,闲暇下来,准备好好放松一下的,“可我赶了这么远的路,一口水都还没喝到,渴死了,流云好歹也给我杯茶水喝啊。”管他的,今日死皮赖脸一回,可惜,她的脸还没好完全,不然现在看一场戏,也是一大乐事。      “江平,给上官小姐倒杯茶,别说我江某人怠慢了上官小姐。”体贴的扶着夫郎的江流云头也不回的道。      “是的,小姐。”江平憋住心里的笑,看到上官小姐吃瘪,前些日子在上官小姐那些仆人手下受了不少白眼的她总算扬眉吐气了一次。      人都走了,上官绯云耸耸肩,表示无奈,重重的坐下来,拿了一个石桌上未收走的梨啃了起来,不断赞道,“真甜,真香,真新鲜。”渴了吃个梨真解渴,以前她怎么没发现。      身后的其他下人看到自家主子狼吞虎咽的样子,不忍直视,小声提醒道,“主子,注意下。”环视了一眼四周,瞥见闷笑的江平,狠狠的瞪了一眼。      “哦,真的,这梨子真的比宫……,家里的新鲜多了。”嗯,再来一个,受了江流云的气,她就拿她家梨子来解气。      “因为这梨子是从树上刚摘下来的,当然新鲜了。”江平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抬头看了眼头上的梨子,果然是这样。“那个江平啊,这些礼品还是帮你家小姐收下吧,你看看她们,抱得满头大汗,多辛苦,让她们歇歇也好啊。”      “上官小姐,我家小姐说了,不收你们的礼品,奴婢无法自作主张,还是等主夫孩子出生了再送吧。”      “你真笨,现在你小姐不在,这里就我最大,当然我说了算,”抱着来,又让她抱着回去,多没面子。      “上官小姐,你这不是为难小的吗?”江平苦着一张脸。      话刚抱怨到一半,屋内就传来小姐急切而紧张的声音,“江平,快去将产公、大夫请来,快去……”      “奶爹爹,爹爹,你们快帮忙烧水,翊似乎快要生了……”      “大夫这有了,你去太守府,让他们把渝州城最好的产公叫来,就说我说的……”上官小姐得意儿的笑,这孩子真是太可爱了,出生得真及时,真是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那小家伙,“你们把礼品放进屋子,别在这挡着了。”      “零七,你和她一起去太守府,要快。”叮嘱道,希望做这些能让江流云原谅她一点点。    ☆、喜获麟儿   江家一大家顿时都忙活起来,正烦躁的扶着夫郎回房避见上官绯云的江流云完全没意料到那原本还有十来天降生的孩儿这么匆忙的出生,让她措手不及。      耳边全是男子因阵痛而闷闷的呼疼声,听得她十分紧张,握住男子的手鼓励他坚强,心也揪紧得差点抽停,“翊,疼就叫出来,别忍着,”看着心爱的男儿忍得幸苦,她咬紧嘴唇才忍住在眼眶里窜动的泪水。      林翊苍白的脸上极力挤出一点笑,试图缓解妻主的紧张和担忧,自从这最后一个人的到来,妻主每晚上都会担忧的半夜醒来,看他有无异样,自己出去溜达一下才慢慢睡下。      可是那苍白的笑在江流云看来是那么的揪心,慌乱的道:“翊,我们不要生了,”这样他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小姐你说什么傻话,这瓜熟蒂落,到了这个时候是水到渠成的事,每个男子都要经历,有了孩子,人生才完整,家庭才幸福,父慈女孝,儿孙绕膝。”奶爹爹去将柜中孩子需要的被褥拿出来。      “好了,你快出去,一个大女人抽抽涕涕成什么样子,”林爹爹看得也是眉头紧皱,虽然是自己的儿子,心里也十分担心,但儿媳这般无能样看得他不爽快。      江流云摇头,“我不放心,我要亲自看着,不能留下翊一个人受这样的痛苦。”死死的抓住男子的手。      林翊道:“我没事,你出去吧,真的。”他没她想象那么脆弱。      “出去,出去,免得你越帮越忙,”林爹爹冒火了,“这生孩子是男人家的事,你一个女人在这儿成何体统,别沾了晦气,江安,把你小姐拉出去。”      哐当一声,房门在她鼻尖处紧闭,“小姐,产公来了,”江平身后跟着一老年男子。      “快让他进去。”江流云着急地道。“你一定要保证他们父子平安,麻烦了。”顺手给他塞了一锭银子。      老年男子乐呵呵地收了,允诺道:“江家小姐放心了,保证你家夫郎为你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姐。”身为渝州最有名的产公,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嗯,”江流云借由他进门的一条缝隙朝里看,除了夫郎担心之外,对男子生子一事,还感觉颇为好奇,毕竟在唐朝,那如同让公鸡下蛋,铁树开花一般闻所未闻。      “流云,你别担心,我相信你家夫郎没事的。”上官绯云拍拍她的肩膀。      回头看到那双手的主人,江流云皱了皱眉,不悦道:“你怎么还没走?”怎么还在这儿?      “额,”上官绯云郁闷了,“那个我不是为你送贺礼了吗?恭喜江首席马上喜得贵女。”      江流云挑了眉,反问道:“那些礼物、补品不是来向我道歉送的吗?怎么就成贺礼了?”      “额,”上官绯云感觉汗颜,“你先前不是说不接受我的道歉和补品吗?我才说是送给你孩子和夫郎的贺礼。”      “你难道不知道你送的那些补品都是壮骨强身补血的吗?我孩子又吃不得,再说男子养身子的药和与受伤补血壮骨的药不同,”江流云一副唾弃的语气道,“用送我的补品替代贺礼,你这殿下未免也太吝啬了?”      江平听到自家小姐数落高贵的上官小姐,心里冒着冷汗,啧啧感叹,自家小姐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嫌弃上官小姐的礼送错了。      “好吧,你说的在理,”上官绯云道:“零六,你去让管家为江首席准备一份厚礼,马上送过来。”      江流云这才点点头,表示你这人还算上道。不过一听到房间里传来林翊呼疼的声音,又紧张了,来回不断的走动,眉头紧紧皱着,每次里面十分轻微的响动,都让她紧张半天,真想自己替夫郎生算了。      不过,从白天到晚上,再挨到第二天,整整十来个时辰,终于在未时初刻,房里传出孩子的响亮的哭啼声。      房门刚打开,等得耐心全无的江流云就急忙冲了进去,不顾里面的狼藉,也没理会产公抱着孩子前来报喜的话语,来到床前,蹲在因生产了孩子一脸疲惫、额头全是凌乱地发丝苍白着脸的男子前,握住男子的手,心疼地道:“辛苦你了。”      “现在身体怎么样,有没有那里不舒服?”担忧的唠叨着,“我让大夫进来,给你看看?”      林翊直觉浑身无力,那种充斥在下面的撕裂疼痛似乎还萦绕在身上,怕妻主担心,打起精神摇摇头道,“躺会儿就没事了。”      江流云不放心,亲自反复为男子把脉,最终确定他真的没事才宽了心来,看着他咬伤的嘴唇,唇瓣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为他仔细的整理额前和颈后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接过江安抵递来的毛巾,仔细的为他擦拭干净,让他会感觉舒服一点。      林翊虚弱的挤出一丝苍白的笑容,对妻主道,“我没事,孩子还好吧,是男是女?”妻主的体贴让他很窝心。      这个时候,江流云才反应孩子的事,被忽略很久的产公重新挤出笑容道:“恭喜江小姐,江夫郎,是个小公子。”      “哦,”孩子是男是女对江流云没什么影响,“给我吧。”      “流云,把孩子抱给我。”林翊听到是儿子,那脸上的笑顿时消失,加之妻主听到孩子是儿子后那个无所谓的语气,让他原本喜悦的心沉了下来,心里揣测着是不是因为是儿子的关系让妻主不高兴了。      江流云从产公手里接过孩子,小心的抱给林翊,看着那孩子红彤彤的一团,一种为人母的责任和怜爱溢满胸间。      林爹爹听到产公说儿子生的是儿子,手上收拾屋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顿时一屋子的人都静静不语,那股喜悦的氛围变得冷寂和压抑。在凤昭国,男子的地位极其低下,自然不能传承香火的儿子被很多公婆妻主不待见,很多男子因此丧失了妻主的宠幸,地位连一个婢子也不如,这也让林爹爹十分担心,毕竟儿媳的优秀在渝州众人皆知,许多闺中男子对她都抱着心思,这样不能不为儿子着急,就怕儿媳嫌弃儿子无用,三夫四侍。      奶爹爹见自己小姐抱着孩子转身到了林翊床前被忽视彻底的产公,从怀里掏出红包,低声道谢:“麻烦王公你了,小姐年轻不懂事,还请王公别介意。”江家的嫡亲骨血,让奶爹爹笑开了花。      接过红包,掂量了下红包份量后的王公笑道,“呵呵,理解的,理解的,他们还年轻,这女儿啊,迟早都是有的。”      “借王公吉言,”奶爹爹道,“江安,你送下王公。”      林优和林鸣儿听到侄子出生,也进来探望哥哥,见他们父子安好,也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在向嫂子道喜后,意外的各自得到一个红包,纷纷乐滋滋的离开,读书的读书,为哥哥亲自炖补药的炖补药。      林翊侧着身子,把包裹好闭着眼的儿子放在身边,贴身靠着,看着刚生下还红皱着的孩子,慢慢是疼爱,亲亲他的额头,心里发誓为儿子倾尽所有的疼爱。      “翊应该饿了吧,我去厨房给你弄点吃的。”第一次被自家男人彻底忽视的江流云伤心了,杵在那儿许久,他都只顾着孩子。      “嗯,”林翊轻轻地道,怕声响太大会吵醒孩子。      刚转身,林鸣儿便端来了一碗荷包蛋,“嫂子先让哥哥吃点荷包蛋垫垫肚子,鸡汤还得熬会儿才好。”      “好,”江流云接过碗,放在旁边的凳子上,然后为林翊垫了靠垫,小心的将他身子抱着靠在靠垫上,端过碗,用勺子轻轻的搅动吹凉,一下下的给男子喂食。      一碗很快见底,江流云也知道辛苦了一天没进食的夫郎着实饿了,温柔地问道:“吃饱了没?还要给你盛点不?”      “不要了。”      江流云为他擦拭尽嘴角的残迹,道:“那你休息会儿。我把碗拿去厨房。”房里收拾妥当后,林爹爹嘱咐了一些注意的事后随其他人离开,为他们一家人留下空间。      “好,”林翊躺下,背过她,江流云牵起薄被为他盖好,别让他受了风,得了月痨。      听着妻主的脚步刚走到门口,林翊还是忍不住起身,低声问道,“妻主,孩子你给他取什么名?”虽然知道妻主不满意这孩子是儿子不是女儿,但毕竟是两人的亲生骨肉,他还是要为儿子争取一下。      “额,”不说这个她差点都给忘记了,拍了下熬夜发昏的头道:“翊有什么好的名儿?”在她心里,这名字是孩子的爹取的,先前经历了许多事情的她忘记了为孩子取名。      不过在江流云看来极其正常的事,听在林翊耳中则完全变了味,以为妻主嫌弃儿子的缘故连名字也不愿意为他取了,心蓦然抽的一疼,喉咙里多了几丝哽咽,才徐徐道:“孩子的名字通常都是娘亲取的,除非……,”除非孩子被他的娘亲不待见,才会让他的爹取。      “江忆唐怎么样?大名江忆唐,小名念儿?”既是对原来生活的唐朝的怀念,同时名字中还有男子的谐音‘翊’字。      “江忆唐?忆唐,念儿?”林翊嘴中咀嚼着儿子的名字,展开了些许眉头,道:“名字不错,妻主取得很好。”    ☆、照料夫儿   江家公子出生第二天,戏班的人闻讯后纷纷提着贺礼前来,江流云乐呵呵的感谢,接过贺礼,并叫她们记得儿子满月那天前来喝满月酒。      对于这个儿子,江流云初为人母对他基本上是亲力亲为,虽然最开始抱孩子的姿势不对,抱着软软肉肉的儿子怕自己的粗手粗脚会伤了他,但母性的本能很快掌握了为他穿衣的方法。      “翊,儿子睡着了?”江流云放轻了声音,小心的问道,看着襁褓里闭着眼,粉嘟嘟的睡得香甜的儿子,心中充满了幸福。      “嗯,”林翊看了眼儿子,为儿子细心的掖好被角,“客人都走了?”门外说话的声音消失了。      “嗯。”江流云贴心地道,“你要不要小睡会儿,离天黑还有个把时辰。”      林翊摇摇头,“这两天一直都在睡,头昏脑涨不说,连骨头都睡软了,就想起来走走。”其实对于顺产的人来说,生育后一个时辰基本上就恢复了行动能力,可是女人太担忧他,坚持不让他下床,就怕地气会侵了身子,影响身体,常年做农活的他那有她想的那么柔弱秀气。      江流云也知道躺久了难受道,“好吧,那你起来走会儿,不过不能出房门,吹了风。”七月流火,天气还余着酷暑留下的燥热,但生了孩子的人却不能因此疏忽大意,吹了风,以后会偏头痛。      她找来厚厚的棉鞋,扶他坐好后,打算为他套上,林翊缩了缩脚,道,“我自己来吧。”再怎么宠夫郎,女人也不能为男人穿鞋穿袜,除了那些地位最卑森严的大家族外,自己乡里有地位的族人也不允许女人为男人做这等低贱之事。      江流云握住他挣扎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道,“我们江家没那么多的规矩,你是我江流云的夫郎,做这些是夫妻之间最平常的事,你安心的受着便是。”要不是来到这种和唐朝阴阳颠倒的社会,她也不过是依附男人生活的女人,对于林翊心里的想法瞬间摸过一清二楚。      为他套上鞋子,江流云又找来衣服为他披上,“虽然屋子还有点闷热,但披着衣服好些。”      林翊‘嗯’了声,下地后真的让一个躺了两三天的人感觉踏实。      “翊儿,孩子的衣服干了,我把它们放在柜子上,”林爹爹抱了一堆小衣服进来,这些衣服虽然有的还没穿,原本也是打算过十来天再洗的,没想到儿子早产了,幸好父子平安。      他进屋,看到儿媳也在,笑道,“流云也在啊。”对于儿子下床之事到没说什么,只是叮嘱道,“在屋子里走一会儿还是上床去,别走累了,累了身子骨。”      “我会看着他的。”江流云道,从他手中接过衣服,放进柜子中,“爹爹还是等念儿满月后再回去吧。”      “翊儿给你说了?”      林翊点点头,看了妻主一眼,得到她应允后道,“现在离稻谷成熟还有些日子,你在这儿再耍段时间,回去你又得忙了。”家乡在山里,地势高,气温较渝州低上些许,所以收割要比渝州晚上十天半月,当然不算他家栽秧时间比别家还晚上一段时间。      林爹爹轻叹一声,拍拍儿子的手,道,“现在你父子平安,我也放心了,你也知道家里马上就忙起来了,家里的簸箕背篓有些坏得不能用了,先回家把箩筐等需要用的准备好,不然,万一老天下雨,粮食就遭殃了。”开始还担心儿媳不满意儿子生的是儿子,不能为江家传宗接代,随后看她什么都亲力亲为,十分照顾体贴儿子也放下了悬着的心,说实话,这样护着夫郎的女子,全天下还真没几个。      江流云知道了林爹爹的顾虑,于是道:“这样吧,过两天我让江平和一起你们回去帮忙,二妹就留在这儿,你们则等念儿满月前两天回来可好?”林优现在抓紧时间温习春闱的内容,自然帮不了什么忙,有了江平一个女子,农活也快些做完。      林爹爹点点头,孩子才出生两天,很多需要注意的还得他耳提面命的提醒两个初为人母、人父的他们。      有了孩子,一家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唯一的孩子身上,林鸣儿特别喜欢这个侄儿,每天他醒了就要抱一会儿。      “念儿乖乖,今天你有没有想小叔啊?”林鸣儿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笑眯眯的哄着,“你小叔马上就要走了,我回去了,你别忘记我了哦,我回来给你带糖糕……”      “噢噢噢……”小孩子在他怀里喔喔了两声,似乎给他回应。其他人则笑开了眼,“放心吧,念儿不会忘记他小叔的。”      “不会就好。不然我打他小屁屁。”林鸣儿笑着威胁。      “呜呜……”孩子不断的扭动着身子,小声的呜咽了两声,林翊把孩子抱过来,哄着,“念儿乖,小叔给你开玩笑。”      虽然孩子才十来天,但是简单的表情还是会做,睁着大眼,看着带着帽子的爹爹,将小脑袋靠在有好闻味道的爹爹身上。      江流云出门叫过江平,吩咐了几句,然后将打包好的一些吃的,用的递给她,“你是女子,他们的农活你都要亲力亲为,抓紧时间,在念儿满月前和他们一起回来。”又从怀里掏出一包装了些碎银和铜板的钱袋给她,“这些钱是你们这段时间的开销,吃的用的别省着,一个月足够了。”      江平将钱袋放到怀里,肃言道:“小姐放心,奴会尽快收割晒干粮食赶回来的,也会按你的吩咐好好照顾他们的。”      “你们走吧,我们就不送了,记住,路上小心。”江流云道,林翊还在坐月子,在房里和他爹爹弟弟告别。顺便将柜子角落积攒的零钱交给爹爹,让他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林爹爹原本拒绝不收,可是阻拦不了儿子的孝心,只得叮嘱他好好的听妻主的话,照顾好小孙子。      奶爹爹先前在狱中经历了江流云的事,现在身子精神都大不如前,看到小姐一家人其乐融融十分欣慰,等过两年,小小姐出生了,江家香火有续,等闭目那天去下面也能跟老爷主夫有交代了。      江流云以前在皇宫中跟着御医学了几天医术,尤其是宫中妃嫔们养身相关的药谱了解不少,考虑到林翊生产后需要补血,她为他配了益母木耳生新血去淤血,炖了花生猪手助他哺乳儿子,过了三天又换另一批食药谱,怕男子吃腻,换些口味,也为了营养均衡。      江流云在砂锅前小心的盯着火,砂锅中已经嗤嗤的响着,冒着水汽。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她熄了火,拿来碗,揭开锅盖倒了出来。      江安进了厨房,看到碗里粟子、冬菇,尤其是那醒目的乳鸽,他诧异道:“小姐,你把上官小姐送给你的信鸽给炖了?”      江流云眼皮都没抬一下,不以为意地道:“养着它浪费粮食和功夫。”市场上用以食用的鸽子很少,而且都是达官贵人通过专门的渠道购买,一般平民买那没二两肉的鸽子很少,所以她去市集转了几次都没找到一只,不过看到家里笼子里的那只上官绯云说为了补偿她,在不触犯皇室安全和利益的条件下答应她三件事用来和已经回京城的上官绯云联系的信鸽,动了心思。      江安真羡慕主夫找到对他这么好的妻主,要是自己今生能遇到,夫复何求?可是,摇摇头,把买好的菜拿出来洗好,做菜。      江流云端着热腾腾的乳鸽汤进了屋子,林翊在房内来回走动不断的哄着哭闹的儿子。      “念儿怎么了?”江流云将汤碗放在桌上。      “不知道,刚起来就一直哭,怎么哄都不管用。”林翊有些焦躁。      “是不是饿了?”接过孩子,亲了他小脸蛋一口,“念儿乖哦,娘回来了,不哭不哭……”      林翊道:“喂了他,但不吃,”看着儿子哭闹,他也没胃口吃东西。      江流云摸摸他的裤子,是干的,也没尿床,道:“你先安心吃点东西,估计他是想尿尿了。”熟稔的为孩子拉开尿片,对着放在房里方便他的木桶嘘、嘘。      果不出所料,孩子尿完,还拉了臭臭,江流云为他整理好,孩子也没哭了,只不过那红彤彤的眼眶和挂在小脸蛋上的泪痕真是惹人怜爱。      林翊看着妻主熟练的就哄好了孩子,内心很是自责,作为人父,居然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江流云看在眼里,安慰道,“你初为人父,没经验很正常的,以后就熟练了。”将砸吧着嘴的儿子搂着,道,“现在你主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养好身子,把儿子每天喂得饱饱的就好。”      林翊脸颊微红,小声的‘嗯’了声,知道妻主说的对,儿子自出生后,什么事都是爹爹和妻主处理的,他本来要做,都被她们以各种理由阻止,“以后还是我来吧。”      江流云微笑道,“这有什么,都是我们的儿子,分什么你我,”对儿子道:“你说是不是啊,儿子?”      “噢噢……”小孩子舞动了两下小拳头,似乎极其赞同娘亲的话。      透过那热气腾腾的水汽,模糊的视线落在母子身上,林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亲热不易   天气还残留着夏日的闷热,江流云抱着有些哭闹的儿子在梨树下来回哄着,淡淡地月辉撒在她们母子的身上,让人感觉分外安宁和温馨。      “小姐,念儿还在哭闹啊?”奶爹爹最近身体不是很好,他的女儿多次劝说他回去享享天伦之乐,见小姐现在娶夫生子,也放了心,松了口,待小公子满月后回到木家。      “嗯,这两天有些拉肚子,刚给他喝了药,闹了会儿。”她见儿子哭得伤心十分的着急,自家男人这两天也是吃不好睡不好。“今晚屋子里有些闷热,抱他出来凉快些。”   奶爹爹抬头,看那晕色的月亮周围围绕着数团黑云,周围也起着微风,“估计要下雨了。”      “嗯,下雨了就会凉快了。”江流云道。      “小姐,小公子的热水准备好了。”江安端着一个木盆,里面是刚烧好为小公子为洗身子的热水。      “好,你端进屋去。”江流云随后抱着儿子也进了屋。“奶爹爹,你也早点去休息吧,我去给念儿洗身子了。”每天都会为儿子洗洗,这也是每天儿子最开心的时候。      江流云抱着儿子进去时,林翊听到江安的声音已经把儿子换洗的衣服准备好了,江流云将儿子放到垫着小毯的床上,和林翊一起小心的为他脱去衣服。      “咿咿呀呀……”双手双脚少了很多束缚的孩儿欢快的挥舞着小手,脚丫子。      “念儿乖哦,马上给你洗澡澡,洗得香喷喷的。”江流云呵呵的笑着。手下的动作没了停息,将儿子抱进温度适合的水里。      小孩子欢快着,撒着胳膊腿儿,不断的动着,挥舞着,溅了不少水出来。      “给我乖点,别乱动,都快把你娘亲的衣服打湿了。”林翊佯怒道,作势打他小屁屁。      小孩子睁着黑如珍珠般晶亮好看的眸子,愣愣的望着爹爹举起的手,然后吓住了般转了身子往他娘身上退,“啊,啊……”牵着他娘的衣服,寻求保护。      “不怕,爹爹最喜欢我家小念儿了,怎么会打你。”江流云毫不在意的抱着他湿漉漉的身子,亲亲他的小脸蛋,笑眯了眼。      两人为儿子洗完穿好衣服后,将他放在床上,为他掖好被子。林翊看了眼端木盆出去的女子,道,“流云,那个我想洗洗身子,这么多天了身子腻着不舒服。”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江流云顿了顿,迟疑了下,听出男人语气中的期盼、忐忑和害怕拒绝的迟疑,虽然担忧水里的寒气会浸了他的身子,留下病根,但体谅到他坐了二十多天的月子都未沐浴,多次在煎熬中欲说还休,对那种难受和不适十分理解,点了下头,抿了抿嘴,“你等会儿,我给你烧水。”大不了过会儿给他煎碗去寒的药便是。      洗澡后的林翊换了干净的衣服,顿时觉得全身都轻松舒适了不少,脸上减去几分颓靡之色。      江流云为他倒了洗澡水,然后在给他热水的时候用药罐熬了一晚去寒的药让他喝了,自己也洗漱完毕,解下外衣,到桌上吹灭了灯,只余下床头一盏小油灯,方便半夜为儿子喂奶把尿。      摇曳的灯影绰绰的映在床罩上,看着晦暗的灯影下,男子柔和的脸上带着柔光,江流云嘴角噙着笑意,随即在他身旁躺下,看了眼睡在最里面已经睡得香甜的儿子,手伸长穿过他的后颈,将他搂在怀里靠在肩头。一种温馨亲昵的气氛在朦胧的灯辉下弥漫开来。林翊在妻主的注视下,颊上粉红,浑身也渐渐的热了起来,迷离地吐了两个字,“妻主……”      胶着的炙热视线让江流云心头跳了两下,下腹收缩,感觉升起了一团火,她另一只手拂开他额头上贴着的碎发,气息慢慢的贴近,林翊望着逐渐靠近的俊美妻主,脸已经绯红一片,慢慢地闭了眼睛。      顺着光滑的额头,在j□j饱满的鼻头上留恋片刻,便顺势而下,贴近他诱人红润的唇瓣,吐出湿红的舌尖撬开他的唇瓣,不再控制,狠狠地将他抱在怀里,舌尖灵活的探进他的深处,缠着他的小舍,来回的舔舐吸允他的香津蜜液,深深的沉迷其中,气息十分粗重。      身、下的林翊被她激烈而缠绵的亲热几乎快透不过气来,江流云似乎觉得还不满足,离开已经被她欺负得微肿的唇瓣,一路向下,含着他圆润可爱的耳珠,舌尖微吐,逗弄着,得到男人深深的吸气声后,灿然而笑,再勾弄片刻,林翊扭动了下、身子,试图摆开折磨,却不料洁白的皓颈落在了女人的嘴下,江流云坏笑了一声,顺势而为,毫不客气的对着那细长的脖子狠狠的吸允,直到留下了密密麻麻狰狞的红痕。      偏着头的林翊似乎感染了女人的疯狂和急切的渴望,手指插、、进、女人的头发里,喉咙里难掩细碎的轻哼,不忘提醒身上的女人,“妻主,别惊醒了念儿。”      江流云没吭声,只觉得数月的禁、欲,身、下的男子是那么的香甜,几乎没法压住对他的热切需要,“翊,你真的好香,让我爱不释手。”咬着他红果的江流云微抬头,含糊不清的说着情、话。响亮的吞咽声让脸薄的男子几乎恨不得埋进被子不出来。      不过,身体逐渐燥热的林翊也不顾矜持,手伸到她的打结处顺势解了江流云的上衣,身上那白净微凉的身子,让内里却燥热的他微弓,和她的紧贴在一起,感觉到贴在他身上越跳越快的心跳声,自己浑身也燥热起来。“流云,你快停下来,爹爹临走前曾叮嘱我做月子期间不能和你那个……”喷在身上的炙热气息已经到了他的小腹,急忙抓住她的手,试图阻止她的动作。      几乎陷入其中的江流云听了他的话,狠狠的在他腰腹啃咬一番,才抬起头来,照着他因先前亲吻变得色泽鲜艳的唇瓣就亲了下去。幽暗而深邃的眸底深处跳动着情、欲的火焰。      良久,江流云吻他的动作慢慢的轻柔下来,将他的身子紧紧的抱在怀里,待下腹一阵抽搐,流出了一股湿滑的液体,才缓了气,歉意地道,“对不起,你太诱人了,让为妻几乎把持不住。”原本因他洗澡淡去的奶味此时经她的吸允,罩中的奶味浓郁几分,让睡得香甜的儿子本能的砸吧了几下嘴。      妻主的体谅让身为夫郎的林翊觉得愧疚,“是我不能伺候妻主,让你难受,”迟疑了些许,忽视内心的难受,狠下心道:“要不你收了江安吧。”其实很多人家,买得仆人都多少是女主人默认的小爷。      江流云听到他这么说,怒了,“你把我江流云当成什么人,我这一辈子只有你这一个男人,不会再有别人。”      “流云,我,可是……”林翊听到她这么说,感觉到妻主的在乎,心里甜滋滋的,可是身为夫郎,满足解决妻主的需要是夫郎的本职,也就意味着自怀孕到生产半年内,考虑到身子不便不能让妻主尽兴,便会为她找小爷,解决需要,同时还得修身养性,忌妒,忌口舌,肩负着为她开枝散叶的责任。说白了,就是你在辛苦的生养孩子,女人在外面找乐子,你还得笑得像一朵喇叭花。      来到这个乾坤颠倒的时空,她对这个身体旺盛的需要是深有体会,不过从小接受了一女不侍二夫思想的她要让她接受除自己夫君以外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的。听到心爱的男人这般不理解自己心意的她低下头,惩罚性的咬了一口男人的小嘴,颇有些委屈地道,“翊就那么想把我推给别的男人?”      “没有。”下意识的将女人禁锢在怀里,不想放手。      “没有怎么还让我找江安,难道是为妻那里做的不好,让你不满意了?”此时,她的手放在他已经因先前的亲热变得滚烫傲立的把上,带着几分威胁地道。      被女子微凉的手包裹,欲、退还近的林翊倒吸了一口气,背上的筋抽了两抽,才平复下来,干笑道,“怎么会,流云对我十分的体贴,估计全天下的女人只有你对夫郎最好了。”不动声色的试图拿开她的手。      “你知道就好。”离开前,江流云的手指弹了一下他的敏感作为他说错话的惩罚。“以后还敢不敢?”      林翊反射性的‘呀’了声,怕她不罢手急忙道:“不敢了。”待她手老老实实的贴在腰上才松了口气。看着她一脸坏笑,偏过脸,小声的嘟囔了下:“坏女人。”      “嗯?”耳朵动了两下,没漏下他的话。      “嘿嘿,那个今天也不早了,我们还是睡吧,半夜还得起来给儿子喂奶把尿呢?”佯装困意来了,打了呵欠道。      江流云知道男人的小心思,翻身睡下,手掌贴着他的脸,直到他的脸靠近自己的脸感受到那细腻温润的肌肤才罢,“你说江安也不小了,过两天你问问他的意思,如果有合适的女子,我们也不阻拦,置办点嫁妆让他风光出嫁,成亲生女,有个归宿。”      林翊看着她的侧脸,道:“江安长得十分周正,你确定你舍得?”说实在的,花钱把他们姐妹买回来,还得为他办嫁妆,真觉得有些吃亏呢,再怎么也得等儿子能走了再说,不然他一个人怕没时间和精力管理自己这个家。      江流云不悦道:“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现在我有夫有子,你们就是我的全部。”她没察觉到男人的小心思。      “流云,”枕上她的肩,听到她认真地语气,心里十分感动,忍着男人的羞涩在她颈留下一个香吻,“我好爱好爱你”。      搂着他的肩的手多了几分力道,在他额头前亲了亲,“我也爱你。”    ☆、念儿满月   念儿满月前两天,在江平的协助下,收割了部分早稻,剩下未成熟的只得等小孙儿满月后再回去收割了。在农忙期间闲暇时,林爹爹买了些布连夜为小孙孙缝制了一双可爱的虎头鞋。      林翊收到虎头鞋后,免不了念叨了爹爹几句,要他好好休息,别太过操劳,累着了自己,孩子的鞋子他娘亲在没事时也为他缝制了两双,够他冬天换了。      林爹爹抱着小孙儿,打着呵呵,口头上连说知道了。心里却疼爱孙儿,巴不得把最好的都给他。      “爹爹,怎么这么多天了,小侄儿还是这么大一点点?”林鸣儿伸出指尖,在粉嫩的脸蛋上戳戳,皱着眉道。      “呵呵,念儿都长高了,你没发现?”林爹爹架住孩子的胳肢窝,让他小脚板儿踩在自己的腿上。      林鸣儿用手丈量了下,似懂非懂的哦了声,一会儿,似乎发现侄子特别之处,惊呼道,“爹爹,侄儿的眉毛、眼睛、鼻子几乎和嫂子一模一样。”      “那是当然,他可是你嫂子的儿子。”瞪了白痴的儿子一样,不像他儿媳,难道还像别人?这不是说他儿子不守夫道吗?呸呸呸,想些什么?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最了解不过,老实本分,贤良淑德。      正是因为这样,江流云对儿子少了陌生和排斥,多了亲近。毕竟他是‘江流云’留下的种,口说深爱着林翊,对孩子也不介意,可是,心底还是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隔阂。      “可是我怎么没发现他长得像哥哥?”林鸣儿扁扁嘴,瞅了眼一旁的哥哥,有些懊恼,要不是哥哥亲自生的,他会以为孩子被人掉包了。      “呵呵,大概是男生外向吧。”说起这个,林翊颇为郁闷,为嘛儿子这么像他娘,让怀胎十月辛辛苦苦把他生下来的林翊深深吃醋了,可是,酷肖心爱女人的孩子,他是越看越喜欢。      “翊收拾好了吗?客人都来的差不多了。”今天是儿子的满月宴,儿子和夫郎自然是今日的主角。      江流云进了屋子,见可爱的儿子难得没像往日那样被裹在襁褓里,换了身绣着大红海棠连襟的小薄袄,戴着红蕊勾制小帽,颈上挂着一把精致小巧的长命锁,手上套着一对银铃铛手镯,似是听着娘亲的脚步声,扭着头,黑玉般的眼睛盯着娘亲伸出的手,咧着小嘴,摇着手儿,银铃铛发出‘叮当当’的脆响,朝美丽的娘亲上扑去。      林翊拾掇了下,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快出去吧,别让客人等久了。”他也换上了新衣服,自从生了孩子,今天才是他正式能出房间,迫切的出了门,看到外面的太阳,花草,绿叶,似乎自己已经被世界抛弃了很久了似得。深深的吸了口气,觉得外面的空气也是那么的清新,少了屋子内的烦闷。      孩子刚被抱出去,客人们便围了上来,戏班中很多人都好奇俊美如江首席,生出的儿子一定是个美人,果不其然,眉眼像极了江流云的念儿引得众多人纷纷开玩笑,谁家的闺女长大了有幸能娶到江家儿郎。      秦鸿最霸道,抱着粉嘟嘟的男孩儿不松手,和江流云认真地道,“江流云,我女儿以后娶你儿子为正夫,怎么样?”      江流云翻了个白眼,给儿子现在就指定亲家,她可没什么兴趣,即使秦鸿的女儿英武不凡,“等你女儿生出来再说吧。”      上官绯云没好气的拍了拍秦鸿的头,没好气的道,“就你那长大可能五大三粗大字也不能识几个的女儿想娶我的干儿子,没门儿。”      秦鸿委屈了,“我女儿怎么就可能五大三粗了?我让她从小学文便是,虽不能保证她满腹经纶考上个状元,但至少吟几句诗作几幅对还是没问题的。”天知道她多讨厌文绉绉,想到自己未来的女儿每天在自己面前摇头晃脑之乎者也的嘟囔着,她就头疼。可是为了未来漂亮的女婿,忍了,反正又不是她读书。      “你说这个太早了。没女儿,现在说什么都是泡影。”上官绯云从秦鸿手中抱过干儿子,边逗弄着边没好气的道,“江流云,说好了的哈,上次你答应我让你儿子做我干儿子的。”这小子真招人疼,趁人不注意捏了一下,脸蛋的手感真好。      没注意自己的儿子被某人摧残,江流云耸耸肩道,“既然你屈尊纡贵想让我儿子当你干儿子,我有什么好阻止的。”对于儿子今后有个这样的干娘,江流云不反对,一来她是因毁了自己的脸的补偿,二来,这个朝代,男儿身份低下,有了她做靠山,今后儿子嫁人也会少受些罪。      不得不说,这江流云未雨绸缪提前了十几年。      其实江流云对于皇族身份的上官绯云一直都是戒备的,皇族无情,要是女儿,她是坚决不会让女儿拜上官绯云为干娘。不过,她一九流之末的戏子,对她今后继承皇位可没半点帮助,上官绯云想要利用她,她自认还不够资格。      被她们俩嘲笑的秦鸿咬着牙关,看来她要动作快娶个夫郎回家生女,一定要把这小子娶进家门,看到时候她们还敢笑话自己。可惜,女婿没娶到,却倒陪了个儿子,此乃后话不提。      在人群后的李钰儿看到江流云幸福的一家人,心里充满了歆羡,卓灵希似是心有所思,握着男子的手,上前恭喜道:“卓某和未婚夫还未恭喜江小姐喜得贵子,”说着,让随后的仆人送上礼品,“一点薄礼,还请笑纳。”      江流云掠过她身后的男子,微笑道:“卓小姐客气了,请进来坐。”向李公子微微点头示意。      李钰儿心里涩涩然,不敢抬头和她对视,避开了她的视线。      卓灵希笑了一下,又道:“卓某和钰儿的婚期定在九月初九,请江小姐和夫郎一起前来喝杯喜酒。”终于即将心心念念的男人娶回家,她的心里充满了幸福,连带曾因钰儿曾垂青江流云的缘故而不待见她,此时也顺眼了几分。      江流云眉峰扬了几分,嘴角挑着好看的微笑,视线在李钰儿身上停留了片刻,道:“恭喜卓小姐和李公子喜结良缘,江某和我家内子一定准时到。”      李钰儿进门前,咽下嘴里的苦涩,昔日爱恋的女子此时已为人母,自己也即将是别人的夫郎,今生便是无缘。      松了女人的手,走到林翊的面前,那粉嫩的孩子似乎十分的可爱,激发了他内心深处的父、性,小声地道,“我可以抱抱他吗?”眼底的渴望,深怕男子会拒绝。      林翊看到眼前害羞的郡守公子,微笑道,“可以啊。”      李钰儿动作很生疏,弄得孩子不舒服,孩子扭动着身子嚷嚷,想回到爹爹的怀里。“你的姿势不对,应该这样。”林翊纠正道。      李钰儿对抱孩子的事充满了新奇,笨拙的跟着林夫郎学习,两个男子因孩子的缘故似乎消除了之间存在的罅隙。      “啊,念儿笑了,哈哈。”李钰儿惊喜的道,“他笑起来好可爱。”漂亮黑亮的眼睛,粉嫩的脸蛋儿,略淡的眉毛,一切的预示着他长大了会是个美男子。      提到孩子,林翊似乎有说不出的满足,“是啊,他长得很像他娘。”      李钰儿心里微堵,难怪……,但还是不妨碍对手中孩子的疼爱,“念儿,念儿……”你是有多么的喜欢他们父子啊?心心念念都是他们。      所谓的爱屋及乌么?      李钰儿苦笑了一声。      都说放手了,他也要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心有所触的他朝未婚妻所站的位置望去,被回应到一个温润如玉笑容,让微凉的心充满了暖意。      戏班的人也纷纷前来道贺,江流云免不了和她们应酬下,同时因各种事,两个月未去戏班向班主表示歉意。      班主连摆手表示没事,开玩笑,她可是戏班的顶梁柱,虽然她没在,戏班的那些小崽子能耍几套猴戏,但那里能上得了台面,每天数着那为数不多的铜板,她是又心酸又叹气,恨那些小崽子们不争气,每天吃饱了只会瞎闹呼。      派人去探江府动静,见沉迷在为j□j母的江流云,却难以启齿打扰,每天派人去走走只是暗自提醒她在戏班还有个首席的身份。      江流云知道成亲之后家里的有数张嘴等着她挣钱吃饭,添了儿子,更是肩负着为人母的重责,她歉意的允诺三天之后会回戏班。      得到回应的班主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地了,欢欢喜喜的吃了她儿子的满月宴,哼着戏曲儿呼啦着一堆猴崽子们回去了。      送走了客人们,作为主人的江流云难得的松了口气,夫郎抱着儿子坐在床上哄着他睡午觉,江流云坐在林翊身旁,看着闷热下昏昏欲睡的儿子,去洗漱架上拿来毛巾,为他擦去胎发处的汗渍。      等儿子睡下了,林翊道,“客人都走了?”      “嗯。”这几天都忙着准备儿子的满月宴,江流云这两天累坏了,酸疼的身子躺下了,放松了才吁了口气。      “累了就睡会儿。”林翊体贴的为她揉捏着小臂和肩膀。      “也好。”松解了酸疼的江流云朝里面挪了挪,艰难抬起眼睑,“你躺下陪我睡会儿吧。”      林翊放低身子,顺着躺在她身边,被江流云顺势搂进怀里。    ☆、平淡生活   孩子满月之后,林爹爹和林鸣儿都回家继续忙农活了,江流云也需回到戏班。接连两个月没去,许多事情都得布置下。班主为了增加戏班看客量,特意安排七天江流云的重头戏,挽回前两月江流云不在的各种损失。      这把江流云累得够呛,不过到手的白花花的银子让她宽慰了许多。      拿到了这月的工钱,江流云去集市买了两斤肉,一只鸭子,一尾鱼、一些小蔬菜,又去买了点花生、瓜子、云片糕等小零嘴,犒劳带孩子辛苦了的夫郎。      “念儿,你看谁回来了啊?”林翊乐呵呵的抱着儿子,让他看进门回家的娘亲。      “啊呀……”      江安接过江流云手上的大堆东西,和妹妹进屋去准备晚饭。      “念儿,来,让娘亲抱抱?”江流云上前,张开双臂,笑呵呵的道。      念儿喜欢粘着他娘,也不怎么认生,林翊抱着他去外面走走时,遇到那些小孩子,和和气的夫郎们,也呵呵的摇着手臂,表示欢喜,也会让他们抱抱。      笑着用脸贴贴儿子的脸蛋,热乎乎的,柔软舒服,让她心里升起一股为人母的怜爱。“念儿和爹爹在家有想娘亲吗?”      “啊呀……”      林翊为念儿整理了下歪着的帽子,“这几天没那么忙了?”      “还好,不过下个月初要去岷县樊员外家唱戏,可能来回要七八天。”江流云拿起下颚处的小毛巾,为他擦拭嘴角的奶渍和吐着好玩的泡泡。      “是吗?那岂不是还有几天就要去了?”林翊道,岷县离渝州城一面也要一天的路程,为了撑起这个家,每天自己的妻主都起早贪黑,全家人最辛苦的就是她了,可是身为夫郎却没法为她分担。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江流云看他耷拉着脑袋,一脸懊恼无力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真是个惹人爱怜的男人。摸摸他的脸,柔声道,“翊怀胎十月,经历分娩的痛苦才为我生下念儿,我不在家,都是你照顾孩子,打理整个家,说到底最辛苦应该是你才是。”      “流云……”林翊湿润了眼睛,“我从来都没觉得辛苦。”      “傻男人。”江流云好笑的摸摸他的脸颊,“再这样,念儿都要笑话你了。”      “他小子敢笑话他爹。”      “啊呀……”朝他嚣张地吐了一个泡泡。      “小姐,热水准备好了。”一旁的江平迫不得已打扰了她们一家人的温馨时光。      “嗯好。”每天戏班的事很多,上台唱戏,下台又训练徒弟,每天忙得一身臭汗,酸臭的味道让有些洁癖的她十分受不了,所以每天回家便洗澡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我去给你找衣服。”林翊接过孩子道。      “也好。”      江流云进屋转进屏风,脱下衣服,跨过木桶,坐在温热的水里,水漫过她的锁骨,她靠在木桶边缘,舒展了四肢,喟叹一声,一天中只有此时最舒服、轻松。      “流云,衣服给你放在凳子上了。”林翊道,“孩子在闹腾,我去看看。”      “嗯,”洗好澡,穿上衣服,湿漉漉的头发随意用一根绳子简单的扎起,便出了门。      饭桌上,江安欲言而止。转动着眼珠。      “怎么了?”江流云停下筷子,问道,这个家,她是一家之主,一切都是她说了算。      而三天前,因奶爹爹精神不佳,身体也维和,现在被他女儿接回家去了。      “那个,奴想做点绣活。”看着小姐一个人这么辛苦,江安两兄妹觉得很歉疚。      “干嘛想做这些了?”江流云觑了他一眼。      江安低下头,半饷道,“奴在家也没怎么照顾小公子,都是主夫照顾的,奴每天闲着,见家主每天那么辛苦,所以奴和妹妹商量,奴去找点绣活,妹妹去做点其他事,补贴下家用,家主的负担便会减少许多。”      “嗯嗯。”江平也停下夹菜的筷子,点头应和。      江流云很欣慰,道:“你们有这个心思就好了,养家的事有你小姐我在,虽然不能保证每天大鱼大肉,但温饱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你们在家好好照顾好他们父子就好了。”她们能找几个小钱?      江安兄妹泪奔了,每天饭桌上都是有肉的,自从跟了小姐,进了江家,这段时间是他们这一辈子吃得最好的了。      “因为你俩兄妹表现得十分不错,吃苦耐劳,所以我和你们小姐决定从下月起,每月给你们五十文做零花钱,以后你们想买点什么也方便些。”林翊道。      看着五十文不多,但两人一年就是一两多的银子,够贫苦人家一家四口人省事俭用一年了。何况,这还是有吃有住的情况下,他以前在戏班做洗衣工,因流云的缘故,每月才一百五十文呢。      “谢谢小姐,谢谢主夫。”江安兄妹急忙道。      “呵呵,这是你们应该得到的,只要好好的照顾这个家,等经济宽裕了,以后每月百文、两百文都不是问题。”江流云道,说罢,为夫郎夹了一块他最爱的鱼尾。      晚饭后,两人抱着孩子在外面走了圈,遇到认识的,就站着聊了会儿天,直到儿子有些哭闹,两人才结束了散步。因为是秋天,晚上已经有了凉意,所以他们也没敢在外面呆很久,怕儿子受冷着凉。      给孩子洗了身子,他有些饿,嚷嚷着喂他吃了奶,关好门窗的江流云坐在床边,看着夫郎哺育儿子,见儿子砸吧着声响,吸咬着红果,吃得正欢。江流云的喉咙不自觉的咕噜了一声。      炙热的视线,烫了林翊的肌肤,他红着脸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只得将注意力放在儿子身上,儿子吃饱后,为他揩拭嘴角的奶渍,打算把衣服放下去,打上接头。      江流云忍着心里的躁动,上前握住他的手,滚烫的手心都出汗了,以至于林翊也有些燥热不安起来。      “儿子还在旁边呢。”林翊小声的打断她的动作。      江流云偏过头,正对上儿子乌黑发亮的眸子,他咬着小手,好奇的睁着大眼睛,见娘亲看过来,呵呵的笑了。      不敢亵渎了儿子纯洁幼小的心灵,可是旁边就是自己的男人,能看不能吃让她心头又痒的难受。   怎么办?      和林翊对视一眼,幽暗深邃的眸底那簇火越烧越旺,林翊知道今晚是少不了亲热了。其实上次亲热,还是在生产前两个月,生育后一个月是禁止房、事的,加上念儿满月后因戏班繁重的事忙了大半个月才上正轨,加加减减已是四个月左右了,两人之间早已是空旷时久了。      江流云借着身子,挡住儿子的视线,一只手使坏的伸进男人的衣服里,慢慢的摸索进去,找到了一颗红豆,指尖刮弄了一下,因哺育了孩子的红果尚未软下来,坚硬的顶端让敏感地身子颤栗了一下。      “流云,你……”林翊嗔怪得白了使坏的某人一眼。      江流云得逞的坏笑着,道:“你放心,儿子看不到。”谁叫自家男人太害羞了。      逗弄了一会儿,顶端慢慢的湿润了下来,江流云知道是他的乳汁,心头颤动,一股强烈的渴望促使她低下头去,猩红的舌尖勾开男子松解的衣服,埋头向前,舔舐了那坚果。      真甜!真香!从坚果缝隙溢出的果汁散发出迷人的香味,让尝到味道的江流云欲罢不能,难怪儿子每天吃得那么香。      “嗯啊……”忍不住喉咙轻哼的林翊微弓着身子,让两人之间几乎不留空隙,想令女人吃得更深一点。      原本推嚷的手改为插、、进她的发丝,揉进她的发梢深处。      “啊呀……”一个人玩着无聊,被爹娘完全忽视的小宝宝不依了,咿咿呀呀试图引起爹娘的注意。      看女人的架势,林翊就知道没办法阻止,只得竭力忍住顶端微痒和疼痛,一只手半撑着身子,抓住她头发的右手转为摸摸儿子的脑袋,心不在此的和他玩耍。      乳汁顺着舌尖,咕噜一声,咽了下去,感觉到男人不专心,她咬了他敏感地红果一口。      “哎呀,你干嘛啊?”林翊似乎承受不住突然的袭击,左手无力,重重的倒在床上。      江流云的发丝垂下,落在他露出的胸腹处,白皙的身子,猩红的果实、乌黑的发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喑哑着嗓子,“你的心跑到哪去了?”手盖住他的心脏处。      “你说呢?”林翊没好气的道,“儿子还没睡,你这是教坏你儿子。”这种事,怎么也得避讳着孩子好不。      江流云耸耸肩,从他身上爬起来,看来儿子没睡,她就甭想吃到他了,不过考虑到今晚她想和夫郎亲热,江流云便决定将儿子放到前几日准备好的婴儿小床上。      不过,第一次睡陌生的地方,念儿很不适应,身边没有香香的爹爹,突然哇哇大哭起来,江流云慌了手脚,只得将儿子抱起来,不断来回在房间走着哄着。      孩子似乎怕被爹娘遗弃,一直闹着,直到半个时辰哭累了,才可怜兮兮的睡了,小脸上挂着两条泪痕,林翊不忍心,将儿子抱上床放到身边。      江流云憋着嘴,“他以及睡了。”你怎么还放在床上?      林翊白了某人一眼,“万一他晚上哭闹怎么办?”孩子放在他的臂弯,还慢慢的拍着儿子的襁褓,细微的哄着。      江流云无法,只得从男人的身后抱着他的腰,脸靠近他的脖子,委屈道,“可是我想要你,怎么办?”      “等儿子习惯睡小床了再说吧。”想到在一张床上亲、热时,儿子会突然醒来,睁着眼睛望着他们,他就背心一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妻主的求、欢。    ☆、新春伊始   转眼便到了年末,梨园班的名声经过一年的口口相传,凤昭国大半个西南部及临蜀国都耳熟能详,而京城以及作为最繁华的枢纽杭城也经走商的绘声绘色的描述后也在纵多戏班中声名鹊起。      所以,对于江流云来说,是一个辛苦的年末,也是一个丰收的年末!      江流云除了继续发展唐朝传承的戏曲剑舞外,还得花时间学习这个时空的戏曲艺术,结合唐朝的风格,独树一帜。      相对去年的一文不名,在渝州相邻的州县,年末和新年初接了大量的订单,江流云每天天没见亮就去戏班训练人手,排演节目……      又是半个月出远门,江流云怕林翊寂寞无聊,特意让江平邀请爹爹他们来渝州过年,见见三四个月未见得孙儿。      年前,第一次作为江家的主夫,他带领着江安兄妹采办了丰盛的年货,将屋子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挂上大红灯笼,迎接新年的到来。      林爹爹抱着小孙子在梨树下逗弄着,见到儿子过来,问道:“流云什么时候回来?”今天都腊月二十七了,离除夕也不过两三日,他来江家j□j天了,还一次都没见到他的儿媳。      林翊扁扁嘴,道:“她倒是说过年前回来,谁知道她现在又去哪了,反正渝州戏班都是她的徒弟们操持,说她去了郴州。”      “郴州离这儿可有数日的里程,她能赶回来么?”忧心道。      “可能吧,我也不确定。”反正他不是报很大的希望。      “也是,她是戏班的顶梁柱,那儿也缺少不了她。”尤其是有显赫身份大场合唱戏的地方,随便哪个不是至少五六品他都没听过的大官,可是也怕让那些当官的不满意,得罪了她们。      看着白白嫩嫩的孙儿,他似乎想起了一件事关儿子终身幸福和地位的大事,尤其是身为儿子的父亲来说,见院子没其他人,也没了顾及,“念儿也快半岁了,你看是不是该抓紧为江家生个女儿,流云她长得太俊俏了,加上能力不凡,迟早江家都会成为豪富之家,而外面闺中公子又无不对她怀春,有了女儿,即使今后她纳夫招侍,你有个正夫嫡女也不怕他们抢了你的地位。”      林翊似有所触,低声道:“我省的。”      “我就是怕你不省的,这事儿不提点提点你,以后她侍夫儿女都带进门了,你还没清楚,”他恨铁不成钢的道,“只盼优儿来年取个好名次,也好为你巩固江家地位,免得你们父子被人欺负了。”      “流云不是那些负心薄情之人。”      “她现在说的你就信啊,女人靠得住,公猪都上树,”林爹爹可不信,“你爹生平大半辈子,见这样的事多了,有多少女人抛弃糟糠,我数都数不过来,即使她好些,可是红颜易老,数年后,你怎么比得过那些外面俊俏的儿郎?”      “我要说啊,你现在趁她对你们父子还有心,赶紧抓紧时间,为她多生十个八个女儿才是正道。”      “我又不是猪。”林翊嘟囔着。“那有说生就生的。”怀胎还有十个月呢,这得要多少年?      还好他的抱怨没落尽他爹的耳朵里。      “你老是交代,孩子生下来后,你和她有房、事没?”林爹爹还是不放心,自己儿子又多老实,他太清楚了。见儿媳每日都在外面,见了灯红酒绿,怕那些狐狸精缠住,禁不住诱惑,他得抓紧时间。      林翊耳根蓦然一红,这种私房、事怎么启口,支支吾吾道,“没有,儿子在旁边,不方便,而且,她每天忙着戏班的事,太累了。”      “现在念儿不是已经习惯睡小床了吗?你们夫妻连孩子都生了个了,还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林爹爹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现在,你首要的任务不是带孩子,而是抓紧时间怀上女儿,你一定要分清主次。”      “我知道了。”林翊垂着脑袋,无可奈何。      几乎到了除夕的晚上,江流云也骑着马,连续赶了两天路,回到家。推开门,便见自己的夫郎坐在桌前,昏昏欲睡的倚靠在桌上,打着盹儿。      江流云上前,小心翼翼的抱起他,却不料惊醒了他,他睁开模模糊糊的眼睛,见到妻主,慌张道,“我怎么睡着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流云宠溺的道,“我刚回来,”笑容掩不住深深的疲惫。      “那你坐一会儿,我去给你盛饭,饭一直热在锅里,你随时回来都能吃到热饭菜。”      “好,辛苦了。”江流云浑身酸痛,无力的瘫坐在凳子上。      吃了几口饭,江流云觉得闷便没吃了,其他人听到说话声,也纷纷起来,看小姐有什么需要的。      江流云打发他们睡了,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洗个热水澡,躺下好好的睡一觉。      房间内,儿子早就睡熟了,洗澡后的江流云亲亲给很久不见的儿子的脸蛋,说实在的,真是想念这个小家伙了。      “你不是要睡了吗?”林翊陈述,“儿子已经睡了。”      “我知道,”江流云躺下来,鼻尖充斥着心爱的男人的气息,十分的满足,她偏过头,鼻尖正对上男子的脸颊,她轻轻的碰了碰,柔声道,“翊在家可有曾想我?”      “你说呢?”林翊反问道。      “我怎么知道?”她指尖把玩着他的耳发,耍赖道,似乎一定要得到男人的承认。      林翊翻过身,和她面对面侧卧,亲亲撒娇又孩子气得女人的额头,羞涩的嗔怪道,“我的心都在你身上了,还说我不想你,你个没良心的。”      “你亲的位置太高了,不算。”      “那你怎么才算?”林翊翻了个白眼,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是累了吗,不早点睡?”      “那你至少给我一个晚安吻啊,我可是接连骑了两天,马不停蹄地在子时前赶回。”江流云委屈道,“平日没怎么骑马,这屁、股都磨起泡了。”      “给我看看?”那位置虽然尴尬,却掩不住对她的担心,说着就掀开被子,“我先给你拿药膏。”      “那个,没事,过两天就好了。”江流云红着脸,干笑着阻止,“就是几个红点点,刚洗澡摸了看,没啥大事。”      “这怎么能马虎,”林翊已经飞快的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瓷瓶,弓着腰,就想扯下她的裤子。      江流云看着他的架势,有些好笑,又有些窝心,“你这样子,好像霸王上弓哦。”      “呸,什么霸王上弓,说得那么难听,要不是担心你,我才懒得给你上药,”丹霞从耳根一路蔓延到他的皓颈。      江流云呵呵而笑,林翊掀开衣服,看到两团巴掌大红色脱皮的地方,心狠狠揪了一下,轻轻的为她抹上了膏药,      “疼吗?”      江流云摇摇头,“看到你就不疼。”      林翊嗔了她一眼,“说什么昏话,疼你都不知道啊?”      “呵呵。”江流云安慰道,“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嗯。”      过新年,一家人总算团聚在一起,江流云给他们每人都包了个丰厚的红包,并给林优说了考上好名次的祝福话。      七八个人围坐着,吃着零嘴,听江流云天南海北的胡诌,说着一些趣事。      “不知奶爹爹现在精神和身体好些了没?”林翊道,说起奶爹爹来,他对自己十分的照顾,刚来到渝州,举目无情,能到如父亲一般关爱的他,让他十分的感激。      江流云剥了一颗瓜子扔进嘴里,“你没担心,他女儿前段时间给我来信说,奶爹爹恢复得不错,现在正忙着和绕膝下的孙女想天伦呢。”      “那就好,”林翊道,“想一想,奶爹爹都回去四个月了,我们看什么时候带着儿子去看看他,行不?”      “好啊,”江流云道,“等儿子大一点点,戏班不怎么忙了,我们就去,顺便带你去最繁华的杭城逛逛。”当然,她可没打算见那些所谓势力的三公六叔们。而且,关键是,她也不认识。      “嫂子,前几天我看渝州城到处都挂满了红灯笼,张灯结彩的,据说,晚上还有舞狮耍龙灯什么的。我想去看看。”从小生活在乡下,新年对他来说,最大得记忆就是能吃上些肉和白面馍馍,穿上爹和哥哥做的新衣新鞋,从来没感受过这么热闹新奇的新年。      “可以啊,不过到时候你可不能乱窜,今晚人多,小心走丢了。”叮嘱道。      “听到没,嫂子叫你别乱跑,当心被怪阿姨拐走了,当压寨夫郎。”林优打趣道,嘴里含着一块糖。      “去,你才被怪阿姨拐走,要被拐,也是个像嫂子一样的美小姐。”林鸣儿少男怀春,心中充满了对未来妻主的幻想。      “切,小小年纪,就像洛河公子一样思春了,羞羞。”难得轻松一天的林优不掩玩闹心性,和弟弟耍闹。      两人在院子里开心的追着打。      “呵呵……”一家人都开开心心的,江流云抱着儿子,拿些一块云片糕,哄着玩儿,“念儿要吃不?”      “咿咿呀呀……”看着娘亲手上的东西就知道是好吃的,伸着手来抓弄。      “念儿还小,这些东西他还吃不得。”林爹爹道,拿过帕子,给孙儿擦擦嘴角馋得留下的口水。      江流云自然知道,见儿子上钩,转眼便把云片糕塞进嘴里,气得念儿狠狠的抓了她一脸。      “咿咿呀呀……”你们都欺负我,坏娘亲,等我过几月长牙了就能吃了,哼哼……    ☆、合家看戏   新年第一天,外面纷纷攘攘,不时传来鞭炮的声响,锣鼓喧天,唢呐声清脆高亢,引得在家吃零嘴的几个年轻人抓耳饶腮,恨不得长了翅膀马上飞了出去。      江流云作为一家之主,抱着儿子,牵着心爱的夫郎出了门,也让爹爹一起出去逛逛,一旁的林鸣儿和江安两个男子带着面纱,眼底扑闪着晶亮的新奇。      路过他们身旁的小小姐们还有小公子们,手上或拿着红红的鞭炮、或是拿着捏的面人儿、面具,挑着小红灯笼,嘻嘻哈哈的嬉闹着,偶尔两个使坏的小女孩,点燃鞭炮,恶作剧般的恫吓那些胆小的小男孩,听到他们的惊吓的叫声,十分高兴的拍着手,起着哄儿。      林优扁扁嘴,暗自鄙视她们,真是一群没长大的小孩子,却不料故作成熟,惹笑了江流云。      “你不去玩玩?”她打趣道,“话说万一遇到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子?”      “切,本姑娘现在致力于学,励志考取功名,报效朝廷,对于蹉跎岁月的风花雪月毫无兴趣。”林优对一脸低级趣味的嫂子表示无语。      “你这不懂了吧,所谓成家立业,当然是先成家后立业,娶了夫郎,也了了爹爹的一桩心事,以后将家交给夫郎打理,你便能心无旁骛,全心投入到学习夺取和功名咯。”江流云唆使道。      “想法是不错,可是我自己身无长物,谁家公子愿意跟了我受苦。”林优道,“一来,我还未到弱冠之年,二来也是想考取了功名,今后能找个好的夫郎,孝敬爹爹。”      “很好,有志气。”      林爹爹和林翊几人就在旁听着她们姑嫂的谈话,暗自发笑。      渝州城中,人流如织,众多一年也不怎么出门的夫郎公子们也纷纷在妻主家人的陪同下,带着面纱,新奇的看着外面的世界,他们其中更多的想去看看那传说中的梨园戏班,那恣意狂狷的江首席,以及有着‘镬如羿身九日落,娇如群帝骖龙祥。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之称的剑器舞。      在渝州城,许多街道人流如织的地方,都有各种各样卖艺的杂耍,有着走商最拿手的皮影戏,还有其他小戏班搭着一小台,哼哼呀呀唱几处带着浓重外地口音的戏曲儿。到也吸收了不少百姓看客。      一般大富人家,高门子弟,为了彰显身价,除了渝州本地最悠久的鸿禧戏班外,刚窜起一年的梨园戏班受到了很大得追捧。      许多在外面奔波于生计的游子也归了乡,穿得鲜艳的新衣,携家带口,难得豪气得掷出不菲的银子,就为一睹传闻中渝州的梨园戏班中的剑器舞,是否浪得虚名。      为了感谢父老乡亲的支持,从未时开始,梨园戏班就开始轮流登台演出,一直会到子时收戏。      经过一年的发展,现在梨园戏班上百人,除了渝州外,由童溟然带着另一班人马前去晋州演出,里面还是有简单梨园特有即江流云教授的简单的戏曲,不断的增加梨园的知名度,打开梨园市场。      江流云抱着儿子,和几人来到戏班前,戏班子外面的小鬼机灵,很远就看到人群中出类拔萃的江首席,诞着笑上前,“江首席,正门人多,我带你走侧门吧。”人来人往,她在前面开路,避免被人挤到。      “外面走了这么久,我们进去歇会儿,看看戏吧。”江流云对几人道。      江安和林鸣儿从来没来过,对戏班充满了好奇,进去后,东望望西望望,林优则保持着读书人的矜持,佯装见过世面不以为然的跟在嫂子后面,其实眼底的好奇还是掩不住的。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读书人自然有一股骨子里的清高,尤其像林优这样有了秀才身份的人,她可以进公堂而不跪,有专门的侍座。可以进各州县不需通关身份文牒。      “流云,你来了啊?”班主乐呵呵的前来,“我还以为你在路上。”      “嗯,我昨晚刚到的。”江流云道,“今日我想带我家人来看戏,不知道现在还有位置没?”她知道自己戏班的座位基本上前半月就会卖完,而且他们七八个人,这么多座位所以抱的希望不大。      “当然有,”班主道,“凑巧还有一个包厢昨日主人离开前就给退了。应该足够你和家人看戏了。”      “是么?”江流云诧异,“真的这么凑巧。”      “嘿嘿,”班主一副你了解的摸样,尤其是这么重要的节日,向来是戏班最火爆的时候,所以会留点,让下人出头,坐地起价,给下人些打赏,她则大赚特赚一笔。      不过,江流云可是她们梨园戏班的摇钱树,无疑对戏班最为重要,她有什么要求,首先得满足不是。      江流云也不客气,在小厮的带领下进了包厢,隔绝了外面的喧闹,让她们有个独立的空间享受看戏。      她们坐下后,两个小厮给她们倒了茶,还上了瓜子、酸梅、糕糖等零嘴。一个大概是新来的,从来没见过江首席,对同伴为倒水十分的兴奋表示不解。而先前为你们渝州官员富商倒水都没这么激动。      “你这就不懂了吧,我们戏班之所以这么大,你应该有听说是谁的功劳吧?”      “江首席,”这个她还没进来之前就知道了,来到戏班更是耳提面命,只不过她一个小小打杂的,到处跑腿,加上江首席时常在外面演出,所以没见过。而现在梨园戏班成为渝州工钱最高,待遇最好的地方,穷苦人家出生的她还是通过她表姨的关系才进来的,十分珍惜着来之不易的机会。      “知道就好,”她道;“过会儿我们去的包间就是江首席和她的家人,你要机灵点,要是被江首席看中,收为弟子,教我们几句,我们就能独立上台演出,挣大钱,买大房子,娶很多夫郎……”      “哦哦,我知道了。谢谢邱姐指点。”喜滋滋的跟在后面。      不料,她太过好奇传说中的人物,进去就下意识的看向抱着儿子耍闹的江流云,见她俊美温润的笑容,和传闻中总是冷着脸的江首席有很大的不同。便忘了手上倒水的动作,直到水已经溢出,打湿了桌面被人提醒。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急忙拿起帕子,擦干净,额头上溢出紧张的细汗。      江流云抬头,看了一眼,将人打发出去了。      几人来包厢之前,戏早就看唱了,她们包厢所在的位置视线极好,林优几人第一次看这样精彩的戏,几乎忘记了眨眼睛。      林翊虽然在戏班做个工,但是真正梨园戏班的戏还没看过,以前在乡下看的戏都是随便搭个台子,几个戏子穿着破旧的戏服嘤嘤呀呀一番,远没现在戏角多,戏份精彩,很快也看入了迷,照顾儿子的重任完全落到了江流云一人的身上。      班主知道春节看戏的人空前绝后,最是有助于提升梨园知名度的时候,她搓着手,在戏台后面,时不时透过帘子缝隙,看向江流云包厢的位置。考虑时不时需要让江流云上台演一场。      酉时左右,安排的戏已经上演了一大半,在下面看戏的观众许多是冲着江流云的名声而来,看了半天见这些戏如其他戏班的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完全没见到所谓的剑器舞,纷纷躁动了起来,伴随了骂声。      “你们这是什么梨园戏班,怎么演了大半天,都没剑器舞,你们这是忽悠我们这些人吗?我们花了大把银子和家人来看戏不是看你们这些烂戏浪费时间和银子的。”      “就是,就是,叫江首席上台,我们要看剑器舞。”      “我看戏班也不过如此,那虞安居士曾赞誉的‘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想必也是浪得虚名。”      “剑器舞,剑器舞,叫姓江的上台。”说着,许多女子站在桌上,椅子上,前面的人更朝戏台扔果皮、碟子,茶杯,秩序一片混乱,吓得戏台上的戏子连忙退下后台。      “大家请安静,因江首席昨晚才从郴州日夜兼程赶回来,现在还在休息,”班主上来安抚众人,“你们稍安勿躁,等江首席化好妆,马上就会前来为大家呈现剑器舞,让你们一饱眼福。”      “流云,你今日能不能出一次场?”班主也觉得强人所求,高强度的出场频率,让曾为戏子的她知道她的辛苦,这也是没奈何的事,谁叫她们都是冲着江流云的名气来的。      江流云抬头,见夫郎和爹爹他们都看向了她,先前也略微了解包厢外面的吵闹声。见局势并未因班主的话平息多少,皱了皱眉,还是点头应了声。      江流云把孩子抱给林翊,“你们现在这儿看戏,我去去就来,晚点外面去逛街,吃东西。”      “好,快去吧。”林翊体谅妻主的不易。      儿子被抱离好看的娘亲,十分不易,嚷嚷的吵闹了几声,见人被帘子遮住不见了,不依的闹着找人。林翊无法,只得抱着他来回走动哄着。       ☆、送妹进京   江流云随着戏班的人去后台化妆,钱班主向她的家人连说对不起,殷勤的让小厮们给包厢的林翊他们添了很多果脯、瓜子等零嘴。      妻主的离开,林翊觉得多少有些为她不在感到失落,也为她工作繁重而心疼,怕累坏了她的身子。但内心深处,他们一家人对外面把传乎其神的家主感到好奇,对即将她登台演出十分的好奇和激动。      很快,江流云启用了戏班留存在渝州的班底,带着经常跟随她演出的小荷上了台,‘铛’的一声,剑器舞便展开的帷幕。      江流云身姿似燕雀掠水般轻纵而起,顺势舞了一个绚丽的剑花,身子侧扬,右手的剑如游龙出水,舞动开来,上场后的她转眼间,在红色的帷幕上留下了一窜长长的‘恭贺新禧’的剑影,马上引起了观众们的喝彩。      江流云面色淡然,又是一个‘鹞子翻身’,舞剑的同时,轻启朱唇,吐出而戏文字字珠玑,抑扬顿挫,或是婉转悦耳似黄鹂初啼,或是沉言如暮鼓晨钟,或是激昂振奋像敲响的战鼓,或是清越似林中清泉回音。      精彩的舞蹈,矫健的身姿,完美的唱腔,马上将戏推向了高、、潮,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林翊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和平日完全不同的妻主,爱慕之情夹杂了崇拜,以至于在妻主下台后,满脑子都是她在戏台上的背影。细细回味那精彩绝伦的剑器舞,觉得妻主手下的剑似有灵魂般,几乎让他挪不开眼,就怕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而那剑器舞的轨迹在他心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林翊才压抑住对自己妻主的膨胀的爱恋,视线转向爹爹他们,见他们还沉浸在刚才的剑器舞中,庆幸他们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其实就算是发现了,夫郎对妻主的爱慕,在众人看来正常至极。      拍拍发烫得脸颊,怀中的儿子舞动着小手,似乎也看到了台上那个厉害的人是他娘亲,待包厢帘子掀开,便‘呀呀’的伸出双手求抱。      “嫂子,你好厉害,我长大这么大就从来没看过这么好看的戏,你能不能教教我啊?”林鸣儿赞道。      “鸣儿胡说什么,这那是男儿能学的东西,”林爹爹语气严肃地道,“你看看你,绣个牡丹都缺枝少叶的,好好回家把绣工做好才是,今后才能像你哥哥一样,嫁个好妻主……”      “哦,我知道了,”爹爹怎么可以当着这么多人揭他的短啊?他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嫂子的戏唱的真心不错。”林优难得的称赞道,书本之外不入流的戏本,原来也是这般精彩。      江安兄妹急忙附和点头,就怕慢了让人觉得看轻了主子,江流云淡然的笑了笑,“有什么好不好,不过拿它混口饭吃而已。”常年累月都在戏曲中,以前是为了讨好皇上和后宫主子们的开心,得个赏什么的,却也是提着脑袋过日子。现在上台,也不过是满足台下千万人的闲趣,其实本质上也似那伶人卖笑般,得点微薄铜钱,养家糊口。      “看了这么久的戏,饿了吧,我们出去吃点东西?”江流云抱过儿子,把他襁褓裹好,外面黑冷,怕寒风浸体,凉了儿子。      考虑到爹爹和妹妹他们着实出来逛街看戏了大半天,估摸也饿了,现在时间不早不晚的,回去做饭又觉得麻烦,也赞成在外面吃点东西。      “不妨事的,这过年过节的,外面的人多不说,东西也贵,刚才在看戏的时候吃了不少果脯零嘴,垫了肚子,回去慢慢做饭也是成的。”深喑节俭乃持家之道,林爹爹不想儿媳破费。      “从戏班回家距离不近,估计走回去都很晚了,”江流云道,“顺便还能逛逛难得的夜市,今年据说御史府牵头,带着商贾搞了不少活动,到处张灯结彩,火树银花,我们也去看看?”其实最热闹的时候是酉时左右,先前她上台演出耽误了两刻,现在去也能赶上年夜的尾巴。      几人出了包厢,去了最繁华的几条街道,街上人流如织,花灯红艳似火,却也让对一切都好奇的念儿因为烟花爆竹的响动有些受惊,哭闹了些许。      江流云抱着儿子哄着,到一家小吃摊前,叫了几碗馄饨、汤圆,儿子提着给他买的花灯,到处东张西望。      接下来的几天,江家除了林翊的夫家外,并没有其他的亲戚,那杭城的木家,按理说是江流云的父亲的本家,但她自认有自知之明,不入流的戏子是够不上她们木家的红门的。      难得在家,和儿子夫郎一家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江流云觉得十分满足,脸上的笑从来没落下过。但是,偶尔,戏班来了有身份地位的,她还是得上台演那么一两场。      江流云抱着儿子在石凳上玩耍,林翊蹲在旁边为儿子洗衣服,暖融融的春光下,他捋了下垂在面前遮住眼睛的碎发,嘴角也是勾了起来。      “怎么了,你一直在偷偷瞄我?”江流云突然蹲在他的面前,抓住了他的视线。      林翊脸上飞来一朵红霞,唾了她一口,明显的口不对心:“臭美吧,谁有偷看你了,我看的是儿子。”      ‘咿咿呀呀……’小孩子一手抓着玩具,一手扯着他娘的头发,正玩得起劲,听爹爹提到自己,愣愣的转过脸来不明所以。      “是吗?”江流云十分怀疑,难道这是她的错觉?不可能啊,“那你怎么最近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像要吃了我似的。”      听她这般毫不掩饰的话,林翊恨不得钻到地缝去,狠狠的搓了搓手中的小衣服,嗔了她一眼,口齿含糊:“谁看你的眼神怪怪的了?你是我的妻主,从早到晚都看得到,有什么好看的。”哼,自恋的女人。      “哦……”      江流云抱着儿子离开,心里却发痒,这个嘴硬的男人,承认爱上自己有什么难的?都是老夫老妻了。可怜的她还得在他面前配合他装的像个傻子样,卖萌耍可爱。      二月初,林优收拾了书匣,装好会试需要的笔墨砚,塞了几本策论在路上休息,准备初二龙抬头那天向京城进发。   林爹爹用儿媳买的上好的布料,为她连夜赶制了几件衣服,在京城,见得人身份尊贵,以前的布衣是不能穿了,细细的压好线脚,精致的如同那些作坊大家做的一样,他反复叮嘱她要注意安全,要休息好,吃好,别亏待了自己,同时,塞给她平时儿媳儿子孝敬自己积攒下来的十几两碎银。      “爹,这些你还是收着吧,路上吃饭打尖的钱嫂子哥哥已经给我了。”林优握住父亲粗糙的大手,眼前斑驳醒目的白发时刻提醒她爹爹为把他们兄妹拉扯大吃了多少苦,发誓一定要考好,回来好好孝敬爹爹。      “听爹的话好好收着,你去京城后各项开销会很大,人情交往,这点钱远远不够。”他虽然从来没去过大的地方,小家子见识的他也知道最简单的人际交往,吃个饭喝个茶,那样不需要钱?      林优点点头,顺手将带有爹爹余温的碎银放进怀里放好,眼眶里转着泪,竭力忍着不让它下落。      林翊操持着置办了一桌丰盛的饭菜为妹妹送行,在座的几个人在分离的当下都是红了眼睛,说着高中的祝福语。      江流云作为江家的主人,和妹子喝了几杯小酒,拍拍她的肩,也不给她太多压力,“尽力而为。”      “我知道。”读书十载,可她又怎么会放弃,为了自己,更为了报答爹爹,再怎么也得放手一搏,衣锦还乡,让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再也不能在爹爹他们面前说风凉话。      现今皇上身体不太好,暗地波谲云诡,州县山道,盗贼横行,江流云担心她的安全,让江平驾自家马车,保送她进京。      临走前,林翊从怀里掏出个不起眼的荷包,让妹妹贴身收藏,里面有三张五十两的银票,叮嘱她别拮据了,该用的地方别省着。      林优点点头,一步一回头,上了马车,终于在拐角处,再也见不到爹爹他们的影子。她握紧拳头,暗自发誓,一定会取得好名次,以不负他们的恩情。      林翊靠着江流云,轻轻地道,“流云,妹妹她没问题吧?”心中还是十分担忧,考场如战场,也曾听闻十次入场也未考中,最后发疯了的。      江流云拥紧他的肩头,安慰道,“你放心吧,二妹准备得十分充足,绝对没问题的。”不过皇上重病,十余日未上朝,皇女们野心勃勃,朝堂局势不明,曾经在后宫见过了皇位变迁的血腥的江流云敏锐的嗅出这次开科考试,涉及了皇女们为培养自己势力大肆寻求人才和举子们站队的问题,成,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败,则死无葬身之地。内心的忧虑,江流云怕男人担心,没给他说。      不过朝堂之事那是她一个九流之末的戏子插足的,暗自嗤笑了一声,放下心来,哼着好听的曲儿,拥着夫郎回家。    ☆、造人事大   逝者如斯,转眼已过三年,当年还在襁褓中的小念儿已经能口齿清晰喊江流云娘了。林翊坐在梨树下,旁边是装针线的竹篾,儿子则围着石凳玩耍,见他围着石凳朝竹篾过来,弯下腰伸出小手试图抓眼前框中红红绿绿的布料和线头,林翊急忙把竹篾拿过去,避免他抓乱了。      “我要……”仰着粉嘟嘟的脸,盯着爹爹的动作,“爹爹,给念儿……”      “这个不能给你玩啊,乖啊,”林翊将儿子抱在身前,“这是给你娘亲作衣服的,不能乱玩。”      提到漂亮娘亲,他眼睛一亮,嘟着嘴:“娘亲今天早上没叫我起床,她去哪儿了?都不叫上念儿?”      “呵呵,你娘亲啊,现在去戏班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回来,”点点他的小琼鼻。      “她去戏班干嘛啊?”十分不解自己的娘亲为什么每天都要去哪个叫戏班的奇怪的地方,他知道里面有很多奇奇怪怪的阿姨,而且他娘亲去了,也会变得奇奇怪怪的。他就不明白了,那么奇怪的地方,为什么很多人都爱去?      “当然是挣钱给念儿买糖糖,小鼓咯……”      “哦哦,那我今天要面捏的猴子儿,昨天看到隔壁的花花姐姐在玩。”他提出要求,“她好讨厌,都不给我玩。”。      “好啊,念儿想要什么玩具,我都让娘亲给你买,不过你要乖乖的哦,不能乱碰这些线和布料,上面有针,会刺伤你的小手的哦。”      “我知道了。”可爱的送给爹爹一个微笑,从他怀里挪下来,“那我去门口看娘亲回来了没。”      “江念儿,我们走了哦,”一起玩泥巴的小朋友一手攥着他们爹娘的手,一手向可爱的男孩告别。      “嗯,再见。”江念儿精神萎靡,看了眼脚下的路,望到尽头,也没娘亲的身影。      一棵草,两颗草,三颗草。一棵草,两颗草,三颗草……江念儿蹲在路边,一直埋头默数,爹爹说,一直数,他就能数数算账了。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是算账。      “念儿,你还不回家吗?”周围的叔叔阿姨们路过问道。      “我要等娘亲……”头也不抬的回答。      “念儿这么小,就这么懂事了啊……”别人对自己的熊孩子头疼不已,“谁家女子长大后能娶到江家儿郎,就有福气了。”他的爹娘长得都十分好看,看着小念儿现在的轮廓,长大后保证也是个美人胚子。      “噢噢……”一旁打耳风的江念儿继续手中的数数,一棵草,两颗草,三颗草……      “念儿怎么在这儿?”江流云看着儿子面前一堆狼藉的青草,不解的轻声问几乎已经抱着柳树打盹的儿子。      “娘亲,你回来了啊?”江念儿听到熟悉的声音,马上振振精神,扑在一身脂粉味和汗味的江流云身上。      “是啊,念儿是在等为娘吗?”江流云心疼的摸摸儿子的软发。看着那不少的青草,知道儿子等了自己很久,十分的自责。      “嗯嗯。”他像鸡啄米般急忙点头,“爹爹说你挣钱钱去了,就可以给我买面捏的猴儿了。”      “念儿很想要面捏的猴儿?”      “也不是啦,”他纠结了片刻道,“花花姐姐不给我玩。”      “那明天娘亲给你买,不仅猴儿,鸟儿,狗儿都给你买。”她心疼的道。      “好耶,”吧唧给她一口,笑眯了眼,“娘亲最好了。”      江流云笑笑,估计只有孩子才这么简单快乐。回了家,林翊已经让江安做好了饭,林翊上前给儿子洗洗一手泥巴和草屑的手。      “你不是去接你娘亲吗。怎么衣服和手怎么脏?”林翊不悦道。      江念儿低着头,默默不语,怕爹爹责怪。      江流云呵呵道,“他在路边接的我,一路的草都被咱们的念儿给拔光了,跟个没毛的鸡似的,”似乎想象着没毛的鸡的样子,兀自笑了。      “以后不准这样了。”林翊道,“一身弄得那么脏。”      “哦……”      吃了饭,一家人手拉着手出门沿着河边走走消食,儿子任由两人牵着,十分艳羡那些女孩子可以放任的跑着玩耍。      “流云,优儿白天来信了。”林翊轻轻的道,提起自己的妹妹,他双眼笑眯了眼,前两年,妹妹经过会试,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虽然未能进入前三甲进入殿试,却在兵部尚书谋了个差事,并在去年迎娶了礼部侍郎的小儿子。      吃上皇粮,攀上有前途的丈母娘,前途光明,在黎塘县来说,是件了不起的大事,乡亲们谈到她,也是与荣兮焉。      每天和家人散步无疑是江流云最轻松的时候,江流云慵懒着神色,“信上说什么了?”      “她说妹婿已经有孕了,”林翊开心的道,“说让我们接上爹爹弟弟,到京都去耍段时间。”      “是吗?”江流云不以为然,却也为妹妹高兴,她知道大户人家规矩多,尤其看不起来小地方的穷亲戚,不过,江流云看自家男人开心,也不点破。      现在梨园越做越大,国内外享有盛名,呆在渝州偏远的州县已经不满足戏班中其他人的胃口,纷纷要求去大的地方,最好的京都或杭城发展。      江流云作为梨园的首席,手中带出了不少梨园弟子,即使钱班主也得看江流云的脸色,但其中也不乏意见不一的,尤其是原戏班的童溟然几人为首,不断的撺掇着戏班的其他人,煽动要么去大城发展,要么脱离戏班,另起一家。      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      江流云也想趁这个机会让她们随便闹腾,现在戏班人员冗杂,人浮于事,很多都凭亲戚塞进戏班混白饭,也有些居心不良偷师的。江流云眼睛清凉着,淡漠的看她们似蚱蜢般蹦腾,准备剔除那些别有心思的,留下终于自己的心腹,培养出一只有天赋有毅力并忠于梨园戏班的戏曲精英。      当然,杭城俗称‘戏园天下’,有‘三教九派’之说,她可不想带着一堆没点梨园精神的破烂去砸了梨园的招牌。      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师傅常常这样教导她,也让她深入骨髓。      她的梨园独树一帜,更有继夏商周以后,隋唐以来,几千年最深厚的文化底蕴,博取众长,集唐朝最精湛的各家流派的精髓于一身,更不乏还有各民族间交流带来具有当地民族特色的舞蹈曲艺,她的梨园当之无愧是唐朝最优秀的,在凤昭,略有了解之后,其他的流派不过停留在三国之前的水平,怎么能和她的梨园相比较。      在这儿,她一定会带着梨园戏班闯出一片天地,以不负师祖师父的栽培!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江流云问道。也知道最近忙于戏班的事,生活上对家人有所忽视,尤其是为家操劳的夫郎,十分的歉疚。      “还是等她夫郎孩子生了再说吧。”林翊道,每次看着妻主带着一身的疲惫,他十分的心疼。      江流云低下头,将两人叠握的手拉高,亲亲他的手背,温柔地道,“夫郎说的,为妻自当遵从。”      “孩子还在呢,说这些你都不嫌害臊?”林翊嗔怪了她一眼。      只见横波流转,熠熠生辉。看得江流云心头一荡。突然似想到什么,附耳上前,邪笑地道,“既然优儿的孩子都快要生了,看来我们也要抓紧了。”      “抓紧什么?”林翊没反应过来,一头雾水的道。      “当然是为我们家念儿添个弟弟或妹妹啊。”以前只想专宠念儿一个孩儿,但今日回来看到儿子孤独玩耍的背影,江流云下了决心。      “你讨厌。”捶打着她的胸口,粉颊嫣红,嘴角却弯似弓。妻主对他很好很好,当初还曾质疑妻主厌弃儿子,可她都是给儿子最好的,内疚的他只想早日为妻主生下女儿,延续江家香火,却不知为何肚子一直没响动。此刻,听妻主这么说,心思通透的他马上明白熟悉医理的妻主一定是做了什么。酸涩之余,片刻便被妻主的话弄得七上八下。      今晚……      “爹爹,我要有弟弟妹妹了?”抓住爹娘话头的江念儿睁大眼,期盼的道。      “还早着呢,听你娘胡说什么。”耳根发烫得林翊的脸颊早已红得滴血。      (全文完)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 http://www.bookben.cn/